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荒-春天到了要去播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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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正想着去找阿布,阿布就来了。

    阿布来了,支齐却没有能说出他要说的话。

    阿布没给机会让他说,阿布一进门,就说个不停,像打机关枪,朝着一个名字猛烈地开火。

    阿布脸涨得通红,身子气得有些发抖。

    当一个人变成了这个样子,是会什么话都不想听的,就算你说了,也是白说。并且还可能得到相反的结果。

    支齐要给阿布说的事,不是一般的事。是很重大的事。这个事可不能随便说,要么不说,要说就得要说成。

    支齐决定先不说。

    支齐要先解决阿布让他解决的事。

    同样的事,支齐不是头一回遇到。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支齐会听,听过了。支齐会说,我知道了,你走吧。

    人走了,这个事,也就算完了。

    谁背后不说人,谁背后不被人说。被人说说,说得再厉害,就算是被冤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也不会说破一块皮,说掉一块肉。

    再说了,谈对像,两个人的事。没有别人在跟前看着,他说有,你说没有。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只有天知道。可天,从来不会断这个是非。

    连天都不肯断的是非。支齐当然也不愿意断。

    就算他想断,他也断不了。

    当干部。要想当得好。不是什么事都去管。而是要知道,什么事不能去管。

    阿布说的这个事,正是支齐以前不管的事。

    以前不管,现在不能不管。别人说了,可以不管,阿布说了,不能不管。

    把占石喊来。

    扳着脸问占石。只问占石一句话。那个事,是不是真的。

    别人问占石,占石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支齐问他,他不能这么说。

    占石说,那些话,我从来没有说过。全是别人在胡扯。

    支齐说,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问你,你对阿布干过那个事没有。

    占石说,梦里边干过。

    支齐说,梦里的事,我不管。我问的是你真的干过那个事没有。

    占石说,没有。

    支齐说,真没有?

    占石说,要说假话,出门让雷劈死。

    支齐对占石说,你说了还是没有说,这个事我可以不追究。只是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在对阿布胡说八道了。不但不能胡说八道,还要做到不再去纠缠。

    占石瞪大了眼睛问支齐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支齐说你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咱们队还有好多别的女人,你再去纠缠谁,我都不管,但是对阿布,你一定死了那份心。

    占石说听你的口气好像是给我下命令。

    支齐说可以说是命令吧。

    占石说这样的命令我是不是可以不执行。

    支齐说只要是命令你就要去执行。

    占石说队长你这不是开玩笑吧,我也当了好多年的兵了,从来还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命令。我想所有当过兵的人,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命令。

    占石说支齐是开玩笑时,真的在笑。可支齐一点儿也没有笑。支齐说,我没有给你开玩笑,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

    占石看到支齐的脸像石板,硬硬的。知道支齐真的没有开玩笑。占石也认真起来,问支齐是不是看上阿布了,要娶阿布当老婆。因为,除了这一点,占石想不出支齐还有别的什么理由,给他下这样的命令。

    支齐知道占石会这么想,换谁也会这么想。支齐说你以为我这样做,是因为我也在打阿布的主意,我可告诉你你想错了完全想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娶阿布当老婆。

    占石听到支齐这么一说,心里高兴起来。说真的,他就害怕支齐也看上阿布。因为凭着直觉,他已经发现阿布心里喜欢支齐。要是支齐再喜欢阿布,他就很可能会没戏了。

    既然支齐不打算娶阿布,那支齐不让占石娶阿布就更没有道理了。没有道理的命令谁都不会听。

    占石说,别的命令,不管是什么命令,我都会听。可这个命令,我不会听。

    看到占石不把他话当回事,支齐打算说出盘砣的名字。可想了想,没有说。不是不敢说。是觉得没有必要。他听阿布说过不喜欢占石。既然阿布不喜欢,那这个占石,就不会对他要办的事,造成什么真正的麻烦。

    就算是有点麻烦,支齐也不会在乎。占石尽管是个老兵,但要和支齐和盘砣去争什么,显然还没这个能力。

    支齐决定很快找个机会,对阿布把话挑明。

    2、

    一条流了上千年的河,一个睡了几万年的戈壁滩。猛一眼看上去,好像天天都是一个样子,不曾有一点变化。

    可仔细看,就会发现在这片土地上,其实天天都会有些新变化。

    比如说,那天在河湾饮了水的马群和牛群走了,这会儿是一群黄羊来了,它们排成一溜在芦花湾饮水。再比如说,在这块地里锄草的人,现在又换了一块地修起了灌水的毛渠。再比如说,玉米正在扬穗,麦子已经熟透了,把田野弄得绿一块黄一块,像一幅多彩的画。

    走上烽火台拿起望远镜时,盘场长还不知道会看到什么,可只要举起望远镜,盘场长总能看到一点新鲜的东西。

    看看吧,西南方向的那片大草滩上,多了点什么。白白的,圆圆的,从草浪里长出来。像是蘑菇。可蘑菇没有这么大。原来不是蘑菇,是毡房,老乡的毡房。

    盘场长知道他们是从天山深处走来的牧民,每年到了这个季节,他们就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成群结队,带着所有家产,骑着马赶着牲畜,从冬窝子转移到夏牧场。

    盘场长看到了一个老人坐在毡房门口,弹着一种叫冬不拉的弦丝乐器,边弹边唱,可惜离得太远,盘场长听不到老人唱的什么歌。

    盘场长还看到在草滩的一个坡下面,有两匹带着鞍子的马儿没有人管,马的主人是一对青年男女,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像一个人一样在草浪间时隐时现。

    往年看到这些风景,他只是看看。觉得很好看。可这会儿,他就不是光看了。他还想到了一些事。这些事,和烧荒有关。

    因为,那个老人家的毡房,像个白色的蘑菇,正好生长在大草滩上。

    盘场长决定明天就去看看那个会弹琴唱歌的老牧民。

    不是一个人去,喊了支齐一块去。

    两个人骑了马去。马的后面跟着黑狗黑风。

    马走着。走得不快。没什么急事,只是看看那些成了邻居的老乡。农场是军垦农场,军队的好传统在这里全没有丢。咱们的军队咋把老蒋的军队打败了,就是因为有老百姓支持,有老乡们的支持。

    只是这时的支齐,却没有想那么多。这些日子,只要和盘砣在一起。他无法不让自己想到一件事。想到这件事,他就不能不对盘场长说点什么。

    支齐说,本来要给阿布说的。可这事有点小庥烦。得处理一下。

    盘砣说,什么麻烦。

    支齐说,你知道的,那个叫占石的,一个老兵油子,也在追阿布。

    盘场长说,是吗?

    支齐说,追得还挺厉害。

    盘场长说,是吗。

    支齐说,不过,阿布可是一点儿也没有看上他。他是单相思。

    盘场长说,是吗。

    支齐说,不过,他搞得阿布挺心烦。

    盘场长说,是吗。

    支齐说,不过,这个事,谁说了都不算,得阿布说了算。

    盘场长说,当然。

    3、

    还离毡房很远,先听到了歌声。不光是歌声,还有琴声。歌声并不清亮,有点嘶哑,不像是唱出来的,像是喊出来的,很激昂。琴声是给歌伴奏的。弹出的琴声,有点像石头,从空中落下来,砸到了空木桶上,咚咚响。

    再往前走了一阵,看到唱歌弹琴的人。是个老人。这个老人真的已经很老,他脸上的皱纹,又弯又深,像是干枯了数年的河谷。

    可这个老人,手上好像还很有力气,那杆很长的木琴抱在他的怀里,用手快速拨动时,节奏一点儿也不乱。而且他的眼睛好像也没有昏花。盘砣和支齐的身影刚一出现在大草滩上,他就看见了。并且马上站了起来,改换了曲调,让歌声和琴声马上变得欢快起来。

    草原上的人,只要看到有客人从远处来,都会唱起这样的歌。

    盘场长和支齐出现在毡房前,弹琴的老人不弹琴了,站起来迎接他们,支齐把带来的砖茶糖块,送给了老人。

    老人把他们让进了毡房,一个老妇人马上给他们烧起了奶茶,还送上了酸奶疙瘩让他们吃。盘场长拿出纸烟让老人抽,老人不抽,拿出了莫合烟让盘场长和支齐抽。他们就学老人的样子,卷起了莫合烟抽。

    好多老乡涌进了毡房,很少会有陌生的人走进他们的生活,盘场长和支齐的到来让他们有点兴奋。盘场长看到人群里有一对青年男女,正是他在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一对。盘砣不由得多看了他们几眼。这一看,看出他们比在望远镜里要好看。

    老人喊了一声那个青年。让那个青年去宰一头羊。听到老人让宰羊,盘砣不让宰。可老人非要宰,还说,要是不让宰羊就是看不起他们。

    盘场长和支齐只好坐下来,让男青年去宰羊。

    老妇人的奶茶也烧好了,让女青年给客人端奶茶。

    女青年端着奶茶,把奶茶放到了盘砣和支齐面前。

    奶茶冒着热气,一股香味飘散开来。

    男青年是老汉的儿子,女青年是老汉的儿媳妇。

    4、

    吃了手抓肉,喝了烧酒,从毡房里出来,天色正红。穿过大草滩往营地走。马走在草里,草绿得像海水。草浪一浪赶着一浪,一直涌向天边。

    盘砣说,这些牧民对我们可真好。

    支齐说,要是知道我们要把大草滩烧掉,他们肯定不高兴。

    盘砣说,给他们说明白了,他们会愿意的。

    支齐说,你说,咱们是不是一定要烧大草滩。

    盘砣说,烧不烧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事。

    支齐说,那谁说了算。

    盘砣说,国家。你知道吗,这个烧荒计划,已经报了上去。上面很重视,已经批准了。

    支齐说,这些日子,吃住在大草滩上,对那些草,有了感情。想到要一把大火把它烧掉,还有点挺难受。

    盘砣说,你可不能这么想。你是党的干部。有些道理,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我们在这里做什么事,都不是你我的事,不管大事小事,都是国家的事。为国家开荒,为国家种地,为国家守边疆。面对国家利益,我算个什么,你又算个什么,几个人算什么,一群人算什么,一片草算什么。需要流血,就得流,需要死,就得去死。更不要说那些牛马羊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支齐说,是这么个理。

    盘砣说,开荒也是打仗。我们都打过仗,打仗是怎么回事,我不说你也明白。

    支齐说,很残酷。

    盘砣说,还会有人牺牲。

    开荒,真的像打仗。

    我们有人,有很多人。我们有枪,枪的名字,叫坎土镘。扛着它,像扛枪一样。

    我们开进了草地。一字形排开,像无数次发动的攻击一样,听到了号令后。我们举起了枪。坎土镘举起来,高高地,从空中落下来。

    金属的刃面,闪着雪一样的亮光,扎进了泥土里。没有子弹,却比射出的子弹厉害。每一回,坎土镘落下去,就会倒下一大片青草。

    草死去时,也像遭到了扫射的人群一样,一片片躺倒了。只是草,没有像人一样,流出好多血,还会发出惨叫。

    也许草也流血了,也叫了,只是我们看不见,也听不见。

    几百个男人,光着上身,舞动着粗壮的胳膊,嘴里还喊着古老的劳动号子,让几百把坎土镘,一起举起,又一起落下。这阵势,和打仗一样惊心动魄。

    在这些男人面前,在这些铁的利器前,那些草,开着花的,柔嫩的草,没有一点抵抗力。只能随意让男人们糟蹋。

    不大一会,在这些男人的背后,就躺倒了无数青草的尸体。

    青草倒下了,藏在青草中的东西藏不住了。不时有野兔子,野鸡和马蛇子逃散。跑得快的,就跑掉了。跑得慢的,就被坎土镘砸死了。

    没有看到狼。狼比别的走兽聪明,和人打过一些交道。知道了人有多厉害。就知道躲人了。远远的,只要有人的气味随风传过来,狼们就会跑得让人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盘砣亲自拿了一把砍土镘上了阵。他的加入,让士气大振。盘砣让人在前边一个地方插了一面旗帜。说是谁先挖到旗帜跟前,谁就是英雄。

    男人的血里,有英雄情结。个个都想当英雄。开荒英雄也和战斗英雄一样了不起。

    大家像疯了一样,你追我赶地往前挖,荡起的烟尘,遮住了大半个天。

    全都把衣服脱了,光着脊梁。汗水涂在上面,在阳光里,闪动着油亮。

    5、

    那天太阳很好。大家走出房子,去打草,去挖渠。阿布也拿着镰刀,朝草滩上走。支齐喊住了阿布。支齐让阿布到队部来。

    阿布走进来,支齐让阿布不要关门。敞开的门,让阳光照进来。帐篷里一片明亮。随同阳光一起涌进来的,还有青草的气味。真是个好日子。正适合说支齐要说的那个事。

    支齐说,阿布,我要给你说个事。阿布说,你会有什么事给我说。支齐说,我要给你说的可是大事。阿布说,什么大事?支齐说,你想想看。阿布说,你爱说不说,我才不去想呢。支齐说,你想想你还有什么大事没有解决。阿布说,我想出来了。支齐说,想出来了,好,说说看。阿布说,现在我这里最大的事,就是要和一个人去吃烤鱼,这次我会把红辣椒带上。支齐说,不是给你开玩笑,给你说真的。

    支齐说,阿布,你知道不知道,有一个人喜欢上你了。阿布说,喜欢我的人有好几个,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支齐说,这个人个子挺高的。阿布看看支齐。支齐又说,这个人身体强壮。阿布又看看支齐,支齐说,这个人不是个一般的男人。阿布好像有点知道是谁了。支齐说,这个人男人还是个干部。

    阿布一定想到是谁了,阿布不让支齐往下说。有些话,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说一半留一半,才有意思。阿布不让支齐往下说时,脸真的发红了。看上去,更像个快要嫁人的大姑娘。

    阿布不让支齐说,支齐却不能不往下说。他要说个明白,也要阿布听个明白。还要把结果搞个明白。没有一下子就说出来,不是想和阿布玩个游戏。支齐是想让阿布有个思想适应的过程。不要一下子太突然。让阿布受不了。

    支齐说,阿布,你是不是真的知道这个人是谁了。阿布说,你这个人可真的是,哪有这么追着姑娘问的。支齐说,你要是说你知道是谁了,我就不问了,也不说那么多了。我就去给盘场长汇报了。阿布说,这个事怎么还要给盘场长汇报,和他有什么关系呀。支齐说,看你说的,怎么和他没有关系,关系还大着呢。阿布说,为什么?支齐说,你说为什么?你还倒挺会装糊涂。阿布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装糊涂,是真的越听越糊涂了。支齐说,这有什么可糊涂的。这是你和盘场长的事,不让盘场长知道怎么行?阿布说,你说什么,我和盘场长?支齐说,是啊,你不是知道了吗,我说的那个男人,那个看上了你的男人,就是盘场长啊。

    说出了盘场长,支齐长出了一口气。这么些天,一直想说的一句话,一句一定要说的话,绕了那么多弯,终于说出来了。

    他想到了,阿布听到他说这句话后,可能会吃惊。而且吃惊过后,一定会很欢喜。这也不奇怪。一个平常女子,让大场长看上,肯定都会这样。

    果然,阿布表情很吃惊。

    不过,吃惊后,脸上却没有欢喜的表情,这让支齐有些意外。

    支齐说,阿布,这是件大事,你也不要着急回答我。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来告诉我。

    阿布听了这个话,真的站起来朝门外面走去。

    看着阿布走到门外面,支齐还想到了,其实阿布不要等到明天,她甚至用不着走到房子门口,她就会把这件大事决定下来。他很希望阿布能马上转过身来,把这件事决定下来。

    只要阿布一决定下来,支齐就会骑上马,飞奔向场部。把这个大好的消息告诉盘砣。也算是他完成了一个托付。一个承诺。准确说,也是个重要任务。

    还没有走到房子门口,阿布真的停了下来。并且马上转回了头,看着支齐。

    支齐不能不有些得意。

    阿布说了三个字。

    想到了阿布会说三个字,阿布真的说了三个字。

    可是听到了阿布说的三个字。支齐脸上的得意没有了。

    因为阿布说的三个字并不是支齐想听到的。

    阿布说,我恨你。

    喊出这三个字,阿布转身跑了。提着她的镰刀,飞奔向大草滩。

    跑到了草的队伍中。阿布挥动着镰刀朝着野草一顿猛砍。好像她正砍着的不是草,而是她的仇敌。

    6、

    当天,支齐没去找阿布。他给阿布时间,让阿布夜里去想。好多事,光白天想不行。还得夜里想。白天是干事的时间,夜里是想事的时间。好多事。白天想,想不通,想不明白。可到了晚上。站到门外,对着天想。打开窗子,看着星星月亮想,躺到床上,望着屋顶想。好多事,这么一想,就想开了,想通了。这一点,我们都有体会。仔细想想,不知有多少事,都是夜里想明白的。多少办法,都是在夜晚想出来的。

    果然,和支齐想的一样。第二天,天刚亮。下地干活的哨子还没有吹,阿布就来了。

    一看阿布来了,支齐高兴了。明白阿布想好了。

    不等支齐问,阿布开口了。阿布说,我想好了。

    想好了,就不用多说了。走吧。把马牵来。让阿布骑上。和阿布一起去场部。看着马,阿布不上马。阿布说,用不着去场部。支齐说,不去怎么行。阿布说,去场部干吗。支齐说,去见盘场长。阿布说,去见他干吗。

    一听阿布这么问,支齐差一点笑起来。让你想的是什么事。是嫁给盘场长的事。你说你想好了。想好了,就得去见盘场长啊。连面都不见,怎么嫁呢。

    支齐要笑。阿布却不笑。脸上的平静,看得出她是真想好了。听了支齐说了一串让她去场部的道理后,阿布就说了一句话。就这句话,让支齐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了。

    阿布说,队长,你搞错了。我说想好了。不是想好了,要嫁给盘场长。我想好了,是想好了不嫁给盘场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是为我操心。我来,一是要谢谢你。二是要告诉你,我不嫁给盘场长。

    说完,正好上工的哨子吹响了。阿布转过身要走。要去地里干活。阿布的意思很清楚。这个事就这样了。支齐用不着再说别的什么了。

    看到阿布要走。支齐有点急了。他让阿布站下来。要让阿布说明白。阿布看着支齐,她说她说得很明白了。她不知道,还要再说什么。

    原来想着,骑上马,把阿布送到场部。送给盘场长,再有什么事,让他们谈就行了。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没想到,阿布会冒出那样一句话,把支齐的安排全打乱了。

    按说,给别人介绍对像,是个人的事。是私事。成不成,都没个啥。可给盘砣介绍对像。在支齐看来,就是工作,就是任务,就得干好,就得完成。

    这样一来,支齐当然不会让阿布转身就走。

    阿布不愿意嫁给盘砣。支齐要让阿布说出理由。

    阿布当然有理由。

    阿布说,我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这实在是个好理由。天下的女人,差不多都是这样,一旦在心里喜欢了一个人,别的人就很难她再让她动心。

    正在想,要不要让阿布说出喜欢的人是谁?阿布却主动地问支齐,他是不是很想知道她喜欢的是谁。

    阿布看着支齐。

    支齐不让阿布说出是谁。

    好像很怕阿布说出是谁,支齐不让说。

    支齐不让说,阿布偏要说。

    阿布说出了就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

    这实在是个让支齐太熟悉的名字了。

    整个古尔图,可以说整个天下都不会有人比支齐更熟悉这个名字了。

    因为叫这个名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这个名字,不知有多少次从别人的嘴里说出过,但只有这一次从阿布的嘴里说出来时,它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这块大石头,一下子砸在了支齐的头上。让支齐有点站不住了。摇摇晃晃地马上要摔倒似的。

    搞得阿布差一点要伸出手来去扶他。

    支齐没有让阿布扶,支齐坐到了板凳上。

    阿布说,我是不是长得很难看?支齐说,不是。阿布说,是不是我心眼不好?支齐说,不是。阿布说,是不是我干活不勤快?支齐说,不是。阿布说,是不是我做的饭不好吃?支齐说,不是。

    阿布说,那你说,我是不是个好女人。

    支齐说,是的。

    阿布说,这么好的女人,你怎么会舍得让她去做别人的老婆呢。

    支齐不说话了。

    阿布说了许多话,支齐都没有说话。支齐不说话,不是没话说。有时有太多话要说时,反而会一句话也不说。当一句话都不说时,往往是在寻找一句最有力量的话。而且一旦找到了这句话,他就会说出。

    而一旦说出。那一句话,就会比一万句话还要起作用。

    支齐说出的正是这样一句话。

    支齐说,你一定要嫁给盘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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