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迢迢-“长二捆”点火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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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2年3月22日晚,载有“澳星”的中国“长二捆”大型运载火箭虫立在了西昌发射场上。中央电视台将向全国和全世界实行现场直播。

    于是,所有关心这次发射的目光全都指向了中国西昌,希望古老的中华民族再次出现耀眼的辉煌。

    据以后有关部门的统计、这个夜晚至少有6亿中国观众端着饭碗守在电视机前,盯住“澳星”,盯住“长二捆”!

    然而,遗憾,火箭点火冒烟,“长二捆”紧急关机,“澳星”没有升天。这个夜晚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那是一个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的夜晚。

    从气象情况来看,自1991年12月入冬以后,西昌发射场只是经受了几次来自北方的冷空气的袭击,人们普遍有一种“今年冬天特别冷”的感觉。

    但是,在“澳星”发射的当天夜晚,没有雷电,没有乌云,没有狂风,没有暴雨。换言之,大自然没有向人类发出任何警示,今晚的发射要出问题。

    从发射技术准备情况来看了据发射场有关人士讲,这次发射准备,比以往任何一次发射所付出的代价都要大,参试人员也比任何一次发射更加辛苦。发射前的几次联试和综合检查,都很顺利。当天各系统设备运行情况、也很正常。而且,就在发射的前两天,当有人问“长二捆”火箭总师王德臣:“这次发射有把握吗?”他笑了笑说:“应该是没问题吧!”

    再从当天的现场情况来看,秩序井然、整个发射场区附近的山山岭岭,大路小道,同往常任何一次发射一样、围起了数千名参观的人。不同的只是,这次参观的人数大大超过了前几次发射。

    随着夜色的降临,数千名参观者拭目以待。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所有的眼睛都毫不怀疑地期待着“长二捆”火箭那辉煌的一瞬,因为西昌发射场已发射了九枚“长征”火箭,每次都是-声令下,火觭大吼一声,便乖乖地上了天。因此,人们心想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就座在指挥大厅观礼台上的几百名中外贵宾,脸上大都呈现出疲劳之色。他们是分别乘坐三架专机当天赶到西昌的。一下飞机就吃饭,就参观,就照相,就会谈。他们的眼里除了好奇之外,同样充满着没有怀疑的企盼。

    可以肯定地说,几百名贵宾中不会有人去想失败,至少没人愿意这样去想。因为漂洋过海大老远跑来,不就是为了看中国的火箭腾飞那一眼吗?

    而离发射场百里之外的西昌“腾云楼”宾馆,庆贺“澳星”发射成功的晚宴这时已经准备就绪,五粮液及饮料均已摆在了桌上。两小时后将在这个晚宴上祝贺“澳星”发射成功的讲演稿,也分别装进了美国休斯公司和澳大利亚卫星公司两位代表的腰包。

    与此同时,远在北京南苑地区的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也早将鞭炮、锣鼓、秧歌、标语、贺电等,一并安排停当,只待发射架上的“长二捆”火箭凌空一跃。

    正忙于七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的江泽民和李鹏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百忙之中也去了国防科工委指挥大厅;一双双热切的眼睛,这时也正注视着指挥大厅屏幕上的西昌发射场。其渴望“澳星”发射成功的心情,可想而知。

    当离点火发射大约还有10分钟时,电视上出现了中央电视台播音员张宏民那张熟悉的面孔。这时的你,如果坐在电视机前,那么一定同全国6亿观众一样,随着张宏民的讲解,清楚地看到了位于大凉山峡谷中的发射场,看到了指挥控制大厅,看到各个观测站。当然,更看到了印有美国、澳大利亚和中国三面国旗的“长二捆”火箭,以及稳坐于火箭顶上的“澳赛特”卫星。

    那么,这时的你,起初的心情,我相信也一定是想急于欣赏到火箭腾飞一瞬间那幅人世间最壮丽的“风景”,而不会也不愿意去想到其他。

    但是,遗憾,当指挥员一声令下,操纵员的指头分明已经揿动了“点火”按钮,火箭却一动不动。片刻之后,你看到的,只是一股从火箭屁股下冒起的棕黄色浓烟。

    坐镇“先锋指挥所”的副指挥长佟连捷,两眼当时正紧叮在显示屏幕上、震惊是肯定的,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作为基地总师,他比一般人显得更为沉着,更为冷静。险情出现后,先锋指挥所罜的人,眼睛几乎全都盯在丁他的脸上。他立即命令“01”指挥员徐宏亮:“通知各系统指挥员马上到位!抢险队做好准备!”

    接着,他来不及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也无需征求任何人的意见、按照发生故障预案,果断做了决策,并命令抢险队:“赶到现场后,要立即切断箭中电源、将所有火工品插头进行短路,取出爆炸器和引爆器,然后合拢固定塔摆杆和平台……”

    不到1分钟,佟连捷总师便将预案工作安排就绪。

    火箭点火前指挥长胡世祥在离发射场6公里之外的指挥控制大厅。火箭点火后硬是不起飞,这也是他事先没想到的,自然是吃惊不小。但是一旦发现险情出现后,用他自己的话讲:“可以肯定地说,当时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成,胡世祥在发射场滚了30年,各种事儿经历多了!火箭紧急关机这种情况,己就亲身经历过一次,何况,苏联在60年代初发生的那次包括元帅在内共100余科学家和军人死亡的火箭大爆炸事故,一直在他脑海留下了血的印记!因此,当情况突然发生时、虽然令他感到震惊,但如何首先保住卫星,保住发射场,保住人员的安全,在他脑子里是十分清楚的。所以,火箭紧急关机后大约只有10秒钟,他便当机立断,下达了三个口令:第一,切断箭星电源:第二,按预案组织实施:第三,记录好现场状态!

    胡世祥刚一下达完命令,便将耳机重重地扣在了桌上,然后把椅子一推,铁青着脸说:

    “我去现场!”

    科工委沈荣骏副主任立即对胡世祥说:

    “组织人员处理好现场,一定要确保卫星、火箭、塔架和人员的安全!”

    测控系统部负责人沈椿年也忙补充道:

    “不要慌:一定要沉住气,卫星是关键!”

    “明白,胡世祥拨开人群,带着计划处长唐贤明,急匆匆一路小跑,便冲出了指挥控制大厅。”然后,打开车门就是一声吼:

    “快!开车!”

    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院长沈辛荪、“长二捆”研制总指挥于龙淮,以及“长二捆”总设计师王德臣在紧急关机后10分钟左右,就从指挥大厅匆匆赶到了发射场。当他们顶着掺有毒气的硝烟来到发射架下,朝火箭底部仔细一看时,禁不住全都倒吸了-口冷气:火箭点火后,按顺时针方向已经转动了约1.5度,4个用来固定火箭的防风螺栓,在巨大的推力下,有三个全部错了位!显然、如果紧急关机种晚一秒,甚至哪怕半秒,那现在的火箭和“澳星”恐怕早就化为一片火海了!

    三个人只简单地商量了几句,便立即开始了抢险的组织工作。

    应该说,在火箭出现险情这段时间里,最惊慌的,是早早就拥挤在发射场四周的数千名观看者。当扩音器里传出“一分钟准备!”的口令时,几千双眼睛部同时瞪大,一起盯住了“长二捆”。

    随着“点火”一声令下,人们看到火箭底部忽地窜起一股棕黄色的浓烟,接着六个发动机轰然喷火,导流槽浓烟腾起,火箭开始抖动……

    几千人的心这时全部提了起来,急切地盼望着那辉煌的一瞬快快出现。然而,1秒钟过去了,5秒钟又过去了、7秒钟也过去了,火箭依然没有升起,人们看到的只是笼罩在火箭四周的滚滚浓烟。

    这时,一声“紧急关机”,石破惊天,震动峡谷。人们还没有从迷惘中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忽然一声惊叫:“完啦!快跑!”于是,呼啦一声,卧倒的卧倒,躲避的躲避,还有往外飞跑的,一时间呼天叫地,惊慌失措,人群一下便四散开去。

    一位摄影记者说,在火箭点火5分钟前,他的镜头就瞄准了“长二捆”。火箭刚一点火,他就“咔嚓”拍了一张。接着就将镜头不断升高、不断抢拍。可等到已连拍了三张之后,才猛然发现镜框里没有火箭的影子。这下放下相机一看,火箭还坐在发射架上呢!这时人群已开始溃逃,他也提着相机跟着跑,连三脚架也顾不上要了。可跑着跑着,他发现另一伙人却逆着人流的方向一个劲地向发射场跑。他的双腿不由得一下就停了下来。

    这伙逆着人流冲向发射场的人,便是西昌卫星中心发射站的官兵们。

    他们有的属于勤杂人员,有的属于当晚没有定位的人员,有的属于在外围工作的人员,同样都在四周的山坡上观看发射,当一见发射场出现险情后,他们像听到了集合的命令,全部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地逆着人流奔向发射场,没有一个往外跑的!尽管这时“半小时内不许靠近发射场”的命令已经下达,可有的战士仍不顾警卫人员的阻拦、硬是拼着命往里冲!

    这时的发射场,危险当然照样存在。

    尽管火箭已经紧急关机,但从六个发动机上喷出的余火还在继续燃烧、从箭体中泄漏的燃料仍不断腾起滚滚烟雾。显然,无论是“澳星”还是火箭,不管是发射设施还是参试人员,都随时面临着难以预测的危险。因为箭体内贮满了400多吨燃料,倘若稍有不慎,或者火箭本身万一发生意外,则必将引起场大爆炸,其爆炸的威力相当于1万吨炸药!若是果真如此,那发射场方圆两公里半的地方,都会化为一片火海,而毒气的辐射所引起的危害,则更是不堪设想。

    因此,当胡世祥指挥长匆匆赶到发射场后,与佟连捷总师和航天部几位领导一起,经过短暂的协商与布置后,一场保卫“澳星”、保卫火箭、保卫发射场设施的紧张战斗便开始了。

    担任抢险队队长的,是发射站地面设备营副营长丁贤俊,这是1978年才入伍的江苏兵。当发射台上的消防系统由于水的压力不够,电动阀门打不开,致使自动消防失去作用时,正在先锋指挥所待命的他,当即请战、要带人冲上发射台,用手动的办法打开消防阀门。但“01”指挥员考虑到太危险,硬是给拦住了。

    而这时的发射场上,六个发动机喷出的余火正以2000度左右的高温炙烤着发射台。发射台是支撑火箭卫星的关键,倘若一旦烧焦烧塌,则火箭卫星定将全盘后灭。

    几分钟后,丁贤俊带着战士王宝剑、李文刚,连防护衣和防毒面具都顾不上穿、便率先冲出了地下室。接着,20名抢险队员和航天部的专家们,也随着消防车冲进了发射场。

    当丁贤俊等人来到发射架下时,由于发射台周围气浪太大,烟雾太重,使人无法接近。于是,三个胳膊挽着胳膊,你靠着我,我推着你,硬是强行扑进气浪之中,打开了消防阀门。

    但当抢险队员们来到发射台前时,眼前的情景将他们震得目瞪口呆:用来固定火箭的四个连结螺栓,除一个还连着火箭外,其余三个螺栓全都变形而失去了作用,50米高,460吨重的火箭已移出原有位置2厘米多!

    也就是说,400多吨重的火箭,现在只有一个防风螺栓与之相连,且这个螺栓也已松动。顶着近10吨重“澳星”的火箭,正处在颤颤悠悠、摇摇晃晃的巨大风险之中。

    显然,燃眉之急,是尽快想法稳定住火箭。

    但发射台上严重缺氧,部分燃料还在渗漏,卷着烟雾的余火还在喷发,六个发动机的火口上也还有一股较强的吸力存在。危险,显而易见。

    第一个靠近发射台的是志愿兵王招华。他刚一靠近发射台,一股气浪迎面扑来、一下便将他冲倒在地。没有办法,他只好从地上一寸一寸地爬上发射台。

    在2000度高温下灼烤过的发射台,酷热的程度,可想而知。王招华的双脚踩在上面,脚底“哧哧”作响。而刚被烈火炙烤过的火箭底座的连结螺栓,更是灼烫。

    但此刻的王招华,什么也顾不上什么也来不及想,他扑上去,忍着灼烫,硬是用双手将连结螺栓插入螺孔,然后再迅速用扳手将其固定。

    接着,抢险队的官兵们与航天部的专家们一起,又用钢丝绳将另外三个连结螺栓迅速固定。

    从开始到结束,仅用了10余分钟。

    千钧一发的“长二捆”火箭与“澳星”、这才暂时摆脱了倾倒的危险。

    接着,22名抢险队员,在队长万超的带领下,冒着风险,精心操作、又将固定塔的工作平台,准确无误地合拢。

    火箭总算拥进了固定塔的怀抱,发动机的火势也开始逐渐减弱,但火箭上的电源插头还没拔掉,电爆管和引爆器等火工品也未取出。若是因某种原因产生静电,或者外界偶然出现干扰信号,则箭上的电源随时都有可能自动供电,使火箭再度进入起动程序,从而引发火箭的突然起飞。

    因此,拔掉箭上电源插头,取出箭上电爆管,是确保火箭卫星安全的又一关键。

    可拔掉电源插头,取出电爆管,如同虎口拔牙,这些火工品均在火箭体内,要拔掉它们,人只有从40厘米见方的舱口爬进去。平时,人要进去都极为不便,何况此刻险情已经出现,舱内气浪滚滚,烟雾呛人,温度极高,又无照明,若是昏黑中操作稍有不慎,什么事故都可能发生但。

    抢险队员们还是冲了上去,来不及搭工作梯,就一个个踩着肩膀爬;顾不上戴防毒面具,就用衣衫和手巾堵住嘴:没有照明灯,就在气浪涌动的黑暗中靠平时的经验摸索着干!

    他,一个去年才跨出大学校门的青年,身体很娇弱,技术也不老练,电不属于抢险队员。但当险情发生后、正在山坡上观看发射的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发射场。当有关领导以“没有防毒而具”为由,不让他参加抢险时,他竟偷着溜进了抢险队的行列之中。裹着浓烟,耐着高温,冒着危险,他钻进了第一级火箭发动机的尾舱。舱内的电源插头都是用绝缘胶带缠死了的,为了抢时间,他心一横,竟用牙齿将烧烤得滚烫的胶带一截一截地撕咬了下来,然后再用手拔下电源插头。他的嘴和手顿时烫起一个了血泡,但他连哼一声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拔完最后一个插头。

    他、一个外表很难给你留下什么印象的小战士,在电梯不能启动的情况下,30多米高的工作平台,他几十秒钟就冲上去,他刚一打开第二级火箭尾舱的舱口,一股强大的气浪便将他掀翻在地。爬起来,让几个战友强行将他推进尾舱。尾舱里泄漏的燃料还在扩散、还在辐射,呛得他连气都喘不上来。但凭着一股毅力,他强憋着一口又一口的气,硬是拔下了6个电源插头,当战友们将他拖出火箭尾舱时,他脸色惨白,一下昏倒在了平台地板上。

    还有他,一个年轻的基层指挥员,当他爬进火箭的尾舱时,有毒的气体使得呼吸困难,四肢无力。他双手抓住电爆管插头,想尽快将它拔下,可力不从心,就是拔不动。他急了,急得满头大汗,急得两眼喷火。后来,他干脆一边用手抓住插头,一边用嘴咬住插头线,然后叫人抓住他的双腿,连人带插头,硬是死活往外拖!插头终于拔下了,可他刚一站起,一口鲜血便从嘴里吐了出来。他稍稍喘了一口气,又朝卫星与火箭连接的高处爬去。

    电源插头、电爆管等火工品终于卸完,意味着火箭卫星的直接威胁已经排除。

    然而,400多吨燃料还在火箭肚子里,价值上亿美元的“澳星”还在装有燃料的火箭头上!

    毫无疑问,有燃料就有危险!更何况,在这黑咕隆咚、四处混乱的夜晚,谁知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会不会突然发生点什么意外?

    因此,剩下的问题:燃料怎么办?火箭怎么办?澳星又怎么办?

    此刻,美国休斯公司副总裁约翰逊和澳大利亚通信卫星公司首席代表戈登·派克,都在离发射场百里之外的西昌“腾云楼”宾馆里。

    两位先生都没去赴宴,彼此正显得焦虑不安。约翰逊先生站在窗前,望着阴沉沉的夜空,想说点什么又--言不语。派克先生坐在沙发上,望着衣服架上今天才挂起的几十串鞭炮,心里什么滋味部有。

    是的,二位先生对这次发射太深信无疑了。他们已同中国专家打了好几年的交道,没有任何理由让他们怀疑这次发射的可靠性。本来,在通常情况下、类似这样的外交场合,他们应该备有两份讲话稿:一份成功的,一份失败的,可他俩都没有准备失败的。

    例是那份准备在成功的宴会上宣读的讲演稿,此刻正装在两位先生的西装兜里。如果今晚是成功而不是失败,那么你会听到这两位异国朋友在宴会上声音是何等的热烈而赤诚!

    此时此刻,站在窗前沉默不语的约翰逊先生和坐在沙发上望着鞭炮发愣的派克先生,深深忧虑的都是同一问题:那颗现在还悬坐在中国火箭之上的价值上亿美元的“澳星”,下一步到底怎样才能确保其安全?

    因此,李宝铭部长在宴会上刚一结束讲话,碗筷还没来得及碰一下,就被休斯公司首席科学家斯坦豪尔匆匆请到了约翰逊和派克两位先生的房间里。接着,长城公司副总理陈寿椿、“长二捆”火箭总师王德臣等,也随后赶到。

    于是,中、美、澳三方,就下一步采用何种方案确保“澳星”的问题,紧张地展开了讨论。而讨论的焦点是:到底是先卸燃料?还是先卸“澳星”?

    中方意见: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澳星”的绝对安全。虽然现在发射场方面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但不安全的因素仍然存在。由于燃料还在箭体内,有燃料“澳星”就有危险。因此,希望休斯方面要尽快先从火箭上卸走“澳星”。

    美方意见:几百吨燃料还在箭上,如果现在就上塔去卸卫星,人员和卫星都极不安全,希望中方先卸下燃料后,我们再卸卫星。

    这时,电话响了,是远在发射场的胡世祥打来的。胡世祥的声音在电话里急切而坦率:希望休斯方面尽快考虑先卸卫星!

    但休斯方面对人员的安全问题,看得极为重要,还是希望中方先卸下燃料后,他们再卸卫星。

    胡世祥的声音在电话里一下显得洪亮起来:“如果你们认为有危险,卫星由我们帮你们卸,你们只需为我们提供卸卫星的工具就行!”

    但休斯方面仍有自己的考虑:卫星除美方工作人员外,中方人员绝对不许接触,虽不说中方在卸卫星过程中会趁机窃取卫星技术,但这毕竟是个原则!最后,美方的意见,还是先卸燃料,后卸卫星。

    中方勉强同意,准备天亮后开始行动。

    然而,当时间的脚步走到凌晨两点半时,发射场值班人员打电话报告;发射架上冒烟冒得厉害!

    连眼皮还没合一下的火箭研究院院长沈辛荪、“长二捆”研制总指挥于龙淮和火箭总师王德臣接到报告后,不忍心叫醒刚刚躺下的司机,竟顶着寒风,一路小跑到几里外的发射场!

    为防止意外事故发生,中方指挥部又召开紧急会议,对情况再次做了分析后,决定连夜先卸卫星。并向休斯公司主任海伦打去电话,要求美方尽快派人卸走卫星!

    海伦先生拿起电话,很是不解:“刚才不是说好了先卸燃料吗?怎么现在又要先卸卫星了?”

    中方只得将情况如实相告:“火箭底部的防风固定螺栓现在只有一个在位,400多吨的火箭与卫星全靠这一个螺栓支撑-火箭的燃料重达400多吨,而卫星的重量近10吨,如果先卸燃料,就会形成头重脚轻。火箭一旦倾倒,卫星就会彻底完蛋!”

    美方听后大惊,这才同意先卸卫星。

    但燃料还在箭上,先卸卫星必然存在危险,故美方还是有些犹豫不定。中方干脆表示,“你们如果考虑有危险,卸卫星的工作由我们来干!我们可以保证,把卫星安全送回厂房!”

    美方终于同意,并很快为中方提供了工具,但有个条件:必须要在塔架上接通监视器,对中方卸卫星的全过程,他们要作全方位的监视。

    中方爽快答应。

    这时,已是凌晨4点了。

    凌晨5点,身着红色服装的吊装战士出现在了发射架上。他们顶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经两个多小时的艰苦努力,终于将危险之中的“澳星”稳稳当当地从火箭头上卸了下来,并平平安安地送回了厂房。

    但是,火箭里的燃料还未泄除。

    本来,要将几百吨燃料一点不漏地“喂”到火箭的肚子里,就够危险艰难的了。现在,文要按照相反的工作程序,让几百吨燃料再从火箭的嘴里“吐”出来,其危险和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

    由于“长二捆”火箭是两级组成,燃料分别装在两级火箭里。为了降低火箭的重心,避免头重脚轻,就必须先泄第二级,然后才可泄第一级。

    但400多吨重的燃料又分别装在火箭的20个储存箱里,要泄除、就需500根几米长的气管来将管路连通,而每个管路上形状相似的阀门多达二十余个,稍有不慎,就有搬错阀门的可能。加之管路与火箭的连结处很难保证不出现一点缝隙,因此渗出的燃料一旦与空气接触,一股股臭味刺鼻的黄烟便会“哧哧”爆响。

    若按正常程序给火箭加注燃料,对加注中队的官兵来讲,可谓轻车熟路。但现在一下要按相反的程序泄除燃料,不但战士们没干过,就连已经过9次加注任务的指挥员,也是第一次。

    但险情就是命令,军人就是服从。没危险要上,有危险更要上!

    ——他是一个病号,因长年接触火箭燃料,他的左胸肿大已达一年之久。他本来已经住进了医院,本来完全可以不参加发射,但当他得知发射准确时间后,还是偷着跑出了医院,一回连队就参加了连续几子几夜的加注任务。发射失败时,他捂着疼痛的胸脯,望着大山偷偷流泪。但当一声令下,燃料需要泄除时,不知是靠一种什么力量的驱使,他又像没病一样,立即便投入了进去。

    ——他本是一个技术相当熟练的加注战士,然而,当他将几十根管路和气管连接器连接完毕后,却苦于没有检测设备去判断连接好的管路到底是漏气呢还是不漏气?最后,他终于无可奈何地想到了自己的鼻子,一个世界上最简单最方便也最可靠的检测工具!他俯下脸、将鼻子尽量靠近管路,然后一寸一寸地、一次一次地闻!他的鼻子顺着管路,缓缓横移着,当他的鼻子移到一个管路与火箭活门的连接处时,一股浓烈的臭鸡蛋味顿时充满鼻孔,他当即作出肯定判断:此处有泄漏!于是,他顶着毒气,迅速拧紧螺栓。

    泄漏的燃料止住了,他却因中毒而倒在了发射台上。同伴们见状很想过去扶他一把,但别的管路还未接好,若是一旦停下,大量空气便会钻进管路,造成燃料引爆!生命,火箭,只有一种选择。同伴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当最后一根加注管路连接完毕后,同伴们才将他匆匆送进了医院。但晚了,经医生检查,他的呼吸道和肺部均严重烧伤,他那本是活蹦乱跳的生命,已奄奄一息。

    经20多小时的紧张战斗,400多吨燃料全部安全泄除。整个发射场安全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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