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第4卷:祸国殃民-一日三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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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饭后,汪精卫在他的官邸西楼会客室,以一副因发怒而扭歪的怪脸,向着徐珍和新近提升为参谋总长的杨揆一,用右手表示了一个急躁而又无力的动作。通常,本想狠狠打人几拳,但又不敢下手,憋在胸中的愤恨无处发泄,就是这样一种难堪的表情。

    他的愤怒,是听了杨揆一的汇报,看了由他与后宫淳会谈拟定的《调整日军与和平军关系以齐心协力对敌之协定》草稿引起的。《协定》中有两条使他无法接受!一是和平军由日军统一指挥,日军的少佐可以指挥和平军的旅长,中佐可以指挥师长,大佐可以指挥军长,少将可以指挥集团军总司令,而日军少将只是个师团长,相当于和平军师长,《协定》虽然没有写明,但弦外之音,军衔为大将的畑俊六和后宫淳,可以指挥他汪精卫这个军委委员长,这叫他这个一国之尊的面子往哪里放?二是两军在联合与重庆军队、八路军和新四军作战中,日军若有伤亡由和平军补充缺额。日本侵略者为南侵东南亚地区,正在国内扩充军备,在校念书的十六岁的男性少年都强迫应征入伍,再从日本本土为侵华日军补员已不可能了,不得不向和平军打主意。可是,和平军的伤亡比日军大得多,他们在沦陷区补充兵员也很不容易,一来兵源不足,二来人们不愿意当汉奸军,往往靠绑架才勉强凑数。因此,《协定》的这一条,在汪精卫看来,等于挖他的肉块补别人的伤口那样痛心!

    “按这个《协定》行事,我们的百万和平军,就很明显地成了日军的一支附庸军,”汪精卫气得脸色惨白,又拿起那份《协定》草稿狠狠地摇着,恨不得擦根火柴把它烧掉。此公讲话素来讲究含蓄,善于转弯抹角,在这里用“很明显”表示“很彻底”。他想到大前天刘培绪对日军的严重不满,今后有了这个《协定》,日军对和平军的欺人太甚将更甚,于是忧郁地说:

    “我们的各级军官将作何感想!可以肯定,他们将会骂我这个委员长无能无志!”他抱怨说,“默安兄,你怎么不据理力争呀!”他的声音里蕴含着对杨揆一的严重不满,也蕴含着对后宫淳的无比憎恨。

    “默安我何尝没有力争,委座!”杨揆一有苦难言,“在研究这两条时不仅争执得面红耳赤,而且双方到了针锋相对的僵持地步!”他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可是,后宫淳总参谋长居然说,唉!不说了,实在没意思!”十六天前,在日军三八三医院,他的后脑勺被喻炳炎挥起手腕上的手铐砸了两下,伤愈出院才三天。

    “他说什么来着?默安你说给我听听!”汪精卫脑海里陡然闪着“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这个词,本来不想听,但话却脱口而出,好比在某种情况下,心理的退却成了行动上的迫进一样。

    徐珍见杨揆一缄口不开,知道后宫淳说的一定是使汪精卫伤心的话,就说:“双方一旦针锋相对,还能有什么好话!我看杨先生不愿意说就算了,委座!”

    “不!”汪精卫说,“默安你如实说给我听!无非是使我伤心难过,但这也是好事,可以使人头脑清醒。”

    “好!我说。”杨揆一硬着头皮说,“后宫淳总参谋长说,和平军有些人私通共产党,他们对和平军不放心,必须由日军统一指挥。”

    “他说这话有什么依据?”汪精卫一惊,是不是刘培绪私通共产党的事被畑俊六和后宫淳发现了?

    杨揆一说:“我也这样向总参谋长提出过质问,但他含糊其辞,反问我一句:‘杨总参谋长能够保证绝对没有吗?’我说:‘汪委员长历来以严治军,我能保证绝对没有!’他说:‘到时候让你们大吃一惊!’我说:‘绝对不会!你们不要捕风捉影。’他说:‘那就等着看吧!’依愚见,这是他们的借口。”

    “嗯!”汪精卫对杨揆一说的话感到满意。但他对胡毓坤和刘培绪指挥的苏皖边绥靖军不放心了,无怪乎苏皖两省的抗日根据地越来越巩固和发展!他接着问道:“后宫淳总参谋长还说了些什么?”

    “报告委座,他说,他说和平军兵力的百分之七十以上,是他们从蒋介石军队中策反过来的和向日军投降过来的,现在由他们统一指挥理所当然!”杨揆一干脆把后宫淳的话和盘托出,“他还说,委座只是和平军一个偶像统帅!”

    “混蛋,放屁!”汪精卫牢骚满腹,在桌子上一巴掌。过度的精神刺激,使他故态复萌,手在胸脯上捶了两下。“哈哈!我是和平军的偶像统帅。哈哈!我成了偶像了,不胜光荣之至!”说他自我解嘲也罢,歇斯底里也罢,变态心理也罢,反正他那么仰天大笑两声。

    知夫莫如妻。徐珍知道丈夫的老毛病又发作了,生怕他气得发疯,把他捶胸脯的右手拉过来,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无限柔情地安慰说:“委座!我相信,畑俊六总司令不会同意《协定》上这两条的。”

    他愣愣地望着徐珍,木讷地说:“是的,畑俊六总司令很尊重我,尤其很尊重我的和平军统帅地位。”他涌起一种类似绝路逢生的喜悦,思维很快恢复了正常。

    然而,世间违背人意的事情实在太多。正在这时候,畑俊六给汪精卫打来电话,问及他对《协定》的看法。他不由自主地反问一句:“总司令的看法怎样?”他一惊,“你认为很好?总司令认为很好,是吗?噢,哦,我也认为不错。不过,总司令,我建议在《协定》加上这么一段话:如果在今后一两年内把重庆政权推翻了,把共党消灭了,和平军全部改为日军建制,南京政府一个正规军也不留,只留一批宪兵和保安部队维持治安。”他感到泄了点恨,轻松了一些。

    “不是,不是,总司令别误会,我不是对《协定》条款有意见,我是真诚地拥护日军对和平军的统一指挥。嗯,啊,明天上午由我和总司令在《协定》上签字?同意,完全同意。”他将手中的电话筒在桌子上摔得粉碎,“他娘的与西尾寿造没有两样。”他恍然大悟,畑俊六与前任侵华军总司令一样对他不尊重。过了好一阵,他喃喃地说:“哎呀!我刚才与总司令胡说了些什么?”他像一场噩梦醒来似的迷离恍惚,“唉!我为什么要同意签字?徐珍,默安,你们说,我这是为什么?”这回,他用手捶起自己的脑袋来了。

    徐珍见丈夫这样痛苦难言,这样狼狈不堪,这样尴尬不已,慌忙拉住他的手,轻声说:“这很好理解,因为委座胸怀宽阔,素来以中日和平为重,以继承国父的未竟事业为重,不论在何时都能够忍辱负重!”

    徐珍的话并没有高深道理,但这时候由她说出来,倒也起到镇静的作用,汪精卫乱糟糟的思维清晰了许多,痛苦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我们的各级军官能够与我一样忍辱负重吗?”他又想起刘培绪对日军的反感。

    “能,委座!刘培绪先生就是一例。”徐珍说。杨揆一虽然不知道徐珍举的事例是怎么回事,但也不难理解,紧接着说:

    “肯定能!凡是追随委座的人,无不以委座的言行为楷模。只要对早日推翻重庆政权有利,对早日消灭共党有利,和平军由日军统一指挥,我们各级军官会心悦诚服的。”

    “早日,早日!”汪精卫一想起蒋介石军队和共产党军队越战越强,就对日军没有好感,“问题是日军做不到,或者说是很难做到这一点!”他越说越生气,“好吧!把我的百万大军交给畑俊六总司令、后宫淳总参谋长指挥,看他们能打几次大胜仗!”尽管他对这两个人恨之入骨,也从不直呼其名,总是总司令长,总参谋长短。这是由他的文化素养和一种特殊感情决定的。

    “总参谋长说我是偶像,但我这个偶像他非敬奉不可,非朝拜不可!”他苦笑一声,“前天,他要我们派两个军配合他们攻打湖北宜昌的蒋军,还得登门向我请示,我说一时派不出这么多的兵力,只能出动一个师,他还是听从我的安排嘛!再说,《协定》上不是也有‘每次重大战役的兵力部署和作战方案,必须由中日两军最高统帅审定之’一句话?刚才我骂总参谋长放屁,是粗野了点,你们不要效法。不过,这也是他自讨的。”他自圆其说,聊以自慰。

    杨揆一走后,汪精卫感到脑袋像要爆炸似的又胀又痛。徐珍说:“请委座去卧室躺一会,我给您点穴按摩一下。”

    他看看手表,摇着头说:“陈君慧他们就要来向我汇报,来不及去卧室,就在这里给我按摩一下吧!”他往长沙发上一躺,让徐珍在他头部的太阳穴、风池穴、百会穴三处进行一番穴位按摩。胀痛很快消除了。他刚翻身从沙发上爬起来,实业部长陈君慧,农矿部长赵毓松,建设部长陈春圃来了。

    陈君慧和赵毓松应日本政府的邀请,去东京访问了五天,昨天下午五点回到南京。昨晚八点,陈君慧给汪精卫打来电话,说日本政府大藏省、农林省、建设省各派了一名书记官,分别以三个省的全权代表,随同他们来了南京,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汪精卫想到早饭后要接见杨揆一,就约定他们今天上午十点来。他考虑到日本建设省也来了人,又嘱咐陈君慧通知陈春圃也来。

    日本政府派三个代表干什么来着?汪精卫正想多问陈君慧几句,丁默邨满脸痛苦地出现在他跟前,就把电话筒放下了。他知道,丁默邨还在怀念他死去的姨太太张艳容。她是这个月的十四日下午五点左右,被人枪杀在卧室里,今天是十一日二十七日,已经十三天了。一个年轻俊俏的女人突然死在卧室里,人们自然地与风流艳事联系在一起。尽管汪精卫也有过这样的怀疑,但他对张艳容的死仍然十分关心,每隔一两天就打电话问丁默邨破案没有,可是一直没有结果。现在,他一眼见到丁默邨就关切地问:“二夫人的死因找到没有?”

    “报告领袖和二夫人!找到了。”丁默邨很愤慨,“艳容是被暗藏在特工总部的军统分子枪杀的!”

    “噢!”汪精卫夫妇一惊,“是谁?”

    “是女特工人员苏丽华干的!”丁默邨眼眶里喷着泪水,“她是特工总部政治警卫总署第二处采访科干事。经过万里浪、张国震的审讯,她供认不讳。”

    苏丽华是两年前受戴笠的派遣,参加特工总部武汉特工人员训练班学习,丁默邨见她会写文章,三个月结业之后分配在采访科的。因她与张艳容是大学时代的同班同学,常来丁默邨家。苏丽华与张艳容在闲谈中,见张艳容对南京政府的前途感到悲观,对丁默邨好色嫖女人感到不满,也对自己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生活感到无聊,就试探性拉她去军统。她说:“我是丁先生的二夫人,戴笠先生能相信我?”十四日下午四点二十分,苏丽华来找张艳容,说她已与戴笠联系好了,只要她能从丁默邨手里弄到特工总部的组织机构和全部特务名单,戴笠让她当军统情报二处处长,享受专员级待遇,并奖赏黄金五百两。原来,特工总部有个规定,在这个组织工作不能打听另一个组织的情况,违者以刺探情报论处。因此,苏丽华除了知道第二处的情况以外,对特工总部的其他处室,对设在各省市的十多个特区和近百个秘密联络组的情况一无所知,才在张艳容身上打主意。但是要张艳容真正背叛丁默邨,她不愿意了,说她对戴笠的话信不过,并说:“作为同学我不会害你,但你也不要使我为难,要么你回心转意跟丁先生走,要么你马上离开南京去重庆。”苏丽华暗暗吃惊,马上说:“好!我听你的,今后铁心跟丁先生走。”她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老话,趁张艳容去卧室换衣服时(准备去鸡鸣寺看望一个亲戚),悄悄跟上去,用无声手枪击毙了她。丁家的女佣从街上买菜回来,才发现她躺在血泊里。昨天下午,苏丽华去中华门附二五八号军统秘密联络组,向军统报告她已策反特工总部两个骨干分子,说这两个人与张艳容一样重要。她说到这里,被监视在附近的特工总部南京特区第二侦破组发现而被捕。万里浪和张国震向丁默邨汇报上述情况时,自然隐去了张艳容说他好色而不满的事;即使他们直言不讳说给丁默邨听,他也不会对汪精卫夫妇说,永远埋在心底,直到带进坟墓。

    “领袖,二夫人!这是对我丧失警惕性,不重视特工总部组织建设的惩罚啊!”丁默邨失声痛哭,难为情地自责道。

    “是呀!这是血的教训。”汪精卫心情沉重,“你要注意节哀,别哭了,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改进特工总部的工作,整顿纯洁特工总部的组织。”他感到有种威胁性的东西正向自己包围过来,“在特务委员会和特工总部来次秘密的肃清工作,把暗藏的军统分子,共党分子,动摇分子,敌对分子统统肃清出去!要舍得下手。今后,安排人进这两个部门要经过严格审查,慎之又慎!同样的原因,你若娶新的夫人,要多从政治上的坚定性考虑,不要单纯追求年轻美貌。”

    “领袖的话为我敲起了警钟,我一定遵嘱一一照办。”丁默邨感佩地说。

    “军统设在中华门的秘密联络组破获没有?”徐珍问,“苏丽华策反的两个跟丁夫人一样重要的骨干分子是谁?特工总部是否还有她的同伙?”

    “我们只从军统秘密联络组缴获到一台无线电收发报机,没有抓到别的人。”丁默邨感到很恼火,“苏丽华非常顽固,其他情况就是打死她也不肯说。”

    “那就把她毙了!用她的头颅祭奠丁夫人的亡灵。”汪精卫吩咐说。

    丁默邨刚走出门去,周佛海来了。他以惶恐的心情向汪精卫夫妇汇报了今天上午武汉近二万人游行示威,反对南京政府发行本年度第二次公债券,宪兵和保安部队逮捕了近三千人;下午五点,又有三万人上街游行之后,来到湖北省政府门口静坐请愿,要求取消第二次公债券的发行,要求立即释放被抓去的人等等情况,然后焦急不安地说:“这些情况是两小时前,湖北省财政厅长徐慎五先生打电话来汇报的,因为我去首都郊区督促检查公债券发行情况去了,电话是内人杨淑慧接的,我回到家里看了她写的电话记录,又打电话给省主席何佩瑢先生,他说在省政府门口静坐的已增加到四万多人了。”他忧心忡忡,“为了防止事态的发展,我准备乘直升飞机去武汉处理这件事。行前特地赶来,听听委座和二夫人的吩咐。”

    汪精卫集团的军队越来越多,机构越来越庞大,经费越来越拮据。于是,除了滥发钞票,就是一次次对老百姓敲骨吸髓,不是派捐款,就是发行公债券。武汉人民的游行示威和静坐,已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铤而走险。

    汪精卫听了周佛海的汇报,心事重重地说:“周先生连夜亲自去武汉一趟好。公债券的发行一分也不能少,但事态也不能扩大,可刚柔相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他的声音如同旷野上的呼喊,显得凄然而孤寂。

    他送走了周佛海,围绕着日本政府三个代表来南京的事,思索来思索去,也许会在经济上对南京政府有所帮助,也许是他们为了在中国获得更多的掠夺。

    现在,陈君慧他们来了,汪精卫可以知道三个日本人的来意了。但他却没有急于问及这件事,而是关切地说:“你们安排三个日本朋友住在‘向日葵’吧!去看望过他们没有?他们对生活起居还满意吧!”

    “报告委座和二夫人!我们安排他们住在‘向日葵’,我们刚才去看望过他们,他们感到非常满意,都称赞这所宾馆的名字取得好,问是哪位秀才取的名字?”陈君慧粲然一笑,“我说,还能有谁,是我们的汪委员长取的!他们听我这么一说,都说委座不愧为日本人的亲密朋友!”

    尽管南京政府财经困难,但却耗费巨资在两个月前修建起了“向日葵”宾馆。这是一组坐落在太平路与中山东路交叉处,有东南西北四栋各三层的楼房,中间为花园,用围墙围着,结构精美的建筑群。这里不仅各种生活设施极为讲究而完善,而且拥有一百二十多名如花似玉的少女。她们是从各个沦陷区的女人中,百里挑一选来的,除了长相和体态,还必须具有高中以上文化程度和较好的文学素养,经过半年培训,懂得一定的琴棋诗画知识和按摩医术,才进入“向日葵”的。顾名思义,这是特地为日本人而修建的。但并不是任何日本人都能涉足这里,只有政界的县长以上,军界的中佐以上,有一定声望的其他各界的日本人才有资格来这里住宿。“向日葵”有商店,有电影院,有越剧院。这里仿佛童话世界的女人国,除了上面说到的一百二十多个少女以外,管理人员都是女人,负责守卫的一营保安部队全是女兵,做饭的,搞勤杂的,放映电影的,剧院司乐的,也都是长相好的女人。这似乎比过去的皇帝,对太监施行阉割术大大先进了一步。

    “向日葵”的一百二十多个少女除了二十人以外,住在这里的日本人可以任意挑选一人带在身边,听她弹唱,与她下棋和谈诗品画,吃饭、看戏、看电影由她陪伴着,洗澡时,两人都脱得精光,让这个女人擦洗;洗完澡,两人只在腰间围块毛巾进入卧室,男的躺在床上,女的给他进行按摩。总之,直到他获得一切满足而舒舒服服地睡去。如果在这里住五天,就可以挑选五个女人。有些日本人来南京,事情办完了还舍不得走,一住十天半月,直到阴虚阳亏,精疲力竭,望美女而兴叹才离开这里。

    另外二十个少女,分别由陈公博和周佛海各看中十人,据为己有,别人沾不得边。这件事被徐珍知道了,她将情况告诉给汪精卫。但他不以为然,说道:“忠于和平运动是政治大节,贪色是生活小节,不宜干涉。只要不影响工作,我就睁只眼闭只眼。”

    被陈公博看中的少女住在东楼第三楼,被周佛海看中的少女住在东楼第二楼。日本的一般官员来了,若看上了这二十人中的谁,只要管理人员说一声,她是陈公博或周佛海爱上的人,就不敢冒失鲁莽。但碰上松井石根、土肥原贤二这号人物,他们就不管这些,看中了谁拉着她就走。因此,碰上官位高的日本人来了,就在东楼第一楼门口挂块“房屋维修暂停使用”的牌子,然后大门上锁。这二十个女人也不能下楼,一日三餐由人送上楼去,如同过的幽禁生活。

    “向日葵”的管理机构为主任部,由李士群的妻子叶吉卿任主任。若没有日本人住在这里,南京政府的军长、部长一级的官员,经过叶吉卿批准可以在这里住宿两天。她因此身价百倍,大家都尊称她为“叶大姐”,比她大四岁的胡毓坤,居然认她为干妈。许多师长、专员级的官员想去“向日葵”见见世面,就托人向叶吉卿说情和送礼,好容易才如愿以偿。据影佐祯昭在一篇题为《夜宿“向日葵”南楼》的回忆录中透露,叶吉卿从一九四一年九月初任主任,至一九四三年九月初李士群死后不久她的主任职务被革除的两年中,“获得黄金一千二百多两、银元五千四百多块和数字相当可观的一笔中储券,以及价值六千多元银元的其他贵重物品。”

    眼下,汪精卫听说三个日本书记官夸赞“向日葵”这个名字取得好,又说他不愧为日本人的亲密朋友,高兴极了,满意地微笑着,浑身感到怡然而轻松。

    “三位日本朋友这次来华,希望能够受到委座的接见。”陈春圃说。

    “好!晚上八点,我和两位夫人在国府接见大厅接见他们,你们三位都参加我的接见。”汪精卫欣然应允。他接着说:“赵先生和陈先生这次出访日本收获不小吧!这三个日本朋友,分别作为日本政府大藏省、农林省、建设省的全权代表来华,是一般的参观访问,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二位谁先说?”

    “陈先生先说。”赵毓松说。

    “好!我先向委座和二夫人汇报,说漏了的,说错了的,等会请赵先生补充纠正。”陈君慧说,“我和赵先生抵达东京的第二天和第三天,由随我们来华的野中成二、常井田芳、粕谷木明三位书记官,陪同参观了东京的五家丝绸厂、六家粮食供应公司和三家兵工厂,这才明白日本政府邀请我们访日的目的,是让我们亲眼看看,他们的丝绸厂是怎样因原料缺乏而停产,粮食是怎样的奇缺,粮食供应公司只有少量安南出产的大米和中国出产的干红薯片,每个供应公司门口排队等待买大米、干红薯片的老百姓都有里把路长。在兵工厂,我们见到五十五万多支步枪和二十八万多支冲锋枪,因为没有优质杂木做枪托,等于是半成品不能使用。”

    “他们想向我们要蚕丝,要粮食,要优质杂木?”汪精卫原以为日本邀请陈君慧和赵毓松访问东京,是学习他们的先进经验和给予一定的经济援助,现在一下子凉了半截。

    “是的,委座!”陈君慧说,“我们到了东京的第二天晚上,日本大藏相、农林相、建设相联合设宴招待我们,宴会前半小时他们接见我们,要求与我们签订《日华蚕丝加工业管理协定》、《日华稻麦加工业管理协定》和《日华优质杂木采伐业管理协定》。”他见汪精卫脸色很难看,不敢再说下去了。

    汪精卫明白,这些《协定》虽然都冠上“日华”二字,但只能由日本管理中国的这三个行业,而日本的这三个行业南京政府无权过问,他自然感到不满。还有,江苏、浙江、安徽三省生产的蚕丝,每年被日本掠夺百分之五十以上,有三十八家丝绸厂因无原料供应而关门,使五十二万丝绸纺织业工人失业,沦陷区的大米每年被日本掠夺百分之四十以上,面粉被日本掠夺百分之三十以上,可做枪托的优质杂木,已被日军在华兵工厂砍伐了百分之六十八点七。

    “你们向日本朋友说了我们的困难没有?”汪精卫感到自己的头在一秒钟的光景里像只气球一样膨胀起来,飘飘冉冉的像要离地升向高空,脑子里一片茫然。

    “说了,我们说得很具体。”陈君慧说,“但他们却说,贵国地大物博,蚕丝、稻麦、优质杂木资源丰富,贵国的困难比帝国小。”

    “我们的困难比他们小?”汪精卫两眉之间出现了深深的一道沟,“我们也缺粮食,许多地方的老百姓吃野菜,吃树皮,我们也有一大批丝绸厂因无原料倒闭了;至于优质杂木,在华日军兵工厂还在继续砍伐,我们的兵工厂也还要砍伐,现在日本国内的兵工厂又要向我们伸手,唉!”他感到呼吸不畅,好像脖子被人卡住似的。

    “东条英机首相接见二位没有?他是怎么说的?”徐珍想探听一下,看是否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报告委座和二夫人!前天晚上,东条首相接见了我们。”赵毓松说,“他说,请二位部长先生回国后,向贵国汪主席转告帝国的希望和要求,请汪主席理解他们的困难,尽力支援他们。”

    在汪精卫心目中,东条的话是金科玉律,冷冷地说:“那你们三位部长去尽力支援他们吧,分别与三个日本代表签订合同吧,我不管!”

    大家知道他的“我不管”,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哀鸣,已经认可了。只是见他正在气头上,谁也不吭声。

    他赌气说:“我也不接见这三个日本代表了,就说我身体不适,让周副院长去接见好了,他是管财政的。”他顿了一会,“对了,应该告诉诸位,周先生去武汉了,那里发生游行示威和静坐反对发行公债券的事,他处理去了。早饭后他打电话回来,说问题基本上解决了,他下午四点前可以回到南京。三个协定拟好之后交给他审阅,签字仪式也请他参加。”

    沉默片刻,徐珍显得感叹地说:“委座忧国忧民啊!”她的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改变了问题的性质,也往丈夫脸上贴了金。她接着说:“签订协定的事,三位部长就斟酌办吧!”

    陈春圃试探地说:“委座能否给我们说个总的原则,让我们有个遵循。”

    “总的原则就是不能让我们全部饿死,不能让我们的丝绸厂全部倒闭,不能让我们花钱向外国进口优质杂木!”汪精卫还在赌气,“再就是日本不能白拿,必须向我们付款,价格不能压得太低!”

    “低到什么程度?委座!”赵毓松书生气十足。

    “你们总还有个脑袋想事嘛!”汪精卫很不耐烦,“总之,你们同意的我一概同意!好了,好了,你们去吧,让我休息一会。唉!”他长叹一声,一种强烈的压抑感,一种生生灭灭的困惑感,迅速地传遍了全身。

    每每在这种情况下,他就非常留恋他那个世界,那曾一度在广州拥有的世界里,风是三月的杨柳风,雨是仲春的杏花雨。当然,他也遇到过敌对者的攻击,但手中有足以抵御的霜刀雪剑。虽然时间极为短暂,又过去了十五个年头,但一切还是那么动人地保留在记忆里。他始终没有悟透,人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苦恼走出和返回,为什么讨厌的东西源源不断,喜爱的东西可望而不可即!他正这么想,侍从官周洁身前来报告说:“胡毓坤总司令从南通回来,等待委座接见。”

    “请胡总司令马上来,哲安!”汪精卫很想知道胡毓坤和刘培绪攻打新四军的情况。

    前天上午,胡毓坤与刘炎签订了暗地配合新四军攻打日军的秘密协定之后,由刘培绪指挥第二军转移去苏州,他带着四姨太朱钟英和岳父岳母去如皋住了一晚,昨天上午带着四姨太,乘坐总司令部派去接他的直升飞机返回芜湖,下午六点就飞抵南京,去看望了干妈叶吉卿,在“向日葵”过夜。但他却说他是从磨头驱车到南通,再乘胜利号轮船回南京的,而且是刚才到。

    “凌尘兄!你一路辛苦了。”汪精卫很感动,磨头这一仗打得怎样?有你这位总司令亲临前线指挥,一定是旗开得胜!

    胡毓坤从徐珍手里接过一杯茶,喝了一口,装出一副很兴奋但又不流露出来的表情,说道:“报告委座和二夫人!盘踞在磨头的八千新四军,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了!我们打扫战场时,发现七千五百八十四具敌人的尸体。许多尸体面目全非,有的连脑袋也没有,不知粟裕和刘炎死了没有。”他接着说:“当然,我们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损失一千五百多人。”

    “好,打得好!和平军一人拼死五个新四军,实在是打得好!凌尘你立了功,冀述也赎了罪。”汪精卫将信将疑,但却显得满心欢喜,“即使粟裕和刘炎还侥幸活命,也会一蹶不振!”

    “这一仗消灭了这么多的新四军,实在是大快人心!”徐珍也显得兴奋不已。

    徐珍说到这里,有人打来电话。她走到电话机旁,抓起话筒一听,是熊剑东从南通打来的。她明白熊剑东将在电话里汇报什么,说道:“委座在这里,请‘陈’先生稍等一会。”她回头对丈夫说:“电话是陈公博先生从上海打来的,请委座接电话。”

    熊剑东按照汪精卫的吩咐,在胡毓坤、刘培绪从南京出发去磨头时,给南通秘密联络组打了电话,让联络组的十二个特务于当天下午四点比胡毓坤他们早七个小时赶到磨头,秘密观察他们这一仗是真打还是假打。

    “是陈公博先生吗?我是汪兆铭。上海发行公债券还顺利吗?”汪精卫对着话筒问。这是事先约定的暗语,便于在某种特定环境里使用。熊剑东在电话中说:“不那么顺利。”他接着向汪精卫报告,磨头这一仗开始是真打,因胡毓坤的四姨太和岳父岳母落在新四军手里,就向新四军妥协了。新四军只损失一千二百多人。他继续说:“二十五日上午,刘炎带着两个随从去第五师师部所在地丁氏宗祠,与在那里的胡毓坤、刘培绪见面。肯定是谈判交换人质的条件,具体内容一时还不清楚,但从胡毓坤带着四姨太及其父母去如皋一事判断,双方进行了一场值得追查的政治交易。”汪精卫的心惊得一掀又一沉,感到世间事物是如此错综复杂。唉!无怪乎后宫淳说他们对和平军不放心!他边听熊剑东汇报边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熊剑东本已放下话筒,他为了蒙蔽胡毓坤,煞有介事地对着电话机说道:“我说公博呀!你们要多做宣传工作,让上海的老百姓心悦诚服地认购公债券,对少数顽固分子,也不要轻易抓人。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特大喜讯,胡凌尘总司令正在向我汇报,大前天晚上,他们在如皋磨头,一举消灭了新四军七千五百多人,对,对,陈先生说得对,中央军委应该给第二军颁发嘉奖令。好,再见。”

    汪精卫不露声色,返回原处坐下。想到四天前刚处理苏皖边绥靖军副总司令的秘密通敌,现在又要处理正副总司令的秘密通敌,实在滑稽,实在是一种讽刺。二来,他们这回通敌的具体内容尚不清楚,处理也不好掌握分寸,决定将胡毓坤和刘培绪调离苏皖地区,等将情况调查清楚再说。这样做,也是断绝他们与新四军秘密合作的唯一办法。

    “给你们第二军的嘉奖令,下午就颁发。”汪精卫显得很激动,“和平军一次消灭了这么多的敌人,而且是一人拼掉五个很难对付的敌人,这在和平军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有了这一仗,在下届中央全会上提升胡先生为中央委员,将会全票通过!”他回头对徐珍说,“等会你给石泉(林柏生)打个电话,要他通知《中华日报》派个文笔优美的记者采访胡总司令,以《空前的胜利》为题,发篇专访。”反正,说假话不犯法,他想。

    “好,好!”徐珍也满以为胡毓坤他们真的打了大胜仗,高兴地说,“很值得大书特书。”

    “衷心感谢委座和二夫人的鼓励和栽培!”胡毓坤虽然狡猾,但终究斗不过汪精卫。他被蒙在鼓里,很真诚,也很兴奋。

    接着,汪精卫先说了说八路军在山东南面的菏泽、金乡、微山湖、滕县和枣庄一带活动频繁,不断袭击日寇部队的情况,然后谎说杨仲华指挥的苏豫边绥靖军配合日军攻打八路军不力,畑俊六对此十分不满,要求汪精卫把一支英勇善战的部队摆在苏豫边地区,以配合日军消灭活动在鲁南地区的八路军。他望望胡毓坤,见他认真地听着,还不时地点点头,微笑着说:“为了尊重畑俊六总司令的意见,中央军委决定将苏皖边、苏豫边两支绥靖军的番号和驻防地进行对换。以后,你就是苏豫边绥靖军总司令了,刘冀述仍是副总司令兼第二军军长,你们与杨仲华他们一样,总司令部设在河南商丘,那里交通方便,便于对部队的调遣和指挥。”他顿了片刻,“以后杨仲华就是苏皖边绥靖军的总司令。不过,他们的总司令部不像你们过去那样设在安徽芜湖,决定改设在江苏的东台,设在敌人的苏南、苏中、苏北三个所谓根据地的心脏地区。”

    胡毓坤受到这么大的勉励,又见自己指挥的部队被汪精卫认定为“英勇善战的部队”,一腔热血往上涌,霍地起身,对汪精卫举手敬礼:“胡凌尘坚决服从委座和军委的调遣!”他想到汪精卫让苏皖边绥靖军总司令部设在敌人的心脏地区,着实吓了一跳,生怕这次换防不成,巴不得生米煮成熟饭。于是,坐下来着急地问:“换防何时进行?”

    “下午,军委下达你们两支绥靖军对换番号、对换驻防地的通知,三天以后两支部队开始相互转移。”汪精卫为自己的手段高明而暗暗高兴,“你们的总司令部机关和手下的三个军和独立师,以及各军的独立旅,一定要在半个月内全部抵达苏豫边地区。”

    胡毓坤又一次起身对汪精卫敬礼:“坚决服从命令!”

    在成贤街行政院三间小会议室里,陈君慧与野中成二,赵毓松与常井田芳,陈春圃与粕谷木明及双方的随行人员,分别就蚕丝加工、稻麦加工、优质杂木采伐三个协定的制订举行会谈。陈君慧等人有了汪精卫那句“你们同意的我一概同意”的话,胆子也就大了,他们虽然对一些问题争论几句,但争不过来就让步。因此,到下午四点,三个《协定》就草拟好了。《协定》规定,这三个行业都成立管理委员会,南京政府派一人任经理,日本派二人任副经理,三个管理委员会都下设财务、技术、运输、治安四个处,正职是中国人,两名副职是日本人。蚕丝年产量的百分之七十运往日本加工,中国有的丝绸厂因无原料停产,其工人若本人愿意可以去日本丝绸厂就业,待遇比日本工人低百分之三十,作为向日本工人学习技术的报酬。稻麦年产量的百分之六十由管理委员会指定杭州、南昌、芜湖、武汉、南京、上海的三十五家设备好的大米厂、面粉厂加工,其大米和面粉的百分之七十由日方处理,他们将其中的小部分供应华中地区的日军,不足部分由日军所在地的地方政府补给,大部则运往日本。不过,碎米糠和麦麸子留给中国人吃。优质杂木由管理委员会统一采伐,统一加工成枪托,先满足南京政府所设兵工厂、在华日军所设兵工厂的需要,其余的运往日本。日本运走的蚕丝、大米和面粉的价格,比中国市场价低百分之三十五。优质杂木用于日本的国防工业,成了武器打的是南京政府和日本政府共同的敌人,日方不再付款。

    四点三十五分,陈君慧、赵毓松、陈春圃拿着《协定》来到财政部找周佛海。财政部的工作人员说下午三点四十分,周佛海就从武汉回来了,在财政部待了一会就走了。陈春圃打电话给周佛海的妻子杨淑慧,她说周佛海没有回家。这三个部长都是识途老马,就驱车去“向日葵”,果然在东楼第二楼五号房间找到了他。他刚与一个名叫柳淑女的少女满足了肉体上的需要,坐在沙发上嚼人参,喝咖啡。他见陈君慧等人找来,不仅没有因被人发现他的隐私感到羞臊,而且有种唯我独有的自豪感,微笑着像使唤姨太太似的对柳淑女说:“快给三位先生拿烟泡茶。”这是个丰乳长腿,美貌出众的姑娘,她把香烟和茶送给谁,谁的心就醉了,眼睛昏沉沉的像读了一首惹人情怀的朦胧诗。柳淑女也有意秋波频传,更惹得陈君慧他们神魂颠倒。周佛海有过吩咐,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离开五号房间。

    柳淑女走后,陈君慧半天才回过神来,扼要地向周佛海汇报了他与赵毓松访问日本和日本要求签订三个《协定》的情况,然后说:“委座说他身体不适,三个日本代表请周副院长接见,三个《协定》请你审定,《协定》的签字仪式请你参加。”

    周佛海把最后一点人参碎末咽下去,问道:“委座哪里不舒服?”“他感到头痛,可能是劳累过度。”陈春圃不假思索地回答。“好,三个日本朋友我负责接见,《协定》签字仪式我参加。”周佛海也认为汪精卫太劳累了,“我先看看这三个《协定》,看是否有需要向委座请示的地方。”他看了三个《协定》,沉思片刻,感到许多地方做不了主,就起身去一号房间。这里是二楼管理人员的工作室,房间里装有电话机。

    汪精卫正在他的官邸西楼办公室,听取外交部长褚民谊关于半月国际局势综合报告。当褚民谊说到有二十六个国家参加反法西斯同盟,一齐向日本、德国、意大利宣战时,他惊问道:“有二十六个国家参加反法西斯联盟?是哪二十六个国家?”

    褚民谊说:“有苏俄、美国、英国、英国的自治领地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南非联邦、英国的殖民地印度。”他翻了翻笔记本,“还有比利时、荷兰、希腊、卢森堡、挪威、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南斯拉夫、海地、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多米尼加、古巴、尼加拉瓜、巴拿马、萨尔瓦多、哥斯达黎加。”

    “只有二十五个国家呀!”汪精卫边听边屈着手指头数着。“还有个是重庆蒋介石政权,不应该把它算作一个国家。”褚民谊说。“嗯。”汪精卫表示同意,“其实,波兰和捷克斯洛伐克早已名存实亡,卢森堡和挪威也基本上控制在德国手里,实际上只有二十一个国家参加联盟。”但他深深感到问题的严重,“不过,这股力量切不可低估,切不可轻视。”这时,周佛海给他打来了电话。他一听,是向他汇报关于与日本签订三个《协定》的事,断然地说:“《协定》的具体内容你不必说了,由你审定就让他们签字。喂,告诉你一个令人不安的情况,有二十多个国家结成联盟反对日本、德国和意大利,明天的《中华日报》会发消息,这二十多个国家的名字我不说了。喂,周先生,面临如此严峻的国际局势,我们作为《日德意三国联盟条约》的参加者,有责任全力支援日本政府!我们再困难,也应该解衣推食以相助,你说是吗?嗯,好,这就对了!”

    汪精卫好像下定了舍命吃河豚的决心似的,什么也不顾了。他刚放下话筒,丁默邨急匆匆地走进门来。他见褚民谊在场怔了片刻,感到没有必要回避他,就直截了当地说:“报告领袖!冯治安与重庆勾勾搭搭,打得火热哩。”

    冯治安是汪精卫从重庆逃跑到河内之后,第一批从蒋介石营垒中投靠过来的高级将领之一,现为汪精卫中央执行委员和徐州绥靖公署副主任。这样一个人物倒向重庆,问题非同小可!

    “谁说的?”汪精卫大惊失色,感到在这一瞬间身上的血液停止流动,心脏停止跳动,肺叶停止翕动,肠胃停止蠕动。“刚才,特工总部驻徐州特区派专人给我送来了报告。”丁默邨把一份近五千字的书面报告递过去,“请领袖过目。”汪精卫看完报告,联想起胡毓坤和刘培绪在磨头的所作所为,一种分崩离析的忧悒,几乎充塞着整个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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