太上无双-守云开(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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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睁睁见殷九棠掉下河面,刘本阙不顾一切地朝船外奔去,痛彻心扉,“棠棠!不要!”

    季朝歌和魏一合力将她拉住,就怕她真跟随着殷九棠落入冰寒刺骨的河水之中。

    “棠棠……!”

    刘本阙最终在船上哭到昏厥,是被魏一和季朝歌给抱下的船。

    临去之前,秦朝扬率着暗门人一拥而上,欲夺取他们手中的刘本阙,幸好魏一为防突发状况,早已在附近布下魏卫与穆洛暂时借予的暗使,是以并未遇上什么阻挠,顺利将刘本阙带回管瞬深手上。

    为了避免自己成为累赘,管瞬深当日是与苏泠泠留在港口,目送刘本阙他们上船,原以为有季朝歌和魏一在侧,刘本阙定不会出事。孰料再度见到刘本阙时,她竟是昏迷着被送下来的。据季朝歌和魏一所言,得知殷九棠在自裁之后坠入河中,穆洛立马派出了人手营救,可当他们将殷九棠自彻骨冻寒的河水中捞起时,那名瘦弱的少年已然没了气息。

    殷九棠是狠下了心赴死,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刺入,又在冬日掉入河中,生还的机会本来渺茫,对于他的死,众人也是早有预料。

    只是自此之后,刘本阙再不愿进食,饶是苏泠泠费尽唇舌劝她保重自己的身子,她也只是沉默着,顽强地不肯听进所有人的劝解,好不容易养起的身子再度憔悴下去。

    管瞬深本是打算在三日之后离开,见刘本阙如此,他又不禁为她延长离去的时日。

    刘本阙自己也清楚,管瞬深等人均为了她担忧不已,甚至苏泠泠煞费苦心地为她搜罗她不曾尝过的吃食,可她便是无法从殷九棠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中释怀。

    他问她,“阙姊姊……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当她看见殷九棠紧握匕首朝自己刺来的那一瞬,她的确是想,就这么死了也好,死了的话,她兴许便能与殷九央、殷九棠他们团聚,再不用独自一人苟活于世,独自一人背负着父王母妃的死、殷九央的死,如今更是辜负殷九央的寄托,没能阻止殷九棠死去。

    她罪孽深重,她罪不可赦,她的出世是错,她与殷九央的相识是错,是她害了他们,可为什么,她便是求死也无法如愿以偿?为什么她还活着?为什么?

    她将脸埋入掌中,肩膀不住颤抖着,却只是低声呜咽而未落泪,宛如连流泪都成了一种罪过。

    “你真的要离开吗?”苏泠泠自魏一口中得知管瞬深本来有离开的打算,于是私下问了管瞬深。

    管瞬深只是道:“等她好一些了,我再走。”

    “所以你迟早还是会走?”

    管瞬深没有否认。

    苏泠泠心焦得来回走了几趟,在心底斟酌了一番仍是直接问道:“你……你该不会是因着殷九央才想走的吧?”

    “我和他长相相似,继续待在她身旁,只会令她难过罢了。”

    苏泠泠急忙道:“小阙她、小阙她没将你当作是殷九央的……这点我看得出来,所以,所以……”她实在慌得无法将自己所想组织成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我明白。”出她所料,管瞬深如此道,“可我不想,她再继续为此痛苦下去。”

    见他去意已决,苏泠泠还想说些什么,一道惊呼猝然响起,她心中打了个突,赶紧往刘本阙房间的方向疾奔,管瞬深见状,亦跟在她身后前往。

    一举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景况却是令苏泠泠骇了一跳。

    只因刘本阙竟趁着侍女不察,将盛着汤药的瓷碗摔碎,持着瓷片便要往自己心头扎去,幸亏那名侍女是穆洛特-加龙省地从自己的手下中拨出,还算警醒,在刘本阙正要付诸实行之际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只是锋利的瓷片依然割破了刘本阙的指掌,鲜血止不住往手肘处顺流而下,煞是怵目惊心。

    “小阙!”苏泠泠连忙上前将刘本阙手上的瓷碗碎片夺下,可刘本阙抓得极紧,她既怕自己的力道反将她的伤口割得更深,又怕自己若不快将碎片夺下,刘本阙又要拿它伤害自己,不禁急得扑簌簌掉泪。

    季朝歌、魏一听到此处响动亦赶来,季朝歌一觑见刘本阙手中的瓷片,即刻出指在她腕下一点,刘本阙手一抖,瓷片随之落下,魏一则将地上的碎瓷片暂时踢远,防止刘本阙取之自残。

    眼见寻死无望,刘本阙颓然跌坐于床上,掩着脸凄然道:“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

    苏泠泠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只能喃喃道:“小阙……”

    一个侍女清理地上的瓷片,另一个则手脚麻利地取来干净的棉布和药,显然是打算为她包扎手上的伤口,此时,一直注视着一切的管瞬深倏然开口,“让我来吧,你们都先出去。”

    苏泠泠见他愿意留下,尽管只是为刘本阙包扎,心中突生的预感却令她方才的忧心忡忡一扫而空,忙不迭答应道:“那就交给你,我们先出去了。”说着,拉着季朝歌和魏一等人退出房外。

    管瞬深一步步朝刘本阙走去,在她跟前缓缓蹲下,将她的右手捧到自己手中,为她手上的创口抹上药,再轻柔地用棉布包起来,整个过程之中,他不曾说过半句话。

    他甫一走近,刘本阙便明白是谁,却不肯抬头看他,也不敢抬头看他。

    总算将伤口包好,管瞬深却未松手,而是将她的手包覆在自己双掌之中,以着怜惜而不压疼她伤口的力道,然后轻声说道:“……小阙,我喜欢你。”

    当刘本阙会意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的眸子微微睁大,尚未做出回应,耳畔又再度响起他低柔的嗓音,“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请你不要抛下我,好吗?”

    刘本阙怔怔然抬眼,对上他恍若墨染的眸子,片刻之后猛然摇头,“不、不行,我不能忘掉阿央……我不能背叛阿央……”

    “是不喜欢,还是不能喜欢?”

    “我……”刘本阙只是摇头,再不愿看向他的眼,管瞬深的直白逼得她无处可躲,只得违心道:“我只是将你当作……”替代品那三个字,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看着我。”他不让她躲藏,将她的脸抬起,强迫她看着自己,黝黝眸光彷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现在在你眼中的,是我,还是殷九央?”

    她抖着嗓子,颤声道:“你是阿深,我知道你只是阿深……可你不明白,我不能忘了他,如果连我都忘了他,世上还有谁来记得他的好?还有谁能记得,他为我甘愿违逆刘麒,甚至以他一命换我的命?还有谁能……”

    “不能忘,那就别忘。”

    他的话令刘本阙呼吸一窒。

    管瞬深只是望着她,再度重复道:“不能忘,那就别忘。”

    刘本阙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彷似藉由这个举动想掩饰些什么,只是在管瞬深的注视之下,她仍是没能忍住,发出一声悲咽,而后痛哭失声。

    阿央死的时候,刘麒逼她忘了他,司容劝她忘了他,阿盈要她忘了他。

    她其实不想忘的,她拚了命地想记住,他温润动听如指尖轻轻滑过琴弦的嗓音、他微凉却有力的掌心、他那年握着她的手执笔作画时侧脸柔和的轮廓,拚了命地想将他永永远远刻在自己的心上、镂进自己髓中,不死不休。

    呼吸间彷佛还闻得到忘情药的苦涩,那年祭星台的火几乎要焚尽她的心,她用尽自己的全部来记住他,牢牢牢牢地记住他,但是所有人偏偏煞费苦心想让她忘了殷九央。

    只有管瞬深。

    就只有管瞬深,能切切实实地对着她说道,别忘。

    她啜泣着,不断说着,“我不想忘记、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忘了他……”

    管瞬深展臂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我知道,我陪你一起,记得他。”

    “你说什么!殷九棠企图刺杀刘本阙未果,自戕之后掉落河中?”刘本翼自从清河归来的秦朝扬口中得知刘本阙的消息,压下心中的恐慌,厉声询问。

    秦朝扬半跪于地,回道:“是。”

    “那姊姊她……”

    “当时上皇身边的人抢救得当,上皇并无大碍。”

    得知刘本阙无事,刘本翼绷紧的精神顿时一弛。

    只不过,殷九棠却是死了……她不知该有多么伤心。

    刘本翼不禁有些懊悔,他向来不喜刘本阙继续关照殷九央的弟弟,是想过让殷九棠离刘本阙远点,却是万万没想到如此温懦的他竟会寻短,还是在刘本阙眼前。

    可转念一想,殷九棠死时竟然想拉着刘本阙一道,还差点儿伤了她,简直是罪该万死。

    秦朝扬暗自瞟了刘本翼一眼,明知接下来的话可能触怒天颜,仍是硬着头皮道:“陛下,上回上皇在祭星台落下的血,御医并未查验出来血中那丝污浊为何,属下便斗胆一试,将之交给了暗门深谙此道的部下,结果……”

    那日刘本阙咳出血后,刘本翼实是留了个心眼,召来太医查看,太医一见那血的色泽便觉不对,只是太医虽看出那口血非出于强健之身所有,却看不出血中有何不对。

    “结果如何?”

    “上皇似乎……身中沉毒已有数年。”

    刘本翼一愣,“这怎么可能?她从来没对我说过……”

    “上皇身上的毒并非一朝一夕,而是经由各种毒物在体内经年累月而成,毒性似乎与密毒万蛊相似,集结了东土极北与极南毒物,以及一些罕见的毒。由于在服食时均是浅量,对于上皇的身子乍看之下并未造成过度剧烈的影响,可那些毒却是滞在体内,积累下来,又受了一种密药牵引,终究是成了奇毒万蛊。只不过,看来上皇所中万蛊的毒性却是比寻常的万蛊却更为霸道,上皇这些年来,应是一直靠着一些用以缓和毒性的药草压制,否则毒性不会残存至今。”秦朝扬见刘本翼神情变换,为自己开脱道:“这些俱是部下告知属下,属下绝不敢欺瞒于陛下,若陛下有疑,只管唤来那名部下一问便得。”

    刘本翼一语不发,眼中浮出一丝无措。

    经年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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