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台村的蔬菜出名了。
大客车事件被省农民报头版详细作了报道后,省内各家媒体纷纷转载。
很快,省里、市里种植、养殖的企业和投资商们就纷纷前来咨询、参观、拜访。市里有两家大型蔬菜市场还前来洽谈独家经销点将台村的蔬菜事宜。
乡里,前后左右邻村的村民也纷纷来找向勇,要求以土地入股,要求找活干。向勇他们的工钱给得厚,干一天活20元,一个月下来就是五六百元。这个收入相当于当地农民一年的收入。向勇一时用不了那么多地,对要求土地入股的村民有的不得不婉言拒绝。于是,有的村民为了入股,竟把已经出了苗的庄稼推平然后逼迫向勇收编。
向勇的原则是有钱大家赚,不能怕别人赚钱。如果利润是10元钱,别人赚8元给你剩2元那也是赚。因为如果没有别人的8元钱就不会有自己的2元钱。
只有大家都赚钱才能形成良性循环。
向勇原来没想把规模做的太大。但是,就像非洲盖伦盖蒂大草原的角马过河,他是不得不往里跳了,因为后面的群马挤着他、拥着他、推着他往里跳。他给老同学、校友、种子公司原来的同事打电话,邀请大家来点将台园艺中心共事。
各路人马都来了,各路神仙各显神通。
有的看好了城子山的生态林区,要放养林蛙。
有的想种植果树。
有的要种植中草药。
有的要种植花卉。
有的要养山鸡,有的要养鹿、养野猪。
有些项目能和自己的想法结合起来,向勇当即就拍板合作。比如果园、花卉,这也是自己将来准备延伸的项目。比如养猪,他的蔬菜将来需要农家肥的比例会越来越大。
不能合作的项目,向勇就找来二杆子。很多项目二杆子还需要和邻村协调,和乡里申报。
向勇说:“这些人的才干都比我强,资本实力都比我强。他们中的很多人毕业后一直都在干专业。”
有些项目还需要乡里和临近乡村协调。比如:有人要在城子山放养梅花鹿,放养林蛙,这涉及城子山周边几十个村。
二杆子的嘴乐得天天合不上。他说向勇你就是我的金元宝啊。
西岭县报报道:
城子山村党支部书记王金宝(二杆子的学名)思想解放、勇于开拓,善于发挥本地区资源优势,请回当年知青人才,让全村人都找到了金元宝。
省市电视台采访了二杆子。二杆子出名了。
上级要调二杆子担任副乡长,二杆子还端起了架子。他对乡党委书记说:“我就不去了,宁当猴头不当象尾。我去当副乡长,这刚刚开创的局面就顾不上了。再说,乡亲们听说了这件事都联名给我写信,坚决不让我走呢。民意不好违啊。”
许副县长力主以点将台村的项目为坐标,在全县扩大养殖、种植项目。
县委组织部到点将台村来考核二杆子,组织部考核一个村官,这是很少有的事。
结果,乡党委书记被调到县里任县长助理,乡长被提拔当了党委书记,二杆子破格提拔当了代理乡长(正式任职需要人代会选举),县里给他的任务就是要把点将台村的项目带到乡里去,在乡里建个更大的园艺中心。
向勇不同意二杆子把园艺中心裹挟到水泉乡,变成乡里的园艺中心。他觉得乡里虽然大,但不如在村里,村里就是二杆子说了算,做什么事都方便。二杆子和园艺中心虽然属于甲方、乙方,但甲方和乙方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乡里机构多,领导多,各种关系复杂,时间长了,光内耗就无法应付。
二杆子不高兴了,他说:“你是匹千里马,我算不上伯乐,可我好歹也是‘伯’了你们一回吧?当初,我动员你们来创业,我连每亩包地的40元钱都不让你们出,是你们硬要给的。为了你的项目,我动员全村人入股、干活。现在你们有名堂了,就吃水忘了帮你挖井的人。”
他找王槐搞统一战线。王槐的防线薄弱,马上答应一定帮助他动员老大把项目带到乡里去。
王槐拉上博士和二杆子一起来对向勇施压。
向勇说:“把苏香也叫来,咱们开个理事会。”
王槐说:“老大,二杆子破格提拔到乡里,他在乡里没根基,大家都瞧不起他,他到乡里一时半会很难有什么业绩。咱把这个园艺中心让他带上,他说话就能气粗些。再说,咱们归到乡里辐射的范围也更大了,也有利于咱们做得更大更强。”
向勇说出了他的顾虑和担心。
“你们没有在机关工作过,很多复杂的问题你们不知道,也想不到。我告诉你们,一个乡里,光正副书记、乡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就十五六个,还有十几个部门呢,各个局啊、所啊,总之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县里有什么机构,乡里就有什么对应的设置。到时候,他们平均两天来一个,检查、视察、关心、问候、听汇报,了解情况……你都受不了。哪个书记、乡长拿个条子、打个电话你都得给办,哪个领导拿个发票你都得给报销。”
胡博士说:“唉!真是官场如战场啊。”
大家都沉默了,向勇看问题远。
二杆子说:“操!不行我就不去了。老大说得对,每次开人代会选举,我都牙疼,犯难啊,选张三得罪李四,选李四得罪王五。关系好的和你明说,关系稍差点的跟你暗示,送礼、拉选票都拉到我老丈母娘那了。我就是去代理这个乡长,选举的时候也得遭罪,竞选演说、施政纲领、接受代表问询……他妈的,像烙饼一样,被翻来覆去地烙,到最后还不一定能烙熟。十有八九选不上,那些副乡长都盯着那个位置呢,我没有那帮人鬼心眼多、歪点子多啊。”
“我不去了,我看明白了,我和你们干有前途。就是明年改选,我这村官落选了,我也不怕,有你老大这接着呢。我的土地都入你的股,我给你打工。农民要想致富,土地要想升值得靠你们有技术、有文化、有想法的人。”
王槐说:“对,二杆子咱不去了。”
“对,不去了。”
向勇说:“不去也不是上策,哪有提拔了还不识抬举的,人往高处走嘛。我看咱们不如先签个合同,日期就签在我们刚来到点将台包村地的时候。合同写明,村里是以土地和人工的形式持股,也就是说这个园艺中心是点将台村成立的,为了保证政策不被改变,保证园艺中心的可持续性发展,园艺中心由王金宝同志担任董事会董事长,我只是总经理。这样,归到乡里后无论谁来找我们,我们就往你那里推,就说你是园艺中心‘一支笔’。那样我们的麻烦就会少多了,你给我们在上面和外面做挡箭牌,我们专心把菜种好就是了。”
大家都说好。
二杆子说:“好是好,可这样也太抬举我了。”
“抬举什么,你现在是乡长了,乡长当咱们园艺中心的董事长也是抬举了我们呢。”
“还有个问题呢”,二杆子忧心忡忡地说,“乡里让我把支部先改选完再去上任”。
“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让我儿子小宝干,他当书记没有问题,这小子脑瓜比我够用,当了七八年兵,眼界也宽,眼下在外面领着二十几个人包活呢,也会赚钱,大伙都挺服他的。我寻思他当了书记,咱们以后合作起来也方便,怎么说也是家里人啊。要是别人当选了,谁能保证总和咱们是一条心呀。”
“你儿子行”,向勇说,“前几天我们俩聊了半天呢,他还给我提了不少建设性意见,他很有远见,他还瞧不起他老爸呢,说他爸保守,没有开拓精神。”
“操!我没有开拓精神,这园艺中心的凤凰是他栽梧桐树召来的?”
向勇问:“你们村里有多少党员?”
“包括在外面打工的共13人。”
向勇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造势,抬高你家小杆子的威望。另外,按照我党的管理条例,我、博士和苏香也可以把组织关系落到你们村里,这样加上你和你儿子就板上钉钉有了5票,我估计你儿子接你的班不难。”
王槐说:“有啥问题到老大这都能迎刃而解。可惜我不是党员哦,我要是党员,小杆子就又多了一票。”
苏香捂着嘴转过身笑。
大家问她笑什么。
苏香说:“真好玩,这村官也搞世袭啊,难怪中国有几千年的封建史。我笑你们一个个那么严肃认真的样子,好像在开市长办公会,知道不,你们这叫策划于密室,拉选票呢。再说,你凭什么就知道我肯定能选小杆子?”
二杆子说:“我这是举贤不避亲,再说,老大不是也考察过了吗,他也完全同意我的意见嘛。”
苏香笑得弯了腰:“老大什么时候考察过了,再说老大又不是组织部长,他凭什么考察村支部书记?”
胡博士说:“苏香同志,你要严肃一些,我们是在讨论中心的发展前途问题,是在巩固和发展与地方政府的关系。我们要紧紧团结在以向勇同志为核心的园艺中心周围,与村党的领导中心保持一致。”
二杆子被苏香笑得有些不自然:“老大你看看,这有些不像话了吧,晚上回家你是不是得管教一下。”
向勇说:“那可坏了,你家小杆子的书记官悬了,我们家是二姐当家,我得听她的,你儿子又少了一票。”
苏香抄起条帚就来打二杆子:“管教我的人还在狗肚子里转筋没出世呢,我今天先管教管教你。”
苏香和二杆子就扭打到了一起,二杆子只是招架。
看见二杆子挨打,王槐马上过去拉偏,苏香就招架不住了,向勇就去用胳膊护着苏香。
博士说:“二比二,我就不参战了。”
几个五十多岁的人就像小孩子一样笑着、闹着,打到了一起。
门外,汽车喇叭响。大家走出去。
是大龙回来了。大龙关心他庄园的施工进度,隔些日子就抽空回来看看。
在任何情况下大龙都不按规则出牌。看见苏香,他一声大叫“二姐!”一把揽过苏香,把苏香抱起来就在原地转圈,“是什么风啊,能把我们的女点长刮来。”
苏香说:“牛魔王,你快点把我放下来,我眩晕。”
博士说:“大龙你胆子再大也得先摸清情况再有想法,二姐现在可是名花有主。”
“是吗?二姐把老公带来了?”
博士说:“老公来没来我们不知道,反正二姐现在每天晚上是在老大的沙发上睡觉。”
“靠!看来我是回来晚了,没想到二姐的鲜花插到高脚杯上了。”
王槐说:“还有你没想到的事呢,就像变魔术一样,老大和二姐的儿子和孙子都要来了。”
牛大龙就瞪圆了眼睛:“真的?老大你是什么时候和咱们二姐暗度陈仓啊?”
博士说:“根据我按时间的推算,他们爱情的结晶应该是发生在点将台村。”
大龙说:“你们给我编故事,逗我玩?”
王槐说:“二姐把照片给大龙看看,将来孩子来了,也好认认大龙叔。”
苏香有点不好意思:“照片早就叫老大没收了,他成天揣在兜里,我想看还得跟他借,小气着呢。”
向勇也有些难为情,可照片是要交出来的。
大龙看照片,感慨道:“看来是不用做亲子鉴定了。都说我大龙胆大包天,我看老大的胆子能包下宇宙,在青年点你就把咱们点花拿下了?吃完饭你必须给我介绍一下经验。唉!我大龙和老大比这辈子白活了。对了,我还给你们大家带来一个妹妹呢。”
“人在哪里?”
“在车里呢,我不让下车就不敢下车。”
博士问:“是小三还是老四啊?”
大龙说:“这个小三可不敢要。我上次和你们说过的,是羊羔的妹妹。听说我给她姐姐扫墓,上次就要和我来。这次,我推不掉就带来了。她妈妈说让她在这玩几天也好,这儿是天然氧吧啊,她的肺病在这儿有利于治疗。两三天我走,她要是愿意和我走,我就带她回去,不愿意走就让她在这玩几天。她什么时候要走你们给我打电话,我来接她。她想吃什么、要什么,你们尽管满足她,费用都算我的。”
向勇说:“大龙你这是什么话,难道羊羔的妹妹就不是我们的妹妹?她花销多大,我们也负担得起,太大了,我们宁可自己少吃少穿,也不能让她受委屈。”
博士和王槐说:“就是。”
苏香说:“我听老大说了羊羔妹妹的事。因为当年做了几年赤脚医生,回城后又在书店工作,我就对中医有了些研究。我还参加了好些年中医函授学习呢,我现在有文凭。等她住下来,我观察一下,根据她的情况,我调理一下她的生活和饮食结构,我有信心让她健康起来。”
大龙说:“阿弥陀佛,杨洋遇到女菩萨了。我去叫她。”
大龙开车门,把杨洋领到大家面前:“杨洋!这些都是你姐姐当年的同学、朋友,都是你的哥哥和姐姐。你在这玩几天,有什么事,想吃什么,和他们谁说都行。”
看模样,杨洋和杨早果然有几分相像,只是脸盘比杨早大些,个子也比杨早高。实际年龄应该在四十多岁,但看上去也就三十开外。
杨洋低头给大家行个礼:“哥哥、姐姐们请多关照。”抬起头,那双温顺的大眼睛依次地看着大家。
大家都作了自我介绍。
大龙说:“杨洋你去玩吧,想吃什么菜自己摘。要是上山采花别走太远,得让我们能看到你。”
望着杨洋的背影,大家的心里一阵难过。苏香说:“这是一头受伤的小鹿啊,你们注意到没?她的大眼睛里还躲藏着惊恐。”
二杆子说:“我怎么觉得她的眼睛有些分神呢。”
大龙说:“说弱智有些夸张,但她的智商也就相当于十二三岁的孩子吧。”
博士说:“多好的孩子看到妈妈被剃了阴阳头,在众人面前被殴打、折磨,也会被吓傻啊。”
苏香说:“有一个秘密,我从来也没和你们说起过。当年,有一天晚上大家躺到床上,睡不着,就有人提议,咱们都说说将来嫁人嫁给什么样的人,光说类型不行,必须有具体人作参照。大家都同意,表决:谁要是不说实话,大家就每人掐她一下。”
“就从炕头第一个开始,小羊羔最小,她就得先说。可是她老半天也说不上来,大家要掐她,她说:‘我真的没有考虑好啊,我想找牛魔王那样的人,他勇敢、坚强,可是他太霸道了,我怕嫁给他他欺负我,我还想找博士那样的人,他爱学习、钻研,就像我爸爸,可是他又太懦弱了,妈妈总是欺负爸爸,我又不想欺负他。要是有一个人,一半是牛魔王,一半是博士就好了。’”
大龙说:“我明白了,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就冲羊羔对咱们俩每个人都打了50分,博士你今后就对杨洋多关照些吧。”
博士感动地说:“我会的。”
大龙说:“我和羊羔妈妈联系上以后,开始我叫她杨阿姨,后来她让我叫她杨妈妈。”
“我看杨洋太可怜了,有一次我对杨妈妈说:‘你要是不嫌我年龄大就把杨洋嫁给我吧,我会照顾好杨洋的。你们想不到杨妈妈是怎么说的吧?’”
向勇说:“她绝对不会同意的。”
“杨妈妈说:‘牛大龙!全中国就剩下你一个男人了,我也不会让杨洋嫁给你。你都离了八次婚了,我可不想让杨洋给你当九姨太。’”
“她说:‘你的企业做得那么大,都上亿了,你需要一个内当家、贤内助;你整天在外面跑来跑去、风风火火的,回到家需要给你端上一碗茶的温柔的贤妻良母。杨洋跟了你,你照顾不了她,她也照顾不了你,不仅毁了你,也毁了她。你把你爸爸老战友的姑娘都毁了。你这辈子就给我当个好儿子,给杨洋当个好哥哥吧。’”
苏香说:“杨妈妈说得对。”
“从此我就把杨洋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了。”
博士说:“她以后也是我们的亲妹妹。”
大家就把目光一起投向杨洋。
杨洋正一边哼哼着歌曲,一边摘黄瓜。
有两只杏黄色的蝴蝶飞来,绕过大家的头顶又向杨洋那边飞去。
黄瓜架的下边,传来杨洋轻轻的歌声:
你从哪里来
我的朋友
你好像一只蝴蝶
飞进我的窗口
不知能作几日停留
我们已分别得太久太久
……
胡博士和向勇交流园艺科技技术。向勇很吃惊:“你现在能给我当老师了,到底是正牌大学生,比俺这工农兵大学生强多了。正好,讲课的老师不够用,你晚上也给员工们上课吧。回头,我把课程和你交待一下。”
“书就是先生。你还别说,这些养殖、种植技术讲座我是越学越爱学。其实,大自然才是所有学科的母亲。就比如说我们纺织吧,人类最初把动物啊、植物啊画在石头上,然后画在纸上,编进织机的程序里织出来。我现在看风景就习惯横看是经线,竖看是纬线,把山川、大地、菜畦都看成画,都看成是在织布。那感觉真正是心纳百川、天人合一啊。”
向勇感慨道:“精辟。”
博士说:“你那些同学给员工讲课,我都听了。我还想和你说呢,我觉得他们讲的理论多了些,结合实际少,最好再通俗一些。你不请我讲课,我还准备讲两课呢。我讲的时候你去听听,我不怕批评。”
“我也听了两课,你说的问题我也感觉到了。他们刚来,我不好太挑剔。过两天大家开个座谈会,也邀请听课的农民参加,大家交流一下会好些。”
杨洋闲不住也干点活,她最愿意干的活就是采摘。看见员工摘黄瓜、西红柿、辣椒、茄子就过去帮忙。她喜欢跟着博士的后面干活,有什么问题也总是找博士问询。
博士问她:“杨洋,你为什么愿意跟着我干活?是谁告诉你的?”
杨洋说:“我妈妈说,如果你谁也不认识,又需要帮助那就谁戴眼镜找谁比较好。比如迷路了问路,一定要问戴眼镜的先生和女士。我妈妈说戴眼镜的人一般都是有文化的人,相比之下更可靠一些。”
“是这样啊。”
“大家都叫你博士,博士是最有学问的吧。”
“我不是博士,但是你如果有了什么问题,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找我。”
“谢谢你博士。”
“你以后不要叫我博士,叫我胡哥好不好?”
“好!谢谢胡哥。”
“你和我以后不用说谢谢。”
“妈妈说:谢谢是礼貌。”
“你和我不用那么多礼貌。”
“我和你为什么可以不礼貌?”
博士心里说:看来她的智力还不如十二、三岁的孩子,“好吧,你愿意礼貌就礼貌吧。”
这天,在大槐树下。杨洋问博士:“胡哥:我姐姐就是在这棵树上吊死的吧?”
“你听谁说的?”
“我来的时候,妈妈告诉我的,妈妈说姐姐是我的唯一,我应该知道姐姐是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的。”
“是的。”
“胡哥:上吊一定很疼是不是?”
“杨洋:我告诉你,上吊不仅仅是疼的问题,而是离开了亲人,离开了妈妈,离开了大家,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阳光、月亮和眼前的一切。”
博士指着脚底下的一棵草说;“杨洋你看,这棵草也是一颗种子,一个生命,大家天天走来走去,天天踢,人人踩,但是它还顽强地活着。因为它知道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一天能够长大,长这么高,开花、结籽,将来也做一个妈妈。一棵小草都那么勇敢、坚强,我们人应该比小草更坚强、更勇敢。你不要总想姐姐的事。想姐姐你就会难过,可是你妈妈、你大龙哥、我和大家都希望你天天开心、高兴、健康。”
“胡哥我知道了,我不会去上吊。”
只要是杨洋来找,博士从来都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他想:反正大家都知道我生理有病,不算个男人了,杨洋和我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闲话。为了避免干活的员工和村民误解,博士对杨洋说:“杨洋,你以后叫我哥哥。如果别人问起你,你就说我是你的哥哥。”
杨洋懂事地点点头:“不叫胡哥了,叫哥哥。”
“不是哥哥,就叫哥。”
杨洋就成了博士的尾巴。博士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遇到生人,博士就介绍说:“这是我妹妹。”
“亲妹妹?”
“一个爹妈生的,不算远吧?”
“你妹妹这么漂亮,你可有点说不过去。”
“是啊,多亏我不是女孩。”
苏香告诉杨洋,每天只能吃一根黄瓜,一个西红柿,不要吃山野菜。因为她属于虚寒身体,可以多吃些辣椒、豆角、韭菜、白菜,要多吃肉。这样下去,要不了一年,杨洋的病就会好的。
杨洋很听话。每天都要摘几根辣椒,吃得直淌眼泪。
刚来的时候,杨洋还有些哮喘,每天都吃药,怎么看都像一只可怜的小病猫。点将台村的空气让杨洋转身就变成了一只白天鹅,每天欢快地在绿油油的菜畦间飘来飘去。大龙回来两次,每次要带她回家,她都拒绝。
苏香不让杨洋再吃药了。
杨洋说:“我妈妈告诉我要按时吃药。在家里,她总要逼我吃药,我不吃妈妈知道了,要生气的。”
苏香说:“你听姐姐的。你妈妈来了,我和她解释。一定要吃药,我给你配点中药吃。你经常吃的那些药,恐怕这个病不好,又添新病。”
杨洋巴不得不吃药。
开工资的时候,根据杨洋的劳动情况,向勇给她开了300元钱。杨洋惊讶,不要。向勇说:“这是你在菜地里干活应该得到的报酬。”杨洋高兴地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以后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我现在有工作,有工资了。”
这天,博士发现有一会没看到杨洋了,就问大家。向勇、苏香和王槐都说没看见。博士就到处找,有一个干活的员工说看见过杨洋端着个盆去河边。
博士找到河边,只见杨洋的洗衣盆和小板凳还在,人却不见了踪影。
大家就分头去找。博士判断,如果杨洋不慎落水,应该被水冲到下游,河水出了山口有一个向山外急转的回弯,上游冲下来的东西到了那里就会被甩到岸上。那里堆满了枯朽的树干和淹死的动物。
博士气喘吁吁地跑到那里,也不见杨洋的影子。
博士懊悔极了,杨洋要是有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向大龙和杨洋的妈妈交代啊。
正是雨季,上游的雨水汇集到贝勒河里,将贝勒河变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如果杨洋是落水了,没法打捞,也无处寻找。
只能寄希望于杨洋没有落水,是走失了。
博士觉得如果杨洋是走失了,她不可能上山,她自己不敢上山,一定是顺着河床玩,走失的。
他顺着河床找,遇到支流就顺着支流往上走,找不到就折回河床继续找。
天快黑了。拐过一条长长的支流,博士看见杨洋蹲在一棵河边的柳树下哭泣。这里离点将台村已经有十里开外了。
博士跑过去,把杨洋搂在怀里:“杨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把大家都急死了。”
杨洋说:“我正在河边刷鞋呢,看见了一只小鹿,它嗷嗷地叫唤,它一定是走丢了要找妈妈。我想去牵着它,帮它找妈妈,它走几步就等我一会,后来它就不见了。我就顺着河往回走,可怎么也走不到家了。”
博士想:现在不能说杨洋。
他牵起杨洋的手,“杨洋,走吧,我们回家。”
走了几步,杨洋停下来,她望着博士说:“哥,你刚才抱我了?”
博士说:“我急啊,总算找到你了,一高兴就抱住你了,怕你再丢掉。”
“哥,你再抱我一会,真好!”
博士想:这是一头受惊的小鹿啊,她后怕,她是想要亲人的安抚吧。
他把杨洋抱在胸前,他感到杨洋的身子在颤抖。杨洋的大眼睛望着他,就像一只小猫偎在主人的怀里。
博士觉得杨洋的智商也就相当于七八岁的孩子,总之,绝不会超过十岁。
一天晚上,博士正在看书,杨洋突然问他:“哥!你说咱们俩结婚好不好?”
博士说:“不好。咱们俩不能结婚。”
“为什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的,我喜欢你。可是,我是你哥哥,我们是兄妹,哥哥不能和妹妹结婚。”
“那我看电视里,哥哥和妹妹也结婚的。”
博士想:大龙来了,得让他把杨洋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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