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花园-村支书成了光杆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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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支书王小宝和向勇的女儿向莹斗了几个回合都铩羽而归,他成了光杆司令。明明是为了村民争取利益为什么人心向背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在父亲二杆子的开导下,他决定改变斗争策略,由寸土必争到拱手相让。园艺中心动员村民家家挖菜窖,王小宝找到向莹主动承担任务。向莹说:“和小杆子还得留个后手。”

    大龙回到市里,见到了杨妈。

    他对杨妈说:“杨妈,杨洋不跟我回来。她在那里高兴着呢。我们那有个女知青,叫苏香,她对中医有些研究。她说杨洋的病不用治,在那养,杨洋的身体就能养好。杨洋现在不吃药了。我看杨洋现在可不像个病人了。她还干活呢,每天干半天活,大家都照顾她,让她干点力所能及的活,拔拔草、摘点菜什么的,苏香说让她适当参加点劳动好,她可能吃饭呢。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你说杨洋的智商相当于十二岁的孩子?”

    “差不多吧。我按标准的智商测验方法测试过她。”

    “可她恋爱了。我这次去,她告诉我,她要和胡哥结婚。”

    “胡哥是谁?”

    “我们一起下乡的知青,名叫胡学林,大家都叫他博士。胡博士生理上有病,所以和太太离婚了。胡博士因为自己身体的情况,觉得大家对他不会有误解,所以对杨洋照顾的就多些,哪想到杨洋竟离不开这个胡哥了。我看杨洋可是认真的。”

    “不会的,她就是说一说。在家的时候和我也说过,妈妈你说我将来还能结婚吗?我应该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是看电影、电视看的,其实她根本不懂得结婚的意义和内容是什么。”

    “但愿如此吧。不过,我觉得有时间你还是应该去点将台看看。你当妈的比我们更了解女儿。”

    “那你什么时候再去,拉上我,我去看看。”

    杨妈来到了点将台村。

    触景伤情,这里永远埋葬着她的女儿杨早。但这里也可能挽救了她的另一个女儿。她简直认不出她的杨洋了。胖了,脸色白里透红,大眼睛熠熠生辉,根本看不出曾经是个病人。杨妈注意到,杨洋根本就不再咳嗽了。

    杨妈拉着苏香的手,把苏香抱在胸前;“苏香:谢谢你,你让我的杨洋脱胎换骨了。”

    “不,杨妈,是这里的空气,这里的环境让你的女儿走向新生。杨洋现在能养活自己了,她说她有两千多存款了。”

    “那是你们大家照顾她的。”

    杨妈和苏香探讨杨洋现在的情感世界。

    杨妈坚持认为,杨洋想结婚只是认为别人都结婚了,她也要结婚。她其实不懂结婚的实质是什么。

    苏香不同意。苏香说:“我现在正在查找一些相关的资料。有些专家认为,一个人在童年时期精神受到极度刺激,会影响他的智力发育,但他的生理发育也许并不滞后。我怀疑杨洋很可能属于这种情况。杨妈,我建议您多住些日子,多观察一下杨洋。”

    杨妈观察到她的女儿已经离不开胡博士了,几乎成了胡博士的影子。博士对女儿的照顾也是体贴入微的,像哥哥,更像父亲。

    她问杨洋:“杨洋你为什么要结婚啊?”

    杨洋说:“妈妈我结婚不对吗?你原来说我有病,不能结婚。现在我已经好了,我什么病也没有了。苏香姐姐早就不让我吃药了。我没有病了,为什么不能结婚呢?”

    “你想和谁结婚?”

    “和胡哥啊,我想和胡哥结婚。妈妈我喜欢胡哥,我爱胡哥。”

    “你知道什么叫爱吗?你是看电视学的吧?”

    “爱就是喜欢,爱就是总想和他在一起。”

    “你胡哥同意吗?”

    “胡哥不同意。胡哥说他是我的亲哥哥,哥哥和妹妹是不能结婚的。”

    “胡哥说的对。”

    “不对。亲哥哥和妹妹是一个妈妈生的。我和胡哥不是,所以,我们可以结婚的。”

    “可是,你胡哥不同意。不同意不能强求啊。”

    “没有关系的,妈妈。你看电视剧里,开始都是不同意的,最后都会同意的。”

    杨妈觉得女儿真的是坠入情网了。她现在需要弄明白的是杨洋对婚姻实质的理解程度。

    几天以后,杨妈约博士来到贝勒河边。

    已经是仲夏了,百草的芳香令人陶醉,河面上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大自然让每个人都觉得脚下这块神奇的土地只属于自己。

    杨妈说:“小胡,感谢你对杨洋的关心、呵护,你们让她焕发了青春。”

    “杨妈您这是客气了,我们觉得怎样关爱杨洋也无法弥补我们对杨早的愧疚。十三个女知青,只有杨早永远长眠在这里了。这是我们一生一世的心痛。”

    “杨妈知道啊。杨妈虽然失去了杨早,可杨妈得到了更多的儿女。大龙、向勇、王槐、苏香和你,你们都是好人,你们都是杨妈的儿女。杨妈和你们在一起很幸福,杨妈自己在家的日子想起你们就不孤单。杨妈现在最不放心的是杨洋,我将来总是要先走的,我走了她怎么办?”

    “杨妈你放心吧,我们几个都约定好了,只要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在,就不会让杨洋受到任何委屈。”

    “我知道,可她毕竟是你们的负担啊。”

    “不是这样的,杨妈。一个人如果愿意做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心愿,是他的幸福。我们都愿意和杨洋在一起。杨妈你知道吗。苏香说有一次他们女知青们聊起将来要嫁给什么样的男人,杨早说,她要嫁给一个大龙和我结合起来的人,既有大龙的勇敢、坚强,也有我的勤学、书生气。从我听到这个故事起,我就觉得我这辈子就是你们杨家的人了,是杨早的哥哥,也是杨洋的哥哥。”

    “可现在杨洋不想让你仅仅做她的哥哥了,她要和你结婚。”

    “是啊,我也正为这件事犯愁呢。我真后悔啊,如果不是我的病,只要杨洋愿意,你同意,我会让杨洋做我的妻子,和她白头偕老。”

    “我听大龙说了。你的病,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十五年了,大概治了十多年,看看没有希望,我就放弃了。我今年已经53岁了,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甭说治不了,就是能治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胡你想过没有,其实我觉得杨洋并不了解婚姻的全部内容。她电视看多了,觉得作为一个女人,她和别人一样,也应该结婚。对于她来说,结婚仅仅就是一个形式,未必是内容。”

    “可能是这样的。即便如此,我也永远不会和杨洋结婚的。如果是那样,对杨洋太不公平了,不能因为杨洋不懂夫妻生活,甚至不懂得房事,就欺骗她,那既是对她的欺骗也是对她的伤害,我们都不希望杨洋再受一点委屈”。

    “可,你不和她结婚,她就不受委屈了吗?她的将来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终身不嫁,单身,直到离开这个世界,如果是那样,她就一辈子也享受不到作为女人的权利了。还有就是想办法再嫁给一个人,杨洋今年都41岁了,她这样的情况,这个年龄的女人嫁给谁?只能是个离过婚、有过家室的老人。她能给那个家庭带来幸福,还是那个家庭能给她带来幸福?杨洋的智力肯定是有问题的,他的丈夫能真心爱她、呵护她?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互相伤害。大龙要娶她,大龙的条件那么好,我也相信大龙能对杨洋好,可我不同意,因为那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会造成伤害。如果杨洋嫁给的男人再厌倦了她,和她离婚,那就等于把杨洋彻底毁了,真是生不如死。”

    “杨妈妈,你的意思是让我娶杨洋?”

    “孩子,我不会强迫你,为难你的。以你现在的条件和人品你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女人。杨洋嫁给你,实际上是委屈你。我刚才说的话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压力和负担。你再考虑一段时间。我准备在这住些日子。如果你不打算和杨洋结婚,杨妈妈不会怪罪你的,我理解。那我就想办法让她和我回沈阳,重新安排她的生活方式。”

    晚上,博士把大家找到一起,把他白天和杨妈妈的谈话内容和大家说了一遍。博士很矛盾,他需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苏香建议把杨妈妈也找来。无论大家说些什么,什么意见,都没有回避杨妈妈的必要。苏香还建议把向莹也叫来,听听当代年轻人的看法。

    杨妈妈来了,她一进屋就说:“孩子们,谢谢你们,你们让我知道了杨洋在你们心目中的分量。我想说的,已经和小胡说过了,今天我也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唯一的当代青年向莹首先问:“其实,这没有什么可犯难的。胡叔你就说心里话,你是爱杨洋,还是可怜杨洋?”

    “刚开始是可怜,是责任,现在是爱。我不觉得杨洋的智力有问题。在我的眼里,杨洋就是一汪清纯、明亮的山泉。在山里,遇到这样的山泉,我就是渴了,也只是小心翼翼地喝上几口水,天气再热,我也不会去洗手、洗脚、洗澡,我怕我的手和我的身子弄脏了那汪山泉,因为她是属于大山的,属于大自然的,她是圣洁的。”

    向莹说:“太感人了,胡叔那你还犹豫什么啊。那就赶快结婚吧,我来当杨洋小阿姨的伴娘。”

    向勇说:“莹莹你坐下,听听大家的意见。”

    博士说:“杨洋嫁给我,我能把所有的爱都送给她,可是她得不到一个女人最应该得到的东西。如果她想得到这个,那她会非常痛苦,如果她不知道,那我就是欺骗了她。这是我最犹豫的问题。”

    刚刚坐下,向莹又站起来:“太感人了。胡叔,要是遇到你这样的男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我现在懂了,其实你们这一代人才真正懂得什么是爱,怎样去爱,苏阿姨,我说话你可不要难为情啊,爸爸每次看你,那目光都像在说话哦,那样的目光爸爸可是没有给过任何人。”

    苏香说:“我看你是没良心,爸爸看你的目光都是说不完的话。”

    “只是不一样啊,爸和你的目光都是恩爱,看我是慈爱、疼爱。”

    苏香说:“我倒霉不啊,我30多年没看到老大,给人家把儿子养大又养孙子。现在刚到一起,就有人观察我们的目光。莹莹你要是你妈的卧底我可就惨了。”

    “我只是替我妈妈感到悲哀啦。”

    王槐说:“跑题了。我们今天的中心是博士。”

    向莹说:“还有王叔也是啊,王叔和我说到他的前妻脸上都放光彩哦,说他前妻那么年轻、漂亮,善解人意,闹了半天王叔还是被人家给休的。说到他的女儿啊,眼泪汪汪,就是一个想啊,就这,女儿还不是他的亲生。”

    王槐说:“莹莹,你不懂,血缘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你是你爸爸的孩子,你爸爸是你爷爷的孩子,可谁能保证你们家往上数多少代人都是亲生的,没有过继的?连皇上都要过继儿子呢,远的我不知道,清代同治、光绪,都没有儿子,何况我们小老百姓。我和我女儿的感情你无法理解。”

    “还有啊”,王槐继续说,“我和你爸爸也不是亲兄弟,没有血缘关系,现在要是你爸爸做手术需要心肝肺、胆囊、肠子、腰子什么的,我和你胡叔献出去眼睛都不会眨巴一下,你能吗?你妈妈能吗?”

    向莹哀叹道:“像你们这样的男人,现在天底下我怎么找不到一个呢?”

    向勇说:“咱们还是说博士吧。王槐你什么意见?”

    王槐郑重地说:“我同意博士结婚。”

    向勇说:“博士的担心我理解。但是我想,能够把遗憾弥补给杨洋的男人也很难拥有博士那么多的优点。换句话说,天下没有完美的男人,就是有他也不可能属于杨洋,就是有,他也不可能像博士那样的去关爱杨洋。博士不是完美的男人,但是他会把杨洋视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我同意博士和杨洋结婚。但是决定权还在博士。”

    杨妈说:“我想说的就是向总说的。”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博士。

    博士缓缓地站起来,激动地环顾着每一个人:“你们大家都知道,我妻子和孩子去美国以后,我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一切。现在儿子连我的电话都懒得接。家没了,工作没了,我整天酗酒,不怕你们笑话,我连自杀的心都有,我想我还活着是为了什么啊?我学的那些知识还有用吗?我不就是一个造粪的机器吗?人活着总要有点意义吧,总要有点意思吧。正在我绝望的时候,老大把我带到了这里,老大比我大一个月,算是我的哥哥,其实他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新的起点,找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我是学纺织的,种植、养殖对于我来说是个陌生的世界,现在,我重新学习,我不仅找到了自我,还感觉到我的身体和精神世界回归到了大自然。现在你们又把杨洋,一个那么好的姑娘送给我,使我又有了一个家,有了一个妻子,有了自己的另一半。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原来担心太委屈了杨洋,现在我也意识到了,换了一个男人,杨洋还可能受更大的委屈。现在我决定:我要和杨洋结婚。杨妈:你放心吧,我会让杨洋的后半生幸福,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苏香说:“还杨妈呢?你该叫妈妈。”

    博士走到杨妈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妈!”

    大家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声。

    杨妈抱住博士:“谢谢你,孩子,我这辈子无牵无挂了。”杨妈那银白色头发在灯光下闪亮,与之辉映的还有杨妈脸上那幸福的泪花。

    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向勇说:“大龙说十一国庆那天,咱们往四合院乔迁,我看就把杨洋和博士的婚礼定在那天最好,洞房是真正意义的新房。”

    大家都赞同。

    向勇说:“还有一件喜事呢,咱们让这一天双喜临门。十一,苏香已经和大伟说好了,他们全家请探亲假来这儿,我父母也要来。我和儿子就要父子团圆了。”

    大家高兴得互相道喜。

    杨妈把消息告诉杨洋,杨洋高兴得跳起来:“妈妈我说过的,胡哥会同意的。”

    “你还有什么要求要和妈妈说吗?”

    “妈妈我要穿好长好长的婚纱。”

    “行!”

    “妈妈我要去好高好高的大教堂。要有个牧师问我:杨洋女士,你愿意嫁给胡博士,做他的妻子吗?我说愿意,然后胡博士要给我戴一枚戒指的。”

    “你是电视看多了。教堂是外国人结婚的地方。中国人要吹喇叭迎亲,回头我问问,乡里有没有鼓乐班。”

    “杨洋明天和妈妈回家吧,等到了结婚那天大龙哥去接你。结婚前,新娘子和新郎是不能见面的。再说,我也要回去给你准备准备。”

    “好,我听妈妈的。”

    点将台村支部书记王小宝又找碴和向莹较量了两个回合,都是铩羽而归。他就纳闷了,我王小宝当了七八年兵,领着施工队在外面闯世界所向披靡,现在竟败在一个黄毛丫头的手里?怪了。

    他把疑团和父亲一说,二杆子拍手称快。

    小杆子悻悻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幸灾乐祸。”

    二杆子说:“我和你向叔都斗不过你。我说一句,你能还我两句。这回遇到对手了吧。这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下象棋的人都知道,谁也不能称大。你知道棋逢对手的时候谁能取胜吗?”

    “愿听赐教。”

    “就是一个小卒子。棋逢对手,难分胜败的时候起决定因素的就是一个小卒子,只要这个小卒子一过了河,那就赢定了。”

    “都是你给我扔下了一本糊涂账。你那个协议签的简直就是‘卖国求荣’,不是甲方和乙方,而是乙方自己定的条款自己签。责权利完全没分清。你把点将台一个大好河山完整地送给了城里来的哥们,你把人家变成了地主,把你的村民都变成了雇工、长工和短工。我现在就是有回天之力,也不可能一下子扭转乾坤。老爸你好糊涂哦。”

    二杆子说:“我都懒得和你理论。知道你为什么斗不过黄毛丫头吗?”

    “我洗耳恭听。”

    “因为人心都不在你这里了。古人云,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你没有人心了,你马上就要当光杆司令了,你他妈的就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蹦头了!”

    “我怎么失人心了?”

    “这马上就要入秋了吧?老大放出风了,让大家挖菜窖,分别贮存蔬菜,他付存贮费。老大算得精吧,他不动一锹一土,家家都成了他的菜窖。要是我在,老大就会和我打招呼,由我布置村民挖菜窖,统一管理。存储费呢,和我结算,由我向村民发放,老百姓知道什么?谁把钱递到他的手里,谁是财神,他就听谁的,谁给他钱谁是爹。除了村民得的,老大总要给我一部分劳务费、辛苦费、管理费。我一举几得?现在可倒好,人家绕过你了,人家和你扯不起就不和你扯了。你少收了钱,又把你的臣民送给人家去当兵打仗,你得到什么了?钱没了,兵没了,民心没了?你现在就剩下村委会一块阵地自己守了。你以为你是为村民说话?谁感谢你了?你败了几回还不觉醒,你马上就成了光杆司令了。你敢让大家不挖菜窖?你断了大家的财源,大家伙不用动手,光用唾沫就能淹死你。刚才我到老大那儿去,村委会那几个委员都在和黄毛丫头套近乎打包票呢,说保证让家家都挖菜窖,还有人问挖两个菜窖行不?他们都是卖国求荣?就你一个人是岳飞?我敢问问岳将军,岳家军的营盘里现在还有几个兵?”

    小杆子不言语了。二杆子老伴听出了道理,埋怨丈夫:“你当多少年书记了,就你能,你不和他说,他能掰开这些理吗?”

    “你少插嘴,你知道个屁?我嘴皮子都磨薄了,他还得听啊?我说他一句,他给我讲一堂课。他学了几天什么屁管理,就以为自己成了气候了。你说我协议签得这也不清,那也糊涂。你说我当了这些年的书记,我能不明白这合同和协议是什么吗?谁不明白什么是精,什么是细啊?一条一条慢慢琢磨,傻子都能明白。又精又细就得动心眼,动了心眼就是分心眼。我的意思和他们就是一家人,分了心眼就是两家了。一个家庭,如果分心眼,爷俩、亲兄弟也有隔阂,早晚也得分家。不分心眼,不是一家人比一家人还亲。刘关张是一家人不?亲兄弟也不如他们亲。我和他们不分心眼,那是因为我了解他们,你向叔、王叔和胡叔那几个人,如果看我吃不上饭,都能自己饿着把饭盛给我。当年你王叔为了给我买书,从县城走到点将台,省下路费给我买书。和这样的人你还精?你还细?大家都缺心眼,就你精,就你细。”

    “可这些资源都是咱们点将台的。大不了,咱们自己干,咱们又不是不会种菜。”

    你会个屁,你就会种大白菜吧。你看看老大那些同学,人家讲的那些课,什么怎样提高蔬菜的叶绿素啊,什么怎样把握光照时间啊,什么授粉的最佳时机啊,你去讲几课我听听。还有老大那些关系、人脉,这才半年多一点,养娃娃鱼的来了,种植人参的,种植中草药的来了,种植果树的来了,养殖林蛙的来了,养鹿的来了,都二十多个项目了。我是糊涂,可我吃什么亏了,我又没集资,我又没出汗,那山是国家的山,水是国家的水,地是集体的地,人都是打娘胎起自个爹娘养大的。老大他们是拿了大头,可你想想,如果没有人家的大头,能有咱们的小头吗?原来家家有个电饭锅就算家用电器了,现在家家都有电冰箱、彩电。没有老大他们猴年马月也买不起。按着我那打法,大家伙致富了也得感谢我,因为我和老大他们本来就是一家啊,我到乡里去,老大还让我挂着董事长。一家人,他老大是赚钱的爹,我是管钱的妈,孩子有钱了,感谢爹也得感谢妈。现在是你和人家还没离婚,但你和人家分居了,你当不成妈了。你的孩子都跟有钱的爹跑了,你自己在村委会的大牌子下面守活寡吧。你知道你的失误在哪里吗?从古到今,谁啃书本,按书本办事,按兵法打仗谁就失败。蒋介石的兵多不多?比共产党多几倍?他的将军全都是黄埔毕业,全都懂兵法,结果败了吧。因为啥?因为毛泽东不懂兵法,毛泽东不按书本打仗,毛泽东那个十六字方针孙子兵法里有吗?毛泽东的游击战、麻雀战哪个兵法书里有?写什么‘管理’、什么“谋略”的那些作家哪个不是穷光蛋?你现在念什么大学呢,又懂管理,又会谋略,怎么成了光杆司令?小子,你就学吧,我那些经验哪本书里你都找不到。我知道,我说话你听不进去,那是你从来也没瞧得起我,就你眼眶高看得远?我当乡长一没送礼,二不买官,三后边没有关系,我是靠自己的本事干上去的,难道县里、乡里领导的眼睛都瞎了,拉我这个稻草人当壮丁。

    “我真后悔,把支部书记的位子让给你,我以为你小子准能比我强,你又当兵,又当包工头,又读大学,结果你就是个银样腊枪头。儿子,我早都想好了,你也就干这一届过过村官的瘾吧。你向叔正在办理往咱村落户口呢,你说这下一届的书记还用选吗?真到了那天,你最好请病假,要不然一公布选票,你就一票,我看你这脸往哪搁。当然了,也许你还等不到那一天呢,我现在正在筹划搞个群众签名运动,准备发动一场政变把你提前轰下台呢。”

    二杆子老婆不明故里,想替儿子赚回来一点面子,插话道:“那也不丢人,不是还有一票吗?”

    二杆子说:“你儿子真是你生的,那一票是他自己投自己。”

    老婆说:“你这当爹的可真够狠的,还要搞儿子的政变?你要搞政变自己去饭店吃饭,我不能给你做饭,让你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让儿子难堪。”

    “你懂个屁,我让他上台是举贤不避亲,让他下台是大义灭亲。再说了,是我让他难堪的?是他自己让自己难堪。现在搞掉他,是他自己难堪,到了将来就还得搭上我和他一道难堪。”

    二杆子说完,脸冲墙,往炕头里一仰,就不再搭理他的儿子。

    小杆子走到院子里,坐在小马扎上,一边抽烟,一边望月亮。他得好好想一想父亲刚才的话。看来父亲也并不糊涂,他是有意糊涂,难得糊涂,大智若愚。他所有的工作只有一个目的,一个中心点:让大家兜子里有钱。

    作为村支书,自己一心一意在为大家谋利益,争取村民的合法权益,保卫家园。因为,脚下这块土地,这里的山,这里的水,是点将台全体村民的。但是现在,正如父亲说的那样,大家离他却越来越远。连最知心的朋友看见他都和他撒谎,说去找孩子,一转身却出现在黄毛丫头的办公室里,自己简直成了孤家寡人。看来,什么农民管理条例,什么农民合法权益?什么农业科技领先,什么农民参政议政,到了这山沟里,到了农民这里全都是他妈的废纸一张。

    小杆子想通了,不管白猫黑猫,你必须抓住耗子才算好猫。你没能耐给大家发票子你就是国宝大熊猫也没有人尿你。既然如此,他小杆子就让你们看一看,他是不是一只好猫。

    一大早,他来到园艺中心。依照惯例,中心的领导人都在,他们每天早晨都在这里碰个头。小杆子向大家礼貌地摆摆手,然后拉过一条凳子径直坐到向莹的面前。

    “向主任,听说你们正在动员大家挖菜窖?我有一个建议,你看好不好?”

    向莹说:“虽然我估计王书记的建议不会太好,但我必须洗耳恭听。”

    “你挨家挨户动员、落实,既麻烦又浪费人工。你交给我吧,告诉我菜窖的规格和要求,总计需要多少菜窖?我大喇叭一喊,就给你落实了。然后我下去转一圈,检查、督促、指导、落实,你只管验收就行了。”

    向莹说:“这办法真好,就是不知道王书记在大喇叭里这一嗓子我得付您多少喊话费?”

    “你原来答应大家挖一个菜窖付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愿意给我点跑腿钱就给,不愿意给我就不要。园艺中心的事也是给我们村民谋了福利,让大家票子多了,腰包鼓了,共同致富,这不也是我当书记的责任和义务嘛。”

    “王书记的腿能随便跑嘛,我不给跑腿钱,王书记也干?”

    “没说的。”

    “那合同怎么签啊?”

    “随你。就是动员大家挖个菜窖,还用签合同吗?不过向主任要签,那你就拟个合同,我一个字也不改。”

    向莹瞪圆了眼睛直视着王小宝,王小宝也看着向莹,两个人不错眼珠地大眼瞪小眼。

    “向主任不认识我?”

    “我认识昨天的王书记。昨天王书记还给我讲课呢,讲什么叫商标法,和我说‘点将台’蔬菜的商标是什么无形资产啊,这个资产要有专家论证啊,要有专家评估啊,注册前应该交全体村民讨论啊,因为这涉及每一个村民的切身利益啊,点将台村委会是不是应该喝一勺汤啊。以后村民家院子里的菜是不是也是‘点将台’牌蔬菜啊。这不,我昨天晚上学习了一夜《商标法》,今天上班正要落实王书记的指示呢。”

    “那个事就算了。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呢。不管有形、无形还不是都炖在咱们大家的锅里。”

    “别,我想好了,王书记说得对,点将台注册了商标,那村里的损失可太大了,我不想让你们受到任何损失。让你们受到损失我也对不起二杆子叔。我已经决定,我们蔬菜的商标改为‘知青’牌。还有啊,刚才靠山屯的周书记来找我,说愿意让我们注册‘靠山屯’牌蔬菜商标,还说这样做提高了靠山屯村的知名度,他们愿意给我拿点赞助费。还说他们想盖房子让我们的技术员过去住,开发‘靠山屯牌’的蔬菜呢。你看王书记,一个要给我拿钱,一个我要往外掏钱,我是不是能算开这笔账啊。”

    大家都转过脸去,向莹每次和小杆子交涉,大家都想乐不好意思乐。

    小杆子心里想:亏得我今天来个180度转向,要不然可就让靠山屯周扒皮这条老狐狸钻了空子,“靠山屯周扒皮给你拿多少钱?感谢向主任点拨,周扒皮拿多少,我拿多少?”

    “王书记不喝一勺汤了?”

    “这不是天天在喝嘛,这菜窖挖好了,大家伙又都喝了一勺。”

    “王小宝,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叉叉叉给小鸡拜年?安的什么心?昨天你还在城墙上放枪打我,子弹没有了你用石头砸,今天你就打开城门欢迎大军进城了,你城里设了几道埋伏?以为本姑娘看不出来。”

    “向主任大人大量,过去哥有不对的地方,你得谅解,我也没有私心,都是为了村民。”

    “你给谁当哥?”

    “不是哥,那是什么?我总是比你大几岁吧。”

    “哪有当哥的咒妹妹死的?”

    “这是哪的话呀?”

    “你背后说我‘死丫头’,不是咒我死是什么?”

    “这……”

    “还说我黄嘴丫子没长齐就抖搂翅膀要上天?说我娘在我出生时抱错了孩子,把‘葫芦娃’抱来了,说我是脸蛋子漂亮心狠手辣?说我心眼这么多将来嫁不出去怎么办?谢谢哥的关心,实话告诉你吧,追求我的帅哥能有一个加强排,我随便抛个绣球就能嫁出去,一直没敢抛是怕他们为了我动刀子。”

    小杆子心中暗暗叫苦,看来这全村人都成了这丫头的卧底和奸细。有些话说的时候只有一两个知己啊?看来任何人都是靠不住,什么人都可能当叛徒。

    他只好向向勇求救:“向叔,您看……怎么说我也是一村之长吧,你看妹妹这机关枪,我这全身都是枪眼了,她还不依不饶地扫射。”

    向勇只好过来圆场:“向莹,你今天给我一个面子。我看王书记的合作是诚心的。”

    “你忘了也是这个王书记气得你牙疼好几天吃不下饭?你忘了给我承诺?你是不是下午就想让我回沈阳?”

    “我是和你商量,又不是命令。给不给我面子在你。”

    “好吧,王书记,看在我们老大的面子,我们一会碰个头研究一下,你等我的信。不过希望不大了,我昨天刚刚布置几个人下去分片包干,落实挖菜窖的事。你学‘管理’的应该明白,这朝令夕改的可是企业的大忌。”

    “把那几个人叫回来,我一个人就能干的事,何必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呢。那我这就去落实了,我先下去摸摸情况。”小杆子说着不等向莹回话开了门就逃之夭夭。

    向莹说:“看来这小子正面进攻打不过我,改挖地道了。”

    苏香说:“我也觉着这事不大对劲。”

    博士说:“我看小杆子的样子像痛改前非。”

    向勇不说话,他拨通了二杆子的电话,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那边二杆子哇哇哇说了半天。

    向勇放下电话说:“二杆子说了,昨天他连损带训说了小杆子半天,说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了,已经是光杆司令了,还说他正在运作,准备发动政变把小杆子轰下台呢。他说小杆子的悔改可能是真的。”

    如果小杆子能插手挖菜窖的事,那就事半功倍了。大家正愁要挨家挨户动员、签约,人力不够呢。向勇说应该把几个下去签约人员的工时工资都给村里。

    向莹说:“先不要提钱的事,和小杆子还是得留个后手。昨天还骂我死丫头呢,今天就哥呀妹的嘴上抹了蜜了。这转变的速度也太快了,连个摆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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