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不肯南来 上文不是说过，袁世凯和民军间，商定：（1）清廷让位；（2）改建民国；（3）总统职位给予袁世凯么？元年2月12日，清帝退位，孙文辞职，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一一如约。18日，孙文派蔡元培等往北京欢迎袁世凯来南京就临时大总统职。袁世凯凭借北洋势力，不欲南行，又不肯开诚说明理由，嗾令第三镇曹锟所部在北京兵变。兵匪抢掠达旦，商民被害千余家。天津、保定驻军相继抢掠。孙文等不得已，10日，让袁世凯在北京受大总统任。这是袁世凯作风初步的表现。
袁世凯任意杀人 民国二年（1913年）3月20日，上海车站突然发生暗杀。查被杀者是前农林总长宋教仁。凶手武士英当场被获。事由袁世凯嗾赵秉钧购洪述祖、应夔丞，洪、应购武士英执行。事后袁命严鞫洪、应、武，一律处死刑。无何，袁暗杀赵秉钧来灭口。孙文、黄兴先都去北京见过袁，但袁语人：“看透孙、黄除捣乱外无本领。”宋教仁在参议院（已移北京）展开活动，吸收了大批政客入国民党，并在国会选举中获得了压倒多数的胜利，当然是袁世凯所绝对不能容的。这样凶狠，正是袁世凯手法的一种表现。
程德全不肯害民而下野 就我在南方目睹的来说，国民党既和袁世凯势成水火，中间陈其美最主张起兵北伐，看到程德全率民军打垮张勋，创议依前轨进行；而黄兴为人比较慎重，陈其美故意诬他受袁世凯贿，逼他说：你不是受袁贿，何不去南京劝程德全都督出兵，你不去说程，证明你受袁贿。黄兴急赴程德全前跪下，要求出兵讨袁，否则将不可为人。程德全说：袁世凯这样残杀，我自然同意讨袁的。但是出兵要饷要械，总而言之要钱。黄兴长途电话问上海陈其美，答称明天有两列车钞票运来。明天钞票运到，一检查，全是已经因接济民军而倒闭的信成银行的无用钞票（行长沈缦云因此被害于大连）。程德全色然对黄兴和大众说：讨袁我和诸君完全同意，不过把废票当军饷，军官和士兵拿了枪械向民间购食用品，老百姓苦死了。黄兴再请，叩首不已，程德全说：“这样害民的事，即使出兵，也不能打胜仗。诸君！害民事我决不做，我辞职。”这是1912年7月15日我在场目睹的事。随后上海来电话，黄兴就临时以江苏都督名义宣告组织革命军。继而，张勋窃据南京。从此程德全去上海闭门退隐以终，省长应德闳亦辞职。德全退隐，足不出户，我经常亲切地访问，时时垂询国事。一日，德全病亟，招我去语我：中国是五族一家。中间藏族人民受英国人压迫，极度痛苦。我病自知不起，你年轻，必须努力解决这一问题。德全旋殁。解放以来，藏族人和他族同样产生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如德全今尚生存，老怀定当大慰。
害国殃民的袁世凯 南北既成水火，1913年（民国二年）1月，袁世凯下令召集正式国会，到5月1日才选出两院议长，到明年10月6日才由两院组成总统选举会。袁遣军人几万参加，号称“公民团”，包围国会数十圈，迫令即日选出袁世凯，袁才当选正式大总统，10月10日就职了。犹以为未足，1915年（民国四年）12月11日，号称“国民代表”的人推戴大总统袁世凯为皇帝，31日，改元“洪宪”。先是袁深恨全国文武都是国民党，下令解散国民党，并取消国民党籍的国会议员。全国鼎沸，人心大去。1916年（民国五年）3月2日，袁世凯悔了，取消洪宪年号，6月6日袁世凯死。当洪宪时代，北方朋友告诉我：据警所呈报，来自四方旅食京师谋事者十七万人。从此由袁而段，而冯而曹，简直是一丘之貉。
我没有入北洋圈套 我很感谢张謇。袁最早师事张謇，北洋政府成立，聘謇为农商总长，师事降为僚属，窃帝位，列謇于嵩山四友了。袁对謇前倨后恭，无礼如此。有一天袁语謇：闻江苏有一黄某，很活跃，我想招他来，政事堂里还缺人。謇答：“黄某不宜做官，外边也要留个把人的。”后来謇把这事亲以语我。袁世凯有一天语人：江苏人最不好搞，就是八个字：“与官不做，遇事生风。”后来当局的两次发表我为教育总长，我都辞不就。
我的出处 那么我个人出处怎样呢？我敢于直说：我在职是有计划地工作，我去职是有计划地活动。
我在江苏都督府，先被任为教育科长，1912年（民国元年）12月被任为教育司长。上文说过：程德全辞江苏都督职，江苏省长应德闳亦辞职，我当然相继辞职了。韩国钧被任为江苏省长，到我家坚邀我继任。我说不是喧传张勋又将窃据南京吗？要便北伐，否则程都督留下的语，值得注意。韩坚邀我去南京帮助他开个场。我说，开了场就走，请谅。到南京，喧传张勋来了，张勋被任为都督了。张勋到任第一件事为他母亲做寿，僚属纷纷献屏幛，有人来逼我同具名，我留书给韩国钧，飘然遂行，这是1914年3月事。（韩国钧，字紫石，江苏泰州海安人，知县出身，做官有政声。抗战时期，与中共新四军有联系。日寇陷海安，韩拒降，后病死。）我负江苏教育行政责约三年有余。
五年教育行政计划书 我在职，做些什么事？就江苏省人力财力可能和需要，1913年订了一份《江苏教育行政五年计划书》：第一，小学。各县限期调查学龄儿童，就其住址疏密，规定设立小学地点。县设甲乙两种师范学校，或设一种，以供师资。第二，中等学校：（甲）师范学校。规定校数和地点：吴县第一、上海第二、无锡第三、江宁第四、江都第五、清河第六、铜山第七、灌云第八、南通私立代用、女子师范。（乙）中学校。规定校数和地点：江宁第一、吴县第二、华亭第三、太仓第四、武进第五、丹徒第六、南通第七、江都第八、清河第九、铜山第十、东海第十一。（丙）农业学校。分设各地。甲种（中等）农业学校：江宁第一、吴县第二、清河第三。吴淞设水产学校，浒墅关设女子蚕桑学校。（丁）工业学校：江宁第一工业学校机械科、电机科；苏州第二工业学校纺织科、色染科、土木科。（戊）商业学校设上海。至于大学校，原设高等师范学校，由中央任费和管理（不久改为东南大学）。派遣国外留学，由中央任费。省用竞试法，岁一举行，定期责留学生以报告。此外图书馆、博物馆、通俗教育讲演团，唯力是视。省教育费向定岁额二百四十万元，暂不增减，节约使用，五年之内，以此为限。1914年我辞职以后，一切未改旧规。到1927年蒋介石政权成立，将此计划完全打破。
职业教育的前身——实用教育 我和六员省视学各师范学校校长相互地调查研究，发现小学校学生很大的弱点：尽管学习过算术，但是权度在前不会用。尽管学习过理科，略知植物科名，但是庭有草不识它是什么草，家具的木材，不识它是什么木。应该觉悟到图画最好是写生，对花画花，对鸟画鸟，如果所用的教材和教法不能让它应用于实际的生活，有什么效果？根据这怀疑的基础，首先写一篇《学校教育采用实用主义的商榷》，后又写《小学校实用主义表解》，再和杨保恒合写《实用主义小学教育法》。于是，实用语文呀，算学呀，纷纷出版。不久具体化为职业教育。
去职了，我计划搞什么呢？我虽去行政职，江苏省教育会常任调查干事，职名还在。我要向各地去看社会情况、教育情况。这种教育，既然不实无用，我要调查各地中学毕业生的出路，要用江苏教育会名义向全省调查。旅费何出呢？商之《申报》，扩大旅行范围，游览山川名胜，考察民生疾苦，以“旅行记者抱一”名义写稿按期发表于《申报》；商之商务印书馆教育杂志社，所有教育情况和评判，按期发表于《教育杂志》。
皖省署的一席餐 首先访问邻省安徽。省长召宴，陪客都是省署司长，以为我对江苏教育行政有些计划、有些设施，殷殷垂问，且食且谈。忽然发现一种不统一现象，每人座后直立一“侍从”，独我没有。省长见无人替我添饭，叫他的“侍从”代劳。饭罢，又发现一种更不统一现象，大家的“侍从”端出一漱口盅来给主人漱口，——这是官场一般大官的风习——我更没有。
长江下游一般情况 自芜湖至九江沿江各县，无不有我的足迹。芜湖之米，九江、皖南之茶，铜官山之铜，景德之磁，都是我调查的对象。对安徽省财政、学务，江西省教育行政和南浔铁路现状，也有所了解。看到沿江城镇销售美孚煤油和胜家缝纫机的广告，感觉洋商倾销货品无孔不入，认为这是吸收我内地金钱的两大势力，特写《美孚与胜家》的通讯，唤起人民的省悟。此外，在《水哉水哉》一篇通讯里，就长江下游水利问题，报道了情况和意见。
最瘠地调查记 东流为皖省六十县的最瘠地，去安庆八十里。全县人口七八万，有的乡五六里内无人烟。城有五门，北门不启五十年，由于居民迷信开此门地方必杀人。有高等小学一所，不收学、膳、宿费，学生仅得三十余人。城内只一旅店，有旅客姓“欧阳”，写为“殴阳”，从无人认为错误。田无沟洫，常患水、旱、虫灾，丰岁一年所获，不足供居民四个月的食。
婺源一带好风俗 也有使人满意的县。徽州婺源一带农产林产皆足自给，居民勤劳俭朴，无茶肆、酒肆、赌场。村民聚族而居，相传弃物于地，无人拾取。
芒鞋竹杖上黄山 从前徐霞客遍游海内名山独叹为观止的黄山，由于交通阻绝，近年游客稀少，老僧谓年不过数起。山高寒，杜鹃山下三月谢，山顶5月尚含苞。有三十六峰，有些失了峰名，天都、莲花两峰为之冠，风景幽深古峭，奇松怪石，触目皆是。九龙潭上，大瀑下悬。我自屯溪穿芒鞋，执竹杖登山，盘桓七日。宿紫云庵、文殊院、狮子林，浴于汤泉，上莲花峰，穿鳖鱼洞，度天海，览始信峰。察得山产朱砂，在化学上名汞硫。又产龙须草肥且长，并有奇葩名药等宝藏，惜无人采以供用。商务印书馆派摄影师随行，摄得风景若干片，贴集成册，不料后来成为很好的纪念品。1959年4月，检赠曾于1931年后在黄山下长期搞地下工作的中国共产党浙江省委统战部长余纪一同志。
初游庐山 自九江南行二十五里，抵庐山麓莲花洞，再上十八里达牯岭。庐山风景博大雄奇，牯岭旁有隙地，两山环抱，泉水甘美，英、美、德、法、意、挪、日、俄八国侨民租地建屋避暑，界内税收、道路工程、卫生、警政等事，我国政府竟无权过问，讲不到国家土地、主权。我宿牯岭，忽见对门楼窗里一人频频地探望我，第二天还是不断地探望。我把他找来，他说是江西省长戚扬派来侦察的。我恰与戚扬很熟，发电询问，戚复这是招摇撞骗，叫捆缚解省。来人又推说是北京派来的。我说，你知道吧，现在是民国了，北京哪个政府有权派你来干这勾当！胡说！不管怎样，先把你解送戚省长。来人发了慌，跪地求饶，我严加训责，说这次饶你吧，抱头鼠窜而去。这是我第一次碰到的“假特务”。
奇秀的雁荡山 我好旅行，更好游山。1914年到过黄山、庐山，在以后的年代里，东上泰山，西登峨眉、青城，我的游迹所及，唯对华山、雁荡山印象最深。1934年4月，雨中游雁荡四天。前人谓天下奇秀，无逾此山。山去浙江乐清县九十里，奇峰百有二，最高峰为百冈尖，海拔3593尺。山巅有湖，多水草，雁荡因此得名。同游一位六十五龄老人，自天柱峰顶用长绳自缒而下，采得绝壁幽兰见赠，我在记游诗中得“长绳蜿蜒吾度之，七百五十尺有奇，观者颜汗惊淋漓”之句，原诗载《苞桑集》。
华山行，识字法 1935年5月登华山，晨发华阴，三峰插云，望影心悸。从玉泉道院行二十里达青柯坪，过千尺㠉、百尺峡、擦耳崖，等等，遍历北峰、中峰、东峰至南峰，四山云起，大雨将来，便歇下。招轿夫、挑夫六人谈话，知道他们中四人姓李，二人姓郭，除李焕荣外，余皆不识字。一一问他们的姓名、年龄、住址、家庭出身，抽不抽鸦片，现在做什么，把问话、答话分写两个字条，逐句、逐字教他们识。从晚上到明早，他们居然能认、能读了，快活得像拾着黄金一样，要求在他们那儿开办一个学校，教他们多识字。我再和他们讲讲外国人用外国货骗掉我们雪白的银子，国家越弄越穷，外国人反而用银子买枪炮来打我们。他们当中有一位听了抢前说：“那么以后我们中国人一定要用中国货。”我和他们临别时，一种依依不舍的神情，真使人万分感动。回省告省主席邵力子，终于在这些“目不识丁”的乡村苦力的住处“上洞儿”，成立了一所小学校。邵在陕西做了些好事，人称“邵先生”，不称“邵主席”。
方言 我从陕西东返，在华阴车站购票去郑州，给我陕州车票，为的是当地方言读郑清音（音若真），而我乡读浊音（音若慎），一转为齿音（读成审），听者误为“陕”，给我陕州票了。广东话与上海话绝不同，独对于“五”与“鱼”都读成鼻音，“二”与“日”都读成舌上音，则又说明民族来源的同一。有一次我去琼州，招待席上语言都不通，独一人说中州语。闻由于苏东坡为儋州太守时，带来中州人，说中州语，传播至今，听来易懂。
西湖三十五回游 我初游西湖，时在1906年6月，五十七年来，共去过三十五次。新中国成立以后，西湖成为人民的西湖了。过去曾写过西湖景物的诗篇，有几件事，值得回忆对比一下。
雷峰塔与孙传芳 雷峰夕照为西湖十景之一，塔在南屏山麓，相传建于吴越王时代。1924年9月22日下午一时四十分，塔忽塌毁，当时恰值军阀孙传芳率兵抵杭，浙人相传这是“不祥之兆”，浮言纷起。据苏堤管理员俞姓告我塔毁的真实原因是：西湖游人香客，迷信传说，掘取塔根砖块，带回家可压邪，并能赶走白蚁，掘取的人一天天多起来，根基自塌。湖上雷峰、保俶两塔，本来是南北对峙，保俶塔丧偶以来，瞬将几十寒暑了。
北高峰下日寇的罪行 有一次游西湖，在北高峰下，听一老农指告，在敌伪强占杭州时期，日本军阀不止一次地用卡车装来青年男女，先用刺刀一一刺破胸脯，再用硝镪水浇灌，号声震野。青年爱国的热血，洒在西子湖边，这是多么壮烈啊！日本军阀的罪行是多么残酷啊！
1963年的杭州 1963年春第三十五回游杭小休，欣看湖山依旧，景物一新。曾参观了西湖人民公社梅家坞生产大队，在茶厂看焙茶，啜尝“明前龙井”；参观了都锦生丝织厂、西湖香料厂；访问了延龄新村。新中国成立前无家可归的俞爱仙老大娘，在她的清雅整洁的家中和我们作了亲切的谈话，她激动地说：“党和政府‘木佬佬’关心群众呀！”我亲眼看到解放以来，杭州市工农业生产、人民生活等方面种种蓬勃气象。美丽多姿的杭州，今天不只是一个风景区，已蔚成一个现代化的工业城市了！（“木佬佬”是杭州土语，等于“很”、“非常”。）
1915年游美 美洲巴拿马运河开通，举行博览会，我国以1910年（清宣统二年）曾开南洋劝业会，美国商团来华参观，至是组织游美实业团去报聘，团长张振勋、副团长聂其杰邀我担任编辑报告。1915年4月启程，往返三个月，游遍全美。曾见美总统威尔逊，也曾参观博览会，一切写入正式报告。这里特别提出四点。
安迪生的播音器 6月8日到纽约，青年会总干事穆德对我说：有位老科学家安迪生要求你去看他一下。我为求知欲驱使，就去纽约郊外西橘村，这里是一个电机厂，制造种种新发明事物。老科学家安迪生告诉我：“我老了，没有别的希望，只希望允许我把这座电机厂，带到地下去，让我继续有所贡献。黄先生！我知道你是上海有名的人，上海是大都市，现有一种新发明的播音器，请你完全用上海话，向着这播音器说，不到几分钟，就会照你的话放出来。如果上海也有这样的播音器，双方通了电，上海人会同样地听到你这篇话。”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坐下来，对着播音器的喇叭口说：“中国是东方大国，美国是西方大国，两国人民如果同心同意采取和平手段，互相帮助，我相信大家一定走上幸福的道路。上海是中国大商埠，纽约是美国大商埠，我愿代表中国人民提出这点希望，和敬爱的大科学家安迪生先生在这里握一次手，祝先生长寿！”说毕，不几分钟，同样的方言和声调放出来了。
傅兰雅热心盲童教育 在旧金山街道电车上我于人丛中偶然开一声口，一位老翁挤上来向我握手，用中国语表示欢迎，说：有事奉商，欢迎先生到我家谈谈。随老人去，自称名“傅兰雅”，在中国担任翻译物理化学书几十年了，我回忆到他就是上海制造局老辈翻译“格致”书籍的。——那时不称理化，称“格致”，我初学还读他所译书的。老人说：“我几十年生活，全靠中国人民养我。我必须想一办法报答中国人民。我看，中国学校一种一种都办起来了。有一种残废的人最苦，中国还没有这种学校，就是盲童学校，因此预命我儿子学习盲童教育，已毕业了，先生能否帮助我带他到中国去，办一盲童学校？”一席谈使我大感动。后来我帮助他在上海曹家渡办成一盲童学校，傅兰雅的儿子取名傅步兰为校长，教盲童习字、手工，如制藤椅、织毛巾等。后来日寇一度陷上海，傅步兰回国。现校归公立。
从美国南望古巴岛 在美国经历省区及特别区二十八，游历有名的地点二十七，西从旧金山登陆，东至波士顿，北至布法罗，曾入加拿大境观尼亚加拉瀑布，南抵路易斯安那州最南之海埠新奥尔良，美国最大的密西西比河自此出海，在海滨东南望，群岛连绵，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古巴岛。
美帝虐待黑人 少年时看到一本《黑奴吁天录》，脑海里留下黑人受虐待的深刻印象，在美国亲眼目睹了。记得有一次招待员导登纽约一所六层大楼，这是一群美国社会上层人士吃吃玩玩的地方，看不见有一个黑人在内，白人厕所不许黑人进入。到了大楼的最高层，才看见许多黑人在那儿。问招待员，他诬蔑地答应：“黑人没有知识，怕底层屋塌被压死，把他们安放在最高层要安心些。”旅途中，看见白人与黑人总是隔开的，互不理睬。哪知道生活极端困苦，处在白种人资本家残酷剥削之下的黑人，不到五十年，站了起来，反对种族歧视，反对垄断资本家对他们压迫的斗争蓬勃兴起。毛主席1963年8月8日呼吁世界人民联合起来反对美国帝国主义的种族歧视，支持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的斗争的声明，鼓舞世界上每一个角落被压迫的民族和人民。我也深信，在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支持下，美国黑人的正义斗争是一定胜利的。万恶的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制度是随着奴役和贩卖黑人而兴盛起来的，它也必将随着黑色人种的彻底解放而告终。
海外游迹 我1903年亡命日本，1915年游美，六十年来出国多次，还到过朝鲜、蒙古、菲律宾、婆罗洲、爪哇（今印度尼西亚）、马来亚、新加坡、越南、暹罗（今泰国）、缅甸，有的一二至，也有三至以上的，旅行中所见所闻，一一纳入诗集、游记，或写专册，这里只提几件事。
素食的由来 1917年6月游新加坡海滨，亲眼看到捕鱼人出海归来，船上满载活鱼，渔夫一一将鱼破腹，挖掉心脏，投入另一空船，鱼儿跳跃几次才死去，人类为了果腹，这样地残杀生物，使我感触很深，立下了素食的志愿。当时我的爱人王纠思关心我的健康，请上海两位名医为我检查，认为素食对我的身体并无害处，就开始素食，曾先后作《不忍歌》、《素食答客问》。我之所以能坚持素食几十年，一由于成了习惯，不易改变，二由于医生认为素食好，可以减少病患。两次动大手术，都由医生认为血液较清，胆固醇一般占56％以上，而我只44％，所以动手术保证无害，因此更增加了我素食的信念。
泅水讲华侨教育 1917年在南洋各地考察教育，了解到不少情况，曾在爪哇泗水招六十二埠六十六个华侨学校校长教员七十八人，集中听我作有关华侨教育的报告三天。这次旅行，为1918年在上海开办暨南学校（后来称暨南大学）招收华侨学生，进行高等教育，打下基础。
意外的艰阻、意外的机会 1918年4月再游南洋，我从巴达维亚（今雅加达）上岸，引起了荷兰殖民主义者的注意，荷官竟把我捆起来，胸前挂一很大的“6”字，照了相，驱令回船。我问，为什么？这“6”字为什么？荷官说：你们是革命党，孙文第一号，你是第六号。我说：哪有工夫革你们荷兰的命！荷官说：你倒好辩，快快！去！在轮船上遇到前年在泗水听我作报告的黄奕住，他告诉我：有一笔钱想回国办一个银行，苦于找不到内行，请我帮忙。我说：我是办学校的，我为你介绍一位朋友吧，就介绍史量才。史量才一面自己投资，一面介绍胡笔江给他，这就是中南银行成立的缘起。
暹人崇拜诸葛亮 1921年在暹罗（今泰国）曼谷和土人谈，暹人对诸葛亮很崇拜，以《三国演义》诸葛亮舌战群儒段译为暹语，作儿童读物。
越南山上长桥 1923年经滇越铁路入越南，车上望见山岭高处有积水塘，出海面1800米，长桥如虹，跨过深谷，闻施工时，许多工程师束手无策，后有一女子制图应征，桥乃落成。
英雄的朝鲜志士 1931年3月，我第三次游朝鲜，登汉城明月楼，月夜歌舞，有人告诉我一故事：1919年，朝鲜一群爱国者集明月楼，写朝鲜独立宣言，写成，给日警查知，围搜明月楼，志士在电话中自报姓名，一律被捕，为国牺牲。我闻之大感动，题壁一诗：
汉江三月春如沐，楼头故事我闻哭。
一电当年志士名，五云今夜佳人服。
君起舞，我作歌。
歌成月色一天白，照彻血花涌逝波。
歌者名珊瑚珠，殷切地向我索诗，即赠：
红是珊瑚白是珠，歌场识曲惨何如。
廿年海外虬髯客，他日重逢建国初。
实用教育具体化为职业教育 1917年立社，1918年办校
我在担任江苏省教育会常任调查干事时，每年调查江苏省各中学毕业生，只有少数能升学，大多数需要就业，但又苦于就业不了，这是经过年年公布的统计数字证明的。同时，我们一群人觉悟到“君子劳心，小人劳力”这是充满了社会毒素的话，因此，想在“使无业者有业，使有业者乐业”上面做些工作，提出了教育与生活、生活与劳动不应脱节的主张。在发起“中华职业教育社”的宣言里，说明了这些情况；作的社歌，开头就是：“唯先劳而后食兮，嗟我人群之天职。”南北老辈名流蔡元培、马良、严修、伍廷芳、张元济等和教育、实业界不少人士都同意在发起宣言上签名。我们当时还有一个基本思想，就是觉悟到帝国主义国家经济侵略势力，深入国内各地，贻毒无穷，必须抵抗。如何抵抗？从倡办国货工厂入手。所以，在社成立以后，就立即计划办一个职业学校，附设各种工场，一面作为推广职业教育的实践场所，一面从事增加国货生产，抵制外货。当时有人认为这样的学校只好动员别人办，自己办费钱吃力，不容易办好，何必做傻事。社不顾一切，在1918年，把“中华职业学校”在上海南市陆家浜办起来了。
中华职业学校设木工、铁工、珐琅、纽扣四科，附设机器、木工、珐琅、纽扣等工场，后来又添设土木、留法勤工俭学、染织师范、商业等科。木工与铁工属于基本技能教育，也是发展一般工业的基本因素。同时从江苏省教育会收集的四十年来的海关贸易册看出，珐琅与纽扣这两种舶来品，进口数量激增，但实际上都还不难在国内生产，从事抵制，因此，想从这上边做个国货制造的先导。后来珐琅与纽扣这两种国货，到底抵制住了外货，尤其是珐琅业，上海这类工厂数大增，大都有职校毕业生参加在内。职校珐琅工场与机械工场也先后发展成“中华珐琅厂”和“中华铁工厂”了。
中华职业教育社的设立，恰巧在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胜利的那一年。但是，应该指出，那时我们并未认识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真理。虽然，在教室工场中悬有“劳工神圣”大字匾；校徽和工场产品商标上，都以双手为标志，提倡“双手万能”，每逢五一国际劳动节，工人学生放假集会，纪念这个节日，但哪能说我们已经了解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伟大学说呢！
社校经费从哪里来 办社、办校、买机器、造房子需要经费。钱从哪里来呢？向政府要，忙于内战，忙于借外债，无力顾及，也不愿顾及。向社会募，只有少数人如聂云台、徐静仁、穆恕再、藕初兄弟、刘柏生等，乐于帮助一些。我到南洋新加坡，由林义顺介绍认识华侨领袖之一陈嘉庚，一席倾谈之下，他表示愿从1917年起连续五年捐赠社一笔资金，每年一千元，菲律宾华侨也有趸数的捐款。这些热心人士在物质上给社帮助，在精神上给社鼓舞。当时办工厂是常常赔本的，加之社校经费不宽裕，负债累累，有人建议发行学校公债十万元，定期还本付息。但是，债券上如果没有在社会上信用很好的人署名，表示负责，各债户将不肯受抵。上海中国银行经理宋汉章，因袁世凯搞帝制，勒令中、交银行钞票停兑，他拒不受命，信誉大好。我请他出面在校债上署名，他说：学校的账靠不住，除非让我去查账，一点不错误。我立即答应。第二天清早，宋果然到校，费了半天时间，校账查完了，问他有错误么？答没有。拿出校债样张来，“宋汉章”三字写上了。从此债券有人承受，这才使学校和工厂经费问题解决，信誉坚固，可以逐步扩充起来。
日本工业教育家的话 1917年游日本，参观东京高等工业学校，校长手岛精一年七十多岁了。我和他相识，始于1903年亡命日本时。他知道我提倡职业教育，很殷勤地招我到他家里，对我说：“你们中国现在提倡职业教育很好。我们日本只知道为资产阶级帮助殖产的实业教育，哪里顾得到为劳动人民解决生计问题的职业教育呀！我老了，你们好好去干，将来大家总有觉悟的一天的。”
徐公桥乡村改进工作 1926年秋，中华职业教育社与国立东南大学农科、中华教育改进社、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合组江苏昆山徐公桥乡村改进试验区，参加这个工作的还有地方人士蔡氏兄弟等。1927年后，其他单位退出，1933年期满，交回地方自办。这项工作开始从派遣一位教员、一位医生下乡发放无利贷款、施诊给药入手。此后，在联系农村群众和教育、筑路、公共卫生、医疗救助、文娱活动等方面做了不少工作。遇到天灾欠收，农民无力付租、偿还贷款的时候，地主自动地减租，债主同意延期还款，农民称便。“一二八”、“八一三”抗日战役，由于乡村民众过去受到爱国教育，有不少人在抗敌当中壮烈牺牲。1927年、1928年初办时，我两赴徐公桥，故作不认识，遇到村里老大娘问，新年在“无逸堂”（村内公共礼堂）演戏为什么？答：乡村改进会不许大家新年赌钱，“所以请大家看戏”。又问，改进会的人干些什么？他们自己赌钱吗？答：他们不赌钱，他们是做好事，劝大家做好人。村里学校教员、改进会于事帮助群众打扫道路，协作清洁卫生工作，给群众留下很好的印象。徐公桥区试验工作略有成效，附近地方如江苏镇江县黄墟镇、吴县善人桥、浙江长兴县渡口镇、余杭县诸家桥等，均由政府或地方人士委托社代办乡村改进工作。徐公桥区交出后，移转人力物力，再度在上海近郊的赵家塘试验，名为沪郊农村试验区，也取得一定的成效。此外，社的农村服务部附设“中华农具推行所”，代机器工厂推销试验研究确有成效的各种新农具，并予以制造改良的帮助，代农民购制试验确有成效的新农具，并予以经济上、转运上、装配上、使用上、修理上种种助力。今天看来，社的这些做法只能说是改良主义的尝试。
五四运动简况 1919年5月4日，北京各校学生五千余人，闻“巴黎和会”我国外交失败，举行示威运动，反对二十一条，要求罢斥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并将章宗祥殴伤，学生被捕千余人，旋宣告一律罢课，全国工人、学生、工商界响应，罢工、罢课、罢市，形成一个有无产阶级、城市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参加的反对帝国主义、打倒卖国贼的群众性的爱国运动，影响政治、文化极大。
反对杜威的实用主义 “五四”运动后，当全国各地工人、学生和工商界联合热烈反抗帝国主义的时候，在1920年忽然来了一个美国号称哲学博士杜威，提倡实用主义教育。教育界崇美派要求江苏省教育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公开演讲一次。那天当众演讲了。杜威演讲大意：劝告学生专心在校攻读，但求于实际有用，至于政治，让政府负责，学生勿与闻。这就是实用主义教育。讲毕，我上台演讲：我们所主张的实用主义教育，已具体化为职业教育了。请看中华职业学校，学生上课，同时参加劳动。“劳工神圣”、“双手万能”，是我校主要的标语。我校制造国货，抵制日货。学生毕了业，于国家有很大的贡献，还大大提高了青年爱国热忱，岂不更切实有用。一场激辩，到底崇美派居绝少数。杜威的学说，无法得逞。但仍有一部分人以胡适为首，带着杜威的学说和精神，到北京活动，不久也就烟消云散了。
北京专访李大钊 1921年，闻中国共产党将在上海成立，中华职业教育社同事沈肃文劝我想法去联络一下。我们听说南方有陈独秀，北方有李大钊；我和他们都相熟，陈常来我处，但不想和他谈。我就专程到北京访李大钊畅谈，就国内、国际大局前途的看法，交换意见，次谈怎么做法。大钊说：我们的看法大致相同，主要是唤起民众。只是在做法上，你们重教育，我们教育外还重组织，我们密切联系罢。那时我正主编一本《申报》纪念刊《最近之五十年》（原书于1961年8月捐赠中国革命博物馆），大钊写投一文：《1871年的巴黎“康妙恩”》（按即巴黎公社），暗示革命需要人民武装。后来从刊物“评论之评论”上发现大钊文题为：《中国的社会主义与世界的资本主义》结论露骨地说：“今日的中国，非由无产者组织政府，来铲除国内的掠夺阶级，抵抗世界的资本主义，然后依社会主义的组织经营不可。”我才知道大钊所说的组织指此。不久大钊成仁了。那时我还没有认识毛主席，没有知道毛主席早在1919年6月就说过了“救中国的根本方法是民众的大联合”（《红旗》1961年第11期李维汉文）。
人文社与鸿英图书馆 人文社原名“甲子社”，1924年（甲子年）7月成立，成员有张一麐、沈恩孚、史量才、马士杰等。1925年3月，租赁上海南京西路1717号设人文类辑部，从事政治、经济、文化学术资料的收集分类审比工作。1929年3月，兼辑杂志日报要目索引，1930年1月，更编辑发行《人文月刊》及丛书。1931年改称“人文社”。资本家叶鸿英来参观说：这样丰富的图书资料，估计价值，何止五十万元，我来捐赠五十万元罢！遂改馆名为“鸿英图书馆”。将这款作为鸿英图书馆基金，在淮海西路1413号设处筹备。1935年2月止，共藏有书籍64802册，图表219幅，杂件400件，报纸49种（1924年以来大抵完全）；选辑各报史料1053216件，杂志日报要目索引152489片。详见《一甲记》。
人文社有一位敢于同旧礼教作斗争的女性工作人员。她是前清珍妃的侄女，十八岁时，为了抗拒进宫习礼仪候选为嫔妃的恶习，与一位新闻记者结合，背离家庭出走上海。乃夫在广州，为特务从卧榻下搜出大量革命宣传品，被捕，经伍廷芳驰电营救，由于名字一字之误，再电更正，电达，已被杀。她孑然无所归，经人介绍，来人文社工作，颇称职。后来另找对象结婚，同居安业以迄于今。
“五卅”运动发生 1925年5月30日，上海学生群众在南京路上游行演讲，高呼“打倒帝国主义”、“全中国人民团结起来”等口号，支援为日商纱厂工人顾正红被日人枪杀而罢工的工人，抗议因此捕捉学生。公共租界老闸巡捕房英捕头爱活生下令对游行演讲的男女青年学生队伍开枪射击，当场死九人，重伤十五人。事后捕房公布戒严，禁止结队游行。这一惨案，激怒了爱国的上海市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首先结成坚强的反帝统一战线，实行罢工、罢课、罢市。南京路上陆续有开枪杀伤行人和拘捕多人的事故发生。外舰陆战队及西商团团员携大炮机枪分防据守，时常发生冲突。英兵且攻入新世界游艺场内，用机枪扫射街头群众，形势更为紧张，全国各地掀起了声援沪案的群众性反帝运动。北洋政府派员南下交涉。在交涉过程中，上海总工会、学生联合会、各马路商界联合会共同组织的“工商学联合会”与买办资产阶级组织起来的以上海总商会为代表的“五卅惨案联合会”，曾就交涉条件的内容，展开了争论，这实质上也是一场阶级斗争。“工商学联合会”曾被北洋军阀的戒严司令部查封。6月24日，公共租界商店由北洋政府官吏及总商会劝告，“忍辱开市”，各厂工人仍坚持罢工。
“五卅”运动是一个全国人民的反帝国主义运动，起源于日商纱厂罢工，众所周知，惨案是由英帝国主义者下令开枪引起的。从“五卅”凶手自己的供状，还看出美帝国主义者也参加了血腥镇压。一个亲自指挥屠杀中国人民的上海万国商团（帝国主义在上海的反动武装）的美国籍团员洛梨·史密斯在“五卅”运动发生后两星期，给芝加哥的一个朋友写的信里说：“排枪声起，顿时就有八个人吃了枪子……门上溅的血有八英尺高，路上因为流血过多，渐渐地泞滑起来。……我们的铁甲汽车开足了马力直往人堆里冲去。……当时就压死了两个人。”“这些污秽的恶魔时时刻刻都应当用现今屠杀的手段对付他们。”这是多么血淋淋的一份海盗的自供状啊！（参阅1963年5月30日《人民日报》方孔木：《请看“五卅”凶手的供状》）
上海人民1874年以来反帝爱国斗争的回忆 上海是帝国主义侵略势力最猖狂的地方，居住上海的宁波籍市民远在1874年（清同治十三年）就曾为了四明公所一案掀起过一场反对法帝国主义的斗争，这应是反帝爱国斗争的创举。那年5月，法租界捕房巡捕曾向反抗拆迁四明公所冢地开辟马路的宁波群众开枪，死七人，伤十九人，拘捕八十三人。惨案发生，激起了全市宁波人的怒火，引起罢市罢工，包围法租界公董局，火焚公馆马路住房四十多间等事。交涉结果，法帝国主义答应抚恤死伤人民，四明公所永归宁波董事经管，公所土地内永不得筑路、开沟、造房、种植、有损葬棺等条款，勒石立碑，留作根据。这场斗争可算胜利告终。后来在1898年（清光绪二十四年），又为了群众抗拒法租界公董局征收四明公所地产税及征用公所全部房屋设立医院学校，发生了法兵登陆，占领四明公所，杀伤市民群众多人的惨案。全市人民为了表示义愤，罢工罢市声援，案经中法政府交涉，拖延两年，才告结束。1905年，鄱阳轮船乘客广东籍官眷携带仆婢被诬串拐羁押，公共租界会审公廨华会审官被辱和巡捕殴打廨役一案，引起了群众包围巡捕房，巡捕开枪死伤多人，被捕五百多人的事故。后来全市商店罢市，全租界华捕罢岗，情形严重，后经往返交涉，取得了赔偿、惩凶、道歉等胜利条件，才开市复岗。
上海市民和全国人民一道，在历届抵制帝国主义国家进口货的运动中，特别是抵制日货运动中，有非常热烈的表现。根据我手头的材料，以下六起是比较广泛展开的。
（1）1915年（民国四年），全国人民反对北洋政府接受日帝国主义提出的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把5月9日定为国耻纪念日，对日实行经济绝交，抵制日货。
（2）1919年（民国八年），响应“五四”运动，罢工罢市罢课，抵制日货。
（3）1923年（民国十二年），为了收回旅大运动，抵制日货。
（4）1925年（民国十四年），“五卅”运动，罢工罢市罢课，抵制英货日货，上海总商会组织提倡国货会。
（5）1931年（民国二十年），为了万宝山惨案，各界人民，开展反日援侨运动。后来“九一八”事变爆发，扩展为抗日救国运动。1932年1月，上海市政府屈从日人要挟，解散抗日会，“一·二八”事变发生。在这期间，抵制日货运动高涨。
（6）1937年（民国二十六年），上海各界人民从事抗敌后援工作，对日经济绝交，抵制日货。
受到国民党迫害，大连闲辑《杜诗尤》，得奇遇 1927年蒋介石占领了长江流域以南，在南京成立了国民党的“国民政府”，开始排除异己，我被视为“学阀”，下令通缉。江苏省教育会被撤销，江苏教育经费管理处被封闭。私立浦东中学校被改组（后日寇入侵，据为巢穴，已受爱国教育的四乡民众奋起驱逐，校被毁灭）。中华职业教育社被捣毁，迫令社工作人员签名于预写的“黄炎培反动证明书”，没有一人肯从，则全部被驱登大车，逐出郊外。还想接收中华职业学校和工厂，以手枪威胁，全体教员、学生、工人坚决抗拒，高呼“这是我们的学校，这是我们的工厂，谁来接收，向谁拼命”！暴徒们才散去。这些机构都是我负责的。蒋介石手下一位和我不相识的青年，深夜叩我家的门，说：“将暗杀五人，中间一人是章太炎，一人是黄先生。快走！快走！天明就太危险了。”我和爱人王纠思星夜离家躲藏亲戚家。天明购西伯利亚通车旅行票，准备从上海出发去苏联，临时被阻，改去大连。那时大连为日本占领。我住在一个狭小的旅馆里，在日本特工窥伺下，长日读书于日本关东军经营的铁道图书馆。这样的生活，约略过了半年。我行李中带了两部杜甫诗，舟车泛览以自遣。至此，更依靠图书馆所藏各本杜诗，随读随选。天天清早手抄，产生了一本《杜诗尤》。一天，忽有人从隔壁开着的窗洞中，伸出头来，叫我“黄先生”。这人还走进我的卧室，紧紧地握我手，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日本特工，奉命来监视先生的。先生读书写字这样认真，生活这样严肃清苦，今后我决不受残暴的日本使命，本我良心，做先生的警卫，切切实实地保护先生。先生！我本是小学教员，困于生活，受日本这笔费，我现积有几文钱，从此为先生服务。”说到末了，几乎下跪。我大大地称赞他用理智来放下屠刀。从此他的确对我很好，到最后离开大连时，是他替我买船票，送到船头，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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