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六月初,有一次牛大龙回到在沈阳的公司总部大楼。
因为经常有小报记者、地方电视台广告部、什么什么基金会的打扰,所以他从后门进电梯直接到了办公室。秘书曹静告诉他,有一个姑娘是《辽宁群英》编辑部的记者,要采访他。等他三天了。
“她就在大厅里坐了三天?”
“一会出去买包油条,一会出去买袋水果,嘴是没闲着。出去办事还回来。有人找她,她就让到咱们公司来,大厅成了她的办公室。打电话就用大厅的座机,说是手机有辐射,打十年手机女孩子会得不孕症。吓得咱们公司好几个姑娘现在都不接手机。我看这姑娘挺难缠的,就没给他你的手机号。”
“你做得对。一会你去告诉她,就说电话和我联系了,我最近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马上把她打发走。”
“我是那样说的。没用,她说不接受采访可以,我必须亲耳听到牛总和我说。她还说,她的事情多,希望能在大厅里给她临时放一张办公桌。如果公司没有闲置的桌子,她可以打电话让朋友拉过来一张。”
“这不是无赖吗?小报的女记者都是他妈的妓女。”
“我看你还是见一见她吧,这姑娘我肯定打发不了。”
“妈的!让她上来,不信我就不接受采访,还能把我吃了?”
不一会,咔咔咔的高跟鞋声从门外传来。大龙知道,这姑娘绝不是农村考进大学的学生。农村姑娘就是进了城也走不出这么自信的脚步。这姑娘敢去采访美国总统。
敲门后,进来的姑娘果然气度不凡。高高的个子、披肩长发,鹅蛋型的脸庞透着高傲和自信。
“牛总,这是我的名片,还请牛总多关照。”
大龙扫了一眼名片:刘晴,《辽宁群英》编辑、记者。
如果要打磨来人的锐气就不能把名片放进上衣口袋。大龙把名片随便往桌子上一扔:“刘小姐有何贵干?真是抱歉,我的时间不多,马上还要会见一位客人。我们有十分钟的时间。请讲。”
“哦,既然是这样,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我改日再来?我三天都等了,可以再等三天、六天,我看您的时间方便。我知道您不方便给我手机号,那我就随时和曹秘书联系?”说罢,起身要走。
大龙想到公司大厅成了她的茶楼、会客厅,看来今天不打发了她,她就要论持久战。
“刘小姐留步,我们最好今天解决问题,要不然也耽误刘小姐的时间。”
“可我十分钟不够?”
“那就……让客人等我一会。”
牛大龙知道,自己的第一回合是败了。
像这样的漂亮妞,打着电视台、大小报社记者的招牌来采访,大龙只要在家几乎天天都要面对。他已经不是讨厌了,而是深恶痛绝。
只要给她们一点好脸色,那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事情的发展基本上都是千篇一律的:接受采访,接着是喝个茶或者是咖啡,共进晚餐,然后姑娘喝多了,似醉非醉,你把她送回家或者不知道她家只好带回你的家。然后姑娘清醒了,说不好意思,我冲个澡,之后几乎是袒露着身子羞答答地走到你的面前,然后是上床。
当然,姑娘上了床你就要付出代价了。都知道牛总有钱,拉广告的、要赞助的,买了房子钱不够的,要买车的……牛总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女人就这样来到他的身边,又从他的身边滚蛋。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姑娘都马上滚蛋,有的姑娘会像蚂蝗一样缠着你,一点一点吸你的血,今天她过生日,明天她觉得自己好像怀孕了,后天她要出国……他牛大龙是个把钱看得很淡的人。愿意付出的,他不需要对方付出任何代价;捐助希望小学,资助贫困大学生上学他都尽量不露姓名。给老大他们知青战友盖四合院,他无偿赞助。但他就是恶感带着目的向他索取的人,这样的人,他一分钱都不想拿。
他光棍近十年了。开始还为自己是光棍王老五而自得,现在他不得不经常声明他有家室。他已经渐渐明白了,如果他需要过性生活,打个电话找个小姐,半小时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三百、五百,遇到让他心情舒畅的姑娘一千、两千也行。然后就拜拜,走到大街上偶尔遇到都不必说话,就当两个人从来没见过。
而这些拿着名片的妓女就可恶、可恨多了,她们先是搜寻目标锁定你,然后是设计你,挖下一个个陷阱,安装一个个兽夹子,埋下一颗颗地雷,调好定时炸弹的时间,确定好总攻的方向。她们的每一分钟都是在演戏,什么时候撒娇,什么时候哭泣,什么时候上床都是剧情。最可恨的是一切都结束以后,她们还要把你的痴情当作笑料在同伴中炫耀。
牛大龙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装模作样的刘小姐就是一位拿着名片的妓女。牛大龙不会再上当了,他只想尽快让她结束表演,尽快滚蛋。但他知道,对付这个女人他得有一点耐心,因为她已经胜了自己一个回合。
“刘小姐的什么编辑部要采访我什么?希望刘小姐能简明扼要些好。”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辽宁群英》编辑部欲编辑出版一套反映辽宁企业界精英的报告文学集。”
牛大龙马上打断刘小姐的话:“那我明白了,你们一个精英要交多少钱啊?”
“牛总是个明白人。收多少钱要视企业家的财力状况而定,少了五千,多者不限。但对牛总这样的真正的企业界精英我们不收费。”
“哦?有人给我赞助?”
“牛总知道,拿钱出书就难免有滥竽充数之人,为了提高本报告文学集的权威性和知名度,我们需要几个像牛总这样的有影响的、有威望的真正的企业精英装点门面。排名前三位的企业家我们分文不取。”
“哦,刘小姐很坦诚。这样吧,既然刘小姐这样坦诚,那我也坦诚一把。我们商量一下,我呢,你就不必采访了,我也没兴趣上你们那本什么精英集。难为刘小姐在这里等了我三天,我虽然不参加,但我出版费照拿。一会我让会计给你支付五千块,你回去也好交差。”
“牛总误解我的来意了。钱我不要,但采访任务我必须完成。因为我来之前已经立下了军令状。”
“刘小姐真会开玩笑,不过就是写一篇吹捧牛大龙的文章,还立什么军令状?”
“牛总不知道,在确定企业家名单,分配采访任务的时候,到了您这卡壳了。大家都说采访您根本不可能。首先,您软硬不吃,外围公关也不可能,您没有枕头风,没有上级,父亲管不了您,国家主席写条子到您这也不好使。其次,您不近女色,我们单位有几位非常漂亮的公关小姐,据她们说,您连个微笑都没有,似乎对女性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反感。我刚到编辑部,初生牛犊不怕虎,凡事不信邪,我说我去采访牛总。我们总编要我立下军令状,说采访成了有奖励,不成夹包走人。”
“那你要失业了。你怎么知道我可以接受采访?”
“要是采访罗马教皇我不敢接,可采访一个企业家我不信比登天还难;登天我没有云梯,可采访牛总我有双脚,只要牛总没离开地球。我相信牛总不接受采访总有一个理由。只要不是把牛总往火坑里推,我就有能力说服牛总放弃这个理由。”
“那好吧,我就说说我的理由。我就是不希望出这个名,不愿意参加这个活动,你们不会强迫我,绑架我参加吧。”
“牛总错了,您和我不一样。您现在是公众人物了,严格说公众人物除了自身的躯体以外,其他方面已经不属于或者是不完全属于您自己了。您的社会影响力、号召力、公信力都是这个社会物质和精神文明建设的一部分;宣传牛大龙其实已经不是宣传您个人的问题了,牛大龙已经成为一个成功的符号,一个成功的代名词。宣传您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样板,给大家一个信心,让这个社会拥有更多的成功人士。您的社会责任不是可以随便放弃的。比如说我现在可以辞职回家,什么也不干,可是您不行啊,您辞职回家了,那些工人怎么办?失业?多少个家庭面临困境,吃饭、穿衣、孩子上学等等;那些盖到一半的楼盘怎么办?很多人交了预定金等待入住,土地是国家的资源……”
牛大龙说:“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我要不管什么公信力、号召力、影响力,就是不接受呢?”
“我已经说明了我的理由,而且理由是正确的,您还不同意,那您就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了。我不相信牛总是个不讲理的人,只是我的理由可能没有说服您。如果是后者,我会回去继续学习,继续准备,有了充分的理由再来说服您。”
牛大龙见过善辩的人,可是这么善辩的姑娘他还真没见过。大龙不想和她辩论什么理由,他打出自己的王牌,“好吧,刘小姐的理由已经说服了我,可是我根本没有时间怎么办?采访一个人一生的经历,经验总要几天时间吧。我明天就要去锦州,那里楼盘的质量出了问题,我必需马上去处理。”
“牛总不会连几分钟的时间也没有吧,牛总每天都要抽烟、喝茶。很多个几分钟的时间加在一起我就可以完成采访任务了。”
“几分钟能采访完?我今天有五分钟,给你打电话?明天有十分钟通知你?”
“我有办法。”刘晴从挎包里拿出一个书本大的录音机,放到大龙的老板台上,“牛总按这个键就是开始录音,按这个键就是暂停。牛总抽烟、喝茶的时候就可以随便谈了,少年时代,知青岁月,创业的艰辛,童年轶事、陈年往事;几分钟可以,一句话也可以。这盘带子录完了,您放在曹秘书那里,由她告诉我取回,我再给您换一盘带子。估计有五六盘就差不多了。您不必考虑时间、地点、顺序,您把记忆中的碎片都录到里面就行了。由我们来理顺、整理。不知道牛总还有什么困难,刘晴会尽力为您解决。”
牛大龙心想:我这牛魔王还真遇到个女魔头,她把你的退路都堵上了。既然如此,就把她的录音机留下,我什么时候录,是否愿意录,还不是我说了算。先敷衍她,然后再拖黄:“那时间会很长啊,我怕耽误了你们的出版计划。”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牛总这就算答应我了?时间多长都没有关系,我们这套书是个系列,够30万字就出一本,牛总的稿子我们可以耐心等待。”
“你写我的稿子?”
“我只是负责录音,有作家写。我没有那个水平。不过,我也有希望挂个名。能参与、撰写牛总的风采是我的荣幸。我想提示一下牛总,也可能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错了,还请牛总原谅。”
“你提示我?说说看。”
“牛总千万不要是先敷衍我,然后慢慢拖垮我,最后拖黄这件事。”
牛大龙笑了,心想看来我是遇到了一个人精,他突然有了兴趣和好奇,他想进一步了解了解这个人精:“看来刘小姐还很诚实,你刚才说是刚到这个什么编辑部?”
“是《辽宁群英》编辑部。我是刚到,采访您是我的第一份,也可能是最后一份工作。和牛总不能有半句谎言,牛总是什么人啊,像牛总这样的人已经洞察了这个世界,微观了这个社会。”
“是嘛?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采访?”
“我能想到的大概有两方面原因。首先,像牛总这样的人想要得到的已经全部得到,所以您对一切身外之物都已经看淡,包括名誉、地位。这就是为什么采访名人难的原因,其实很多名人也未必是没有时间接受采访。其次,我认为牛总可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我被蛇咬过?刘小姐说说看。”
“来采访之前我做了些文案,收集了一些牛总的资料。赞美牛总的话我就不说了,什么您的资产有几个亿啊,什么有超前的想象力啊,什么您的非凡魄力啊等等等等。骂牛总的基本上都是小报、小网站的无聊女人,两种声音完全对立,一种说你玩弄女性,一种说你是同性恋,不近女色。”
“刘小姐怎么看?”
“这个我们可以不谈吗,我们撰写的内容可以避开这个话题。”
“我想听听刘小姐的看法。”
“那我就实话说了,牛总不要怪罪。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大些,前者是因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得不到牛总所以就口吐秽言。”
“你是说我是同性恋?我的女儿比你都大呢。”
“有孩子未必就不是同性恋。您知道吗,全世界有多少同性恋者?据不完全统计是一个亿。因为这是个敏感话题的调查,所以这个数字并不准确,实际情况应该可以判断为两个亿,也就是说平均25人中就有一个同性恋。其实同性恋也是一种正常的性心理。人的情感世界是多维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异性呢?在西方国家,同性恋人有自己的俱乐部,有自己的公开的活动场所。很多国家,比如丹麦、挪威、瑞典等,同性恋还可以登记结婚呢。所有牛总不必为这个问题所困扰。我之所以做出这个判断是有根据的。”
“我听着呢。”
“我们编辑部有一个整个大楼的楼花,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据她说,她想办法接近了你两次,你的脸色冷若冰霜,眼神拒人于千里之外。”
“别人的话你也相信?”
“相信,这种脸色和目光我刚才一进屋就领教到了。所以,如果牛总真的是同性恋我不惊讶。如果牛总是被蛇咬过,我可以打消您的顾忌。”
“就算被蛇咬过吧,你说。”
“您完全不必防范我的色情公关,因为我是个同性恋。”
牛大龙直视着刘晴,判断真伪。刘晴坦然地看着牛大龙,任凭他目光的审视。
牛大龙自信对任何女人,哪怕目光仅仅是一瞬间的碰撞,就能判断出对方的用意或企图。但他必须承认,他现在还没有看透眼前这位姑娘。他忽然对这个姑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实话告诉刘小姐吧,我不是同性恋。但我不歧视同性恋。这么说我以后不必防范你的色情公关了?”
“您完全可以放心。您需要防范的是不要把您的女儿介绍给我,我相信牛总的女儿一定非常优秀。”
遇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同性恋,牛大龙想和刘晴再聊一会。
“刘小姐原来在哪里发财?”
“牛总说笑话呢,像我们这样的人还谈什么发财,衣食无忧就是目标了。不瞒您说,我是旅游学院毕业的,毕业后做过导游,做过商场导购,也做过售楼小姐。”
“你还做过售楼小姐?”
“是啊,可惜我没有遇到好楼盘,我做了两个月就不做了,是期房,起来后是个烂楼盘,简直就是坑蒙拐骗,我卖得好,两个月赚了十几万,可是我不能再干下去了,一辈子的积蓄买套房子,我不希望购房者上当受骗,我也无法面对那些失望,甚至绝望的目光。我走的时候,老板留我,说提成在外,包我月薪一万。说起来也是缘分,我还应聘过牛总公司的售楼小姐呢?我先看了牛总的楼盘,牛总的楼就像牛总本人一样高大、雄伟、英俊、诚实,我想台风也摧不垮您的楼盘。”
“那你为什么没有来公司上班啊?”
“面试第一轮我就被涮了。对了,借这个机会我还想给牛总提个建议呢。以后你们公司聘人一定要先生聘女士,女士聘先生。”
“为什么?”
“那样会把最好的员工招到您的麾下。同性相斥,我当时一看面试我那位白领大姐,我就知道自己没戏了,她是担心我到公司抢了她的风头,勾引其他男士,说不定还可能勾引老板。武大郎开店,她招的员工一定要比他矮。后来我还好奇,去你的售楼处转了转。可怜啊,全沈阳的丑女都跑到牛总的大楼里来了。唉,我当时也没办法告诉那位大姐我是同性恋。”
“同性恋一直不会改变自己的性心理和性行为吗?”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我对同性恋的研究就多些。大致说同性恋有三种情况,第一种属于双性恋,对同性、异性都不排斥,这种人无需改变,我现在还不能断定牛总是否属于这一类人;第二种是受过异性的伤害和刺激,这种人对异性是阶段性讨厌,时间长了,或遇到真心相爱的异性,有可能改变;第三种是先天性同性恋,其恋爱观是娘胎里带来的,这种人对异性厌恶,一想到和异性的性行为就恶心、作呕。这种人是无法改变的。其实同性恋的性行为追求的也是阴阳互补,所有的同性恋,都会呈现出假阴和假阳的状态,无论是一对先生,还是一对女士,两个人之间总会有‘丈夫’也会有‘妻子’的角色。”
“我很好奇,刘小姐属于哪一种呢?”
“不好意思,我是属于第三种,是无法改变的。”
“我牛大龙不相信世界上有一成不变的事物。看看我能不能改变刘小姐。这么好的姑娘,我希望你有一个正常的婚姻。”
“那牛总肯定是失败的,即便我是属于第二种,那牛总也无法改变我。”
“为什么呢?”
“因为改变第二种同性恋人的机遇应该是同龄人或年龄相近的异性中的优秀者。牛总的年龄可以做我的父亲了,即便我属于第二种人也不会对您产生一丝一毫的异性的感觉,根本不往那方面想,怎么有可能改变呢。”
“好吧,今天就聊到这里了,刘小姐让我又认识了一个全新的领域。我决定让刘小姐的军令状变成现实。这个录音机你拿回去,我不习惯自言自语,也找不到感觉。我有时间就给你打电话,你来录音。”
几天以后,牛大龙让曹秘书给刘晴打电话来采访。
就在大龙的办公室,泡好了茶。大龙问:“从哪谈起?”
刘晴说:“就从您能记住的小时候谈起吧,包括您的父辈。社会上、网上风传的,都是些云山雾罩的互相矛盾的信息。我们想从牛总这里听到最真实的内容。”
牛大龙侃侃而谈,刘晴不时插上几句话。大龙的童年除了淘气、逃学就是打架,但大龙不以为耻,时不时让刘晴忍俊不止。
大龙交待,曹秘书要挡驾,不接待任何人。但临近中午,突然闯进两位大龙的好友,都是大公司的老总,能和大龙在一起风光,也能一起去唱歌、洗脚按摩。这样的哥们根本不敲门,直接就闯了进来。
大龙说:“你们还能不能有点档次,黑社会老大去访友也知道按了门铃啊。我这正在接受记者的访谈呢,叫你们这么一搅和,灵感没了。”
大龙给刘晴和两位老总互相作了介绍。
老总们说要到楼下餐厅喝杯啤酒,还有两位已经在餐厅等候了。他们昨天晚上打了一宿麻将,刚刚起床。
大龙给曹秘书打电话,想让曹秘书陪刘晴吃了饭再走。
刘晴按住电话说:“牛总我下午还有点事,几位老总慢慢去喝,我就不打扰了。”说罢起身要走。
内有一位侯总,一把拽住刘晴的挎包,回身问大龙,“大龙你和我们哥们说实话,你和刘小姐除了采访下午还有没有别的内容?如果有,我们不耽误你的好事,你们继续聊。如果没有,中午我请刘小姐喝一杯。你现在让刘小姐走不是等于骂我们吗。”
侯总是高干子弟,圈里的人都叫他花花太岁。大龙注意到,侯总一进来眼睛就没离开刘晴的胸前。
刘晴坚持要走,侯总不依。双方僵持不下。大龙说:“小刘那你就和大家随便吃一点再走,下午也不会误你的事。”
大家到了楼下餐厅,刚刚入座,麻烦就来了。有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个子男人径直走到牛大龙面前:“您就是牛总吧?我有事找您。”
牛大龙很不高兴,“什么事啊?你下午找我们的业务部门好不好?”
“我找了,他们解决不了。我一年前,在你们彩虹家园的楼盘预定了一套向南的两居室。当时看的样板间,向南的方向宽敞明亮无遮挡。昨天我拿到钥匙进去一看,东边那座伸出去的楼角挡住了我一半的窗户。”
“你什么意思?要退房?”
“你按完全向阳的3300一平方米卖我,明显就是不合理嘛,我看了,我这套房子应该是3100一平方米。”
“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要到消协去投诉你们,你牛大龙还是省劳动模范呢?”
刘晴站起来,对大龙说:“牛总你们先慢慢喝着,我来帮你处理。”
“你,行吗?”
“牛总忘了?我做过售楼小姐的。”说完,她把小个子男人拉到餐厅外面。很快,刘晴就返了回来。
大家很吃惊,刘小姐这么快就把他打发了?
大龙说“你怎么处理的?”
“很简单的一点事啊,他说我们欺骗了他,要投诉。我说你觉得被骗,你把钥匙交回来,我们把款全额退给你不就完了吗?他还说要利息呢,我说那不行,要利息就走法律程序吧。”
几位老总都笑了起来。侯总说:“刘小姐就这处理方法何必还把他拉到门外,我刚才一句话就完了。”
牛总也觉得很没面子,“我的大小姐呦,我好不容易卖出去一套房,你一句话就给我退了,我还觉得你有什么高招呢。”
刘晴肯定地说:“他不会退的。我敢和各位老总打个赌。”
“哦?赌什么?”各位老总很有兴趣。
“他如果退房,全款我付。如果不退,牛总输我一套同等大小的房子,但购房款可是各位老总均摊。”
大家都叫好。
牛总说:“亏你没答应给他利息,如果答应了,那必退无疑。”
刘晴马上说:“给他利息也不会退。这个赌牛总打不打?”
大家都戏谑地看着刘晴,侯总说:“刘姑娘还没喝酒呢,就说酒话了?”
大龙说:“你退房钱,还给利息,他不退?”
“不会退。”
大龙说:“我和你赌,不劳各位老总破费。”
侯总说:“那不行,姑娘铁输的事,牛总不能把便宜都占了。”
刘晴说:“各位老总慢慢喝着,我们一会见分晓。今天我走运,几分钟就赚了一套房子,今天这顿饭我买单。”
大家就喝酒。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刘晴掏出电话,按了免提键。拿出一张名片,按着上面的号码打过去,“您好,是魏科长吧?我是刚才和您谈退房钱的小刘。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刚走,就来了一位先生看房。因为您说要退房,我就领他先看了您那个户型,就在您的楼下。他马上就相中了,还交了定金。我还和他说退房的先生要求付这一年定金的利息。可我们公司无法支付这笔钱,那位先生马上答应说利息由他来支付,按银行现行的利率。”
只听电话那头魏科长大发雷霆,“我告诉你,我不退房,我从来就没说退房,我装饰材料都买好了,我明天就去装修了。你敢把我的房子退了,我就去消协投诉你们。”
刘晴说:“那价格就是3300元一平方米,我一分钱不会退给你。”
“我认倒霉,我就是不退,你退我一万三一平方米我也不退。”
刘晴放下电话,“牛总:不好意思,他不退,给他利息他也不退。”
各位老总啤酒也不喝了,你看我,我看你,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2004年的房市并不看好。售楼人员一个星期也卖不出去一套房子。大家让刘晴说说,为什么判断那个姓魏的不会退房。
刘晴说:“我不说,有各位老总和前辈,我不会关公门前耍大刀的。”
牛大龙说:“你说说,你不是正采访我呢吗?现在就是采访。我想弄明白这件事。”
刘晴说:“牛总想听,那我就说了。班门弄斧,我献丑了。各位老总都是建房的,你们没有亲自卖过房。我售过楼,知道购房人的心态。”
“凡是买房子的人都是反复比较、衡量各个地块、各种楼盘,各种户型最后才决定买的,他们一旦相中了这个户型就不会轻易改变。这就是很多人拿到钥匙入住之后并不满意但也委曲求全的原因。一旦拿到钥匙打开房门,他的心里就已经觉得这是他的家了。第二,南方人不同北方人。北方人的家庭都是男人当家或者至少是面子上男人当家。而南方人都是女人当家,顶层的大老板们和底层的工人、农民还好一点。但这种都市的小公务员有一多半是农村考上大学娶了城里的太太,个个都是妻管严,退房是一个家庭天大的事,要退,他的妻子肯定亲自出马,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觉得亏了,想找回一点差价,他们也知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小公务员也就是奉了太太的圣旨来闹腾闹腾,有枣没枣打一竿子,他们根本就不报希望得到差价。刚才我一说要利息,走司法程序那个什么科长马上就走人了。第三,买东西从来都是大声吆喝的是卖瓜子的;端了架子的才是大买卖。各位老总如果不信,我们可以再赌一把;我现在给他打电话,告诉他除了利息再给他一点补偿,他也不会退。哪位老总愿意赌?”
这些建楼的大老板们,听一个曾经的小售楼员讲买房、卖房就像听天方夜谭一样。
小售楼员继续给老板们讲课:“各位老总如果相信我的话,不必楼还没起来呢就像个卖瓜子的,急三火四地做广告,卖房。你们都是财大气粗那点利息压不倒的人。有房子在那还愁卖吗?过去人有钱了,买房子买地,现在地买不成了,有钱人不买房子买什么?房子是如今社会唯一的不动产。沈阳的地就这么大,盖一撮房子就少一块地,这里是东北三省的都市,房子只能升值决不可能落价。我们生活在底层的人看得最清楚,最不济的房子也是住了几年少赚点卖出去,那是因为急等着用钱。不等着用钱的全都是高价卖出去。我就没见过赔钱卖房子的事。你们买的轿车,开回家就不能原价卖了吧?可买的房子拿到钥匙一转手就不是原价。各位老总终有一天会知道,你们的房子谁卖出去的多,谁最亏。”
几位老总都听傻了眼。一位说:“唉,刘小姐说的理我们也不是不知道,可房子还没戳起来就急着预售货币回笼还贷款。等都卖出去了才知道拖一拖本来还可以多卖好几个点的。可等到下一个楼盘拿到手还是急着卖。”
“那就看谁能拖了,谁能拖谁赚得多。”
“我看大龙今年起来这几座就没急着开盘。敢情是有高参。”
“神经病,我认识刘小姐才一个星期。刘小姐说现象,我们又不是没有共识,可你们就是项目一到手就猴燎腚似的预售、打折。”
侯总说:“刘小姐你当什么编辑部的鸟编辑?你去我的公司,哪个工作你挑,工薪多少你开个价,我不还口。”
牛总说:“侯总见到漂亮姑娘就动心,挖墙脚挖到我这里来了。”
侯总说:“刚才我可是问过你,你说和刘小姐就是工作关系。你要是和刘小姐有内容,我侯某人君子岂能夺他人所爱?”
牛大龙心里想:你小子要是知道她是同性恋就不会说要多少工薪给多少了。嘴上说:“那我就实话告诉侯总吧,我和刘小姐暂时没有内容,但不能排除将来也没有内容。就是没有内容,招聘员工也得是大龙公司优先吧。”
大家都嘲笑侯总:完了,侯总没戏了。
侯总说:“我就纳闷了,这好姑娘怎么都先去大龙公司呢?”
大龙说:“等你的个子超过了我的肩膀,我给你介绍几个我们公司的好姑娘。像刘小姐这样的姑娘到我们公司还上不了台面呢,只能在二线工作。”
刘晴说:“如果去大龙公司,甭说二线,就是到三线我也干。”
侯总说:“这酒不喝了,气也气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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