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支枪-生死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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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小四川”和另一名战士穿插到敌人背面后,很快将敌人的火力吸引过来,两人就打就退,退到八里庄敌人已蜂涌而至,子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两人已能听到敌人吆喝投降的声音。北面的枪声越来越稀,“小四川”估计队长他们可能撤进了山里,便向村前退去,刚翻出一截短墙,发现两翼的敌人包抄上来,两人退回短墙后一阵射击,跑在前面的几个警备队员应声倒下。两人左冲右突出不了村。敌人已将八里庄团团围住。敌人冲进庄里,两人在巷子里跑来跑去,刚拐进一条巷子,迎面一群敌人扑来,两人掉头就跑,后面子弹追来,“小四川”左腿一震蹲下身子,另一名队员见“小四川”负了伤,返身连开几枪,背起“小四川”拐进另一条胡同。敌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四面都是敌人砸门搜索的声音。那名队员背着“小四川”躲进一处院子里。敌人很快搜索到这里,发现门口的血迹后立即冲进来,“小四川”和队友依在门后拚命射击,前面的敌人被打倒,后面的敌人又涌来,“小四川”举起枪,子弹打光了,蜂涌而入的警备队员将两人按倒在地。

    郎彪押着两名八路军回到古城。

    多田大喜,立刻向兵团司令部汇报战果,同时命令白野抓紧审讯两个俘虏,寻找八路、消灭八路!

    自从接受了审讯两个俘虏的任务后,白野一刻也不敢松懈,他把全部精力放在两个八路身上,但这两个家伙仍然一声不吭。多田听到审讯毫无进展后,“啪啪”给了白野两个耳光,大骂白野是饭桶,限令白野三天内审出结果,否则死了死了的干活!多田一摔门出了指挥室。

    白野现在想不出一点办法,能使用过的全用过了,皮鞭、棍棒、“老虎凳”、烙铁,用在这两个家伙身上,就象用在两团没有生命的棉花上。对于“小四川”他们来说,此时死是一种多么美好的解脱啊!

    他们从被抓住的那一瞬起就没有想要活着出去,只是这种死竟来得这样缓慢和难熬。他们每天都经受着无休无止的烤打,开始两人还在骂,在叫,在挣扎,但随着长时间的折磨,他们已没有多少力气来叫骂!对于疼痛,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现在象划破点皮一样已经无所谓了。每次审讯,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快点死去,希望那雨点般的皮鞭,特别是棍棒什么的能给他们头上来几下,但没有,棍棒还是再次落在刚刚结痴的身上,血痴被打翻,骨头似乎也被敲得铮铮作响,“小四川”觉得自己的灵魂轻飘飘地离开了自己的躯壳。蓝天、白云、大地。但一桶凉水又把他从云端里拽下来,身上是一种火辣辣的疼痛。

    “小四川”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手、脚、前胸、后背,浑身上下都是烂糊糊的血肉。他爬不起来,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他多想有人能痛痛快快地给他一枪啊!但什么都没有,四周只有望不见底的黑暗。他曾试着不吃不喝,但鬼子很快撬开了他的喉咙。

    鬼子今天再次来提审他,他听到牢房的门“吱”的一声,几个大兵架着他往外走,他被拖着走了十几步,心里盘算着审讯的地方该到了,但鬼子们没有停下,一直往前走,他感觉好象是到了院子里。他意识到鬼子可能要枪毙他,心里高兴起来,这一天终于熬到了,终于可以解脱了。他慢慢睁开眼,努力适应着外面明亮的世界。鬼子们把他绑在一根柱子上,他没有一点站的力气,鬼子们用绳子把他和身后的柱子捆在一起。“小四川”看见前面站着一排鬼子,鬼子们端着刺刀注视着他。他往旁边看了看,两边同样绑着十几个人。“小四川”看见了血肉模糊的战友。战友似乎也发现了“小四川”,两个人就那么深情地注视着。“小四川”用眼睛和战友“说”,咱们快要解脱了。战友微微点点头。咱们到地下找那些牺牲了的战友吧。对方似乎想笑一下。“小四川”说,队长一定会为咱们报仇的!“说”到这里,战友似乎很难过,“小四川”理解战友的心情,他们此时是多么想念部队,想念队长,想念同志们!他们再也不能和大家一起战斗,一起打击鬼子了。如果问他们在世上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他们死得有些太早了,他们还没有好好地再痛痛快快地杀死几个鬼子。

    白野开始了他精心策划的行动。一方面他想用刺杀活人的办法来训练新来的宪兵,另一方面他想用死来吓一吓这个顽固不化的八路。

    “小四川”和战友紧攥拳头互相鼓励着,当鬼子们迈着大步冲上来的时候,两人用力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八路军万岁!”周围一片惨叫声。“小四川”闭着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一轮刺杀完了,“小四川”并没有感到被刺中,他疑惑地睁开眼,旁边的战友已垂下头,活着的同胞们叫着,骂着,随着“我操你小日本八辈子祖宗!”的怒吼,第二轮刺杀开始了,又是刺刀进入肉体的声音。哭骂声渐渐消弱下来,“小四川”周围只有零星的呻吟声。有个鬼子看起来很年轻,或许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吧,他的手臂有些抖,举了几次竟举不起来。白野在他身后怒斥着,见这个胆小鬼还没有突刺,抽出指挥刀,大声喊着:“向前三步走!”那士兵闭着眼把刀刺进柱子上的中国人。

    “小四川”的希望再次落空了,他并没有被杀死,他又被扔进冰凉的牢房里。

    二

    再过两天就是旧历年三十了。

    雪飘飘洒洒地下着,整个古城笼在茫茫的雪雾中。亢振刚吃力地走在山路上。雪越下越大,两边的高山、远处的森林全披上了洁白的雪装。亢振刚渐渐变成了一个移动的雪人。

    女人杀死母狼后很长时间不让振刚下山,她就那么受惊似地偎缩在振刚怀里。振刚也在那一瞬间升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情,要保护好女人,让女人好好地活下去。在那一段时间里,振刚以一个成熟男人所特有的精明和能干,很快在山洞里盘起一条土炕,他从山下带回不少日用品,有锅、有灯、有盐、还有米和面,现在这个洞才真正算是个家了。振刚的坚强、刚毅感染了女人,女人的情绪慢慢转过来,她心里踏实了许多,有了振刚她就有了依靠。女人打起精神和振刚一起干活。

    雪继续下着,振刚想起女人心里暖洋洋的,他的两腿也显得更有劲了。下午在聂庄遇到的不快一扫而光。他本来在聂庄外抓住个小鬼子,但没想到那小鬼子竟是个中国人,是小鬼子的翻译,气得振刚一刀将那小子的耳朵割下来!心里直叫晦气!晦气!

    想起女人,振刚嘴角露出笑意。女人现在干什么?不会又有狼吧?三十年来,振刚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挂念起母亲之外的一个女人,他承认自己可能是喜欢上了二槐媳妇,不然这次为什么会给女人买面小镜子?振刚呼呼喘着粗气,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总之,自己要好好待这个可怜的女人!

    进了森林,振刚一边走一边用树梢扫去脚印,猎人是懂得怎样保护自己的。绕了几个弯子,振刚远远望见他们的“家”,洞顶上一缕青烟袅袅地升起来,洞口站着的是二槐媳妇吗?头上、身上落满了雪,振刚心里一热,向洞口的女人喊了一声。

    女人显然看见了振刚,小跑着迎上来,看看快到振刚跟前,一不留神栽进雪窝里。振刚急忙把女人拉起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女人禁不住先笑出来,心疼地替振刚拍去身上的雪。女人知道振刚团团全全的,一直提着的心掉到肚子里。两人呵着手笑嘻嘻地钻进洞里。洞里热气腾腾,洞壁上还鲜鲜贴了一个喜字,给人一种过年的喜庆气氛。灶炕里的干柴劈劈啪啪燃着。女人的饭菜早已做好了,等振刚上了炕便麻利地端上来,有炖好的狼肉、蒸好的白馍。振刚感激地看着忙乱中的女人,喊声二槐媳妇,摸出镜子递过去。女人一喜,脸上羞起两朵红云。女人还很年轻,经过几个月的休养,脸上又显出了年轻女性那特有的气息。现在整个森林里就她和振刚两个人,振刚是她的靠山和主心骨。振刚哥出去还惦念着她,要不怎么能买回这面小镜子呢?女人撩起衣襟细细擦亮镜面,拿起镜子,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位细眉细眼的小媳妇。二槐女人瞅瞅振刚脸上飞上一丝笑意。振刚埋头吃饭,他一直没有看对面的女人,他知道女人正在看他。洞里很静。外面的雪还下着。

    在森林深处,那匹健壮的大白狼跑来。黑暗中白狼象电闪一样掠过。这只狼毛皮光滑闪亮,肌肉键壮结实。它是一只白色母狼和小豹子媾合后的结果。这匹杂交的豹子狼一出生就与众不同,体大声音洪亮,等到几个月后,它的体骼已高出那些同龄狼一倍以上,更为特别的是这匹狼的毛色雪一样白,白耳朵、白鼻子、白尾巴,立于群狼之间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等到一年以后,这只豹子狼已是一匹体骼魁梧膘悍凶健的头狼了,它用它那锋利的牙齿、强悍的体魄、豹子般凶猛的力量和速度,打败了那匹巨大的老灰狼,成了这片森林里新的狼王。现在它刚和几只小母狼鬼混完,带着那种征服后的满足和惬意,迈着细碎的脚步去看望那匹怀了它孩子的母狼。这毕竟是它第一次做父亲,年轻的狼王仍然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

    天上下着雪,气候冷了许多,母狼该生下那些孩子了吧?这只母狼虽然不如那些小母狼们年轻漂亮,但它凭着自己的妩媚和善解风情一直稳坐在狼后的位置上。狼王也一直对它恋恋不舍。母狼的窝里冷冷清清,这家伙又和哪匹小公狼偷情去了?白狼有些不高兴,它用鼻子嗅来嗅去。母狼的气味很淡很淡,这家伙已离开好长时间了,我的孩子们呢?白狼疑惑地望望洞外白茫茫的大雪。白狼真的生起气来,它在母狼的洞里转了几圈后一头射进森林里,它要找回母狼,它想狠狠惩罚惩罚这只到处乱跑自以为是的老家伙。

    吃完饭后,洞里的光线暗下来。女人点起松油灯,振刚重新把栅子门捆结实些。外面的天完全黑下来,森林里似乎起了风,远处的树枝咣铛咣铛地响。振刚脱了鞋袜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女人在灶台边收拾碗筷。回来的时候,振刚好象有许多话要和女人说,等真的躺在女人面前了,以前想好的话现在一句也记不起来了。女人低头刷碗,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山外的一些事。两个碗很快就洗完了,女人擦干手站在地上,一抬头发现振刚哥正在看她,便急忙低下头。洞里就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振刚略微有些尴尬,女人也不自然地揪揪衣服。前些时候两人谁也没有想过什么,现在都有那么点意思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振刚看看低头的女人,抱卷兽皮躺在炕尾,他的脸面对洞壁,他听得女人也悉悉索索地爬上来。女人吹熄灶台上的灯。吹息灯后整个洞陷入黑暗中。振刚睁大眼想着心事,想娘,想二槐,当然更多的还是想身边的二槐媳妇,想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的情景,也许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吧,振刚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二槐媳妇一直没有睡着,她听着身后振刚哥的动静,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种等待和希望。时间慢慢过去,身后的振刚哥打起呼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振刚被女人热哄哄的气息熏醒了。洞里一片漆黑,女人赤条条地钻进他的怀里。振刚的心砰砰直跳,女人怕冷似地一直往他怀里拱。振刚内心涌起滚滚波涛,想伸出手又缩回来。女人毕竟是二槐的女人呀。女人好象看出振刚的心思,抓起振刚的手放在自己的奶子上。振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出手紧紧搂住女人,女人也用最温暖的身体紧紧拥抱着他。振刚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麻酥酥地传遍全身。女人两眼是泪,她的脸紧紧贴在振刚结实的胸膛上。振刚再次用力搂紧女人,伸长脖子轻轻蹭着女人的头发、脸旦。女人在黑暗中寻找着振刚哥的嘴唇,当两双焦渴的嘴唇在黑暗中碰到一起的时候,两团火蓬地燃起来。两人紧紧地吻在一起,他们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鬼子,忘记了仇杀,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温暖而幸福的吻。

    那只凶悍的头狼很快追到洞口,它已闻到了洞中那陌生的人肉气味。母狼呢?白狼在洞外嗅来嗅去,它沿着气味很快找到了母狼的碎骨头。白狼明白它的爱妻已被洞中的人吃掉了,孩子们呢?狼王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孩子们可能也遭了厄运,狼王瞧瞧黑乎乎的山洞悄悄离去。它离开山洞后向森林深处急速地驰去,当它跑到那座小土山上的时候,便吮起长嘴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狼嚎,声音尖锐而惊心。没过多久,森林中的狼便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这些大大小小的狼围着土山坐在地上,等待着怒气冲冲的头狼发出厮杀的命令。白狼看看雪地上黑压压的狼群,再次长啸一声,然后冲下山坡向洞口方向扑去,群狼尾随而来,上百匹狼踏起一股雪雾。

    振刚醒来的时候洞里已亮堂了许多,女人在怀里睡得正香。昨天晚上他们已自然而然地结合在了一起,象云和雨,象鱼和水,没有做作,没有忸怩,就那么自自然然地结合在了一起。这是振刚第一次接触女人,他有些慌乱和害羞。女人是过来人,引导振刚慢慢进入自己温暖的体内。振刚浑身剧烈地颤栗起来,女人梦一样喊着振刚哥。几个月来的忧伤、恐惧、紧张此时全部抛在脑后,两人尽情地渲泄着,从这边滚到那边,从那边滚到这边,稍稍分离又闪电般焊接在一起,女人喊着振刚哥泪流满面。振刚硬茬茬的胡须扎在女人白白净净的胸脯上。女人,可怜的女人。振刚紧紧抱住浑身滚烫的女人。

    灶坑里的干柴已经燃尽,洞里的温度很低,振刚想起来填点柴火,让女人好好睡一觉。振刚穿好衣服刚往洞口一露,便惊骇得目瞪口呆。洞前十几米远的地方蹲着四、五十条狼。振刚倒吸一口凉气,缩回洞里,推推酣睡的女人。女人一激灵爬起来,以为鬼子来了,往洞外一看,尖叫一声扑在振刚身上。妈呀,洞外挤满了饿狼,女人身子在哆嗦。振刚拍拍女人,让女人赶快穿衣服。振刚在经过一阵慌乱后迅速镇静下来,他知道猎人中传说的“炸了狼窝”让自己遇上了。振刚告诉女人不要害怕,让女人往弹筒里装火药,长枪里子弹不多,他必须作好最艰苦的打算,他把那把尖锐的猎刀押在绑腿上,把鬼子的刺刀插在怀里。

    这群狼肯定是为那只母狼报仇来了!兴亏昨天把栅子又重新捆扎了一遍,要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狼们正静静地等待着。亢振刚又把一些能搬来的东西堆到洞口上。女人装好火药端起枪。洞外的狼群骚动起来,两只膘悍的小公狼低吼一声扑上来。亢振刚叩响了三八大盖,随着枪声左面的小公狼被打倒在地,另一只狼听见响声溜回狼群里。振刚冲到洞口又是一阵射杀,远处倒下六、七具狼尸。狼们丝毫没有退的意思,亢振刚的枪声一停,五、六条狼又箭一般射上来,张开大口,咆哮着摇撼着栅栏。振刚枪里已没了子弹,拔出刺刀正要扑上去,女人手中的火枪发出巨响,当中一匹狼被火药炸得血肉横飞,其余的狼尖叫着退回去。洞口静下来,振刚回到女人身边,感激地看看女人,鼓励女人继续开枪。女人急忙装火药。这时十几条狼又扑上来,亢振刚跳起来迎上去,挥着刺刀一阵乱刺,一匹狼被刺中吼咙倒在栅下,其余的狼带着刀伤逃回去。狼又凶猛地进攻了几次,都被振刚乱砍乱刺打退,洞口很快倒下十几具狼尸。亢振刚的手上、臂上也被狼抓得血肉模糊。

    狼们的进攻终于停下来,近处的狼撕扯着、争抢着同伴的尸体,远处的狼虎视眈眈地盯着振刚。

    振刚喘着粗气靠在炕沿下,女人撕下衣服替振刚包扎手臂。太阳已升起来,光线刺眼地照在洞外的雪地上。亢振刚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残的狼群,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感到一阵心寒。振刚向外望着,思寻着退狼的办法,这时狼群后面那只巨大的白狼引起振刚的注意。振刚心中一紧,这不就是山头上那匹不祥的白狼吗?难道白狼出现真的会带来灭顶之灾吗?振刚感到身上一阵发凉。女人装好火药递过来。振刚端起枪向那只白狼射去。恰好一只狼跳起来,铁沙穿过这只狼打在白狼的身上。一阵巨痛激起白狼更大的杀欲,一声长啸狼们又蜂涌而来。振刚拔出猎刀左右开弓,洞口上毛血四溅。女人用火枪狠砸探进头来的狼头。一波刚退,一波又来,振刚已记不清打退了狼群的多少次进攻。栅子门已经破烂不堪,屋子里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挡在门上了,振刚望望装药的女人,拿住了拼死的决心。

    就在这时,那匹白狼又发出一声骇人的狼啸。女人紧紧靠在振刚身上,她知道最后的时刻来到了。振刚挥着猎刀冲到洞口,准备与狼作最后的厮杀。狼们没有冲上来。不知是害怕了洞中的猎人,还是失去了进攻的意志,总之群狼听到白狼的叫声后呼啸而去。白狼悻悻地望了振刚几眼后转身离去,剩下的狼紧随狼王没入森林中。

    森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亢振刚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三

    昨天晚上亭亭和母亲说了一夜的悄悄话。她红着脸告诉母亲,她喜欢表哥。亭亭象小时候一样钻进母亲的被窝里。母亲摸着女儿的秀发说了许多,亭亭没想到母亲也同意这门亲事,心里一高兴爬在母亲脸上吻了一口,后来母亲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脑子里老是表哥那稳重厚道的模样。她想象表哥娶她时的情景,表哥戴顶高帽子,穿身黑长袍,她自己呢,红棉袄、红棉裤、红头巾,难看死了。夏天就好了,她可以穿身白纱裙,城里的姑娘都穿这样的服装。她甚至还想到,她和表哥入了洞房的情景,她想或许就是她们现在住的这间窑洞吧。亭亭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

    亭亭喜欢表哥就盼着表哥常围在自己身边,可表哥还是很忙,每次吃完饭就匆匆离去,望着表哥离去的背影,亭亭叹口气埋进书中。有一次晚上,亭亭悄悄尾随在表哥身后,她想突然出现在表哥面前,给表哥一个惊喜。那天月亮朦朦胧胧的,山中风凉凉地掠过亭亭的面庞。表哥走出村子上了山,并没有发现后面的表妹。走了一段路,亭亭觉得挺有趣,想喊声表哥,但看看急匆匆的表哥又把话咽回去。又过了一座山,亭亭腿有点酸,头上也出了汗,表哥走到很远的地方,亭亭一急踢起颗小石子,山中很静,小石子蹦起来的声音吓了亭亭一跳,亭亭立刻猫倒。表哥返回头看了看,后面什么也没有。亭亭悄悄笑起来。翻下山是一片小树林子,跟着跟着,一眨眼,表哥不见了!亭亭使劲睁大眼睛,前面空茫茫的什么也没有。亭亭又往前走了几步,仍然没有表哥的踪影。她突然紧张起来,在这荒山野岭,突然窜出只狼来怎么办?想到狼,远处果然传来一声狼嗥,亭亭吓得打个寒噤。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行动了。大山黑黝黝地耸立在月光下。四处还是那样静,月光还是那样朦胧。亭亭真的有些害怕起来,她后悔自己怎么没早喊住表哥!她想返回去,刚转身迎面冒出个人来,亭亭“噢”地尖叫一声,向后一退被树根拌倒。那人喊一声扶起亭亭。亭亭见是表哥,又惊又喜,举起小拳头在表哥身上又捶又打,嘴里喊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高诚憨憨地摸摸后脑勺:“其实我早就看见你了。”两人说会儿话,亭亭平静下来。高诚让亭亭起来,亭亭和表哥耍了个小心眼,她试着想站,“哎呀”一声又坐下,脚脖子崴坏了!高诚急忙蹲下,揉揉亭亭的小脚,亭亭装出很痛苦的样子,丝丝倒吸凉气。高诚又心疼又爱怜地看着这个单纯还有点稚气的表妹。说心里话,他也非常喜欢表妹,但一想到战争,特别是想到自己随时都会有牺牲的危险时,心中的热情便会慢慢冷切下去。

    高诚理智了许多,区上有统一行动,区委金书记还等着他,他必须立刻送回亭亭。高诚掉过脸示意表妹爬上来。亭亭见表哥要背她,高兴得要命,双手一伸爬上去。

    表哥的背多么温暖舒服哦。亭亭两手环绕在表哥的脖里,她这是第一次和表哥贴得这么近,她能感觉到表哥那温暖的体温,还能嗅到表哥那男人特有的、夹杂着小兰花烟的气味。她想和表哥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亭亭忍不住吻了吻表哥微微出汗的脖子。

    高诚感觉到脖子上凉丝丝的,他使劲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他现在多想把表妹揽进怀里。表妹似乎睡着了,把脸伏在背上。高诚感觉到了表妹嘣嘣嘣的心跳。

    狗掌很快就要到了,高诚背着表妹翻上山梁。或许是踩上一块小石子吧,高诚脚下一滑失去重心,两人重重摔倒在地,高诚急忙爬起来,着急地看看表妹的脚,这一摔又该疼坏了。亭亭笑嘻嘻地伸出腿把脚左右一转。高诚什么都明白了。亭亭乘势躺进表哥的怀抱。高诚看着怀里这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表妹,心里不知有种什么滋味。表妹的脸上擦破块皮,高诚轻轻用手揩一揩。表妹水汪汪的大眼正望着他,高诚情不自禁地在表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掉头向山下走去。亭亭一直怔在那里,当她回过神来明白这是表哥亲吻了她后,亭亭的眼泪扑籁籁掉下来。她不想信地摸摸自己的额头,她感觉被表哥吻过的地方有种麻丝丝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留了很长时间。

    四

    李益亭端着酒杯望着窗外的丁香想心事。

    郎彪在八里庄抓住“小四川”一下风光起来。多田的庆功会,李益亭也参加了,看着郎彪大红大紫的气势,李益亭有一种被晾在一边的感觉。当他举着酒杯与满面红光的郎彪碰杯时,心里那种既不甘心又酸溜溜的感觉一直折磨了他好长时间。

    他知道这个县长是怎么来的。几个月来,他已品咂出一点县长的味道,正如当初算计的那样,他没有做亏本的买卖,当上县长后,金银财宝滚滚而来。那些大大小小的财主们,为了靠上日本人全投到他李益亭的门下,李益亭是皇军面前说一不二的人,有了李益亭,就有了他们的身家性命!直到这时水仙才明白这老头子的一番苦心。晚上躺进被窝里,水仙一点李益亭的额头:“你还真有眼光哪!”李益亭不屑地看看水仙,女人见识!心里说,那时让你招呼招呼白野,还和我哭哭闹闹,妈拉个巴子,能少你一块肉?现在突然显出个郎彪,特别是听多田的口气,还要重重地提拔郎彪,李益亭能安心吗?前几天李益亭借故去拜见多田司令官,多田并没有给他多少好言语,李益亭越发坐卧不安了。

    李益亭猛然想起一件事!他抿口酒微笑起来,怎么倒把这件事忘了!象溺水的人突然看见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李益亭的眼里重新闪耀出光芒,他用拳头捶捶腰坐在椅子上。

    上一次,李益亭对程金锁开玩笑地说:“程老板,把你女儿嫁给白野吧。”程金锁一下蹦起来,逗得李益亭哈哈大笑。今天李益亭突然想起这件事,越想越妙,把亭亭送给白野,既可以讨好白野,进一步抓紧手里这张牌,又可以巧妙地让水仙离开白野,同时还可以敲一敲这个一毛不拔的老家伙!这真是个一箭三雕的妙计呀!

    当天晚上,李益亭便兴冲冲地来到“亨通药铺”。

    “程老板在家吗?”李益亭推开门进了正屋。程金锁正端着长烟袋吸烟,见是李益亭心里骂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脸上堆起笑招呼小二给李县长沏茶。李益亭绕屋子转了一圈,见屋子还是以前的样子,正面墙上挂张药王孙思邈的画像,像下是张八仙桌子,桌上一个古瓷花瓶,两面的夹墙上是几幅发黄了的字画。李益亭撩起东屋门帘很关心地问:“程太太还没有回来?”程金锁警觉地回答:“没回来,没回来。”李益亭调侃他,程老板晚上很寂寞喽——程金锁小心地应酬着,说了几句,程金锁便试探着想把这个区长推了。程金锁推辞的话刚出口,李益亭便咋唬道,白野的洋刀好几天没杀人了。程金锁心一惊急忙把话收回去。李益亭说到白野,不经意地问声亭亭可好?程金锁的心又是一惊,他最担心的就是亭亭。程金锁急忙把话岔到一边,身上已是一层冷汗。李益亭哈哈大笑,拍拍程金锁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有这么个闺女好有福气哟。”听到这句话,程金锁一下站起来。李益亭斜一眼程金锁:“白野小队长挺挂念程小姐的。”说完笑着出去。程金锁脸色苍白地跌坐在椅子上。不能!决不能让闺女跳进火坑里。

    程金锁提起笔给南山的夫人写信。女儿和高诚的事他已知晓,他现在只是督促夫人抓紧时间给孩子们办了喜事,兵荒马乱的不要讲究那么多。程金锁写好信把小二叫进来:“天一明就把这封信送出去。”小二答应一声把信押进怀里。

    李益亭从程金锁家出来,轻松地哼起《玉堂春》中“苏三起解”的一段。一个月来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愉快过。二狗跟在后边讨好地递上烟卷。风轻轻的,古城的夜色真美。郎彪一介武夫能成了什么大气候!这古城仍是我李益亭的古城!快到家门口,李益亭停住脚步,从兜里摸出几块大洋丢给二狗:“去吧,找个小娘们好好玩玩!”二狗答应一声高兴地离去。

    水仙已在大厅里等着李益亭。李益亭看着灯光下的水仙,觉得水仙从来没有象今晚这么美过,兴致一来抱起水仙转到屏风后面。水仙懂得老头子的意思,两手紧紧绕在李益亭的脖子上,小嘴轻轻咬住李益亭肥厚的耳朵。李益亭抱着水仙滚到床上。“小亲亲,小爱爱!”水仙也来了兴致,两条又白又嫩的大腿高高翘起。

    屋子里顿时响起有节奏的声响。

    五

    又是十五了吧,月亮又圆又明地挂在天上。母亲睡不着,望着天上的月亮想心事。亭亭在旁边已发出甜甜的呼吸声。女儿终于有个交待了,作为母亲的她心里既高兴又惆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能看到女儿嫁给她心爱的郎君,做母亲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但一想到女儿从此要离开自己心里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忧郁和惆怅。女儿的喜日子定在四月初八,再过半个月,女儿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母亲爬起来再次端详着熟睡中的亭亭。女儿的秀发凌乱地泄在枕头上,面容上仍然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亭亭在睡梦中伸出洁白的臂膀,梦语几声翻过身去。母亲笑一笑,轻轻把女儿的手臂押进被窝。母亲躺下来轻轻叹口气,实在委屈女儿了,如果不是兵荒马乱的年月,她肯定会把女儿的婚事操办得热热闹闹的,现在只有一切从简了。

    村外的山脊上,那匹巨大的白狼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它仰起头发出一声嘶哑而苍凉的啸声。

    母亲扎起耳朵听这声怪异的狼嚎。住进山里后能听到各种狼的嚎叫,但象今晚这样沙哑而苍凉的叫声,母亲还是感到有些惊异。白狼仍在嘶叫,声音凄厉而骇人。母亲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人,听到这怪异的叫声,猛地一惊:是凶?是吉?狼嗥声渐渐远去,四周又归于一片宁静。母亲再也没有睡意,一字一句琢磨起老头子捎来的信。程金锁告诉她们,他在古城很好,药铺还开着,小鬼子也没怎为难他。小二这孩子不错,对自己照顾的挺周到。信的末尾程金锁督促她们尽快把婚事办了,以免夜长梦多。问题就出在这后一句上,难道老头子遇到什么难言之隐的事?母亲突然想起上次小二说什么日本人想讨女儿做老婆的话来!母亲不想则已,越想越怕。四月初八,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不会发生什么事吧?母亲的心嘣嘣直跳。

    这天晚上亢振刚也听到了那声怪异的狼嚎。洞里黑漆漆的,女人在怀里睡得正香。白狼!听到叫声振刚推开女人警觉地跳下地。对面的山梁上白狼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周围没有狼群。振刚紧张地盯着白狼。

    上次与狼群血战后,亢振刚大病一场。或许是体力消耗过度,或许是精神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亢振刚这个钢铁般的汉子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病魔猝然击倒。亢振刚浑身烧得滚烫,他想爬起来,眼前一片金花,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女人哭出来,老天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女人小心地服侍着男人。到了晚上,病情进一步恶化,振刚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女人又惊又吓,一边喂水一边轻轻唤着振刚。喂进去的水又顺着振刚嘴角流出来,振刚的呼吸越来越弱。女人攥住振刚的手大声喊着振刚哥!振刚哥!亢振刚一点反应也没有,女人“哇”地大哭起来,她就哭就摇晃着振刚,她不能没有振刚,她不能再失去她的振刚哥了!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一望无际的大森林里,去哪里找大夫?去哪里找药品?她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孤立无援的女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振刚哥慢慢死去。女人无望的哭声在黑暗中传得很远很远。也许是亢振刚命不该绝,也许是女人的悉心照料起了关键性作用,总之,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的亢振刚在第四天早晨睁开了眼睛。太阳的光线刺眼地射进来,女人爬在振刚的身上睡着了,亢振刚温柔地摸摸疲惫不堪的女人。女人惊醒,醒后的女人吃惊地看着振刚。女人使劲揉揉眼,当她确信这不是梦,而确确实实是她的振刚哥醒过来后,女人嘴角一咧哭出来,这是喜极而泣的哭,女人就哭就摸振刚的手、脸、头发。振刚还很虚弱,用手慢慢擦去女人的泪。我这是怎么啦?女人就责备自己就止住哭。振刚微笑着看住女人。女人脸上挂着泪笑起来。黑暗已经过去。女人的心情象这明媚的早晨一样欢快起来。一个月后,振刚彻底恢复了健康。恢复了体力的振刚帮助女人收拾好被狼啃坏的栅栏,又在山洞周围栅起半人高的围墙。至于那些狼尸,女人已全部拖到森林深处。

    女人也睁开眼。山头上白狼仍在长一声短一声地嘶嚎。女人跳下地爬在窗上,看到白狼后返身紧紧抱住振刚。两个人谁也没出声,他们不知道白狼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洞里很静,月光冷冷地射在炕前。第二天亢振刚站在洞口向远处望了很长时间。女人不让振刚去林子里打猎。振刚闷声闷气地坐在洞口的石头上。白狼再没有出现。女人的心放松了许多。振刚心里有些不安分。他坐在洞口一直不停地磨那把猎刀,磨一磨振刚便停下来,举起刀对着太阳仔细地瞅一瞅。振刚磨好猎刀便开始劈柴,嘣,嘣,嘣,劈柴的声音一声一声传到林子里。女人瞅着干活的振刚犯起忧愁。女人知道男人想干什么,她心里非常矛盾,她既盼振刚哥去收拾那些挨刀杀的日本人,又怕振刚真的去找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振刚是她的男人,是她的全部希望和依靠。她害怕再失去这个相依为命的男人。

    不得不下山了,洞里的盐早已吃光,粮食也已经见了底,振刚决定到聂庄换些日用品回来,女人坚决不同意。白狼的叫声再一次在女人心中响起,她隐隐有种不样的预感。女人找出各种理由反对振刚下山,女人说小日本正在抓你,去了不正好自投罗网。振刚说鬼子认不出他,去去就回来。女人死活不同意,直至振刚答应她早早回来、不去找日本人,女人才勉强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亢振刚收拾收拾便向山下走去,女人跑出来送了好长一段路,等到看不见振刚了才怏怏不乐地返回去。亢振刚这次下山带了四、五件山货,有孤狸、有野兔、还有几只肉乎乎的山鸡,这些东西都是振刚病好后打到的,毛色仍然很鲜亮,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走到八塔的时候,亢振刚停下来,残垣断壁还在,一百四十余个坟堆还在,烧焦的老槐树仍然触目惊心地立在那里。亢振刚的心隐隐作疼,他爬在地上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在那一瞬,复仇的念头又象火一样腾地燃起来,但一想到山中的女人,振刚把火压下去。坟头上的荒草摇摇曳曳的。振刚的脸上沉郁了许多。

    聂庄已远不是几个月前的聂庄了,炮楼高高地耸立在庄中,庄门上也有鬼子和警备队把守。亢振刚随着出出进进的人流向庄门走去。刚到门口,便听得一声断喝。“站住!”几个警备队员围上来。幸亏今天没带家伙,要不然就麻烦了。一个警备队员枪过振刚肩上的山货,其余几个围着振刚转了一圈。振刚下山前,女人替他剪了胡子,身上破破烂烂的。振刚缩着肩一副害怕的样子。警备队员们见没有可疑东西喊声“滚!”让振刚进去。振刚返身想取自己的东西,被那小子一枪托打倒在地。振刚的怒火猛地窜起来,吼一声要去拼命,旁边有位老汉死死抱住振刚,一面向警备队员陪不是,一面拉着振刚就走,走了一段路,老汉松开手数落振刚:“小伙子,那是你赌气的地方?好汉不吃眼前亏!对付他们要动动这个!”老汉就走就指自己的脑袋。

    老汉走后,振刚气呼呼地坐在地头,他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心里大骂那群黄鬼子!刚骂几句,聂庄门上走出个警备队员,亢振刚心一动走到土堰后边,心想带上猎刀就好了。现在已是下午时分,地里的农人们已陆续回去,路上行走的人也不多。那家伙走出一段路向东拐去,亢振刚左右瞧一瞧尾随在后边。聂庄的岗哨望不见了,过了河槽就进了前面的村子,亢振刚猛地扑上去,亢振刚的冲劲很大,又是个下坡地方,两人滚到沟底,亢振刚跳起来骑在那家伙身上,举起拳头一阵狠揍!“王八蛋!狗杂种!”亢振刚就揍就骂。

    “振刚哥!”身下传来喊声。

    亢振刚举起拳头怔住,这家伙怎么喊自己的名字?振刚抓起那人大吃一惊:

    “二旦!怎么是你?”

    二旦四周一望拉起振刚钻进旁边的河槽。振刚又惊又喜,他一点也没有想到在这里遇上二旦,二旦竟然没有被鬼子杀死?二旦也很高兴,压着声音说:“怎么是你?振刚哥,我还以为遇上这个呢?”二旦比划个“八”的字样。

    振刚还想问些什么,二旦一拉振刚站起来:“回家回家,有话慢慢说。”振刚疑疑惑惑地跟二旦进了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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