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解白梨月又西-第434章 终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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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比司心口的血滴落至梨山之巅的这一瞬间,原本已经泛起了光亮的天际忽然翻腾不止,黑色再次朝着这处地方的头顶之空袭来,带着要将一切都笼罩进无边暗色中的力量。

    开始,吞噬这里的一切。

    白卿酒往后退了一步,比司便没了可以依靠的地方,直接摔在了地上,捂着心口看向要离开梨山之巅的她。

    “既,既然知道这,这法子不一定有,有用……”比司的声音越来越小,白卿酒在匕首上涂了毒,此刻他应该是万分难受的。

    “为什么,还要尝试……”

    白卿酒头也不回的往梨山之中的祭祀台而去,最后同他道上一句:“因为我有所求,有所愧,所以即便这是最初的实验,我也要试一试。”

    音落的一瞬间,比司已经闭上了眼。

    神物的鲜血流淌在梨山之巅,像是在响应天上神氏的眸中召唤一样,在此引起了极大的动静。

    天象尽变,狂风大作,一如七十年前她以为是自己的谎言牵动了神灵责难那时候一样。

    梨山这片地界终究是不得安宁的,唯一变的,是白卿酒的心绪罢了。

    眼下的她,只等梨山之巅的比司留干血。她已经在祭祀台上躺好了,等待以神物为引牵动而出的凌迟之刑。

    外边的动静她听的一清二楚,即便没有出去看她也知道眼下外边该是黄沙与狂风交织,大荒边界海水涌动,所有无法寻栖身之所之物怕是要迎接一番无端恐惧。

    视线所及范围只有祭祀台上方的符咒而已。

    山君说过,那是用来摧毁七魄的。大荒中人可容颜永驻,若非七魄被毁,永世都不会死。

    与此同时,已经被带去了归墟的灵昀都感受到了外边这忽起的狂风。

    明明破晓方至,可为何这会天色又暗了下来?

    慕画在大言山祭祀台边上,等着一人来,再是完成白卿酒拜托她的那件事情。

    楚亦站在段轻月身后,向他垂首行礼之后,握着腰间长剑的手一紧,立刻转身离开这里,去寻鬼海王。

    而段轻月此刻,已经身处梨山之中。

    风声很大,但白卿酒集中了注意力,只想等待从慕画那处放出的烟火声音。

    她跟慕画说了所有计划,拜托慕画亲眼帮她确认段轻月是否会帮她一次,是否会如约在七日后的今天去大言山祭祀台那处。

    七十年前,是白卿酒愿意抛下一切相信那个一无所有的段轻月。

    现在,若是立场互换,若是她拜托段轻月为她放弃一切一次,他是不是会答应?

    白卿酒只想证实这一点,所以才在七日前同段轻月说,她需要他的血肉来解开梨山诅咒,需要他在大言山祭祀台,为她死一次。

    再有一刻钟,比司的血就被放干了吧。待神物全然被用作祭祀的引子,凌迟之刑便会开始,在这事前,她多想听见慕画将烟火放出来的声音啊。

    慕画答应白卿酒,若是段轻月去了大言山祭祀台,她便以烟火的声音为信号,告知白卿酒这一事实。

    从得知还可以挽救梨山的法子开始,白卿酒便决定好了要拿自己祭献,而段轻月,她只想试探,只想看看这个冰冷又狠心之人的心里,究竟有不有她分毫。

    若是她的确是有地位的,那慕画在大言山,应该能见到段轻月了吧。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卿酒耳畔只有风声而过。

    唇角边上带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终究,还是她赌错了么……

    身躯上已经开始有痛感了,她端放着的两手紧紧相握,接下来的痛,是凌迟。

    比司这件神物之血已经被放干,与此同时梨山祭祀台这处被一股力量圈住,祭祀已经开始,没有人能从祭祀台走出去,亦是没有人能靠近一步!

    段轻月背靠祭祀台外边的石墙,眼眉蹙到了极致。

    白卿酒将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他很清楚。可,也只有这样才能永远护住她。

    要她好,必须要先死一次。

    垂下的手紧紧握拳,段轻月第一次这般不安,整颗心已经不知道何为淡然和冷静。

    祭祀台那处开始作用,白卿酒这件雪青衣裳上开始出现点点血迹,她亦是将眉头蹙到了极致。

    这一瞬间啊,像是有数百把利刃同时在搜刮她骨髓一般,疼得连呼吸都不敢。有一双手在掏她的心,将经脉全部徒手斩断,只要将她这颗心掏出来。

    白卿酒甚至能感觉到七魄一分分从体内被强制牵引出去的痛楚。

    原来,一切都是这么缓慢而折磨的。

    不过半刻钟而已,她这一身的雪青衣袍全然变成了血色,面色苍白之际,外头狂风不止,雷声伴着倾盆大雨一道而来,黄沙被卷上半空,遮挡住所有行人的视线。

    天际是一片暗色,却因祭祀者被凌的刑罚临近尾声而渐渐变为血色。

    慕画在大言山那处紧紧握着手中的烟火,抬头去看变成了血色的天,身躯骤然一颤,重重往后坐了下去。

    “段轻月啊,你真狠心……”白卿酒面上已经没了血色,哑着嗓子,最后念叨的还是没有听到烟火声音的事情。

    苦笑一瞬,在祭祀台上微微转了转眸光。

    而便是这么轻微一动,让她猛地一颤,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身躯被牵扯得更为痛苦。

    祭祀台外同样有鲜血开始蔓延。

    那是儒艮之血!她能感觉出来!

    可惜,她察觉得太晚了,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身躯上的血肉被掏空,白骨也在这一瞬间因神力而变得粉碎。

    最后一刻,她似乎看见了出现在无边血色中的那个白衣少年。

    白卿酒的七魄受神力作用要被碾碎,儒艮之血受着这处神力的牵引立马向上涌去,只一瞬而已就包裹住了白卿酒的七魄。

    段轻月的身影清晰开来,他就站在血色之中,看着儒艮之血顺着神灵亲自降下的神力被一步步凝结,而儒艮之血顺着那被凝结的神力无限向上攀爬,所有的血都聚集在了一起,与神灵之力相抵抗。

    芒刺从两方神力之中绽开,所到之处融化了一切事物。

    而被石化定格的所有人和物都在这一刻渐渐消融。石化在逐渐消退!

    段轻月的眸光越发凝重,任由芒刺将他的衣襟划破,在身躯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疤。

    儒艮之血越发爬高,甚至将祭祀台上的封印冲破,最终奔向天际之中,与神灵用来压制它的神力相互融合,开始无尽吸收天际上的所有事物。

    渐渐的,儒艮的血色占领了整个天际,形成一片谁都无法破解的封印。

    是封天印被重铸了!

    巨响声传出,天际像是炸裂了一般,将盘旋在云层下的所有儒艮之血与神力交融形成之物尽数摧毁。

    落下的大雨变为血水,而半刻钟后,终是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在天际下方被铸造。

    纵使天际之上的神力再不管不顾的想要冲破这道结界却也是于事无补。

    这是由上古神氏亲自创造出来的封天印。当年是为了阻隔魔神太渊的侵犯,可惜后来被毁。如今被重铸,彻底隔绝了天上那些神灵对大荒的监视和掌控。

    血雨不停落下,但天际的暗色已经渐渐消失,没了红与黑的交替笼罩,而是真的迎接大荒的第一瞬破晓与黎明。

    祭祀台周边是一片狼藉,段轻月伸手去握那分被儒艮之血包裹着缓缓落下的七魄,紧蹙的眉头终于有一丝舒缓。

    他知道,成功了,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想保护的人终于都得以安全。

    手指触碰到了白卿酒的七魄,而便是在这一瞬间,无数利箭向着这被儒艮之血包裹着的七魄而来!

    不过一刹那而已,一支利箭射中了七魄,将其从段轻月指尖带离,利箭穿过七魄,不遗余力将其往石壁上撞去!

    段轻月眼瞳顿时增大,立刻去抓那碎裂开来要被儒艮之血吸入吞噬的碎魂!

    可,又是一支利箭袭来,穿过了段轻月心口,让他骤然顿住脚步。

    视线随着落地的七魄转移,然后便是那已经破碎不堪的七魄尽数被儒艮之血吸食殆尽。

    段轻月一双眼尽是猩红的空洞。

    利箭不止,他肩上,背上,膝上都被利箭穿过。

    眼睫微微一颤,段轻月终究还是倒了下去。

    倒在吸食了白卿酒那碎裂七魄的儒艮之血中,他眸中的猩红,甚至掩盖住了儒艮的血色。

    不远处,千代乔夷的神情已经狰狞到了极致。

    在段轻月倒下之后,她才颤抖着动作举起兵符,一瞬又是一瞬,千代乔夷才迈开第一步,带领那支被她训练出来的精兵转身离开。

    浑身上下都在抽搐,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可她,已经感觉不到心疼的滋味了。

    “我得不到的东西,谁都不能得到!”

    身影远去,石化之态在缓慢褪去。

    天际放晴了。

    封天印得以铸造,可段轻月心尖尖上的人呢?脸颊沾满了血,段轻月第一次流下的泪一并混入了血色之中。

    躺倒在血泊中的他,缓缓闭上了眼。

    最终,什么都没能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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