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花园-让我和这个村支书斗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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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支书二杆子被提拔到了乡里。他的儿子小杆子王小宝担任了村支部书记。王小宝认为土地资源、人力资源都是村民的,园艺中心的利润分配不合理。于是,他千方百计为村民争取利益,和知青园艺中心矛盾重重。向勇和王小宝几次交涉都不欢而散。向勇的女儿向莹来到了点将台,她对爸爸说:“让我和这个村支书斗一斗……”

    知青花园已经基本竣工了,只剩下部分内部装修。因为人满为患,需要不断地腾出房屋给后来者居住,所以庄园的主人们一边装修一边渐渐入住。好在装饰材料都是高档环保的名牌产品,正值盛夏,门窗都可以大开,入住倒也无妨。

    青砖墙将整个院落围住,院墙只有一米高,站在墙外,院内景致尽收眼底。

    庄园正面,一座高大雄伟的石牌坊,上面是大龙爸爸题写的四个行草大字:知青花园。

    穿过牌坊是从东至西一并排四扇朱红色的广亮门。绿色琉璃瓦封脊,八角攒屋顶,飞檐斗拱、雕梁画栋。

    四个院落结构完全一致。都是三进三出的四合院。青砖灰瓦,一进北向是五间正房,中间三间是客厅,东西两边各有一间耳房和三间厢房;二进、三进都是正房五间,东西耳房,各有厢房三间。庭院坐凳栏杆,抄手游廊;一进垂花门,后面两进都是月亮门。

    典雅、庄重、气派。

    大龙说,院内游廊藤萝、养花、植树、水蜿、奇石等各种景致由房屋主人自己决定。

    远看,群山怀抱中的建筑群金碧辉煌,仿佛是从天上垂挂下来的一幅油画,庄园就像是一座空中花园。高大的石门牌坊赫然醒目,仿佛是一座通向天堂的大门。

    凡是来到点将台的人,无不为之赞叹。

    向莹和爸爸来到点将台。她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绿色王国。爸爸下车有事,她独自来到知青家园里转来转去。不一会爸爸赶来了,“莹莹,你要转,就到最西边这个院子里转吧,顺便帮我参谋参谋院子里的景观布局,这个院子是咱家的。”

    向莹瞪圆了眼睛望着爸爸,“爸爸:你中奖发财了,还是贪污受贿了?这院子里的房子都是咱家的?”

    “是你大龙叔叔盖的,赞助给我和你王叔、胡叔每人一套。”“这个大龙叔是什么人啊,他在哪?他有病?”

    “别瞎说,你不理解我们知青战友之间的感情。”

    “那,哪间屋子是莹莹的啊?”

    “随你挑,你要几间都行。”

    “爸,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许反悔。我要一间起居室、一间客房、一间衣帽间、一间书房、一间会客厅、一间珍藏室,如果爸爸皇恩浩荡那就再加上一间我独自享用的小餐厅啦。”

    “我看,按照你的计划,这套院子得整个都给你。”

    “整个院子都给我了?爸爸,你太好了,女儿给皇阿玛谢恩了。可我怎么能忍心全部都自己享用啊,我得给你留出来一间哦。”

    向莹高兴得搂着爸爸的脖子打秋千。

    “爸爸,我今天晚上在这住。”

    “不行,内部刚装修完,有味。”

    “没有关系,门窗都开着。爸,求你了。”

    “门窗都开着,有人把我女儿抱跑了怎么办?还有,我可不是吓唬你,这山里有熊瞎子,有山豹子、山猫、山狸子,这儿的狐狸连猪、羊都能叼跑。”

    “爸,那你陪我在这住。”

    说话间,苏香来了。苏香去乡里办事,刚回来,听说向勇的女儿来了就马上赶过来。

    向勇为苏香和向莹做了介绍。向莹说:“阿姨好风度啊,要不然怎么会夺走爸爸的初恋。”

    苏香看了一眼向勇:“看你,都跟孩子说了些什么?”

    向莹说:“不过,好在爸爸没有被你领跑啊,要不然可就惨了,哪里还会有我向莹哦。”

    向勇原来还担心苏香和向莹彼此会有隔膜、尴尬,没想到,两个人很快就拉着手亲热得像娘俩。

    他们在庭院游廊的坐凳上坐下来聊天。

    向勇问:“莹莹!你妈妈说你在美国买了一个什么‘爱马’包,折合人民币十多万元?你给爸爸看看,这么贵的包是龙皮做的?”

    “这还贵?真正贵的包能买下你这个院子。我妈妈就会打小报告。她让我的面子丢大了,现在我都没脸见朋友了。我知道妈妈肯定不会同意,我就先斩后奏,把帮我从美国买包的朋友一下飞机就直接领到妈妈的办公室要钱。可妈妈说,孩子实在对不起,我现在手里凑不上这么多钱,等明天我凑够了,让向莹给你打电话。你相信,阿姨不会赖账的。”

    “我看妈妈那样子挺真诚的,可能手里真的一时凑不到这么多钱吧,心想妈妈总算当了一回菩萨。哪知道,第二天那位朋友就告诉我,那个包被别人买去了。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后来,朋友和我说,具体情况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天晚上她爸爸接到了他们局长一个电话,爸爸在电话里和局长一个劲保证和对不起。放下电话就告诉我,那个包不能卖给你。就说被一个朋友看中硬给买走了。”

    向勇说:“换了爸爸也不会让你买。莹莹你想过没有,你要是挎个十多万元的包,别人会怎么看你妈妈?你妈妈一个月工资多少钱?等到纪检委调查你妈妈的时候,你哭鼻子都找不到地方。”

    “我就知道,和你说就是对老黄牛弹琴。”

    苏香说:“其实莹莹也知道错了,我一看就知道莹莹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

    “还是阿姨好。”向莹说完用肩膀轻轻地蹭了一下苏香示好。

    “莹莹,你妈妈说给你找了好几个工作,你都不中意,不是不去,就是干两三天就当逃兵。你和爸爸说心里话,你究竟想做点什么工作?”

    “什么工作我都能做。我就是不要后面有监工啊。爸爸你不知道,我无论到了哪个单位,后面都有保姆、监工、保镖、克格勃、中央情报局。那些领导啊,每天上班都要来和你报到,问寒问暖,向莹同志你工作适应不适应啊?你妈妈最近还好啊?我是你妈妈的老下级啊,你妈妈的工作能力值得我学习一辈子啊……可那些年轻的不尿你,不仅不尿还和我整事。在工商局我复习准备公务员考试,有个家伙说风凉话:哎吆,真是的,做那个样子干嘛,你还用考公务员?你考多少分还不都是录取。你这么做不觉得虚伪吗?我把书砸到他的脸上,我们俩就打了起来……最可笑的是那些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姑娘们,都像防贼似地防着我,就怕我把她们那个烂窝瓜似的白马王子抢跑,要是遇到个脸皮厚的小瘪三就更倒霉了,他整天缠着你,下班吃个便饭吧,请你喝杯咖啡吧,星期日去滑冰怎么样啊,莹莹,如果你要是公主下嫁可要考虑考虑我啊,恶心死了。”

    听得向勇和苏香忍俊不止。

    “最有意思的就是在财政局,局里竟然派了一个老太太给我当保姆,专门监视我。我出去会朋友,刚出门她就给局长打电话。我上厕所她也假装上厕所盯梢。我要倒杯水喝,她马上把暖瓶抢过去,我来,我来,小心烫着你。我说你累不累啊,她说:姑娘啊,求求你了,我马上就要退休了,你要是有了点什么闪失,我可怎么向局长交代啊,理解万岁吧。我天天晚上都要接受妈妈的审查:向莹今天你上午不请假干什么去了?向莹今天下午有一个卷毛头的大个子找你干什么?向莹你今天和谁通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爸!你说我这工作怎么干?”

    真是难以想象,向勇心里想,但嘴上只能说:“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她都要把我逼疯了,还为我好?爸爸你就是不说公道话,你最虚伪。苏阿姨你说,我爸爸虚伪不?”

    苏香说:“天下第一虚伪。”

    向勇让向莹到处看看,随便玩玩。他准备对女儿有了更多的了解后再和她商量今后的工作问题。他认为向莹总要回到市里找一份工作。

    苏香对向勇说:“现在的年轻人不习惯被束缚,他们喜欢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喜欢张扬自己的个性,工作岗位不是特别重要的,有时候甚至报酬也不是重要的,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能去做义工,做志愿者。向莹学的是工商行政管理,在骨子里他们都有主导欲望。我看可以给她一点负责任的工作,让她有一点责任感,让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可以得到延伸。”

    “你是说让她负责一些工作?”

    “是这个意思。”

    “不可能的,她连自己都负责不了,还能负责别人的工作。”

    “你把她交给我,让她协助我工作,试一试好吗?”

    “随你。苏香,我对女儿又爱又恨,但现在我不能表现出我的恨,她和她妈妈的对立情绪很严重,我现在不能添柴禾,只能撤火。可是我又不能一味地迁就她,我得慢慢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尽量帮我照顾一下向莹好吗。我看她很听你的话。”

    “嗯。向勇,女儿来了,我们以后也要注意接触的尺度才好。做女儿的都不会希望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之外的女人亲近。”

    过了几天,苏香对向莹说:“向莹,这两天又腾出来一些菜畦,我得领他们赶紧播种。采摘那边你帮阿姨照顾一下好吗?不用你干活,你盯着点就行。”

    然后,她向向莹交待了一些具体的事项。

    “苏阿姨:你放心吧,不会天下大乱的。”

    既然当了领导,总不能掐着腰站着。向莹也挽了袖子采摘蔬菜。干了两天,向莹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菜队的工资支付不大合理,一律按日工支付报酬,体现不出多劳多得的分配原则。有些人干得多,有些人我一离开就偷懒。关键问题是经常偷懒的人也不少开工资,时间长了会影响大家的积极性。”

    苏香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和大家商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摘一筐辣椒、茄子就马上过秤。

    而且,如果以称重量计酬还可能“拔萝卜快了不洗泥”,为加快进度把不够成熟的蔬菜摘下来。

    向勇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向莹谈了自己的工资改革方案。大家觉得挺新鲜,但能否实施都看不准。

    苏香说:“我看就让向莹试试看,不行再改过来。向莹说了,不会天下大乱的。”

    博士说:“我感觉应该能行。”

    向莹召开蔬菜队员工大会。

    “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从今天起,我们工资的分配形式要改一下了。原因是,过去按日工发工资,干多干少都一样,不能体现多劳多得的分配原则。修改的方案,老板并不是为了节约开支,过去老板付出多少,修改后依然要付出多少。以前,大家都是按日工每天20元,每月600元。以后我们改为按劳动态度、劳动成果评工。分三个等级,一等的每天21元,一个月630元;二等的不变,每天依然是20元,每个月600元;三等的每天19元,每月570元。谁评几等我说了不算,大家评,到月底给大家每人发一张表、一支铅笔,所有人的名字都在上面,名字后面是三个小格,一、二、三等,你认为张三够一等就在第一个格里打个勾,够二等就在中间格里打个勾;三等的以超过半数为准。有几个三等的就评几个一等,以得票多少从前面往后排。”

    大家在下面议论纷纷,改革方案是好是坏众说纷纭。干活爱偷懒的几个人都表示反对。

    “那老板不是都给我们开三等工资了吗?”

    “一个屯的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谁给谁划三等啊?”

    “别改了,我看以前的办法挺合理的。就是多抽了一支烟,少拔了两根萝卜,一个月就少开60元钱,那也太不合理了。”

    向莹的脸一绷,“不要吵。认为不合理的可以辞职不干;不会都是三等的,一等的张榜公布名单,那是光荣榜。”

    一个月下来,评出了五个一等工资。自然,三等的也是五个。几个得三等的来找向莹吵闹。向莹把大家的评分表往桌子上一放,“你们自己看看,有多少人给你们评了三等。”

    几个人纷纷翻表查看,看见自己名字后面的第三个格里的确有不少大勾。不记名投票,铅笔道道都是一样的,也不知道是谁给自己打的勾。

    查看完了都不吱声,耷拉着脑袋走了。

    看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的心里都有一杆秤。

    结果是上光荣榜的人更积极了,评了三等的也不再偷懒。

    苏香说:“据我看,劳动效率提高了百分之三十。”

    王槐说:“龙生龙、凤生凤啊,这老总的女儿就是凤啊。”

    博士说:“那肯定,你的儿子保准会盗洞。”

    向勇说:“看来我是小看我的女儿了。”

    苏香说:“老大,我说话你别不高兴,这孩子将来准比你强。”

    二杆子的儿子小杆子当上书记的头几天和园艺中心的叔叔们关系还算融洽。但仅仅过了一个星期就风向转北。

    开始发表一些看法,否定他老子的既定方针。

    “向总,我老爸和你签订的合同有很多漏洞哦,双方的责权利根本就没有分清。”

    向勇并不在意,以为小杆子不过就是想让大家对他重视点罢了。

    “向总,你们现在已经直属乡里管辖了,应该和我们村里重新签署一个合同的。”

    向勇没理他。

    渐渐地,他开始和园艺中心分工、分家、分心眼。一见面就和叔叔们算小账。

    村里这也亏了,那也不合算了,进而发展到和叔叔们又争又吵。

    小杆子振振有辞:“这不是我个人的事,如果是我个人的事甭说让三分,我十分全让都行。我得代表村民的利益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没有能力造福一方,可也不能损害一方吧,我这样做就是损害了群众的利益呀。”

    问题是向勇还理论不过他。每次争论,向勇都败下阵来。向勇说:“我就纳闷了,这个小兔崽子总能抓住理不放。真后悔把这个小兔崽子推上来,这小子和他老子比心眼能多十倍,不过,都是他妈的鬼心眼。”

    向莹说:“爸,我看小杆子争的都是理。”

    苏香说:“公道说,他挑咱们的毛病也都对。”

    博士说:“支部再改选,得把这个小兔崽子轰下去。”

    王槐说:“我找二杆子去,他把儿子夸得能当大元帅,我看除了鸡蛋里头挑骨头他没别的能耐。”

    向勇向二杆子告状:“杆子,你儿子成天和我过不去。总挑我们的毛病,斤斤计较。”

    二杆子说:“老大,我都不好意思见你面了。我回家就和他吵,我们爷俩就差没动手了,你说也他妈的怪了,我就是理论不过他。真对不住,早知道这局面,我说什么也不能把书记这个位子让给他。”

    一般情况下,早晨大家都到向勇的办公室碰个面,互相之间通报一下各自的情况,有需要研究的事情,大家一并解决。这是向勇的民主作风。

    这天早晨,大家刚到一起,点将台村的党支部书记王小宝就推门进来了:“正好,叔叔、阿姨们都在,我这有两件事要和你们商量呢。都不是什么大事,也就占用你们三两分钟。”

    苏香礼貌地给小宝递过去一把椅子。

    “第一件,村头刘拐子找我好几回了,我都不好意思和你们说,可没办法啊,我让他直接找你们解决,我说这不是村里的事,可他就是不干,人家说你当村官就得给村民做主,我不找你找谁?”

    这套开场白向勇都能背下来了:“王书记,你就直接进入主题吧。”

    “那我就说了。拐子说这大半年他们家鸡鸭鹅狗可遭了罪了,天天在院子里圈着不敢放,门口十几分钟就是一趟车,那要是放出去一天压死一只,现在全都得炖肉吃了。这鸡鸭鹅一圈,那十天八天也下不了一个蛋,没圈之前可是一天一个蛋。光是牲畜遭点罪也就算了,更遭罪的是人啊,拐子有病,失眠,这汽车整天轰轰响,他现在完全靠安眠药过日子。我寻思你们这么大的公司,也不差他那点蛋钱和药钱,一天给他补个三块两块的算了。”

    向勇不耐烦了:“快说你的第二件事。”

    “那这第一件就算通过了。好,我说第二件。我说向总你们这盆栽蔬菜给我们村造成的损失可太大了,这一盆一盆整天呼呼往外运的可都是好土啊,土不好也不可能长蔬菜啊。我计算了一下,平均每天要运出去两、三吨土。十天、八天的我就不计较了,可长年累月这么往外拉土就不得了了,一天按两吨算,一个月就是五六十吨啊……”

    向勇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意思?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这件事当初你们和我爸签合同的时候也没明确,这显然是个漏洞,现在得想办法弥补一下。我们村委会研究了一下,鉴于你们的项目也是带动了我们村民致富,我们村做出一点牺牲也是应该的,但你们总得多少给我们补贴一点,尽量减少一点我们的损失。我们要求也不高,你们赚大头,我们呢就捡一点零头,每盆卖出去的蔬菜给我们提一块钱就行了,多少意思一下,我和村委会也算有个交待。”

    向勇很生气,但他尽量压住火气让语气平和一些:“王书记,第一件我看不大合适,我不差刘拐子那几个钱,关键是这后面的连锁反应太大了。刘拐子补十块,挨着他的李拐子补八块,后面的王拐子补六块,你们村民是不是拿我当唐僧肉了?这第二件我就更不能考虑了。当初上盆栽蔬菜的项目,我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和你爸踏遍了点将台的山坡和土地,最后选在和尚头沟。一是那里是沙土地,适合盆栽蔬菜用土。二是那里树木少,不破坏植被。第三我们计划那里挖空后正好填放生活垃圾,填满了再盖上土植树。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你现在要来和我分一杯羹有道理吗?”

    “向总,您要这样讲可就不占理了。这第一件我看您还是顺着手指头缝流出来一点好,一天十块、八块你嫌多,哪怕三两块,一个月给他个三十、五十的也是个意思。要不然他整天到村委会闹我,对你们影响也不好,要是他到你们这闹,耽误你们的工作。如果他要是到乡法庭起诉,那他可准能胜诉。到那个时候,向叔你们园艺中心的面子可就丢大了,我真不希望看到那一天。可乡下人做事情没分寸,拐子的脾气又不好……还有这第二件,一举多得还不都是你们自己得了,我们村里除了失,可是一得没一得。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我实在没法和村委会交待啊。”

    王槐听不进去了:“你说这些都没有用。我们按合同办。当初你爸和我们签的合同没有这个内容,你要反悔找你爸去。”

    “王叔,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谁的话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社会每天都在发展,我们不能今天按昨天的老黄历办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发现错了就要改正。再说我爸当时的出发点就是错误的,观念上有问题,江湖义气,只想着哥们够意思却牺牲了整个村民的利益。你们赚大头,我们也应该赚个小头吧,大家要共同致富才好。”

    王槐反唇相讥:“江湖义气怎么了,不讲江湖义气可也不能六亲不认。当初你爸请我们回来创业,我们也是因为哥们够意思才回来的。现在看我们赚几个钱就红眼病了。”

    “要想合作好,形成良性循环就得公平,要真正体现公平就得六亲不认,现在就是我爸站在这里,我也六亲不认。王叔,江湖义气在企业的创业之初还能起到点积极作用。可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江湖义气就会断送企业的生命。刘备如果不是江湖义气为关羽报仇,不听劝阻,非要去打东吴,那他死不了,他死不了就轮不到阿斗坐班。刘备有诸葛亮的辅佐,那最后夺得天下的必定是蜀汉。”

    向勇不说话,坐在那里生气。他不可能让步,但他也不想再和小杆子争论下去。他和小杆子争论从来都没有结果。

    苏香看这形势,一时也解决不了问题,就打圆场说:“王书记你先回去吧,你说的这些事我们现在也没办法马上答复。等我们研究一下再答复你好吧。”

    小杆子也没想马上就有结果,他有思想准备,和这些叔叔们只能打持久战加麻雀战。一件一件来解决,两三天解决一件,逐渐来,积少成多,争取半年内全部解决。此刻他正好借坡下驴:“好!那我回头听信,唉!中国农民哦,太不容易了,希望叔叔、阿姨们能换个角度考虑问题,换个思维方式看待问题,那解决问题就不难了。你们忙。”

    小杆子刚走,向莹来了。向莹睡懒觉,早晨起得晚。一进屋看见大家的脸色都难看,就问是怎么回事。苏香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最近以来,爸爸和这个小杆子总是不愉快,向莹耳闻目睹,见此情景,向莹说:“爸!我有一个主意,以后你们不要和小杆子再直接对话了。你何必啊,总是惹一肚子气。从现在起,我就是咱们园艺中心驻点将台村办事处主任,以后有什么事情由我和他直接交涉,你们不用管了。”

    王槐说:“你哪里是他的对手,这小子现在六亲不认。自打他上任,专门和咱们唱对台戏。”

    向勇也不同意,他知道女儿脾气暴,人家说她参加公务员考试虚伪,她就和人家打架,这小杆子气人的话多着呢,向莹哪是他的对手。

    博士却说:“我看可以试试,反正咱们现在谁都和这小子扯不起。我是掰扯不过他,这小子说话虽然邪门但总能抓住理。”

    苏香也同意,“我看莹莹可以,让穆桂英挂帅试一试。”

    向勇说:“你可不许和他吵架。”

    向莹说:“不过我可有个条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大家同意我上,那就别中间插杠子。他找谁,你们也不要接招,就往我身上推。要是你们接招,特别是爸爸,最后不是撤退就是妥协,那我明天就回沈阳。”

    “你想怎么办?”博士问。

    “我还没想好呢,不过我会找到办法的。”

    不一会,向莹到蔬菜队转了一圈,带回办公室两个人。

    苏香也在办公室,她想看看向莹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请坐吧。您是刘喜妹吧?您是三河?”

    “是的,向队长您有事找我们?”蔬菜队的人都叫向莹向队长。

    “是这样的。现在公司的蔬菜订单开始减少了,没办法,公司准备裁员。你们两个一会去结算工资,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犹如晴天霹雳,刘喜妹和三河一时都惊呆了,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三河问:“为什么啊?”

    “我不是说了吗,公司要裁员。”

    “为啥单单裁我们俩啊,我们干得好好的,我可是上了光荣榜的。”

    “总得有个开始吧,你们走了,我还要和别人谈。”

    两个人都撅着嘴,不说话。三河的脑子突然灵光一现:“你不能裁我们,我们有合同的,合同规定一年,我们没犯错误,你凭什么提前解雇我们?你提前解雇我们,你违反合同。”

    “是啊,凭什么?有合同的。”刘喜妹也振作起来。

    这一招向莹没有想到,她思索片刻说:“是这样啊。那就等年末再说吧。不过,蔬菜队用不了那么多人了,从明天起你们俩去积肥组吧,那个组还缺人。”

    积肥组就是倒粪、运粪,收集人畜粪便、割草沤粪。

    这次,刘喜妹首先抗议,喜妹是个干净人,每天总要擦脂抹粉的:“我不去,向队长,我哪得罪你了。”

    “我不去,我找向总评理去,我上光荣榜,凭什么先裁我。”

    向莹慢条斯理地说:“甭找了,向总病了,气的。”

    “谁气的,我们可没气他。向总他人那么好,没人气他。”

    向莹开始转入正题,“这不是嘛,刚才你们村王书记来找向总,说村东头拐子叔找他了,说汽车成天在他家门前过,他现在失眠了,要花钱买好多安眠药吃才能睡觉,还说不能放鸡鸭了,因为门前车多,怕车压死,鸡鸭圈在院子里现在都不下蛋了,要求我们公司索赔。”

    两个人恍然大悟。喜妹是刘拐子的妹妹,三河是刘拐子大姐的儿子——亲外甥。

    苏香也明白了向莹的用意,她心想:这丫头鬼点子是多。

    向莹继续说:“你们两个给评评理,这事情能这么办吗?你们村原来大家的生活标准怎么样?一年就是到集市上卖几个鸡蛋,捡几个山核桃,打点山杏、山梨,卖几个小钱,一年都筹不到一百块钱,要不是希望小学,孩子都念不起书。我们来了,你们一个月收入多少钱?五六百,还有租地、包地、土地入股,是原来收入的几十倍,一年好几千啊!现在家家都买了电冰箱,买了彩电。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不图你们报恩,可也不能以怨报德吧?还要我们赔偿?拿我们当地主老财要分田分地分浮财了。还吃什么安眠药?还怕小鸡被车压着……”

    三河悟性快:“向队长你不用说了,我去找我舅,这就是吃人饭不屙人屎,他家的土地也入了股份,他的良心让猫叼去了。他要吃安眠药我给他买一大包让他一股脑吃进去。”

    喜妹也觉得应该有点行动:“我也去。哥是不是夜里脑袋让驴踢了?他家小鸡不下蛋,我家的鸡蛋都给他灌肠子。”

    两个人风风火火来到刘拐子家,进屋就开炮:

    “舅!你和知青要什么赔偿钱?你小鸡不下蛋也要知青赔?你想钱想疯啦?”

    喜妹接着喊:“你什么时候睡不着觉吃安眠药了?我看你天天躺在炕上烀猪头,就差没睡过去了,你该吃点耗子药。”

    刘拐子被妹妹和外甥一顿炮火轰得蒙头转向:“咋啦,咋啦?”

    “还咋啦?我们俩被炒了,不让我们干了,都是因为你。”三河说。

    “哥!你小外甥还等着我这个月开工资黑白的换个带彩色的呢?你可把我们坑稀了。”

    刘拐子说:“昨个王书记来坐会儿,我就是闲聊了几句,我说要留书记喝一口,我说鸡蛋不多了,鸡鸭不能放了,怕车压着,圈着不爱下蛋。他就说他去找知青,这事应该要点补偿。我还说算了,我家土地也入股了,哪多哪少我还不知道?。”

    “那你不要补偿了?”

    “我原来也没准说要啊,看这事弄得。”

    三河说:“就这样吧。小姨咱们走。舅你以后有什么事找小姨和我合计合计,别总找小杆子,我看那小子就是能得瑟,仗着老书记当了两天支书就不知道北了。哪天把我惹急了,我一脚把他踹到贝勒河里喂王八。”

    两个人回来找向莹,说好话,赔礼道歉,说赔偿一事是个误会,要求复工。

    向莹说:“这事你们和拐子叔说不着,是王书记来替拐子叔要赔偿的。你们得让拐子叔和王书记有个话才行。他王书记为民请愿,难道我们不是为民谋福?”

    两个人又折回到拐子家,非要拐子马上去找王书记,撤回赔偿的话。

    拐子不想去,王书记也是为他好,再说他也不敢得罪王书记。

    三河说:“你不去也行,以后你每个月给我六百块。”

    喜妹说:“你不去也行,你明天就替我抓粪去。”

    刘拐子只好去找王书记。

    王书记心想,这也不像是向总的招法啊,“行,我知道了。那你去告诉他们吧,你自己不要赔偿就算了,我也是为了你好。”

    三个人又来找向莹。

    向莹说:“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事是王书记来要赔偿的,如果撤诉,得王书记亲自来。你们谁能代表党支部书记?他工作忙,不来也行,空口无凭,得给我写个字据吧,要盖章的,他说是村委会做出的决定,得盖村委会的公章。拐子叔,你也别着急,今天你一定要把王书记请来,或者把王书记的条子拿来。您腿脚不方便,让喜妹和三河搀着你。喜妹和三河的任务是我给的,那今天算上工,工资照发。不过丑话我可是说在前头,如果拐子叔今天请不来王书记,拿不来王书记的条子,那喜妹和三河明天就去施肥组干活,这事没商量。”

    三个人只好又去找王书记。王书记躲起来了。三个人到处找,拐子腿脚不方便,一瘸一拐的,累得满头大汗,三河和喜妹只好一左一右搀着他满村找。遇到人就打听王书记,大家自然要问什么事这么急啊?等明天吧,三个人说急着呢,免不了一番来龙去脉,痛说不幸遭遇。最后由三河作总结:“村委会也不干人事,老百姓吃片安眠药,小鸡不下蛋也他妈的用他们表个决议,真是吃饱了撑的。”

    王书记知道再躲下去影响更坏,只好出山。

    王书记说:“条子我不能写。我去看看,哪个向队长这么厉害。”他知道向总有这么个姑娘,来了不长时间,打过一两次照面。

    一行人来到园艺中心。向勇和博士、王槐听苏香说了,也过来看看向莹的戏怎么收场。

    小杆子进门就直接奔向向勇。向莹拦住他说:“王书记,有件事我正想通知您。我叫向莹。我们中心刚刚任命我为园艺中心驻点将台村办事处主任。今后您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解决就好。”

    “哦,小向姑娘?”

    向莹做了一个球场上叫停的手势:“王书记,打住,向莹,向主任。”

    “这么说,以后我们村里有事,任何事都找你?”小杆子说到任何事时特别加重了语气。

    “对。任何事,您就是找别人也没有用,最后还要找我解决。

    这也是为了简化工作联络程序,为您着想。您工作忙,上百户村民,每天都要下基层,调查研究,访寒问苦,连小鸡不下蛋,村民失眠睡不着觉都放在心头。你有事找我们,找到这个找不到那个。以后方便了,你打个电话我就到。”

    小杆子的样子有些尴尬:“向总:这不大合适吧,园艺中心和村里领导之间每天会有很多问题需要互相沟通、磋商。您让一个什么办事处和我对话是不是不大对等啊?”

    向莹说:“王书记这样说就错了。首先,驻村办事处就是园艺中心驻村的代表机构。大同小异,您能说中国驻联合国代表大会不代表中国?中国驻美国大使馆不代表中国?还有。就算您要求对等吧,好像我的职务也不比您的低。我们园艺中心现在归乡里直属。乡长是我们的董事长。这就是说在行政级别上我们应该享受科级待遇,我算是正股级,村支部书记好像也就算股级。所不同的是您是选上来的,我是公司任命的。”

    小杆子心想:小黄毛丫头,那我就直接对你。他觉得手里还有牌可打。

    “那我们就解决问题吧。刘拐子要求赔偿的事就算了。拐子哥高风亮节……”想不到三河不买书记的账,他觉得现在正是自己向公司邀功的时候,这关系到他今后工作、工种、工资等级等一系列重大的问题。他打断小杆子的话头说:“王书记:我舅也没要求赔偿,他就是和书记随便拉拉家常。舅!你说话呀。”

    刘拐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书记一眼,一边点头,表示外甥说的是,嘴里小声嘟囔说:“书记也是为咱好。”

    喜妹的立场也很坚定,“哥是没有说要赔偿。小鸡圈了,少下蛋是不假,可土地入股了,收入增加了。这账哥能算明白。哥说了,以后吃鸡蛋去我家里拿。”

    三河马上溜缝:“我家鸡蛋也吃不了,舅要吃就去拿嘛。”

    支部书记王小宝被他的村民出卖了。但王小宝有办法变被动为主动:“那这事就算了,算了,我也是为了拐子哥瞎操心。可向主任,那盆栽蔬菜用土的问题不知道你怎么解决,这可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是全村人的大事。”

    向莹说:“王书记放心,我不出三天一定给你答复,彻底解决问题。”

    小杆子想不出这个黄毛丫头还有什么高招,心想:这事我非得让你们公司给我村里切下一块蛋糕。

    “好!那我们就告辞了。”

    小杆子走了。向莹马上安抚三个村民。刘拐子的样子有些慌神。

    “你们回去吧,喜妹和三河明天继续到蔬菜队上班。蔬菜队的事我还管,只要公司在,就有你们的活干。拐子叔以后有了困难直接和我说,你是公司的股民啊,咱们实际上就是一家人,公司的河里有水,你的锅里才有水。你要是再里外不分,我就把你的股份退回去。”

    一席话让三个人感动得千恩万谢。

    苏香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吧。”

    博士说:“能看出来是市委副书记的女儿。”

    向勇说:“真不知道我姑娘哪来这么多鬼点子。向莹,那盆栽蔬菜用土的事你有办法了?”

    “明天看吧。”

    有两辆独轮车每天专门从和尚沟往菜棚运土。每人每天大约四五趟。第二天向莹把两个运土工叫来说:“公司的各项工种都要改革了。变记工制为承包制。从今天起,你们每拉来一车土,这边就记上一笔,每车土5块钱。如果你们多跑几趟应该比原来的收入有所增加。”

    “那我们还算不算公司的人啊?”

    向莹说:“怎么不算呢,你们村的土地也承包了,你们就不是村里的人了?不过是分配形式变了。过去你们干得不错,说承包其实我们就承包给你们俩,别人拉来土,我还不要呢。”

    “是这样啊,那我们就放心了。”

    向莹说:“可是,你们去哪里拉土我可不管了,你愿意去你家后院拉土我也没有意见,但是土的质量必须和和尚沟的土质是一样的。土质不好,不验收,等于你白拉一趟。”

    “明白了,那我们还去和尚沟拉土。”

    向莹给小杆子打电话,告诉他:“王书记:我们盆栽蔬菜的用土解决了。以后我们不再挖点将台村的一锹土。以后和村民买土,我们见土付钱。”

    “那村民到哪取土啊?还不是去和尚沟?”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们去挖自己家后院的土我也不管,如果去沈阳北陵公园拉土那就更好了,那的土质好。如果你怕和尚沟的水土流失,你就去看着点呗,让他们去城子山的岭后取土,那就不属于你们村了吧?王书记你看还有什么问题……”

    向莹没说完,小杆子那边已经放下了电话。

    大家哈哈大笑,苏香都笑出了眼泪。

    向莹说:“小杆子现在参加北方大学工商管理函授学习呢,刚刚学了点皮毛就拿来到咱们这比划。他不知道吧,本姑娘可是工商管理学院的科班,他和我比呀,还嫩了点。”

    王槐说:“我看莹莹这一招也挺简单、容易的,可我咋就没想到呢。”

    向勇说:“我这些日子让小杆子给我缠巴得吃不好、睡不好,想不到我女儿替我解围了。”

    一连几天,大家没有再看见小杆子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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