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晓磊

    一身绿色的环保倡导者——异乡人一到K城，就傻掉了。

    K城成了红色的海洋：火红的大楼，火红的街道，火红的街树，火红的路灯……但居然见不到一个人。

    异乡人抬了抬手腕，刚好下午两点半。大概整座城市的人都在午休吧。异乡人想。这么一想，异乡人长途奔波的倦意也上来了，他想尽快找家旅馆休息一下，再来搞清楚这城市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没几步，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信号灯似乎坏掉了。它一直是红色的。等了一会儿，异乡人终于看出了其中的奥妙。三盏灯的颜色虽然都是红色，但红得不一样——是从浅红到深红变化着排列的。可是，异乡人仍旧不明白哪一种灯该停，哪一种灯该行。他只好继续等待。他可不想被摄像头拍照，成为乱闯“红”灯的典型，成了K城不欢迎的客人。

    一会儿工夫，嘈杂声像是一下子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涌进异乡人的耳朵里。异乡人看到一群一群人，从大楼里钻了出来。红色的头发。红色的脸蛋。红色的上衣。红色的裤子。红色的鞋子。异乡人像棵绿色的小树一样戳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显得很刺眼。异乡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从四面八方潮涌过来的人群，二话没说就把他剥了个精光。马上又有很多人训练有素地给他染红色的头发，涂红色的脸蛋，穿红色的上衣、红色的裤子、红色的鞋子。然后，他们一把火烧了异乡人原来那套绿色的行头。最后，一个红色的女孩子递给异乡人一只红色的旅行袋，朝他笑了笑。异乡人看到那女孩的牙齿竟然是红色的！

    人群四下散去，一切归于平静。后来，陆续有人从大楼里出来，他们很自觉地组成一个四人小分队。其中两个抬着一架红色的长梯，另两个抬着一只红色的大塑料桶。

    异乡人跟上了其中一个小分队。

    异乡人说，你们这是干吗去啊？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漆树去！

    漆树？好好的绿树，为什么要漆成红色的？异乡人问。

    我们喜欢红色！最讨厌的就是绿色了。

    为什么？

    其中一个年长的问道，你知道炒股吗？

    异乡人说，知道一点儿，但我不炒。

    难怪了。我们K城大人小孩一起炒呢。刚出生的小孩就到证券公司开户，算是报了户口的。等长到八岁，政府就往这人的户头里打进1000元，他就开始炒股了。年长的停了停，继续说，炒股的人都知道，红色代表涨，绿色代表跌。

    异乡人忙接口道，这我也明白。我们那城市也有人在炒股，但也没有像你们这样夸张，把一切都漆成红色的啊！

    年长的说，一开始，我们也不想这样的。前不久，我们城市出现了一种怪病——一见到绿色，就头晕目眩，呕吐抽搐，四肢无力。发展到后来，见了另外像黄色、白色之类的颜色，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只有红色除外。最后，我们城市里的医学博士给它取名：炒股综合征，还开出了把东西漆成红色的药方。

    异乡人说，既然这样，那不炒啊！

    四个人又同时用鼻子“说”了一个字：哼！

    年长的接着说，真的是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啊！这股炒上了，还停得了？除非是神仙的爷爷。

    那这样不影响工作？整个城市不都乱了套？异乡人说。

    笑话。乱套？你看我们乱套了吗？现在，我们天天是上午炒股，下午也炒，一到三点就结束，然后，都很自觉地出来做事情——有上炒股培训班的，有专门分析K线图的，有专门刷墙漆树的……效率不知道要比以前高多少倍啊。再说了，如果工作真做不好，我们城市的人又都会很自觉地加班加点的。

    原来这样啊！异乡人立刻明白无法阻止他们的，他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熟练地把树漆成红色，于是和他们道别了。

    异乡人想赶着去L城宣传他的环保理念了。

    那个时候，L城城口的那棵百年大树，正在被漆成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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