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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和柳惊鹊告别时，晚上九点多一刻，黎别挥手作别，走回家去，走出老远，一回头，昏暗的灯光下，柳惊鹊还站着定定的看着他。

    黎别高声喊，“回去！别着凉了。”

    走到单元楼楼下时，已是九点差一刻十点，黎别正要上楼，听见后面“扑通”一声，有什么动静，吓得黎别一哆嗦，连忙回头一看，唐妈摔倒在地，不省人事，黎别赶紧上去扶，迎面一股刺鼻的酒味。

    黎别抓起唐妈一只胳膊放到身后，被唐妈拽的左摇右晃，气喘吁吁，索性直接背起唐妈，刚背起来，唐妈一口呕了黎别一身，黎别怕唐妈呛到，赶紧放下唐妈，让她趴着吐到花坛里。

    “桥桥，是我，你下来一下。”黎别在楼下喊，明明唐桥桥家灯亮着，却没人回应。

    黎别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唐桥桥，“快下来，你妈摔在楼门口了。”

    “我妈，那你刚喊的时候直说呀，净喊一些没用的。”

    挂断电话，唐桥桥穿着拖鞋跑下楼来，唐妈稍微缓住了，黎别和唐桥桥一人一边，架着唐妈回家。

    黎别回家，被奶奶叨叨一番，脱了衣服正准备洗澡，只听有人猛拍门，“黎别，快开门，快开门呀！”

    黎别打开门，只见唐桥桥双手半身全是血，“怎么了，摔哪了？”

    “妈妈，妈妈，不是我，不是我。”唐桥桥指着楼上，说不出话来。

    黎别跑上楼去，一开门，唐妈从马桶上跌倒在盥洗盆下，整个马桶被染成了鲜红色，进门过道，盥洗盆一半全是血迹，出血过多唐妈倒地不省人事。

    “走，打120，先去社区诊所。”黎别背上唐妈，唐桥桥紧随其后下楼去。

    “最近的医院离咱们小区还有二十多公里，咋办呀。”唐桥桥带着哭腔说。

    “先叫你老妈，别让她睡过去。”

    唐桥桥边跑边摇老妈的手，“妈，别睡，先别睡，等会再睡好不好？”

    唐妈一点反应都没有，嘴角不时溢出血，黎别后背前襟染上血迹，黎别此时全身血粼粼，腥臭带着酒气刺鼻难闻。

    “叫醒，别停！”

    不论怎么叫唐妈昏昏沉沉一点反应没有，唐桥桥吓得吮一下手指，伸到老妈鼻底试探，感到了微弱的温热交替，顿时放下心来。

    “你在诊所门口打车，我背你老妈进去，以备他们没仪器。”

    黎别一头扎进门帘，大喊“医生，医生，快！有病人胃出血。”

    俩年轻医生坐在位置上玩指甲，旁边坐的一白胡子老大夫赶忙起身，上下打量一下，“呕血多少。”

    “加起来比我身上的两倍还多。”

    “快送大医院，这边来不及了，送的过程，一定保持病人清醒，平躺侧脸，以防呛到，堵塞气管，快！”老头挥着手，跺脚让黎别跑快。

    黎别背着唐妈跨出诊所，唐桥桥正好挡下一辆出租车，谈好了价钱，本来二十的车费加到五十，司机一看黎别带人鲜血淋漓，病人不省人事，发动起车子，摆摆手，“算了。”

    “一百，一百！”唐桥桥拍着车窗，司机伸出手，“给现钱。”

    唐桥桥伸手掏口袋，里面五十，二十，十块，五块，剩下一堆毛票，咋都不够一百，唐桥桥看黎别一眼，“我出来换了短裤，兜里也没钱。”

    “先走，到了医院，我跟你折回来，再给你钱，好不好，求你了师傅！”

    司机摆摆手，摇上车窗，开着车子走了，唐桥桥跟着走了一小段，见拦不下来，直接飙脏字，“施你碑，丢你先人！”

    接着过去拦了两三辆车，出租车司机一看情况危急，停都不停，这段时间，没有一辆公交车开过。

    “救护车堵在吕小寨立交上了，别等了等不及了，谁家老爸有车闲着。”

    “给我闺蜜打电话，看他爸在家不。”

    “盎然？嗯嗯，我桥桥，你老爸在家不？我老妈呕血了，帮帮忙好不好，让你老爸送我们去医院一趟，车在公司？那叨扰了”

    黎别急得头上冒汗，“打电话，快桥桥，把我手机掏出来，在屁股兜。”

    “平常闺蜜，见死不救！”唐桥桥挂断手机，对着空气“呸”了一口，“你叫谁？有能帮你的人？”

    “试试，我也不确定。”

    “任学姐，我黎别，嗯嗯，不是稿子，那个桥桥妈妈休克了——喂，叔叔好，我在小区南门，麻烦您送我们一趟，去一家大医院，那个，还得麻烦您带点钱，我们出门忘拿钱了。”

    小区门口开出一辆一直鸣笛的车，没人敢和那辆车抢道，挂着蹭着那可不是一两百块就能了事的。

    副驾驶上，任盈月探出头招手，“快上车！”

    “桥桥！愣什么神？你先进去，接着老妈。”

    黎别伸手把唐妈放进去，让唐桥桥接着，黎别拾身上车，怀抱唐妈双腿，黎别顾不上欣赏这双玉腿，跟任爹和学姐道过谢，回头照看唐妈。

    “身子放平，头侧过去，别让睡过去了，喊她。”

    “心跳心跳在哪里？”唐桥桥拍老妈脸颊的力道加重了些，可惜唐妈依旧没有反应，右手垂在空中，随车晃摆，唐桥桥握住老妈的右手，“快醒来，等会再睡。”

    “阿姨最喜欢什么？”任盈月回过头来，“照她最喜欢的说。”

    黎别看看唐桥桥，唐桥桥低下头，“老妈，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找咱娘俩了，他写的诗卖出去了，买了不少钱，出了诗集，带咱们去西安城最大最好的房子住，他出名了，还写了不少情诗，全是给你写的。”

    唐妈睁开眼睛，扫了一眼。

    黎别一激灵，看唐桥桥一眼，让唐桥桥接着摇，接着再怎么摇，全都不管用，唐妈紧闭双眼，又昏死过去。

    黎别一着急，侧身伏下，对着唐妈耳边说，“阿姨，我，黎别，我知道你能听见，我告诉您，您现在情况很紧急，您再不醒来醒来，桥桥就得一个人了。”

    “老妈手指动了一下。”

    唐桥桥握着老妈的手，对黎别说，“快继续。”

    “您要是不管桥桥了，我就把她抢到我家来，让她给我当佣人，打扫卫生，收拾垃圾，什么脏什么累，就让她做什么。假使没做好，浇花时把一丁点水撒到窗户上，我打她一顿，被子没叠好，我抽她一顿，但凡见到地板有一丝灰尘，照不出人影了，我拽着她头发，把她的头朝墙上撞。她被我打得每天晚上独自一人哭，只因为她妈妈不知道坚持一下，不知道撑一下别睡着，她早上被我打哭，晚上想妈妈想的哭，哭瞎了双眼，嫁不出去，只能给我当小老婆，我也不给她吃饱，每天给她吃剩菜剩饭——”

    “黎……黎别！你……你就是个混蛋！”唐妈睁开眼睛，伸出左手指着黎别。

    唐桥桥顺势握住妈妈的手，两朵泪终是落出眼眶，挂在双颊上，黎别看见唐桥桥这番模样，心里一酸，红了双眼。

    驶入文景路，任爹说，“马上到，坚持一下。”

    唐妈悄声问唐桥桥，“这人是谁？”

    “同校一个学姐的父亲来送咱，我们打不到车，救护车堵在路上，只好让他送来。”

    “呕！”唐妈呕出一口鲜血，黎别掏出卫生纸，接住鲜血，防止滴在真皮坐垫，脚垫上。

    还是有两三滴，渗出指缝，掉在车里。

    “没事，不要紧。”任爹宽慰黎别。

    任爹停在急诊停车位，下车招呼，急诊值班医生和护士早冲上来，推着担架床，接下唐妈，唐妈开始大量呕血，洁白枕巾一片片殷红染上去，口角挂着血渍，唐妈微笑看唐桥桥，“没事，妈没事，你放心。”

    护士在急诊手术室门口拦住唐桥桥和黎别、任爹、任盈月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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