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段轻月忽然开口,接上了他的尾音。
“楚亦在。”
段轻月沉声开口:“她在鬼海之际,见过鬼海王,你知道吗?”
“楚亦知晓此事。”楚亦不明白为何他家荒主此刻要说这个。
“你认为当初神氏在世间消失时为何要特意将大荒与鬼海这两处界域分开?”段轻月问。
楚亦道:“许是当时这两处地方有众多纠葛,神氏是为了杜绝灾祸才将大荒与鬼海分开的吧。”
“分开之后,大荒与鬼海可曾成为真正由界域之王统领的界域?”段轻月再是发问。
楚亦却犹豫了,最终回答:“不曾。这一举一动,依旧是受天上神氏的掌控。”
从段轻月计划实行之初到如今,他从来都没有将目的告知楚亦,楚亦也只是一心追随他的荒主,从来没问过目的。
可眼下听他家荒主这么说,楚亦即便是再愚钝,也隐隐察觉到了这一切计划之后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年慕庭让我算计梨山,算计东荒各界域,目的是什么,你能想到吗?”段轻月再是发问。
此刻,楚亦心中有些慌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感到害怕的想法开始蔓延,他开始深思段轻月说的每一句话。
段轻月道:“当年中容国与嬴土太不争气,还不够引起神氏的注意。只有梨山,只有那位分明继承了北狄国正统血脉却用华胥神氏后裔的身份来隐藏自己的女帝,足够引起神氏的注意,同样让神氏忧心日后梨山究竟会以无害的表面壮大到如何程度。”
“荒主是说,七十年前,忌惮梨山一氏的其实是天上的神氏,而慕庭……”
“同样是棋子。”
段轻月截断了楚亦那略显颤抖的话。
跟着段轻月经历了这么多,楚亦自问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如今,却是真切的被这最真实的隐情给震住了。
“当初神灵帝江对梨山降下惩戒,并非是白卿酒谎言的后果,只不过是神灵借这个机会要将梨山彻底打压,而用谎言欺瞒神灵所得到的惩戒为理由,再正当不过。”段轻月将一切都看得清楚。
从很早之前开始,他便知道了梨山石化的真正原因。
北狄国正统血脉,华胥神氏后裔,老臣山君尽心辅佐之人,梨山甚至于西荒子民所向的女帝。
白卿酒,神氏容不得她。
神氏从地面消失本就想断绝世间所有的神力和能人,可谁知白卿酒降生了。
一降生便有这么多重身份加在身上,若是任由发展,此后梨山便会成为世间之神地,而白卿酒,则是世人眼中的神。
想要将地上神灵断得干净的神人们,又怎么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一切斩断都从慕庭的野心开始。
慕庭自以为算计了大荒众人,却不知他只是神灵们一颗好用的棋子罢了。到了最后,棋子没了用处,便也只落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那白姑娘的安危……”楚亦惶恐了。
“只要梨山还是石化之态,白卿酒便不会有危险。”
这正是段轻月屡次阻拦白卿酒解开石化诅咒的原因。
梨山和她,只能保一个。对段轻月而言,什么都比不过白卿酒的安危。
“可狠心如那些神灵,纵使梨山再石化得久一些,神灵们终有一日会对白姑娘下手……”楚亦担忧:“天降尊崇之人,神灵会放过她吗?”
“所以她必须死。”段轻月冷静开口:“只有死了,神灵才不会再纠缠她,她才是安全的。”
“荒主取了所有儒艮之血……”楚亦忽然彻底的明白过来:“楚亦还能为荒主做些什么?只要是为了荒主,楚亦可以粉身碎骨。”
“的确还有两件事要你去做。”段轻月回转身来瞧着楚亦,道:“第一件事,在我彻底将连接大荒和鬼海的通道断绝之后,找到已经涉足大荒的鬼海王,杀了他。”
“是,楚亦领命。”
楚亦明白,鬼海王来了大荒便是想统领两界。这么久以来鬼海之中还存在神力也只能说明是鬼海王受到了神灵庇佑,换句话说,是神灵一直在控制鬼海。
当初鬼海王承诺给白卿酒的话并不假,只要他成了大荒之王便一定给大荒和鬼海安宁日子。
可,若是让鬼海王统领了两界,也就是全然将大荒交到了神灵手中。
一如当初,大荒不是大荒,而只是神灵脚下的一块征战领地罢了。一切行为动向都会在神灵的监视与控制中进行,大荒不会有半点自由。
届时,只要出现第二个如白卿酒一般的天降尊崇之人,便会再一次被神灵视为眼中钉。石化或是更可怕的惩戒,会降临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所以,大荒一定要与鬼海隔离开来,且,要挣脱那双被神灵死死抓着的手。
“第二件事。”段轻月话语顿了顿,瞧着楚亦的冰冷眸光终究还是柔和了一分,道:“明日之后,离开这里吧。”
垂首的楚亦忽然抬眸,面上满是惊讶与无措,“荒主……”
段轻月道:“一直以来,你只是我一颗用起来很顺手的棋子罢了。当初招你入大言山,是看准了你的心性,如今所有事情都快要落下帷幕,你这颗原本属于棋子的人,我竟是舍不得扔掉,所以,想让你离开,不要再跟着我这种人。”
听着段轻月的话,楚亦没有一点恼怒之意。其实在去到段轻月身边之时他就做好了所有思想准备。
他知道堂堂两荒之主是何等身份有何等心思,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将自己看成了棋子,甚至想过即便到了最后被抛弃也没关系。
可,千想万想,楚亦没想到段轻月对他这颗棋子终究是不一样的。带着不舍的心情,让他离开。
楚亦心绪不稳,万般情绪都涌上心头,让他没办法往背向段轻月的方向挪动半步。
“夜已这般深,你说,此刻她在想什么?”
瞧着无边的夜色,段轻月浅淡自言。
光线划过天际,破晓已至。
梨山之巅,白卿酒早就来了这里,被夜风吹了一晚上,身躯凉透了也没多大感觉,这样也好,麻痹了感官,一会就感觉不到痛了吧。
思绪格外清晰,她在等人来。
所幸等的时间并不长,比司已经站去她身侧,目光放远。
比司开口:“今日我们二人,是一点活路都不打算给自己留了啊。”
白卿酒笑言:“比司大人眼下要反悔不成?”
“我生来命该如此,如今被女帝用作祭献之引,也是命中定数。”比司侧首去看白卿酒,“鬼海王已至大荒,只待我们完成这场祭献,鬼海王便会抓住时机一统大荒。”
“好。”白卿酒这个字说得格外冷漠。
“为何不是段轻月?”比司问:“被祭献之人,为什么女帝不选择他?而是,要以自身血肉来完成这场祭献?”
“为什么要选择他?”白卿酒反问回去。
比司道:“段轻月是女帝的仇人,也是阻碍鬼海王一统大荒与鬼海之人,用他祭献,对大家都好。”
“段轻月并非我的仇人。”白卿酒接上他的尾音,神情虽是一派冷漠,但话语却已经是释然之意。
“可鬼海王与女帝说好的条件……”
“成王败寇,若是鬼海王当真有能力挑起大荒与鬼海两方界域,那便让他亲自去会会段轻月如何?”白卿酒笑言。
比司却忽然变了神色,“女帝这是戏耍了我们吗?这与当初说好的不同。”
“当初,鬼海王来寻我之际,我并未答应要拿段轻月来祭祀。”白卿酒道:“不过,我的确应允过只要鬼海王告诉我解开梨山诅咒的法子便会让他成为大荒之王。”
“那这又是为何?”
“以我血躯祭献神灵,真的能解开诅咒么?”白卿酒眸中忽然变得凌厉,“这法子,前人从未试过,我也不过是个实验品罢了。既然如此,鬼海王也应当承受一定的风险,若是他想要大荒,去与段轻月斗就是了。”
说到这里,她再补上一句:“原本,让鬼海王一统大荒也只是我的下策而已。”
白卿酒音落,比司转身便要离开,像是要将这消息赶紧告知鬼海王。
但,已经晚了。
下一瞬,匕首直接扎进了比司心脏。
比司闷哼一声:“女,女帝……”
白卿酒显得淡漠:“好了,祭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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