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花钱-批斗右派刘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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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革之初,人们就像被灌注了过多的兴奋剂,热烈、疯狂,更有些神经质的举动!每天例行活动是对着毛主席标准像,“早请示,中对照,晚汇报。”早上上工做什么农活,当着标准像一一请示,中午吃饭的时候首先就自己的工作,在标准像面前来个对照,晚上汇报一天的成绩和思想才能吃饭。吃过晚饭,娱乐就是拿着语录本跳“忠”字舞。一句“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狂热的人们可以不辨是非,把“当权派”安排种的山芋苗拔个精光,留下稀稀落落的一些杂草在地里飘摇!其虔诚程度在现在看来有些滑稽可笑。

    当时,农村也有文化人,他们了解和适应外界的事物比较快,在文革小组开展的全国夺权运动中,一点也没有落后,各级政府被文革委员会取代形同虚设的时候,我们大队(现在的村委会)也召开群众社员大会开始夺权,在文革主任带领下,揪出了三代赤农、根正苗红的支部书记刘翰德进行批斗,并发动群众揭发他的反革命罪行;由于支书平时比较公正,群众也摄于当时干部的威望,没有人出来揭发,无奈之下文革主任叫上一个曾经对支书颇为不满的人来检举他的“滔天罪行”。

    这个兄弟叫狗子,在红卫兵的推拉下上了主席台,环顾一周见下面鸦雀无声,千百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也不敢胡言乱语,想了想就说:“支书这个当权派,是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平时他对偷鸡摸狗的人整的一点不留情,队里偷懒的人被他骂的也不少······有一次因为孤老太太生病,他亲自带着赤脚医生(当时每个大队设置的医务人员,因为不脱产就这样称呼)去帮她治病;还有他经常看望贫下中农……

    文革主任一听苗头不对,揭发罪行变成了表扬大会了,分明在为支部书记邀功请赏有意开脱嘛,看样子要对这些人来个杀一儆百,立马带头高呼口号:“打倒保皇派!”

    “打倒保皇派!打倒保皇派!”文革委的喽喽们呼着口号,上前把他揪了下来,关到了大队部。

    接下来,当权派还是照样被打倒,狗子是保皇派,同样被吊起来严刑拷打,文革委的喽喽和红卫兵们发明了一种折磨人的方法,就是把树叶上的毛毛虫从狗子赤裸的身体上拖过,所到之处就是一条被毒刺刺伤的红肿的杠杠,狗子倒也视死如归,除了被打时发出的声嘶力竭痛苦的嚎叫声外,就是唱起革命样板戏中的李玉和受刑痛斥鸠山的那段唱腔,这还了得!把文革战士比拟成小鬼子,自己倒成了革命英雄!等待他的是更多的折磨和摧残,以致后来没有姑娘敢嫁给他!最终沦落成奸淫少女的恶棍,那是后话。

    当时我爹罗金宝也在大队部,以勤快、诚实而为文革欣赏拉拢过来,眼见无辜被折磨的这些人,敢怒不敢言,只有背后给那些被点名准备批斗的人通风报信;几次下来抓不到人,知道出了“内奸”,一查知道是父亲,被安上一个“叛徒”的罪名,遣送回家,还给个留党察看的处分,记得母亲当时愤愤不平的一句话就是:“老百姓是墙头上的草,风吹两头倒,不是党员才好呢!”

    红卫兵们并没有因此饶过父亲,天天敲锣打鼓往我家送批斗大字报,大字报到了,要毕恭毕敬去接,并贴到堂屋,母亲被折腾的埋怨了父亲几句,父亲也一头恼火自嘲:“正好没纸擦屁股了。”这下好了,红卫兵更不依不饶送的欢了!所幸的是父亲威望高,人缘好,没有受到皮肉之苦。

    那时,“地、富、反、坏、右”都是被打击的对象,他们是地主、富农、反革命、破坏分子及右派的简称;村里墙壁上刷上的标语最常见的是什么:“反击右倾翻案风”“打倒右倾机会主义”“批林要批孔,斩草要除根!”更有甚者:歪曲诽谤当时的国家主席刘少奇的漫画,过分夸张地画了一个长长的鹰钩鼻,像一个可以吃人的怪兽,以致小时候我看到长有鹰钩鼻的人就胆战心惊,惊恐万状!

    地主富农被批斗的时候,常见的是胸前挂个牌牌,上面写着大名,大名上面加上一个大大的红叉叉,游街示众。

    为了加深教育程度,“不忘阶级仇,牢记阶级苦”,在学校还开展了“忆苦思甜”讲演,把旧社会的苦说出来,对比现在的甜,做一个生动活泼的教育。

    记得我上小学时候,请来讲演的是父亲朋友的爸爸,旧社会是地主家里的长工,按照当时教科书里的说法和地主富农是苦大仇深,是备受压迫剥削的穷人,当他被请到讲台上却一脸的茫然,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校长就鼓励带启发地对他说:“老人家,你就把你在地主家吃的什么、做的什么、地主平时对你们怎样、你们又是怎样对待地主的,实事求是的说出来就是了。”

    这位爷爷是个老实人,被校长一说就有了话题,就根据自己的思维和经历,滔滔不绝地说开了:“我从小没有了父母,吃饭没有灶,拉屎没有窖(窖:农村对茅坑的一种称呼),九岁就到我们村地主家放牛,长大就在他家种地,没有他我肯定饿死了,所以我帮他干活不偷懒,和我一起做长工的另外一个人不凭良心,老是和东家作对,说什么:‘菜在你家橱里,力气在咱皮里!’没有菜就磨洋工;地主为此总是把好吃的让给我俩吃,他自己的小孩只能等我们吃了才准上桌,就像现在家里请匠人干活一样对我……”

    校长看他说着说着就把自己在做长工说得是一种享受了,他哪里知道农村的小地主就是这么对长工,就是因为节俭才能够买田置地。可是,这些话虽然是事实,但不能实讲;要歪曲事实,让一个目不识丁,老实巴交的老农来说,也没有这个水平!今天可弄巧成拙了,没有办法就打断了他的话,向全体师生宣布:“下面就请贫苦老大爷说说其他故事吧。”

    于是,爷爷搜肠刮肚努力回忆,零零落落讲起了道听途说的《封神演义》的姜太公……

    那个文革被整的狗子娶不到老婆,正常的生理需要骚动着他,平时他有些小勤快,晚上没事抓青蛙,逮黄鳝什么的,邻居看到眼馋,让自己姑娘去跟他逮青蛙喂鸭子,结果被他软硬兼施给奸淫了,女孩胆小也好奇,慢慢就和他把肚子弄大了;父母发觉后,拿这个一无所有的男人毫无办法,只有以咒骂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怒气,他却充耳不闻还拿腔拿调用京腔唱起:“谁教你,要你女儿跟我去抓青蛙啊-啊-啊——”。

    光杆一条,无赖一个,能拿他有啥办法?大队副支书的闺女不是被一个有夫之妇搞大了肚子,副支书除了刷了他几个耳光和摔掉他家几把热水瓶外,不也是草草了之吗?

    那个年代,贞操在农村看的并不那么重要,物质生活可以远远凌驾于家庭、感情、贞操之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那个做忆苦思甜报告的老爷爷提起的,一块做长工的那个人,就是幸运儿,土改的时候,分得了地主少爷的新婚洞房,可伶了地主少爷,蜜月没有度过就被赶了出来,而少奶奶舍不得这些嫁妆财产,选择了留下改嫁长工,大势所趋,少爷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剥夺了一切,只有忍声吞气,苟且偷生。

    “文化大革命”中期,我们村也来过解放军“支左”宣传队。那时农村批判的对象是“地、富、反、坏、右”和所谓的“牛、鬼、蛇、神”,在我们这里山区农村,没有地主,只有土改时期定为“富农”成分的农民。本来这些“富农”子弟们平日生活都很平和低调,加上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有的还是亲戚,为什么要斗争,大家搞不明白。

    来我们村的解放军“支左”宣传队只有3个战士,最大的官是个副班长。他们进村后的第二天,就组织人员在村里村外的路旁张贴红色标语,内容大概就是“打倒地、富、反、坏、右!”“掀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新高潮!”等之类的内容。

    我们村有个叫“二愣子”的农民,他没有上过学不识字,说话办事不“着调”,四十几岁了也说不上媳妇,人们都有些瞧不起他。但他在解放军“支左”宣传队进村后开始,显耀了一段时日。

    有一天早晨,“二愣子”来“宣传队”报告,“解放军同志可出大事了,你们贴出去的标语被人破坏了”。解放军赶忙叫“二愣子”带路到现场查看,果然村口路旁石头和树上贴的标语都给破坏了,好像有人用沾水的毛巾在标语上进行过摩擦,好多标语都被严重破损,有的只剩下几个字。特别是在一张“掀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新高潮”的标语中只剩下“掀命高潮”几个字。这样,在当时环境下,这里真是“出大事”了。“二愣子”对解放军战士说:“这肯定是阶级敌人在搞破坏”。这话正好说到这几个解放军战士心里,便立即宣布“二愣子”为侦破“破坏红色标语”专案组副组长,组长由解放军“宣传队”副班长担任。

    “二愣子”是当地村民,解放军宣传队要他拉出几个可疑人员名单,但他不识字,只能口诉了几个“富农”成分的农民作为怀疑对象,重点怀疑对象尤其是会写大标语的知识分子——刘翰德。我们村也成立了二十几个人组成的“专案组”帮助解放军“宣传队”破案,当然都由“二愣子”领导。“二愣子”姓李,那段时间人们都称他叫“李组长”。“二愣子”让人把几个“富农”成分的农民分头关起来,把刘翰德单独关在一间狭小的牛棚里,逼他交代“破坏红色标语的经过”,但这几个“富农”成分的农民始终不肯承认。

    后来“二愣子”鼓动专案组人员给这些“死硬分子”颜色看看,用绳子把他们吊起来殴打,不交代就不放下来。最后,知识分子刘翰德实在扛不住了,只好交代了“破坏红色标语”的经过。

    刘翰德,又成了那时阶级斗争的典型代表。不但在全公社所有村子进行了游斗,最后还关进监狱里呆了3年。

    “二愣子”为破案立了大功,公社“造反派头头”表彰他是我们村“无产阶级革命队伍的排头兵”,居然后来还当上了村里“造反派头头”,同时还当上了村干部。但是,后来他伙同他人晚上盗窃供销社的财物,思想压力过重,上吊自杀了。

    1980年,破坏“红标语”的案件又有了新说法。一个放牛的牧人向大家说明“破坏红标语”的实情。原来当时粘贴标语都是用白面熬制的浆糊作为粘贴标语的黏贴物。他在放牛时躺在石头上睡着了,醒来一看,牛为了舔吃标语下的面浆,把好多标语都破坏了。他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赶快赶牛跑到其他地方。他本来想找解放军“宣传队”和村干部把这事说清,但听说村里成立专案组,吊打刘翰德,也就不敢声张这事了。

    我们刘姓家族的人,大多数都是手艺人,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我伯父和杀猪匠刘福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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