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油灯的女神

    晚上8点以后，是护士们的休息时间，她们不可以再到病房里随便走动。弗洛伦斯利用这段时间处理有关的文件或写信，直到夜深人静，人们都已熟睡的时候，她才领着另一位护士，提着油灯，在病房的长廊上轻步走动，巡视每一张病床上熟睡的士兵。

    关于这件事，美国诗人朗费罗作了诗歌歌颂她。

    不认识弗洛伦斯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事实上这只不过是她所有工作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多人的重视呢？或许是因为弗洛伦斯在伤兵病人的眼中早已被塑造成一个高贵、可亲的形象，使得人们很自然地关心她的每一个小动作吧！他们在感激之余就在家信中透露了这件事。

    有一首诗就是为了赞扬她可敬的爱心而写的，现在摘录如下：

    我看见在海的那一边

    有一位女郎

    提着微弱的灯火巡视每一个房间

    那些受伤的士兵

    好像都做着甜美的梦

    微侧的脸庞

    望着提油灯的女郎

    向着壁上晃动的倩影

    送上一个虔诚的吻

    ……

    提着油灯的天使

    每一封伤兵的家书里，总难免要吐露对弗洛伦斯的感激和赞美。

    只要看她走过，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欣慰，她永远是那么亲切地问候每一张床上的病人。但医院太大了，伤兵也太多了，她不能在同一张病床前停留太久，于是伤兵们只好望着映在墙上的影子，送一个飞吻，以表示心中无限的感激。

    记者马可也曾在给国内朋友的信中，提到了她：

    如果说她是医院的天使，那绝不是夸张的话，每当她苗条的身影柔静地飘过每一个病房时，士兵们都以感激的眼神目送她渐渐远去。全国人民以对待巾帼英雄的心情，欢送她离开英国。人们对她的期望是正确的，她的才华、爱心和勇气堪称女中之最。

    这是一位仁慈的天使。

    伤兵与日俱增的感谢和信赖，使得弗洛伦斯逐渐神化，她在患者的心中已不再是凡夫俗子，凡是由她照顾的病人都会奇迹似的再现生机。

    有些医生认为没有希望的病人，都在弗洛伦斯的关照下逐渐好转；也有些不听从医师指示，拒绝开刀或接受治疗的顽固病人，也在她苦心的劝说下，乐意遵循医师的指示，像只温驯、听话的绵羊；那些体力耗尽、病势垂危，没有元气接受手术的病患，因弗洛伦斯在一旁的细心照料，如同枯萎的小草受到雨露的滋润，再次茁壮、焕发出生机。

    只要有她在，病患们都变得勇敢而坚定，哪怕是死神已在招手，也能安详地离去。因此每一位垂死的士兵，都以再见弗洛伦斯一面为最后的愿望，他们紧紧握住那双纤瘦的手，含笑永别人间。

    当时伦敦社交界一位著名的议员在斯库塔里考察回来后，曾发表了下面的谈话：

    当我在简陋的医院中看见弗洛伦斯后，我才领悟到历史上所记载的古代圣人的威仪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当众向士兵们宣布，刚才天空中出现一道裂缝，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小姐已登天为神，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会感到惊讶或怀疑，因为这正是人们心目中的弗洛伦斯。

    士兵们都深信，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在他们的身边，这也正是弗洛伦斯在这个医院中所造成的影响，人们迫切地需要她！

    然而弗洛伦斯是军医和将官的眼中钉，碍于国家特派的情面，他们外表显得毕恭毕敬，背地里却与她钩心斗角，想破坏她的一切计划。

    南丁格尔本来是一种鸟的名字，因此有人私下称她为“鸟”。他们都极尽破坏之能事，尽可能地不与南丁格尔合作，哪怕是举手之劳，他们也会憎恶地说：“管它呢，那是鸟的事！”

    有些军医从不与她交往或打招呼。但弗洛伦斯沉默、坚强、温柔、善良的个性，在长期的相处下，已渐渐地使这些人醒悟。尤其是医院中的医生和牧师，只要见到她就如同见到上帝的化身，在无形中产生一股力量与安全感，进而完全信赖她。

    这种感觉犹如甘露般滋润着每个人的心灵，即使是对她存有成见的军医也不得不为她的才华和热忱由衷地生出仰慕之情。从此以后，凡是医院中发生的大小事情，军医们必会首先询问弗洛伦斯的意见。

    弗洛伦斯来到斯库塔里半年后，这里的情况和以前截然不同。仅仅半年的时间，那些可怕的、污秽的、悲惨的记忆如同一场噩梦般烟消云散了！

    本来高达42％的死亡率，现在已降为22％。之前为数过多、超越3400名的病患，现在也只剩下1000名，而且这1000名病患中，不能离开病床的，仅有100名。

    之前的长廊里到处栖息着毒虫和老鼠，现在再也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士兵们的谈笑声，他们经常聚集在一起谈天说地。

    两项计划

    虽然医院中处处呈现祥和安乐的景象，但处事谨慎的弗洛伦斯仍为另一件事感到不安。她眼看着即将痊愈的士兵沉溺于不良的娱乐中，而失去生活规律，毫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这怎能不让她痛心和失望呢？

    “什么事情最可怕？什么事情最悲惨？这是外人无法得知的。那绝不是受伤流血、传染病的侵害或寒暑不定的气候变化，而是酗酒的人像野兽一样失去人性。那种习惯让人不讲道义，过着糜烂、违反常理的生活，使人谄媚、钻营、自私自利、行为卑鄙。”弗洛伦斯悲痛地写道。

    身体恢复健康，而精神却受到损害的人，仍不能算是健康的人，弗洛伦斯为了挽救这些自我摧残的人，制订了两个计划。

    首先设立图书室和娱乐所，购置足够的报纸、杂志和富于趣味性的书籍，以及有益于身心的娱乐器材，再教导士兵们树立正确的观念，掌握使用器材的方法，以防止他们被不良嗜好吸引。

    “真无聊，她的花样太多了！”

    “就是嘛，留在战地的士兵难免会胡作非为，这是很自然的现象。也许在女人眼中，这都是野兽般的行为，但她们可别忘了，士兵来战场是要杀人的，当然跟野兽一样了。”

    “女人就是女人，她以为士兵们会像小绵羊一样接受她的哄骗，乖乖地坐在那里看书、看报纸？”

    一些人私下谈论着，似乎对她的计划不太感兴趣。但这项计划一经报道出去，立刻受到后方人民的一致赞同，百姓们争相捐赠各种书籍和娱乐用品。这些东西在运送过程中，不论是用轮船还是用飞机，一律免费。

    更巧的是，有一位贵族正好来到斯库塔里，为了响应后方的支持，他主动捐赠了一栋房子，作为图书室。

    1856年1月，图书室正式开放。后来图书室的人流量太大，为了满足需求，弗洛伦斯他们一再扩大图书室的占地范围，最后还扩展到了克里米亚半岛。

    关于在国内购置读物和器材的工作，姐姐芭斯诺普是第一功臣，她称这些东西为“弗洛伦斯的军中教育”。

    “要把弗洛伦斯的军中教育所需要的用品送到前线，供士兵们使用，可真不是件轻松的事！”芭斯诺普在信中向朋友吐露这项工作的困难。

    军中教育计划除了这些供应品外，还从国内聘请了一些学者专家到斯库塔里做简单的科学演说。

    初步计划收到良好效果后，弗洛伦斯又想用咖啡馆来代替诱惑士兵的酒吧。咖啡馆预定设立在士兵往返最密集的中心地带，它濒临美丽的博斯普鲁斯海峡，为了纪念印加曼战役，所以起名为印加曼咖啡馆。印加曼咖啡馆中低廉的消费额和明净的窗几吸引了不少士兵。

    第一项大计划完成后，弗洛伦斯又着手第二项计划——鼓励储蓄。

    弗洛伦斯建议士兵们把薪水的一部分寄回家中，因为在战地并不需要太多的花费，身边留着太多钱，反而会使他们误入歧途。

    她的储蓄计划，使军官感到惊讶！

    “这项计划绝对不会产生效果，因为他们不是会寄钱回家的那种人。”

    连陆军大臣潘穆尔（在战争中内阁改组了，陆军大臣也换了新人）也认为第二项计划成功的概率不大。但弗洛伦斯比较了解士兵们的心理，因此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1000英镑的储蓄金送回英国。

    住在伦敦的姑丈也义不容辞地接受这项委任，负责把寄回来的钱分送到每一个士兵的家里。

    不久，英国政府出面办理这项汇款计划，并由内阁会议决定设立汇款事务所，在6个月中，一共收到了71000英镑的士兵存款。

    如果不是弗洛伦斯提倡储蓄运动，这笔庞大的财富必定又会在糜烂、无规律的生活中白白地浪费掉。弗洛伦斯提倡储蓄具有双重意义，除了使士兵的生活正常化，也使后方的家眷们知道他们勇敢的亲人在前线过着富足的生活。

    弗洛伦斯的功劳已超出了我们所能想象的范围，一般人认为无法完成的事，如今都由一个女人完成了！

    姐妹塔

    弗洛伦斯的工作已超出了她的责任范围，她从不计较自己付出了多少，只求为人们尽心地服务。

    在简陋的医院西北方有一座塔，塔中有一个大房间，那是医院用品的储藏室。在仓库旁还有一个小房间，这就是弗洛伦斯的办公室。

    凡是书写性质的工作，都在这里办理，有关的重要会议也在这里召开，这个小房间可谓是“仁慈天使”的工作中心。

    换句话说，塔里的小房间和隔壁的大仓库所放出的光芒犹如深夜中的明灯。军人和当地的居民称这座塔为“姐妹塔”，认为它是力量与生命的源泉。

    经常有很多军官夫人、士兵妻子、修女、护士、伤兵病人等要求和弗洛伦斯晤谈。当时，各国联军都杂居在此，土耳其、西班牙、法国、意大利等国的士兵，也要求与弗洛伦斯见面。弗洛伦斯以各种不同的语言和来者交谈，给予满意的回答，他们都带着感激、敬佩的心情回去。

    大家都知道，弗洛伦斯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子，她精通多种语言，为人诚恳，心地善良，因此护士们又称这座塔为“传说塔”。

    “传说塔”来源于基督教旧约创世纪十一章中的记载。传说在一次洪水中，诺亚带着子孙移居到巴比伦，他们在此繁衍后代，建造都市，后来又想建造一座与天齐高的塔，因为天上是神的宫殿，他们希望建一座通达神的宫殿的高塔。但他们的目的非但不是要歌颂神的伟大或赞美神的宫殿，而且还怀着傲慢无理的态度，因此引起了神的愤怒。神施展法力，让筑塔的工人语无伦次，含糊混淆，无法沟通。神还让人类忘记了原始的共同语言，因而产生了多种不同的语言。这样，上面和下面的工作人员语言不通，无法取得联络，这项工程也就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大家只好停止筑塔，分散到世界各地。之前人类只有一种共同语言，但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工人们带着不同的语言分散各处，于是造成了今日这种状况，每个地方、每个国家都使用各不相同的语言。

    除了弗洛伦斯，再也没有人能把心意传达给其他国家的人，所以护士们就借着这个典故，称这座塔为“传说之塔”。

    弗洛伦斯为人处世的方法以及牺牲精神使人们对她心服口服，她每天做的事多得不可胜数，其中以小房间中的书写工作最为繁重。每天晚上8点钟，护士们休息以后，弗洛伦斯就埋首案前，专心处理堆满了桌面的文件，以及盘算物资的供应问题。在这些令人伤脑筋的工作中，又以写信占了最大的分量。

    上自英国维多利亚女王，下至士兵的眷属，几乎全国人民都写信给她。

    维多利亚女王非常关心士兵的健康情形，因此常来信询问医院状况。弗洛伦斯必须写信详细地报告一切，这件工作别人绝对无法代替，否则医院设备怎能得到进步和改良，伤残士兵和患病士兵又怎能得到同样的待遇？

    伤残士兵和患病士兵同是为维护国家安全而卖力的人，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两者却受到不同的待遇，因此患病士兵们都感到不满，有一种被国家冷落的孤寂感。弗洛伦斯了解他们的心情，所以把这件事报告女王，为他们争取同等的待遇，果然女王下令提高他们的薪饷，消除了不平的怨尤。

    在斯库塔里有一块英军阵亡士兵的美丽墓地，也是弗洛伦斯力争而来的。

    坚持工作

    在弗洛伦斯的所有信件中，以写给赫伯特的信最为重要，是研究弗洛伦斯生平事迹的重要参考资料。

    其中有一封写给赫伯特的私函，因为不是写给国家大臣的公函，所以她在信中毫无隐讳地吐露了自己心中的感受。

    之前，她因为生活在无聊的上流社会所产生的郁闷之情，都在日记和写给朋友的信中，获得了片刻的安宁。在斯库塔里的时候，她也以同样的心情，把长期闷在心中的愁苦，写信告诉赫伯特。

    弗洛伦斯看到的不仅是事物的整体，她还观察到每一偏僻的角落，从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对于军医组织和制度她毫不客气地批评，并提出改革的具体方案。对于手术和医疗的效果、疾病的种类、死亡率的高低，她也做了详细的分析和统计。

    她对所有的工作人员也有中肯的批评。有时她会毫不留情地批评一个差劲的外科医生，或嘲笑那些自大的护士，有时也讽刺大使夫妇、行政人员和愚蠢无知做错事的人。

    安慰和鼓励闷闷不乐的士兵，使他们精神焕发、心情愉快，这是弗洛伦斯最拿手的，但对于讽刺或替别人起绰号，弗洛伦斯也相当高明。

    克里米亚的军医霍尔博士因在战争中的表现获得了二级勋章。但弗洛伦斯却不认为霍尔博士应该得到这项殊荣，她认为霍尔博士如果真的精明能干，就不会使那么多年轻的生命无辜地牺牲了，所以她在信中说：“霍尔博士所得到的二级勋章，只不过是在提醒我们他是‘克里米亚墓地爵士’罢了！”

    “克里米亚墓地爵士”的英文简写与勋章名称的英文简写刚好一样，所以弗洛伦斯这样嘲笑他。

    她认为这些庸才如果长期留在克里米亚工作，护士队和所有医院中努力工作的人将永远无法发挥最大的潜力，改善现有的医疗状况。

    有一天，她在信中批评一位医生说：

    我一再提出这种苛刻的批评，是希望让您知道，您为这个可怜的医院付出了劳动，却完全没有收获。

    她讽刺、批评别人的话虽然刻薄无情，但却句句属实，她从来不因误会或私情而攻讦别人。她也曾赞美一位能干的护士说：“她的身价和与她同重的黄金一样珍贵！”

    对于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护士史蒂芬小姐，弗洛伦斯写道：

    如果没有她，我的工作恐怕早已失败了！她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对事物认识的深刻性，以及身为护士对病患的热忱服务，都是我欣赏她的地方。我能顺利地完成每一项工作，完全要归功于她的帮助，所以人们给予她的酬劳和谢意都应该比我多！

    她还赞美罗巴丝夫人说：“她是第一流的外科护士，不但忠诚、勤勉，而且办事能力很强，一个人顶得上十个人。”

    弗洛伦斯刚到斯库塔里时，所有的官员不但不体量她的苦心，还处处为难她，与她作对。所幸，这时国内派了两位有改革能力并掌有大权的委员过来监察。

    他们是医学博士约翰·沙谢兰特和罗勃特·洛林森。这两位新人对工作的热忱使弗洛伦斯非常感动，她说：“他们挽救了英军！”

    她看到不对的地方就毫不留情地严厉责备、批评，但看到好的一面，也会尽力褒扬、奖励，她一向是非分明。

    弗洛伦斯把战地实情和官员的作风一五一十、毫不隐瞒地加以公正的分析与批评。

    虽然这不是公函，但是对赫伯特完成分内工作确实有很大的帮助。如果不是弗洛伦斯和这位大臣有深厚的友谊，赫伯特也无法得到这么真实、毫无隐瞒实情的数据，斯库塔里的改革绝无法如此迅速地进行并收到成效。

    此外，弗洛伦斯还必须写许多信。从家里寄来的信，或朋友的问候信，她都要一一回复。

    至于细心照顾临终的病患，为他们写下遗嘱，寄给故乡的亲人，并告诉他们士兵临死前的一切情况，也是弗洛伦斯要处理的事情。还有那些因弗洛伦斯而恢复健康的伤兵，他们的家眷写来的感谢信每天都堆满桌子，这些信弗洛伦斯不但要一一看过，还要逐一回信。

    其他像国内慕名人士写的问候信或询问信，也都成为她答复信件中的一部分。

    再者，就是对生死不明的士兵或这个医院之外的士兵的询问函，她必定仔细调查后，给予满意而正确的答案。诸如此类的工作都是非常辛苦的。但她从不忽略任何一封信，也不因此而心烦，她总是心平气和地处理每一封来信。

    曾经有一个隶属第三十九军的士兵的妻子，因为好几个星期不曾收到丈夫的来信，便写信向战地询问。三个星期后，她收到了弗洛伦斯的回信：

    亲爱的劳伦斯女士：

    对于你的来信，我不得不抱着沉重的心情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去年是可怕的一年，在医院里的100名伤兵中，有42名丧失生命，许多妇人失去了丈夫，我实在难以启齿地要告诉你，你的先生就是这42位中的一位。1855年2月20日，你的先生在此病逝，因为当时赤痢和热病所造成的死亡率达到最高点。这一天，包括你的先生在内，我们一共失去了80位病人。

    为了不至于产生错误和避免同名同姓的困扰，我特地写信到你先生以前所属的陆军部队查询，来信证实，你的丈夫确实光荣牺牲。我之所以迟迟没有给你答复，就是为了等候上校的来信，现在我附上他的来函与附件。你先生留下了1英镑2先令4便士的遗产，这些钱当然归你所有。我在1855年9月15日已将这笔款项存入陆军大臣处，你可以前去领取。

    因你一直不知道丈夫已光荣牺牲，所以没有收到未亡家属的津贴，希望你赶快向伦敦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布雷特乔治街16A的爱国基金部名誉书记陆军中校洛夫办理申请。

    现在我附上申请书一份，以及陆军上校寄来的死亡证明书，以便你申请子女补助金。如果你不知道表格的正确填法，可以请教教区牧师，他会乐意为你服务。

    对于你的遭遇，我感到十分的难过与同情。万一你无法在爱国基金部顺利办理申请手续，可以用这封信作为证明。请你节哀！

    你真诚的朋友 弗洛伦斯·南丁格尔

    斯库塔里医院 3月5日

    这封信完全表现出弗洛伦斯的个性以及办事能力。对一个失去丈夫，必须负起养育责任的妇人，她给予最真诚的安慰和鼓励，并不厌其烦地把每个细节和今后应当做的事情详细地告诉她。

    白天，她必须巡视医院的每个病房，问候每个病人。晚上，她又独自在塔里的小房间中整理一切文件。她以苛刻、严厉的言辞批评人们的缺点，却又以仁慈、体贴的心来关照失望、悲痛的未亡人。但是这些特性和本能一点也不发生矛盾，因为她有精明的行政能力，却又有与生俱来的慈悲心肠。对于那些没有同情心，只知道对可怜的人施以残害或毫不理会的人，她当然忍不住要苛责他们，但对需要援助的人，她从不坐视不管，必会给予最大的帮助与同情。无论是捕捉老鼠、对抗官僚、给未亡人写信，还是终日不休息地为患者包扎伤口，都是因为同一颗善良的心，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和不同的方法来完成同一个目的。

    在深夜里她搁下纸笔，仔细地巡视每个病人。不眠不休的工作热忱对她而言，只是享受生命的付出，犹如饭后消遣一般地轻松和愉悦，但对普通人，却是一种难以负荷的责任。

    我真为她的健康担忧，每个晚上我都祈祷神赐福给她。看到那纤细和瘦弱的身体，每一个人都害怕她会倒下来。

    这是记者马可在把弗洛伦斯誉为“仁慈天使”的那封信中所说的一段话。支撑她疲弱身体的完全是坚强的精神意志。虽然有不少护士、医生、牧师以及伤兵病人相继辞世，但她仍不改心志，始终继续她的工作。

    1855年8月，布雷斯布里奇夫妇回到英国，代替他们的职位前来陪伴弗洛伦斯的是玛依姑妈。玛依姑妈曾经在信中很详细地描述弗洛伦斯在斯库塔里的生活情形：

    我的工作只是抄写，每天晚上11点之后就可以休息了，但弗洛伦斯却要为处理文件而绞尽脑汁，并且每天最早要到午夜一两点才能休息，到三四点也是常有的事，有时真的太忙了，甚至连续三个晚上都不曾合过眼。这里的饮食非常简单，只要花少许时间就可吃完一顿饭，但弗洛伦斯却经常在吃饭时间有急事要处理，这一去就是两三个小时。

    1856年1月7日的晚上，弗洛伦斯显得特别疲倦，我从没有看过她这种模样，于是劝她早点休息。但她却指着桌上一大沓的信说：“我怎么能休息？还有这么多东西没有处理呢。”

    我说，先休息，这些明天再做也不迟。她说不行，因为明天还有明天的工作。她一直忙到黎明。

    弗洛伦斯一直埋首于工作，好像所有的知觉都没有了，感觉不到饥饿、寒冷，就连睡觉、休息都可以省去。

    或许是她的生理构造与众不同，在她的脑子里，早已装满了太多重要的事情，所以这些小事根本无法容纳。

    她办事能力既快又好，这是我们很早就察觉到的，但她现在比以前更熟练、精明。任何复杂的工作，她都能处之泰然，一一排解，从不忽略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伤员或小事情。她真是一个沉着的孩子，虽然有时不免会抑郁感伤或激动愤怒，但她都尽可能压抑着不表露出来。我从来没见过她有焦急或不悦的神色，也不曾遇见过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刻。

    身患重病

    弗洛伦斯能够使事情迎刃而解，除了本身的力量以外，还有那些来自上流社会，具有权势，在必要时能帮助她的朋友以及支持她的英国人。

    维多利亚女王知道弗洛伦斯挑负着全民所给予的重担，也明白她的工作热忱，因此在弗洛伦斯到达斯库塔里一个月后，女王写了一封信给赫伯特：

    请你代我转达你的夫人，如果她收到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小姐或布雷斯布里奇夫人由战地寄来的信件，一定要立刻交给我。

    我时常收到将官们对战地所做的详细报告，但却很少收到关于受伤士兵的情况的报告，这是我最关心的事。我对勇敢作战的士兵非常关心，对于他们的痛苦更是日夜悬念，请你将我的关怀转达你的夫人，再由她转告布雷斯布里奇夫人或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小姐，并由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小姐转达给每一位士兵。

    无论日夜，我都时时惦念着英勇的士兵，并关心他们的生活起居，请你的夫人传达我的问候之意，并代表我问候在医院中服务的护士们。

    1854年12月6日

    当这封信越洋而来，一位牧师立刻将信的内容转告医院中的每一位士兵，并重新誊录一份，贴在公告栏上，所有的士兵都深受感动。从此以后，弗洛伦斯才得以直接向女王提写报告，这些报告多半都是改善医院的建议。

    赫伯特以前所参与的皮尔内阁和1855年2月改组的帕麦斯顿内阁都一致支持弗洛伦斯的主张。

    帕麦斯顿是弗洛伦斯在恩珀蕾花园的邻居，他们从小就认识。皮尔内阁改组后，赫伯特仍在新组的众议院中有相当大的势力，因此也成为弗洛伦斯强而有力的后盾。

    弗洛伦斯借助所有的力量，成为一个受全体民众景仰和爱戴的伟大天使。

    从她离开英国的那一刻起，人们心中就充满了感激与信赖，随着每一封家书及伤兵病人的痊愈，这些信赖和感激之情不断地提升。

    不到一年时间，南丁格尔的姓氏已成为百姓日常生活中最常使用的词汇之一。即使在破旧、简陋的小木屋里，也洋溢着对弗洛伦斯的喜爱与敬意。

    因为有了她，前线士兵的亲人才能减轻死亡所带来的威胁和恐惧。但众人的依靠却突然失去重心，因为弗洛伦斯病倒了！

    1855年5月，斯库塔里医院的一切已经步入正轨，弗洛伦斯接着又到克里米亚半岛巡视。

    克里米亚半岛上有四家医院，每家医院都有足够的护士和一个护士长。弗洛伦斯以监督的身份，实地观察病患和护士们的生活起居以及工作情形，并分送慰问金到每个单位。

    弗洛伦斯带着布雷斯布里奇先生、苏瓦耶和一名厨师以及420位身体康复、准备重回战场的士兵，由斯库塔里乘船到克里米亚的巴拉克拉瓦港登陆。

    下船后，弗洛伦斯立刻到克里米亚半岛上相距很远且联络不便的四家医院去拜访。

    沿途地形险恶，不易行走，天气也异常闷热，强烈的日光像要把大地和万物烧焦似的，但弗洛伦斯却毫不在意，依旧骑着马或跟着货车不停地前进。

    她不但绕行崎岖颠簸的山路，还要在满是泥泞的道路和山谷间狭小、险峻的山路中行走好几公里。

    弗洛伦斯一到克里米亚，士兵们就格外兴奋，他们发出的欢呼声不但响彻云霄，也传到驻扎在塞瓦斯托波尔的俄国军队那里，使得所有的俄国士兵大为震惊。

    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工作，她除了要在四所医院中忙碌奔波外，还要到各个联军附属医院视察，拜访重要官员以及医疗业务的各阶层人士。她也没有忽略慰问每位病人，甚至是传染病病人，正因为这种热忱和尽职的个性，她感染上了“克里米亚热病”。

    克里米亚热病的症状与其他热病不同，患者不会发高烧，但却在昏迷状态中耗尽体力，逐渐死去。弗洛伦斯到达克里米亚的时候，正是克里米亚热病横行的时候。

    弗洛伦斯得病后，立刻被送到医院治疗，但由于半年来的过度劳累，她的身体虚弱不堪，毫无抵抗能力，于是她一时陷入危险状态。

    “她早已置生死于度外，现在我只能向神祈祷，赐福并眷顾我的弗洛伦斯！”弗洛伦斯病危的消息传回英国后，母亲悲伤地说了这句话。

    英国举国上下，无不对此噩耗震惊万分！

    这个消息在斯库塔里引起的担忧和惊骇更是无法言喻，士兵们都面向墙壁，哀伤地暗自饮泣。

    有一位将军骑马急奔到弗洛伦斯的病房前，一跃而下，问道：“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小姐是不是住在这儿？我想见她一面。”

    听到有人问话的声音，弗洛伦斯最忠实的属下罗巴丝女士立刻出来接待这位将军。“很抱歉，医师一再交代她必须保持绝对的平静，所以不能接见任何客人。”

    “我知道，但无论如何，我必须见她一面。”他坚定、诚恳的态度，以及眉宇间深锁的愁云，就像是来与一位垂危的老友见最后一面，当面话别似的。

    “恕我冒昧，请问将军尊姓大名？”

    “我是远道而来的军官，弗洛伦斯小姐认得我！”

    罗巴丝女士看他态度这么坚定，只好去请教医师，好不容易获得许可，让他和弗洛伦斯见一面。

    这位朴实、诚恳的将军就是远征军的总司令巴克朗将军。在克里米亚众多的长官排斥、嘲笑弗洛伦斯的时候，这是唯一欢迎她的人。他曾给弗洛伦斯写了一封感谢函，弗洛伦斯一抵达克里米亚后立即前往他的营区问候，但不巧没有遇见。现在，她的病情正处于危急之际，巴克朗将军不远千里来探望她。

    没想到，这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会晤。

    弗洛伦斯的病情逐渐好转，但巴克朗却在一个月后因感染克里米亚热病而与世长辞。他已是第三位逝世在克里米亚的总司令了。

    如此一位身体强健的战地勇士都无法抵抗热病的摧残，为何弗洛伦斯能够得救呢？可能是士兵们的敬爱和祈求在无形中结成一条坚固的绳索，把弗洛伦斯即将离去的生命紧紧缚住，重新拖回属于她的世界。

    崇拜与敬重之情

    弗洛伦斯得救了！全英国人民忐忑不安的心情这才得以平静，女王也在28日写信给陆军大臣说：

    我听说伟大、高贵的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小姐已脱离险境，为了这件事我必须向神圣的上帝致以最高的谢意！

    赫伯特以及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劝她回国长期疗养，但弗洛伦斯一再拒绝，她只想到康复以后，该如何补救因病延误的许多工作。

    她的个性以及深远的思虑是她坚持不肯回国的主要原因，在她一生中从没有半途而废的事，而且她也不愿意因自己的离去，使得护士、士兵以及在战场上所有需要她的人失去依靠。

    士兵们或许会因为她不在身旁而失去生存的意义以及痊愈的希望，护士们也可能因为她的离去，而生出思乡之情，使信念动摇。这些都是弗洛伦斯不能忍受的。

    “除非战乱平息，除非这里没有一位病患，否则我绝不离开这里。”这就是弗洛伦斯拒绝所有人的理由。

    当她的这种决心和毅力在报纸上被发表时，人们的喜忧开始随着她病情的好坏起伏不定，国民对她的关怀已达极点，绝不是一年前的情景可以比拟的。

    在茵幽别墅里，赞扬和勉励的信件如雪片般飞来，客厅里访客云集，芭斯诺普忙得一刻也不得安宁。

    有一位绅士在写给芭斯诺普的信中说：

    有资格取代陆、海军将帅的比比皆是，但想找一位代替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小姐的人恐怕太难了！所以一定要请她好好珍惜自己，为所有人民，也为了国家保重身体。

    弗洛伦斯的名声远播之后，市面上开始大量销售各种版本的有关她的传记以及画像。但那些出版者因无法找到正确的数据源，只好靠与弗洛伦斯有一面之缘的人口述，加上自己的想象凭空杜撰。世界各地流传的弗洛伦斯·南丁格尔的画像以及传记，很少是真实可靠的。

    新闻杂志上时常可以看到弗洛伦斯·南丁格尔的大名以及歌颂她的诗篇，连大学诗歌征文比赛也以弗洛伦斯·南丁格尔为主题，有时还配上乐谱，诸如此类的歌曲处处可闻，盛况空前。也有的人把她的肖像作为信纸的封面，或者用它作为瓷器上的花纹，也有以她居住的茵幽别墅附近的风景作为图案印在各种用品上的。

    就是现在，也有很多人喜欢给自己的女儿起名为弗洛伦斯。

    这种狂热的现象在每个民族中都曾发生过，他们因崇拜某个伟大的人物而表现出来的情感有如迎神赛会般热烈。

    弗洛伦斯对于后方人民的轰动，有点不知所措，当姐姐把人们表达情感的东西——画像、信纸、剪贴、杂志一起寄到斯库塔里时，弗洛伦斯写了下面的回信：

    谢谢你寄来的士兵补给品，但对于那些画像和颂扬功绩的报道，我实在不敢苟同。一个人肯付出真诚的爱心，绝不是为了求得别人的赞美。当我看见每一篇对远征护士队大事渲染的报道时，心中非常不愉快！任何一个计划都必须先扎稳根基后，才有茁壮的可能；也就是凡事都应该由小事默默地耕耘，并且不断地灌溉才能有成功的一日。别人的奉承和赞美，绝不是使事情向前推展的动力。我担心后方这些过分的夸耀会使护士们得意忘形或变得虚荣，破坏医院里的规则。我们的工作，相信是全国最有发展的计划之一，因此在一切还没有踏上轨道的试验过程中，如果受到太多的赞美，势必成为这项计划的阻碍。

    这就是弗洛伦斯的心意，只要是有益于工作的批评或赞美，她都乐意接受，但对于这些变质的、影响工作进行的言辞，她总是感到失望和不悦。

    所幸，并不是全英国都陷入这种浮躁、随俗的狂潮中。

    维多利亚女王赐给弗洛伦斯一件礼物，并写了下面这封信，表达她至高的感谢与赞美：

    亲爱的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小姐：

    在充满血腥的战争里，你表现了基督教教徒崇高的牺牲精神。我内心的敬佩，相信聪明的你，应该很容易了解。

    你的功劳比起勇敢的将士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以慈祥的双手抚平了他们心灵和身体的创伤，对于这些伟大的贡献，我不知道应当如何来致意。我以一枚胸针作为君王感谢你的心意的象征，请你佩戴并珍惜我的情感。这枚胸针的花色和形状足以表达我真诚的祝福以及对你的崇高事业的敬意。

    将来，如果能和你这位为我们女性争光的人成为好友，必定是我最高兴的事。我祈盼你身体健康，并接受我真诚的祝福。

    这枚御赐的胸针是由亲王殿下亲手设计的，不但富有创意、别致精巧，而且对弗洛伦斯而言独具特殊意义。

    胸针的表面是红色的珐琅，上面有圣·乔治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镶有一个钻石王冠，背面则是金色的丝带，上面有女王亲笔题的字：“对献身服务、效忠女王的弗洛伦斯·南丁格尔致以最高的敬意与谢意。”

    这是一个长8厘米，宽6厘米的胸针。当作饰物似乎稍显大了一点，但它是荣耀的象征。弗洛伦斯在战地时曾佩戴过几次，但回国以后就不曾使用了。现在，这枚胸针已被陈列在伦敦的博物馆里了！

    母女的通信

    伦敦的上流社会正计划举办各种活动来褒扬弗洛伦斯。但对无意于物质又无心于名位的弗洛伦斯来说，什么方式才能使她开心呢？这真是一个难题！

    以赫伯特夫妻为首的上流社会经过磋商一致认为，向弗洛伦斯表示敬意的最好方法，莫过于设法使她的工作持久，并能充分发挥她的各项才能。赫伯特不愧是弗洛伦斯的知己。他们决定建立一所护士学校，培养她心目中真正的天使，于是筹款的工作积极展开。大家都相信，这种方式，她绝没有理由再推辞了。

    这项正确而完美的提案由赫伯特担任名誉秘书，各筹备委员也相继产生，他们开始募集资金。

    为了使全国人民都能向弗洛伦斯表达敬意，募款的范围没有局限在上流社会，而是以全英国人民为对象。

    1855年11月29日，曼彻斯特召开演讲会，阐明“弗洛伦斯基金”的宗旨。参加这次演说的主要是皇室宗亲。由于他们的光临，会场生色不少。

    赫伯特和各界名士都分别发表了意见，赞扬弗洛伦斯的伟大，这些言论引起台下的共鸣，博得了热烈的掌声与一致的认同。

    那天晚上母亲在写给弗洛伦斯的信中说：

    11月29日是我一生中最光荣的一天。孩子，虽然夜深了，但为你举办的演说会依然萦绕耳际，我必须立刻告诉你，否则我无法入眠。

    在我们家族里，最不关心自己荣誉与名位的就是你！但是今天，对南丁格尔家来说，却是一个最值得骄傲的日子。也许你不在乎这些，但我仍希望你与我共享喜悦。在英国，从来没有为了一名女子召开过这么盛大的演说会，你所塑造出来的女性形象将使更多的母亲感到骄傲。对你而言，或许有件事能使你欣慰，那就是赫伯特在今天的演说会上，赞扬了布雷斯布里奇夫妇献身战场的服务精神……我和你的姐姐芭斯诺普没有勇气出席演说会，直到散会前我们都不曾离开会场的休息室，时时有人前来报告演说的内容，所以我们对大会的所有情形都了如指掌。

    世界上，能对自己的女儿感到如此满意的母亲实在不多，能够使母亲享有这等荣耀的女儿更是太少。

    弗洛伦斯的回信如下：

    如果显赫的声名和我为神以及人类做的工作能使您感到满足，那我也就满足了！我一味地工作，从不渴求声望与地位，但如果这些东西能使您觉得快乐，那将是我最大的欣慰！

    今后，我会更爱惜我自己。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将经常出现在人们口中，如果你们会因此感到喜悦，这不但是我得到的最好的酬劳，也是对你们所付出的一切所给予的补偿。

    “弗洛伦斯基金”募款的演说会开始在各地召开，甚至连战区医院和军队也不例外，长官们从不干涉这些活动，因此短时间内就募集了9000英镑的基金。

    这笔庞大的基金代表着人们对弗洛伦斯的敬意。大家都希望她的大名永垂后世，并希望她在斯库塔里手持明灯，驱走黑暗，带来光明与力量。全英国的人们都静静地等待她归来。

    身受责难

    1855年9月11日，历时11个月的苦战，不论是守备一方还是攻击一方，都受到严重的损失。用血腥换得的塞瓦斯托波尔终于成为联军所有。

    战争的胜负虽已成定局，但还没有到和平的阶段。小规模的战争仍在各处不断地发生，因此弗洛伦斯的工作仍然无法停息。

    她再度来到克里米亚半岛，做为期五个月的逗留。她虽然尽心地从事这种艰苦的工作，却常常受到非常难堪的待遇。

    在克里米亚遭受到的身心摧残，使她在回国后的大半生中，无法再站立起来，她一直被病魔所纠缠。身体的摧残对于弗洛伦斯来说也许不算什么，真正让她失望和痛苦的是人性。

    在全国人民感激、赞扬不已的时刻，战地的官员们却对她不满、嫉妒，这是人类自私、卑鄙的天性。在充满厌恶、嫉妒的世界里，全能的弗洛伦斯也无法充分发挥天赋的才能，或达到完美的工作效率。

    她从不计较自己的利益，只是全心全意要为可怜的伤兵病人服务，这种崇高伟大的精神，真可谓是仁慈的天使。可是，对于那些被遣送回国或曾挨过骂的护士，以及墨守成规、迂腐的官员，还有曾受嘲笑的大使和其他心胸狭小的人来说，弗洛伦斯不但不是仁慈的天使，反而是一个可憎的自大狂。

    他们对弗洛伦斯的所作所为怀恨在心，因此处处吹毛求疵，出言不逊。他们的责难和批评大致上可分为两大类。可笑的是这两种论调完全不同，例如有一位官员说：“弗洛伦斯·南丁格尔不但不遵从命令，不服从规定，还想破坏长久以来的传统，总是自以为是地武断行事！”

    而另一种批评是这样的：“弗洛伦斯·南丁格尔未免太拘泥于形式和规则了！凡事都要求得非常苛刻，几乎不近人情！”

    只有光明正大、心胸坦荡的人才能了解弗洛伦斯的一切作为，前面说的那些责难和批评只不过是发自偏私、怨恨的小人之心罢了！然而，克里米亚的军医，尤其是以大本营为中心的高级长官，都是这类心怀妒意、自私自利的小人。

    对这些人而言，受到全国支持、总揽大权、锋芒毕露的女子，简直是如芒刺背一样令人不舒服。弗洛伦斯表现得越是卓越，他们的嫉妒就越深。

    当弗洛伦斯踏入克里米亚时，埋伏在周围、内心充满嫉妒的人们已开始准备做最有力的攻讦和批评。整个大本营弥漫着腾腾的杀气，所有官员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弗洛伦斯的一举一动。

    一位住在克里米亚巴拉克拉瓦的护士在日记中说：

    那个护士总监督已经来了，她到底想干什么呢？看样子有好戏可看了！

    造成这种不愉快的局面，英国陆军部必须负起全部责任，只因为委任书上用词不当，才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授命为土耳其战地医院护士总监督”。

    由于克里米亚半岛隶属俄国，不在土耳其境内，官员们才有了攻击弗洛伦斯的理由。但不论是陆军大臣还是弗洛伦斯都直觉地认为，凡是战争所及的野战医院都在她管辖的范围内，因此视察克里米亚各医院，只不过是她行使职权的一部分罢了。

    弗洛伦斯认为如果不到克里米亚便有亏职守，但心怀成见的克里米亚官员却依据委任书上的讹误，认为她在克里米亚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僭越权责、爱管闲事的侵入者和破坏行政的狂妄之徒。

    他们居心叵测，蓄意干扰弗洛伦斯，但弗洛伦斯始终保持沉默，不予理会，只是坚定而勤勉地工作。她不畏崎岖险阻的山路，不怕繁忙和劳苦，不停地奔波，不断地为士兵们服务。但是她的工作热忱不但没有平息官员们心中的不满，反而使他们的嫉妒之火更加旺盛。

    当时弗洛伦斯曾在日记中这样记载：“没有一个军官不是想以对付圣女贞德一样的把我杀死，只不过他们顾虑支持我的全国人民，所以连陆军部也对我无可奈何！”但争执终于发生了，被戏称为“克里米亚墓地爵士”的军医总督霍尔博士和一位补给官，以及其他文武官员都向政府请愿说：“请下令撤回弗洛伦斯·南丁格尔。”

    弗洛伦斯也向政府表明自己的立场，并要求陆军部对委任书的用词加以修正，以免妨碍她在克里米亚的工作。

    虽然以霍尔博士为首的势力非常庞大，但是高层认为弗洛伦斯的理由充分，因此在1856年2月20日，他们重新修改派令，确定她的职权。

    表面上，弗洛伦斯获得胜利，但这场风波并没有平息，官员们的反感和嫉妒与日俱增。当弗洛伦斯率领着24名护士第三次来到克里米亚时，他们竟以拒绝发配粮饷为手段，想使她们知难而退。但万万没料到，弗洛伦斯自备粮食，使护士们免于饥饿。

    在失去人和的地方，工作的开展显得格外困难，粮食又受到控制，更是难以进行。但在这种种压力威胁下，弗洛伦斯仍不放弃她本身的使命。

    7月上旬，当任务已告一段落，她们准备回斯库塔里的时候，弗洛伦斯突然感到身体虚弱无比，她立刻立下遗嘱，以防万一。从此以后，病根深埋在她体内。往后的日子，她永远无法和正常人一样健康地生活。

    回到祖国

    1856年3月30日，各国于巴黎签订和平条约，战争终告结束。英国、法国、意大利等国的军队都陆续踏上归程。

    7月初回到斯库塔里的弗洛伦斯也准备行装打算回国。

    21个月以来，她付出的爱心和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但在这片土地上，她仍有一件未了的心愿，那就是要在巴拉克拉瓦高地为阵亡的士兵和不幸牺牲的护士树立一座巨型的大理石十字架，以表扬他们伟大的功绩。

    6月3日，英国陆军大臣遵照维多利亚女王的旨意，颁给弗洛伦斯一张感谢状，代表全体国民和英国政府的最高敬意。7月25日，总司令发出了一封感谢函：

    英国军人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典！

    由于无知和组织不健全的关系，对你有误会和不敬，但是绝不会因此而磨灭你的功劳和恩惠，这是英国军人特有的美德，请你相信。

    土耳其皇帝也赐给弗洛伦斯一只钻石手镯，并分送慰问金给每一位护士。现在，这只手镯和女王御赐的胸针都一起陈列在博物馆。

    克里米亚和斯库塔里的军队都已全部回国，护士们也都回到自己的故乡，最后该是弗洛伦斯起程的时候了。

    在英国本土，上自维多利亚女王，下至黎民百姓，没有人不高声欢呼弗洛伦斯·南丁格尔的名字。

    久别故乡的克里米亚勇士滔滔不绝地向家人们诉说护士们的伟大与他们心中的无限敬爱。“如果不是她们，我恐怕无法再见到你们了！”

    举国上下无不热切地期盼弗洛伦斯的归来。

    要怎样迎接这位伟大的女英雄呢？不如开一个盛大的庆功宴，由市长和各团体领袖发表演说。也可以请她坐在美丽的花车上，由市民引导游行，接受人们的欢呼！

    但是，弗洛伦斯天生不喜欢在热闹、喧哗的场合中出现，加上长久以来的劳累，她的身体早已衰竭不堪，而且已经立下遗嘱。在这种悲恸的心情下，她发现自己的体力绝对无法承受这份热情。因此她先把护士和自己的行李送回英国，再以朴素的打扮，随着玛依姑妈假冒史密斯夫人和小姐的身份，搭乘外国轮船，悄悄地离开了斯库塔里。

    这个计划非常成功，无论在马赛、巴黎、伦敦，甚至于到茵幽别墅的一连串旅程中，都没有人察觉到这位身心疲惫、清瘦衰弱的史密斯小姐的真实身份。

    1856年8月7日，弗洛伦斯和两年前离开时一样，又悄悄地回到久别的茵幽别墅。

    据说，她们从火车站沿着小径漫步回到家里，却没有人发现弗洛伦斯回来了。

    尽管她无声无息地踏上祖国的土地，但欢迎会依旧如期举行，只是形式上有所改变，芭斯诺普在日记中记载：

    第二天，当丘陵上的小教会鸣钟时，礼拜堂里举行了感恩会，这真是最纯真的欢迎仪式。

    她事先寄回来的行李非常有趣，是士兵们送给她的一只俄国小狗、三只小猫，以及斯库塔里的泥土。

    此外，弗洛伦斯还带回了两个少年，一个是跟随弗洛伦斯在医院工作了10个月的跛脚少年，一个是名叫彼得的俄籍年轻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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