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优家里的耕地少，春播秋收的活儿用不了几天就干完了。一年田里产的粮食足够一家吃两年的，吃饭不成问题，缺的是钱。孩子上学要钱，老人治病也得要钱。东方优人傻心眼不坏，他有责任感。他想让儿子上学，不能光读到小学毕业，还要往上念，读中学大学，只要儿子有本事，他愿意吃苦遭罪受大累。他把老婆与前夫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儿子。他老婆曾想再给他生一个，他说：“我都有儿子啦，干吗还要再费那劲亲自鼓捣一个。”其实，东方优是不愿意看到戴着墨镜、穿着猎装的“女特务”挺着个难看的大肚子，那将破坏他儿时的偶像。东方优秋收过后，想再往远处走一走，他要去省城里找份零工打打，等过年再回来。他跟老婆说：“你在家好好照顾儿子，我三四个月保准回来，给你买一副高级墨镜。”“你还是把钱攒起来给我治治眼睛吧！”老婆嗔着他。“那不行！你戴墨镜可俏啦！再说你要是眼睛治好了，一看见我得吓着，又跟别人跑了，我才不傻呢！”东方优也有心眼儿。“那你不想我和孩子？”老婆怕他吃傻亏，想留住他。“离家就是为了想家，就像电视里有个家伙说出国是为了爱国一样。”

    东方优大概是大年三十才回来的，手上拎了五斤挂面。他在一家建筑工地干了四个月，工头卷钱跑了，他一分工钱也没领着。没法子，又替搬家公司搬了四天的家，往楼上扛冰箱、钢琴和红木家具，挣了四十块钱，正好够买一张火车票的。他舍不得把钱都扔在铁路上，为了买五斤挂面只好提前一站下了车，走了四十里才赶到家。老婆心疼得直流眼泪，东方优开心地逗她：“没挣着钱，咱也没丢什么东西。跟我一块干活的那几个，路比咱远，工钱没领着，还遭了抢，连棉袄都让人给扒走了。我这就挺知足的了，你瞧连这顶帽子都戴回来了。再说了，咱也不亏，人家不是每顿饭还给两个馒头一碗菜汤吗？四个月吃饭没花钱，全当都吃到肚子里去了。”东方优总想得开。“省城啥样？”老婆抹着眼睛问。“大！阔气！马路比咱场院宽。楼高。城里人家里的厕所比咱锅台还干净！”东方优说话的口气很陶醉。“你去过城里人的家里？”老婆很好奇。“去过，我帮人家搬家嘛！”东方优兴致勃勃地说，“有一家有钱人，房子真大，家里尽是些值钱的东西！”“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老婆问。“桌子。我搬家具时，那家主人冲着我嚷，小心点，别碰掉漆，那桌子可比你的命值钱！”东方优比划着，“还好，我把手指盖蹭掉了也没让桌子掉一丁点儿漆，要不咱这条命就没了。”东方优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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