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曲的狂言——许地山
在城市住久了,每要害起村庄的相思病来。我喜欢到村庄去,不单是贪玩那不染尘垢的山水,并且爱和村里的人攀谈。我常想着到村里听庄稼人说两句愚拙的话语。胜过在都邑里领受那些智者的高谈大论。
这日,我们又跑到村里拜访耕田的隆哥。他是这小村的长者,自已耕着几亩地,还有一所菜园。他的生活倒是可以羡慕的。他知道我们不愿意在他矮陋的茅屋里,就让我们到篱外的瓜棚底下坐坐。
横空的长虹从前山的凹处现出来,七色的影印在清潭的水面。我们正凝神看看,蓦然听得隆哥好像对着别人说:“冲那边走吧,这里有人。”
“我也是人,为何这里就走不得?”我们转过脸来,那人已站在我们眼前,那人一见我们,应行的礼,他也懂得。我们问过他的姓名,请他坐。隆哥看见这样,也就不做声了。
我们看他不像平常人,但他有什么毛病,我们也无从说起。他对我们说:“自从我回来,村里的人不晓得当我做个什么。我想我并没有坏意思,我也不打人,也不叫人吃亏,也不占人便宜,怎么他们就这般地期负我——连路也不许我走?”
和我同来的朋友问隆哥说:“他的职业是什么?”隆哥还没作声,他便说:“我有事做,我是有职业的人。”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折子来,对我的朋友说:“我是做买卖的,我做了许久了,这本折子所记的不晓得是人该我的,还是我该人的,我也记不清楚,请你给我看看。”他把折子递给我的朋友,我们一同看,原来是同治年间的废折!我们忍不住大笑起来,隆哥也笑了。
隆哥怕他招笑话,想法子把他轰走。我们问起他的来历,隆哥说他从少在天津做买卖,许久没有消息,前几天刚回来的。我们才知道他是村里新回来的一个狂人。
隆哥说:“怎么一个好好的人到城市里就变成一个疯子回来?我听见人家说城里有什么疯人院,是造就这种疯子的。你们住在城里,可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我回答道:“笑话!疯人院是人疯了才到里边去;并不是把好好的人送到那里教疯了放出来的。”
“既然如此,为何他不到疯人院里住,反跑回来到处骚扰?”
“那我可不知道了。”我回答时,我的朋友同时对他说:“我们也是疯人,为何不到疯人院里住。”
隆哥很诧异地问:“什么?”
我的朋友对我说:“我这话,你说对不对?认真说起来,我们何尝不狂?要是方才那人才不狂呢。我们心里想什么,口又不想说,手也不敢动,只会装出一副脸孔;倒不如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会装出一副脸孔;倒不如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份诚实,是我们做不到的。我们若想起我们那些受拘束而显出来的动作,比起他那真诚的自由行动,岂不是我们倒成了狂人!这样看来,我们才疯,他并不疯。”
隆哥不耐烦地说:“今天我们都发狂了,说那个干什么?我们谈别的吧。”
瓜棚底下闲谈,不觉把印在水面的长虹惊跑了。隆哥的儿子赶着一对白鹅向潭边来。我的精神又贯注在那纯净的家禽身上。鹅见着水也就发狂了。它们互叫了两声,便折着翅膀趋入水里,把静明的镜面踏破。
反省的结果应该使我们明白那五千年的精神文明,那“光辉万丈”的宋明理学,那并不太丰富的固有文化,都是无济于事的银样锱枪头。我们的前途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信心与反省——胡适
这一期(《独立》103期)里有寿生先生的一篇文章,题为“我们要有信心’,在这文里,他提出一个大问题:中华民族真不行吗?他自己的答案是:我们是还有生存权的。
我很高兴我们的青年在这种恶劣空气里还能保持他们对于国家民族前途的绝大信心。这种信心是一个民族生存的基础,我们当然是完全同情的。
可是我们要补充一点:这种信心本身要建筑在稳固的基础之上,不可站在散沙之上。如果信仰的根据不稳固,一朝根基动摇了,信仰也就完了。
寿生先生不赞成那些旧人“拿什么五千年的古国哟,精神文明哟,地大物博哟,来遮丑。”这是不错的。然而他自己提出的民族信心的根据,依我看来,文字上虽然不同,实质上还是和他们同样的站在散沙之上,同样的挡不住风吹雨打。例如他说:
我们今日之改进不如日本之速者,就是因为我们的固有文化太丰富了。富于创造性的人,个性必强,接受性就较缓。这种思想在实质上和那五千年古国精神文明的迷梦是同样的无稽的夸大。第一,他的原则“富于创造性的人,个性必强,接受性就较缓”,这个大前提就是完全无稽之谈,就是懒惰的中国士大夫捏造出来替自己遮丑的胡说。事实上恰恰是相反的:凡富于创造性的人必敏于模仿,凡不善于模仿的人决不能创造。创造是一个最误人的名词,其实创造只是模仿到十足时的一点点新花样。古人说的最好:“太阳之下,没有新的东西。”一切所谓创造都从模仿出来。我们不要被新名词骗了。新名词的模仿就是旧名词的“学”字;“学之为言效也”是一句不磨的老话。例如学琴,必须先模仿琴师弹琴;学画必须先模仿画师作画;就是画自然界的景物,也是模仿。模仿熟了,就是学会了,工具用的熟了,方法练的细密了,有天才的人自然会“熟能生巧”,这一点工夫到时的奇巧新花样就叫做创造。凡不肯模仿,就是不肯学人的长处。不肯学如何能创造。葛理略(Galileo)听说荷兰有个磨镜匠人做成了一座望远镜,他就依地听说的造法,自己制造了一座望远镜。这就是模仿,也就是创造。从十七世纪初年到如今,望远镜和显微镜都年年有进步,可是这三百年的进步,步步是模仿。也步步是创造。一切进步都是如此:没有一种创造不是先从模仿下手的。孔子说的好: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就是一个圣人的模仿。懒人不肯模仿,所以决不会创造。一个民族也和个人一样,最肯学人的时代就是那个民族最伟大的时代;等到他不肯学人的时候,他的盛世已过去了,他已走上衰老僵化的时期了。我们中国民族最伟大的时代,正是我们最肯模仿四邻的时代:从汉到唐宋,一切建筑、绘画、雕刻、音乐、宗教、思想、算学、天文、工艺,那一件里没有模仿外国的重要成分?佛教和他带来的美术建筑,不用说了。从汉朝到今日,我们的历法改革,无一次不是采用外国的新法;最近三百年的历法是完全学西洋的,更不用说了。到了我们不肯学人家的好处的时候,我们的文化也就不进步了。我们到了民族中衰的时代,只有懒劲学印度人的吸食鸦片,却没有精力学满洲人的不缠脚,那就是我们自杀的法门了。
第二,我们不可轻视日本人的模仿。寿生先生也犯了一般人轻视日本的恶习惯,抹杀日本人善于模仿的绝大长处。日本的成功,正可以证明我在上文说的“一切创造都从模仿出来”的原则。寿生说:
从唐以至日本明治维新,千数百年间,日本有一件事足为中国取镜者吗?中国的学术思想在她手里去发展改进过吗?我们实无法说有。这又是无稽的诬告了。三百年前,朱舜水到日本,他居留久了,能了解那个岛国民族的优点,所以他写信给中国的朋友说,日本的政治虽不能上比唐虞,可以说比得上三代盛世。这一个中国大学者在长期寄居之后下的考语,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日本民族的长处全在他们肯一心一意的学别人的好处。他们学了中国的无数好处,但始终不曾学我们的小脚,八股文,鸦片烟。这个够“为中国取镜”吗?他们学别国的文化,无论在那一方面,凡是学到家的,都能有创造的贡献。这是必然的道理。浅见的人都说日本的山水人物画是模仿中国的;其实日本画自有他的特点,在人物方面的成绩远胜过中国画,在山水方面也没有走上四王的笨路。在文学方面,他们也有很大的创造。近年已有人见识日本的小诗了。我且举一个大家不甚留意的例子。文学史家往往说日本的《源氏物语》等作品是模仿中国唐人的小说《游仙窟》等书的。现今《游仙窟》已从日本翻印回中国来了,《源氏物语》也有了英国人卫来先生(Walcy)的五巨册的译本。我们若比较这两部书,就不能不惊叹日本人创造力的伟大。如果“源氏”真是从模仿《游仙窘》出来的,那真是徒弟胜过师傅千万倍了!寿生先生原文里批评日本的工商业,也是中了成见的毒。日本今日工商业的长足发展,虽然也受了生活程度比人低和货币低落的恩惠,但他的根基实在是全靠科学与工商业的进步。今日大皈与兰肯歇的竞争,骨子里还是新式工业与旧式工业的竞争。日本今日自造的纺织器是世界各国公认为最新最良的。今日英国纺织业也不能不购买日本的新机器了。这是从模仿到创造的最好的例子。不然,我们工人的工资比日本更低,货币平常也比日本钱更贱,为什么我们不能“与他国资本家抢商场”呢?我们到了今日,若还要抹杀事实,笑人模仿,而自居于“富于创造性者”的不屑模仿,那真是盲目的夸大狂了。
第三,再看看“我们的固有文化”是不是真的“太丰富了”。寿生和其他夸大本国固有文化的人们,如果真肯平心想想,必然也会明白这句话也是无根的乱谈。这个问题太大,不是这篇短文里所能详细讨论的,我只能指出这个比较重要之点,使人明白我们的固有文化实在是很贫乏的,谈不到“太丰富”的梦话。近代的科学文化,工业文化,我们可以撇开不谈,因在那些方面,我们的贫乏未免太丢人了。我们且谈谈老远的过去时代罢。我们的周秦时代当然可以和希腊罗马相提比论,然而我们如果平心研究希腊罗马的文学,雕刻,科学,政治,单是这四项就不能不使我们感觉我们的文化的贫乏了。尤其是造型美术与算学的两方面,我们真不能不低头愧汗。我们试想想,《几何原本》的作者欧几里得(Euclid)正和孟子先后同时;在那么早的时代,在二千多年前,我们在科学上早已太落后了!(少年爱国的人何不试拿《墨子·经上篇》里的三五条几何学界说来比较《几何原本》?)从此以后,我们所有的,欧洲也都有;我们所没有的,人家所独有的,人家都比我们强。试举一个例子:欧洲有三个一千年的大学,有许多个五百年以上的大学,至今继续存在,继续发展;我们有没有?至于我们所独有的宝贝,骄文,律诗,八股,小脚,太监,姨太太,五世同居的大家庭,贞节牌坊,地狱活现的监狱,廷杖,板子夹棍的法庭,虽然“丰富”,虽然“在这世界无不足以单独成一系统”,究竟都是使我们抬不起头来的文物制度。即如寿生先生指出的“那更光辉万丈”的宋明理学,说起来也真正可怜!讲了七八百年的理学,没有一个理学圣贤起来指出裹小脚是不人道的野蛮行为,只见大家崇敬‘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的吃人礼教;请问那万丈光辉究竟照耀到那里去了?
以上说的,都只是略略指出寿生先生代表的民族信心是建筑在散沙上面,禁不起风吹草动,就会倒塌下来的。信心是我们需要的,但无根据的信心是没有力量的。
可靠的民族信心,必须建筑在一个坚固的基础之上,祖宗的光荣自是祖宗之光荣,不能救我们的痛苦羞辱。何况祖宗所建的基业不全是光荣呢?我们要指出“我们的民族信心必须站在“反省”的唯一基础之上。反省就是要闭门思过,要诚心诚意的想,我们祖宗的罪孽深重,我们自己的罪孽深重;要认清了罪孽所在,然后我们可以用全副精力去消灾减罪。寿生先生引了一句“中国不亡是无天理”的悲叹词句,他也许不知道这句伤心的话是我十三四年前在中央公园后面柏树下对孙伏园先生说的,第二天被他记在《晨报》上,就流传至今。我说出那句话的目的,不是要人消极,是要人反省;不是要人灰心,是要人起信心,发下大弘誓来忏悔,来替祖宗忏悔;替我们自己仟悔;要发愿造新因来替代旧日种下的恶因。
今日的大患在于全国人不知耻。所以不知耻者,只是因为不曾反省。一个国家兵力不如人,被人打败了,被人抢夺了一大块土地去,这不算是最大的耻辱。一个国家在今日还容许整个的省份遗种鸦片烟,一个政府在今日还要依靠鸦片烟的税收——公卖税,吸户税,烟苗税,过境税一一来做政府的收入的一部分,这是最大的耻辱。一个现代民族在今日还容许他们的最高官吏公然提倡什么“时轮金刚法会”,“息灾利民法会”,这是最大的耻辱。一个国家能养三百万不能扞卫国家的兵,而至今不肯计划任何区域的国民义务教育,这是最大的耻辱。
真诚的反省自然发生与真诚的愧耻。孟子说的好:“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真诚的愧耻自然引起向上的努力,要发弘愿努力学人家的好处,铲除自家的罪恶。经过这种反省与忏悔之后,然后可以起新的信心:要信仰我们自己正是拨乱反正的人,这个担子必须我们自己来挑起。三四十年的天足运动已经差不多完全铲除了小脚的风气:从前大脚的女人要装小脚,现在小脚的女人要装大脚了。风气转移的这样快,这不够坚定我们的自信心吗?
历史的反省自然使我们明了今日的失败都因为过去的不努力,同时也可以使我们格外明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因果铁律。铲除过去的罪孽只是豁断已往种下的果。我们要收新果,必须努力造新因。祖宗在过去的时代,他们没有我们今日的新工具,也居然能给我们留下了不少的遗产。我们今日有了祖宗不曾梦见的种种新工具,当然应该有比祖宗高明千百倍的成绩,才对得起这个新鲜的世界。日本一个小岛国,那么贫瘠的土地,那么少的人民,只因为伊藤博文,大久保利通,西乡隆盛等几十个人的努力,只因为他们肯拼命的学人家,肯拼命的用这个世界的新工具,居然在半个世纪之内一跃而为世界三五大强国之一。这不够鼓舞我们的信心吗?
反省的结果应该使我们明白那五千年的精神文明,那“光辉万丈”的宋明理学,那并不太丰富的固有文化,都是无济于事的银样锱枪头。我们的前途在我们自己的手里。我们的信心应该望在我们的将来。我们的将来全靠我们下什么种,出多少力。“播了种一定会有收获,用了力决不至于白费。”这是翁文灏先生要我们有的信心。
假使太阳很好,风又不大,顺了一截江堤走,在半小时内,在那枯柳树林下,你会忘了这是最繁荣都市的边缘。
江泠楼前水——张恨水
在南京城里住家的人,若不是出远门的话,很可能不到下关一次。虽然穿城而过。公共汽车不过半小时,但南京人对下关并不感到趣味。其实下关江边的风景,登楼远眺,四季都好。读过《古文观上》那篇《阅江楼记》的人,可以揣想一二。可惜当年建筑南京市的人,全在水泥路面,钢骨洋楼上着眼,没有一个人想到花很少一点钱,再建一座阅江楼。我有那傻劲,常是一个人坐公共汽车出城,走到江边去散步。就是这个岁暮天寒的日子,我也不例外。自然,我并不会老站在江岸上喝西北风。下关很有些安徽商人,我随便找着一两位,就拉了他们到江边茶楼上去喝茶,有两三家茶楼,还相当干净。冬日,临江的一排玻璃楼窗全都关闭了。找一副临窗的坐头坐下,泡一壶毛尖,来一碗干丝,摆上两碟五香花生米,隔了窗子,看看东西两头水天一色,北方吹着浪,一个个的掀起白头的浪花,却也眼界空阔得很。你不必望正对面浦口的新建筑,上下游水缥缈之下,一大片芦洲,芦洲后面,青隐隐的树林头上,有些江北远山的黑影。我们心头就不免想起苏东坡的词:“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杰。”或者朱竹坨的词:“六代豪华春去了,只剩鱼竿。”
说到江,我最喜欢荒江。江不是湖海那样浩瀚无边,妙的是空阔之下,总有个两岸。当此冬日,水是浅了,处处露出赭色的芦洲。岸上的渔村,在那垂着千百条柘枝的老柳下,断断续续,支着竹篱茅舍,岸上三四只小渔舟,在风浪里摇撼着,高空撑出了鱼网,凄凉得真有点画意。自然,这渔村子里人的生活,让我过半日也有点受不了,他们哪里知道什么画意?可是,我这里并不谈改善渔村人民的生活,只好忍心丢下不说。在南京,出了挹江门,沿江上行,走过怡和洋行旧址不远,就可以看见这荒江景象。假使太阳很好,风又不大,顺了一截江堤走,在半小时内,在那枯柳树林下,你会忘了这是最繁荣都市的边缘。
坐在下关江边茶楼上,这荒寒景象是没有的。不过,这一条江水,浩浩荡荡的西来东去横在眼面前,看了之后,很可以启发人一点遐思。若是面前江上,舟楫有十分钟的停止,你可以看到那雪样白的江鸥,在水上三五成群地打胡旋,你心再定一点,也可再听到那风浪打着江岸石上,拍达拍达作响。我是不会喝酒,我若喝酒,觉得比在夫子庙看“秦淮黑”,是足浮一大白的。
立在山下,远远望去,就可以从这巨人的胯下,看出后面的一湾碧绿碧绿的青天,云烟缥缈,山意悠闲,清通灵秀,只觉得是身到了另一个天地。
烂柯纪梦——郁达夫
晋王质,伐木至石室中,见童子四人弹琴而歌,质因倚柯听之。童子以一物如枣核与质,质含之便不复饥。俄顷,童子日:“其归!”承声而去,斧柯摧然烂尽。既归,质去家已数十年,亲情凋落,无复向时比矣。
这传说,小时候就听到了,大约总是喜欢念佛的老祖母讲给我们孩子听的神仙故事。和这故事联合在一起的,还有一张习字的时候用的方格红字,叫作“王子去求仙、丹成人九天,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我的所以要把这些儿时的记忆,重新唤起的原因,不过想说一句这故事的普遍流传而已。是以樵子入山,看神仙对弈,斧柯烂尽的事情,各处深山里都可以插得进去,也真怪不得中国各地,有烂柯的遗迹至十余处之多了。但衢州的烂柯山,却是《道书》上所说的“青霞第八洞天”,亦名“景华洞天”的所在,是大家所公认的这烂柯故事的发源本土,也是从金华来衢州游历的人非到不可的地方,故而到衢州的翌日,我们就出发去游柯山(衢州人叫烂柯山都只称柯山)。
十月阳和,本来就是小春的天气,可是我们到烂柯山的那天,觉得比平时的十月,还更加和暖了几分。所以从衢州的小南门出来,打桑树柏树很多的田野里经过,一路上看山看水,走了十六七里路后,在仙寿亭前渡沙步溪,一直到了石桥寺即宝岩寺的脚下,向寺后山上一个通天的大洞看了一眼的时候,方才同从梦里醒转来的人一样,整了一整精神。烂柯山的这一根石梁,实在是伟大,实在是奇怪。
出衢州的南门的时候,眼面前只看得出一排隐隐的青山而已;南门外的桑麻野道,野道旁的池沼清溪,以及牛羊村集,草舍蔗田,风景虽则清丽,但也并不觉得特别的好。可是在仙寿亭前过渡的瞬间,一看那一条澄清澈底的同大江般的溪水,心里已经有点发痒似的想叫起来了,殊不知入山三里,在青葱环绕着的极深奥的区中,更来了这巨人撑足直立似的一个大洞;立在山下,远远望去,就可以从这巨人的胯下,看出后面的一湾碧绿碧绿的青天,云烟缥缈,山意悠闲,清通灵秀,只觉得是身到了另一个天地;一个在城市里住久的俗人,忽入此境,那能够叫他不目瞪口呆,暗暗里要想到成仙成佛的事情上去呢?
石桥寺,即宝岩寺,在烂柯山的南麓,虽说是梁时创建的古刹,但建筑却已经摧毁得不得了了。寺后上山,踏石级走里把路,就可以到那条石梁或石桥的洞下;洞高二十多丈,宽三十余丈,南北的深约三五丈,真像是悬空从山间凿出来的一条石桥,不过平常的桥梁,决没有这样高大的桥洞而已。石桥的上面,仍旧是层层的岩石,洞上一层,也有中空的一条石缝,爬上去俯身一看,是可以看得出天来的,所谓一线天者,就系指这一条小缝而言。再上去,是石桥的顶上,平坦可以建屋,从前有一个塔,造在这最高峰上,现在却只能看出一堆高高突起的瓦砾,塔是早已倾圮尽了。
石桥下南洞口,有一块圆形岩石蹲伏在那里,石的右旁的一个八角亭,就是所谓迟日亭。这亭的高度,总也有三五丈的样子,但你若跑上北面离柯山略远的小山顶上去了望过来,只觉得是一堆小小的木堆,塞在洞的旁边。石桥洞底壁上,右手刻着明郡守杨子臣写的“烂柯仙洞”四个大宇,左手刻着明郡守李遂写的“天生石梁”四个大字,此外还有许多小字的题名记载的石刻,都因为沙石岩容易风化的缘故,已经剥落得看不清楚了。石桥洞下,有十余块断碑残褐,纵横堆送在那里。三块宋碑的断片,字迹飞舞雄伟,比黄山谷更加有劲。可惜中国人变乱太多,私心太重,这些旧迹名牌,都已经断残缺裂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烂何山志》编者,在金石部下有一段记事说:
名碑古物之毁于兵燹,宜也;但烂柯山之金石,不幸竟三次被毁于文人,岂非怪事?所谓文人的毁碑,有两次是因建寺而将这些石碑抬了去填过屋基,有一次系一不知姓名者来寺拓碑,拓后便私自将那些较古的碑石凿断敲裂,使后人不复有再见一次的机会。
烂柯山南麓,在上山去的石级旁边,还有许多翁仲石马,乱倒在荒榛漫草之中。翻《烂柯山志》一查,才知道明四川巡抚徐忠烈公,葬在此地,俗称徐天官墓者,就是此处。
在柯山寺的前前后后,赏玩了两三个钟头,更在寺里吃了一顿午饭,我们就又在暖日之下,和做梦似地回到了衢州,因为衢州城里还有几处地方,非去看一下不可。
一是在豆腐铺作场后面的那座天王塔。
二是城东北隅吴征虏将军郑公舍宅而建的那个古刹祥符寺。
三是孔子家庙,及庙内所藏的子贡手刻的楷木孔子及夫人兀官氏像。
这三处当然是以孔庙和楷木孔子像最了为一般人所知道,数千年来的国宝,实在是不容易见到的稀世奇珍。
陪我们去孔庙的,是三衢医院的院长孔熊瑞先生,系孔子第七十三代的裔孙。楷木像藏在孔庙西首的一间楼上,像各高尺余,孔子是朝服执圭的一个坐像,兀官夫人的也是一样的一个,但手中无圭。两像颜色苍黑,刻划遒劲,决不是近代人的刀势。据孔先生告诉我们的话,则这两像素来就说是出于端木子贡之手刻,宋南渡时由衍圣公孔端友抱同来衢,供在家庙的思鲁阁上;既以来衢州后的年限来说,也已经有八九百年的历史了。孔子像的面貌,同一般的画像并不相同,两眼及鼻子很大,颧骨不十分高,须分三挂,下垂及拱起的手际,耳朵也比常人大一点儿。孔子的一个圭,一挂须,及一只耳朵,已经损坏了,现在的系后人补刻嵌入的,刀法和刻纹,与原刻的一比,显见得后人的笔势来得软弱。
孔庙正中殿上,尚有孔子塑像一尊,东西两庑,各有迁衢始祖衍圣公孔端友等的塑像数尊,西首思鲁阁下,还有石刻吴道子画的孔子像碑一块;一座家庙,形式格局,完全是圣庙的大成至圣先师之殿。我虽则还不曾到过曲阜,但在这衢州的孔庙内巡视了一下,闭上眼睛,那座圣地的殿堂,仿佛也可以想象得出来了。
衢州西安门外,新河沿下的浮桥边,原也有江干的花市在的,但比到兰溪的江山船,要逊色得多,所以不纪。
最后教授说:“大家都看见了吧,起初并不起眼的一张纸片,我们以消极的态度去看待,就会使它变得一文不值。
一张纸片的命运——沈平
大学里,有一堂哲学课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期中考试后的一天,班里的一个同学因为各门功课都考得一塌糊涂,所以忧心忡忡,在哲学课上无精打采。他的异常引起了哲学教授的注意,教授把他从座位上叫了起来,请他回答问题。教授拿起一张纸扔到地上,请他回答:这张纸有几种命运也许是惊慌,也许是心不在焉,那位同学一时愣,好一会儿,他才回答:“扔到地上就变成了一张废纸,这就是它的命运。”教授显然并不满意他的回答。教授又当着大家的面在那张纸上踩了几脚,纸上印了教授沾满灰尘和污垢的脚印,然后,教授又请这位同学回答这张纸有几种命运。
“这下这张纸真的变成废纸了,还有什么用呢?”那同学垂头丧气地说。
教授没有说话,捡起那张纸,把它撕成两半扔在地上,然后,心平气和地请那位同学再一次回答同样的问题。
我们被教授的举动弄糊涂了,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那位同学也被弄糊涂了,他红着脸回答:“这下纯粹变成了一张废纸。”
教授不动声色地捡起撕成两半的纸,很快,就在上面画了一匹奔腾的骏马,而刚才踩下的脚印恰到好处地变成了骏马蹄下的原野。骏马充满了刚毅、坚定和张力,让人充满遐想。最后,教授举直画问那位同学:“现在请你回答,这张纸的命运是什么?”
那位同学的脸色明朗起来,干脆利落地回答:“您给一张废纸赋予希望,使它有了价值。”教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快,他又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张画,一眨眼的工夫,这张纸变成了灰烬。
最后教授说:“大家都看见了吧,起初并不起眼的一张纸片,我们以消极的态度去看待,就会使它变得一文不值。我们再使纸片遭受更多的厄运,它的价值就会更小。如果我们放弃希望使它彻底毁灭,很显然,它就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美感和价值了,但如果我们以积极的心态对待它,给它一些希望和力量,纸片就会起死回生。一张纸片是这样,一个人也一样啊。”
大抵每个人的心中总有即时的灿烂、长久的追忆。心中那一丝撩人的情思,如桃花般艳丽,停留在岁月的背景里,这就是我们抚之怆然的爱情。
十年的等待——鲍若男
中午时分,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岁,穿着笔挺西服的男人,心事重重地走进了这家飘散着浓浓咖啡香的小小咖啡厅。
“欢迎光临!”年轻的老板娘亲切地招呼着。男人一面客气地微微点点头,一面走到吧台前的位子坐了下来,开口对老板娘说:“麻烦给我一杯摩卡,谢谢。”
“好的,请稍候。”老板娘微笑着说。接着便开始熟练地磨碎咖啡豆,煮起咖啡来。男人一直带着笑容看着老板娘煮咖啡的动作,似乎对这样的景像感到相当欢喜。
过了没多久,老板娘便将一杯香醇的咖啡端到男人的面前。“请慢用!”“谢谢。”男人将杯子拿到嘴边,浅浅地尝了一口。“觉得我们这家店怎么样?”“很不错!气氛很好。”“我自己也是很喜欢,所以虽然生意不好,我和我先生却还是舍不得把它关掉。”“嗯……”男人好似有所同感地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咖啡。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空荡荡的店里只剩下悠扬的爵士音乐。这时男人忽然开了口,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什么问题?’老板娘好奇地问。‘这该怎么说好呢?”男人抓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你可以先听我说个故事吗?”
老板娘点点头,示意男人继续说下去。
“我以前有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已经到了要论及婚嫁的地步。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发展得相当平凡,并不是什么经过大风大浪、轰轰烈烈般的爱情。但我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我一直期待着的女孩。更令我高兴的是她也回应了我的示爱,接受了我。这一切顺利让我整个人陶醉于幸福和喜悦之中,只不过……”“只不过?发生了什么事吗?’老板娘打断了男人的话。男人脸色沉了下来,略微停顿了一下后,开口说下去:“只不过我忘了幸福的背后,往往藏匿着最可怕的恶魔。就在我们订婚前一个月的一个晚上,她……她却遭到歹徒的强暴……”“啊!”老板娘惊讶地叫出了声。
“都怪我!要是我那天坚持送她回去就好了!”男人用力地打着桌面,杯子中的咖啡因剧烈的震动而溢了出来,他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自责。“你要问我的该不会就是这个吧?’老板娘一面擦拭着溢出来的咖啡一面说。
“不!不是的!我对她的感情不会因为这样而有所动摇,我决定仍旧如期订婚,可惜就在我们订婚的那一天,她上吊自杀了。”男人说话的语调十分平静,但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当时的他是多么的难过与震惊。“自杀!那她有没有怎么样?”老板娘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男人。“幸运的是我们发现得早,送到医院时还有救,但脑部因严重缺氧而呈现昏迷状态,甚至一度有成为植物人的危险。”
“那她后来醒过来了吗?”“有的,她醒了!但当我得知她醒了的消息,高兴地要去看她时,却被她父母给拦在门外。”
“为什么?她父母为什么不让你去看她?”‘当她父母跪在地上求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认识我以后的记忆,医生说这是选择性失忆症,当人在遭遇极大的打击时,会逃避性地藏起一些记忆。她父母求我暂时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他们认为让她就这样忘了之前的一切对她比较好,怕我要是去见她或许会让她回想起来过去发生的事情,到时她可能又会陷入昏迷,甚至又跑去自杀。如果我是真的爱她,现在就不要去见她。为了她,也为了我们的以后,他们要我忍耐一下。”
“她父母这么说也是有道理,反正只是暂时嘛!等她情绪和身体都稳定了,你就又可以见她啦!”老板娘听了男人的话后这样说。
男人对着老板娘微微笑了笑说:“你知道他们的暂时指的是多久吗?是十年啊!也就是这十年里我得要忍受这种没有她的日子,就算偶尔在路上碰面,也得要装作陌生人和她擦肩而过。你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难熬,这样想爱却又不能爱的心情有多痛苦!”男人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吼着。“虽然这样很痛苦,但你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吧?”老板娘用可怜的眼神看着男人。
老板娘的眼神让男人冷静了下来,点头说:“嗯!而且到今天就满十年了!”
“哦!真的吗?那真是恭喜了,你努力撑了十年,到今天终于可以去见她了!”老板娘开心地说。“是这样没错!但是愈到这一天,我反倒愈害怕。十年了,我的心意是没有改变,但是她呢?如果我跟她说了以前的事,她还是想不起我那怎么办?或者是她已经有男朋友,甚至结婚了呢?这就是我想请教你的问题!”男人似乎略带紧张地看着眼前年轻的女店主,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嗯……”老板娘用手托着头,脸色凝重地想着男人所提的问题。“我想既然你这么爱那个女孩,她记不记得你其实并不重要,最多是重新开始而已,再重新追求她一次,再重新谈一次恋爱,其实也很不错吧!而且就算有男朋友了也没关系啊!把她从他手中抢过来不就行了吗!”老板娘笑着说。“但是她忽然将表情严肃了起来,“但是如果她已经结婚了的话,那你就放弃吧!我们结了婚的人啊,是最痛恨有人破坏人家家庭的了!”“是吗?”男人低着头冷漠地说。“没错!所以你可千万别做个破坏女人家庭的人哦!”
叮呤!挂在门上的铃铛又响了起来,走进来几个刚下课的大学生,老板娘走出吧台,忙着招呼这几位新来的客人。“对了!”老板娘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男人。“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些啊!我和你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啊!”她好奇地问。“大概是因为那个女孩曾说过,结婚以后要和我一起开一家像这样的咖啡厅吧!”
“哦!原来是这样子啊!”老板娘说。“嗯!只是这样而已!只是……”男人不停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就好像在借此告诉自己什么似的。
爵士乐停了下来,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大学生谈笑的声音。男人低着头偷偷地瞄着老板娘手上的结婚戒指,一滴温暖的眼泪悄悄地滑进了那杯早已冷却的咖啡里。
情深至此,令人啼嘘喟叹。大抵每个人的心中总有即时的灿烂、长久的追忆。心中那一丝撩人的情思,如桃花般艳丽,停留在岁月的背景里,这就是我们抚之怆然的爱情。
因为她的心中有爱,一切都会纯如天然。
爱的力量——伍迪·艾伦坦
在这个几乎都是黑人的居住区,没有人不认识她。她是个白人女作家,不是和他们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前面三英里处。这儿有个偏僻小站,公交车每两小时才来一趟,而且这些公交车司机们都有一种默契,有白人才停车。这个女作家的住处前面也有一个车站,可是为了让这里的黑人顺利地坐上公交车,她每天坚持走三英里来这里上车。
一个没有太阳的冬日早晨,刺骨的寒气悄悄地渗进候车人的骨髓,等车的黑人时而翘首远方,时而抬头望着哭丧着脸的天空。突然,人群骚动起来,车来了,一辆中巴正不紧不慢地开了过来,奇怪的是,人们仍站在原地仍在翘首更远的地方,他们似乎并不急于上车,似乎还在企盼着什么。原来,她还没有来。这时,远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身影,人群又一次骚动起来。是她!她走得很急,有时还小跑一阵,最后,黑人们几乎是拥抱着将女作家送上了车。她天天如此,风雨无阻。
因为她的心中有爱,一切都会纯如天然。女作家正是因为这种爱的力量,才会如此自然地做着他人觉得不可思议的“难”事。
比起我的课来,一个生命的成长似乎更重要。所以,那一刻,我宁愿为她等待两分钟。
沉寂的两分钟——王笑天
他是这所中学最富经验也是最受敬仰的一位老教师。曾经听人讲过他的一件事情,听后感概万分,对这位长者倍添崇敬之情。
那是一次学校开展的教学观摩活动,旨在促进老师之间的教学交流和提高教学水平。在他的观摩课上,台上老师谈吐自如,台下学生应答如流,灵活自如地引导、点题、穿插,再加上一些现代化教学手段的动用,使那堂课程进行得严谨而又浑然一体。
接下来是随意提问。被点到的学生回答很好,老师稍一点拨,理想的答案就顺口而出。当他又点到一个学生的时候,一个胖胖的女同学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脸红红的,却不说话。当时屋子里静极了,分明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大家的眼睛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只见她的喉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一堂优秀的公开课因此而略显瑕疵。然而老师并没有及时让那个学生坐下,以结束这个尴尬的场面。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就在我们感觉场面几乎室息的时候,再看向那个学生,发现她好像平复了一些,缓缓地开口了。大家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她一字一顿地回答老师的提问,回答非常到位,老师很是满意,点着头,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然后让她坐下了。
后来谈起课堂上的这件事情,他说“她有些轻微的口吃,一直生活在自卑的阴影里,以致形成了胆怯和孤僻的性格。她是个女孩子,自尊心就会更强。是的,在当时的情况下,她一定很着急,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然而,恰恰是这样一个场面,对她是多么的重要,如果当时我断然让她坐下了,她失去的将是下一个在大庭广众面前开口的信心和勇气,比起我的课来,一个生命的成长似乎更重要。所以,那一刻,我宁愿为她等待两分钟。”
为了记住自己是怎样过来的,这个“吃唾”的孩子从此改名叫秦沫沫。
最美的名字——康玲
在震撼中国、震撼世界的那场唐山大地震中,许多人在承受巨大灾难的同时,更感受到人间浓浓的爱。有这样一个感人的故事。
一个叫秦玲玲的小女孩,两岁的时候发烧住进唐山市儿童医院,不幸遇上了大地震。陪床的妈妈当时就被坍下来的一块楼板夺去了性命。她和两个阿姨被埋在废虚下面。一开始,可怜的小孩不停地哭闹,喊着要妈妈,但很快就哭不动了。两个阿姨轮流抱着她,她们在那被废虚隔阻的狭小空间里,相互偎依着,企盼灾难快点过去,好将她们救出去。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两个阿姨心急如焚,她们试着往孩子的嘴里滴了些尿液,可那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肯咽,全都吐了出来。“这孩子的命怕是保不住了。”一个阿姨伤心地说!”另一个阿姨也绝望地说。突然,这个阿姨被自己的话提醒了,她俯下身子对着小女孩的小嘴喂了一点唾沫,另一个阿姨也在冒烟的口腔中艰难地积存了一点唾沫喂给了她……六十多个小时过去了,她们终于被解救出来。为了记住自己是怎样过来的,这个“吃唾”的孩子从此改名叫秦沫沫。
一个女孩子人见人爱,有人问她:“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你?”小女孩天真地说:“我猜,大概是我爱每一个人的缘故吧。”
生命的意义在爱人——董菲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美国一位大学教授和他的学生来到黑人贫民窟搞调查,其中有一个课题是预测该地区的名黑人孩子将来的前途。学生们认真地做着报告,几天后,这份报告的结果出来了,但它令教授忧心忡忡。学生们在报告中预测,这250名黑人孩子将来无所作为,只能成为社会负担。
年后教授去世了,他的一位同事从他的档案中发现了这份民窟调查。他看到,事实并不像报告的结论那样令人沮丧,相反,发生的一切让这位同事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接受调查250名黑人孩子中,除了18人离开故土,无最新消息外,其余的232人都成就斐然,他们当中有的成为了银行家,有的成为了大律师,有的成为了企业家,有的成为了着名影星。
教授的同事逐个采访了这232人,追问他们何以能成功。这些人说的最多的是:“我们应该感谢我们的小学老师。”同事费尽周折找到了那位小学老师,此时,她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说话不太清楚,可是有一句话同事能听懂:“我爱这些孩子。”
这个故事让人想到了英国伟大的诗人罗杰斯生前和朋友们谈得最多的一个话题。一个女孩子人见人爱,有人问她:“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你?”小女孩天真地说:“我猜,大概是我爱每一个人的缘故吧。”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深深地被师母对师傅的那一份执着和真爱打动了。
飘动的红纱巾——石红梅
他年轻时是一名火车司机。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他已两鬓斑白。在他七十寿诞的家宴上,他给我们讲了他和一个“疯女人”的故事。
在他参加工作刚满一年的时候,他的师傅因公殉职。师母是一个农村妇女,生性内向、意外的打击使她更加沉默寡言。为了照顾她的生活,车站安排她当清洁工。于是,人们看见了一个整天不停扫地的机械而麻木的身影。而且,每当夕阳西下,人们都可以看见她站在丈夫遇难的山坡上,向丈夫生前开过的火车拼命地挥舞着一条红纱巾。人们猜测她受剌激太深,神经已经错乱。
就在这名火车司机光荣退休的欢送会上,“疯女人”破门而入,恭恭敬敬地向司机深深地鞠躬。在人们疑惑的目光中,“疯女人”从衣袋中郑重地拿出一条火红的纱巾,专注地系在了这名火车司机的脖子上,然后操着浓厚的乡间口音对大伙说:“也许大家不知道,如果没有他,没有这条红纱巾,说不定我就随着孩子他爸走了,就是他和这条红纱巾使我坚强地活了下来。记得在孩子他爸刚走时,我觉得天都塌了。我总觉得孩子他爸没有走远,总有回来的时候。于是,我就拿着结婚时孩子他爸给我买的这条红纱巾,天天叫他回家。我每次挥动纱巾时,都看见他跟我挥手打招呼。这就更坚定了我的信心,发誓一定要把他等回来。我就这么天天地盼啊,一天一天地等啊,一等就等了三十年啊!我知道每天都是你在给我打招呼!三十年啊,真难为你了!你就是俺的救命恩人呀!”
这名火车司机说,其实刚开始时,他完全是凭着一份同情心在安慰师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深深地被师母对师傅的那一份执着和真爱打动了。于是,每天和师母打招呼就成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仪式。
代理典狱长早晨散步时惊愕地发现,一大群原来最凶悍、最冷酷的囚犯,竟如同牲口般齐集在大门口。
生命的再现——史迪夫·杰克
路易斯·劳斯是星星监狱的典狱长,那是当时最难管理的一个监狱。可是二十年后劳斯退休时,该监狱却成为一所提倡人道主义的机构。研究报告将功劳归于劳斯,当他被问及该监狱改观的原因时,他说:“这都由于我已去的妻子——凯瑟琳,她就埋葬在监狱外面。”
凯瑟琳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劳斯成为典狱长时,当年,每个人都警告她千万不可踏进监狱,不仅因为那里是很危险的地方,而且对孩子的成长会有非常不好的影响。但这些话拦不住凯瑟琳!第一次举办监狱篮球赛时,她带着三个可爱的孩子走进体育馆,与服刑人员坐在一起。她的态度是:“我要与丈夫一道关照这些人,我相信他们也会关照我,我不必担心什么!”
一名被定有谋杀罪的犯人瞎了双眼,凯瑟琳知道后前去看望。她握住他的手问:“你学过字阅读法吗?”什么是“‘字阅读法’?”他问,于是她教他阅读。多年以后,这人每逢想起她的爱心还会流泪。凯瑟琳在狱中遇到一个聋哑人,结果她自己到学校去学习手语。许多人说她是耶稣基督的化身。在以后的十八年间,她经常造访星星监狱。
后来,她在一桩交通意外事故中逝世。第二天,劳斯没有上班,代理典狱长接替他工作。消息立刻传遍了监狱,大家都知道出事了。接下来的一天,她的遗体放在棺木里运回家,她家距离监狱不远。
代理典狱长早晨散步时惊愕地发现,一大群原来最凶悍、最冷酷的囚犯,竟如同牲口般齐集在大门口。他走近去看,见有些人脸上竟带着悲哀和难过的眼泪。他知道这些人爱凯瑟琳,于是转身对他们说:“好了,各位,你们可以去,只要今晚记得回来报到!”然后他打开监狱大门,让一大队囚犯走出去,在没有守卫的情形下,走几里路去看凯瑟琳最后一面。结果,当晚每一位囚犯都回来报到,无一例外阳光下我不断成长,大地慷慨地赋予我生命,天国,又把那神奇世界的光辉洒满我一身。
新的生命——雨果
我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未来的生命。我仿佛是一片被砍伐过不止一次的树林那样,新生命的萌芽,从来没有像今天那么旺盛。阳光下我不断成长,大地慷慨地赋予我生命,天国,又把那神奇世界的光辉洒满我一身。
你说,灵魂无非是体力凝成的果;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体力衰退时,我的灵魂却燃烧得那么炽烈?寒冬临近了,我的心中却充满着盎然春意。我,闻到了我青春时的芬芳,闻到了紫罗兰、丁香和蔷薇的气息。愈是接近终点,就愈清晰地感觉到那期待着我的未来世界的永恒的交响乐的声音。啊,它是那么微妙,却又那么单纯。
岁月悠悠,人生长河中开始浮起回忆岛屿。
忆——罗曼·罗兰
岁月悠悠,人生长河中开始浮起回忆岛屿。最初是一些隐隐约约的小岛,那是露出于水面之上的几块零星的岩石。接着,又有新的岛屿开始在阳光下闪耀。茫茫时日,在伟大而单调的摆动中沉浮回转,令人难以辨认,但渐渐地终于显出一连串而喜悦时而忧伤的首尾相衔的岁月,即便有时中断,但无数往事却仍能越过它们而连接在一起。
甜蜜的回忆,亲切的容貌,宛如谐音悠悠的旋律,不时萦回在你的心头,在那往昔的经历中,纵有名邑大川、梦中风光,纵有恋人倩影,却怎么也比不上童年漫步时留在幼小的心灵上那深深的记忆,也比不上把小嘴贴在冰冷的窗上透过嘘满水汽的玻璃所看到的一角庭院那样叫人难忘。
当它成熟,上帝将进入到你的艰难之中。除了在此,你难道还会在别处与上帝相遇吗?
一次晨祷——里尔克
如若可能,早起工作。你若不能做到,是什么阻碍了你?路途中有什么艰难吗?你不喜欢艰难?它能够将你杀死,它具有威力,这是你所知的艰难。你对轻松又了解多少?一无所知。我们以轻松毫无记忆。即使你可以选择,你难道不是必得选择那艰难吗?你未感到它与你相连吗?它难道未经由你的爱与你相连吗?它难道不是真正的来自故乡的东西吗?
你若选择了艰难,不就与自然统一了?你认不认为呆在泥土里的种子不会更轻松?难道候鸟和那些自谋生路的野兽过得不艰难?
你看:根本不存在轻松与艰难。生活本身就是艰难的,但你想活命吧?你若把接受艰难称为义务,你就错了。驱动你这样做的是自我生存的本能。你的义务究竟是什么?义务就是去爱艰难。你承受艰难而言语不多,你必须晃着它哄它入睡,当它需要你时,你必须在它身旁。它随时都会需要你。你必须相当热心和良善,交你的艰难宠惯,使它离不了你,使它像孩子一样依赖你。
你若做到这一步,你将不再愿意来人将它从你手里夺走。
你凭爱走到这一步。爱是艰难的。如果有人令你去爱,他给了你一项巨大的任务,但不是不能完成的。因为,他不是让你去爱人,这不是初学者能做到的,他也不要求你去爱上帝,这只有最成熟的人才能做到。他只是指向你的艰难,那是你最微薄又最丰沃的东西。你看,轻松对你一无所求,但艰难在等着你,你的所有力量在那儿都派得上用场,而且,即使你的生命漫长,你也没有一天留给讥嘲你的轻松。
走进你自己的心,建造你的艰难。你若如一块随四季变换的土地,那么,你的艰难在你心中应如一间房屋。想想看,你不是星辰:你没有轨道。
你必须成为自己的一个世界,你的艰难应是这世界的中心,吸引着你,有朝一日,它将越过你,以其重力影响一个命运、一个人,影响上帝。当它成熟,上帝将进入到你的艰难之中。除了在此,你难道还会在别处与上帝相遇吗?
当人渐臻完美之时,会感到自己是浩无边垠的苍穹,是横无际涯的海洋,是盛燃不衰的烈火,是璀璨耀目的光焰。
完美——纪伯伦
兄弟,你问我:人,何时才能完美无缺?
请听我回答:
当人渐臻完美之时,会感到自己是浩无边垠的苍穹,是横无际涯的海洋,是盛燃不衰的烈火,是璀璨耀目的光焰,是间或狂作、间或静默的风暴,是时而电闪雷鸣、时而大雨滂沱的乌云,是欢歌笑吟或悲泣哀号的流水,是春来繁花似锦、秋至枝叶凋零的万木,是耸入云霄的山峦,是深邃低沉的峡谷,是有时肥沃丰饶、有时荒芜贫瘠的大地。
当人感到这一切时,也便到达了通往完美之路的中途。要想达到完美境界,那么他还应该在内省之时自感是依恋母亲的孩童,是现及后嗣的长者,是彷徨于愿望与爱情之间的青年,是奋战过去、苦挣未来的壮年,是独蹲禅房的隐士,是身陷囹圄的罪犯,是埋头书稿的学者,是挣扎在软弱獠牙与饥馑利爪之间的娼妓,是饱尝苦涩、逆来顺受的穷汉,是利欲熏心、谦恭下士的富翁,是漫游在晚霞烟雾和黎明曙光之中的诗人。
当人经历并且熟悉了这一切的时候,也便达到了完美境地,与上帝形影不离。
可是,妈妈,你今天得告诉我,神话里的特潘塔沙漠在哪儿?
流放的地方——泰戈尔
妈妈,天空里的光芒逐渐暗淡;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的游戏一点儿也不好玩,所以我到你身边来了。今天是星期六,是我和你的假日。
放下你的活计吧,妈妈;坐在靠窗的这一边,告诉我,神话里的特潘塔沙漠,究竟在什么地方。
大雨的阴影遮盖着白昼,从这头遮到那头。
凶猛的闪电正在用它的爪子抓着天空。乌云轰响、雷声隆隆的时候,我心里害怕,我依附在你的身边,我喜欢这样。
大雨在竹叶上哗啦啦的响上好几个钟点,我家的窗子也随着阵风震得格格的响,这时候,妈妈,我喜欢单独和你一起坐在房间里,听你讲到神话里的特潘塔沙漠。
妈妈,沙漠究竟在哪儿,在什么海的海滩上,在什么山的山麓下,在什么国王的王国里?
那儿没有标明田地疆界的篱笆,也没有村民们可以在晚间走回村子去的、或者妇女们在森林里捡了枯枝可以运到市场上去的小径。特潘塔沙漠躺在那儿,沙土里只有小块的黄色枯草,只有一棵树,一对聪明的老鸟在树上作巢。
我可以想象,就在这样一个乌云满天的日子,国王的年轻的儿子,怎样的独自骑着灰色马穿过沙漠,去寻找那被囚禁在不可知的海洋彼岸巨人宫里的公主。
当蒙蒙雨雾从遥远的天空下降,电光闪射如突然发作的疼痛,他可记得他的不幸的母亲,被国王抛弃,正在打扫牛棚,擦着眼泪,当他骑马穿过神话里的特潘塔沙漠的时候?
妈妈,你瞧,白昼还没有完,天色就差不多黑了,那边儿村子里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
牧童早已从牧场上回家来了,人们离开了耕地,坐在屋檐下的草席上,望着那苦着脸的愁云。
妈妈,我把我所有的书都放在书架上了——现在可不要叫我做功课。
等我长大了,长得跟爸爸一样大了,我会把必须学习的都学到手的。
可是,妈妈,你今天得告诉我,神话里的特潘塔沙漠在哪儿?
昨夜我看见你的脸适合于另一个颅骨上。我听见你的嗓音和笑声穿过别的嘴唇。
昨夜我看见——斯洛特
昨夜我看见你的脸适合于另一个颅骨上。我听见你的嗓音和笑声穿过别的嘴唇。
一条细线自你的另一张脸上空缺;我蚀刻在你的前额上的那条细线。它是我们一同追溯的线,我们眼睛附近的同一条线。
今天我想知道你是否在什么地方来到了我们的线条相交之处;时间和肉体互相横越之处;我与你再次成为间隔之处。
有一个彗星和所有的潮汐相遇以及我们也将再次如此的点。
我的灵魂与河流一样深沉。
黑人谈河——休斯
我了解河流,我了解河流和世界一样古老,比人类血管中的血流还要古老。
我的灵魂与河流一样深沉。
当朝霞初升,我沐浴在幼发拉底斯河。
我在刚果河旁搭茅棚,波声催我入睡。
我俯视着尼罗河,建起了金字塔。
当林肯南下新奥尔良,我听到密西西比河在歌唱,我看到河流混浊的胸脯被落日染得一江金黄。
我了解河流,古老的,幽暗的河流。
我的灵魂与河流一样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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