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变成了植物人，这一辈子，他都完了。他不可以拖累了水露。水露那个人，就是傻，那么拗，她对谁都那么好，那么用心，那么温柔，就是不舍得对自己好些。她对容华好，对明珠好，对司长宁好，对他也是温柔体贴，百般照顾。
纪慕永远没有办法忘记，见到水露的第一眼。他真的是从没见过，那么能喝的女孩子。这女孩子，不是美人，可气质很好，清清灵灵的一双眼睛，明明容色清冷，可看人时是温柔的，带着暖意的。
他第一眼看到她，就被她那双欲语还休的眼睛给迷住了，所以才会输得那么惨吧，那种牌局竟一连输了好几把。而她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喝酒谈生意了。
容华极少会在兄弟们聚会的场所谈生意，那还是第一次。估计客户约他有些急，所以也就拉了过来这边了。她不是容华的女伴，只是他的秘书。那一刻，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可也烦躁不安，自己该如何跟她打招呼？
他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竟然还感到了一丝紧张。于是，整个晚上，他都没有再看她。可他知道，连公子也在打她的主意。他烦躁，于是到廊上去吸烟，可没想到，没过多久，她也出来了。
她伏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完全不顾形象。雪白的面孔因了酒的缘故，更加迷人，那双乌黑的眼睛，像暗夜里潮汐汹涌的深海，迷离又危险。
原来，她是醉了。再能喝的人儿，也是会醉的。
他本来只是想好心扶她一把，可搂着她，那种邪念，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忽然就吻住了她……
后来，他才知道，她也不过是把他当作替身而已。因为他用的香水与抽的烟与司长宁是同一款，她认错了人。
并非没有想过，按正常的渠道去追求她，可她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再不给他半点靠近的机会。若不是司长宁，若不是要刺激那个男人，她是不愿搭理他的。
他哄骗了她结婚。本以为，他慢慢来，就可以打动她，可她始终是不愿意的。她只有将他往外推时，才会觉得安全。可他们俩偏偏就这样纠缠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哪怕他最后愿赌服输，哪怕他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他爱她。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把一切底牌都亮给了她看，可她依旧是无动于衷。许多次，都是他强迫她的，她并不愿意，直到有了那个孩子。
为了那个孩子，为了救她，他滚下了楼梯。他听见了她撕心裂肺的叫声，他才明白，才敢确定，原来她也爱他，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
当纪慕听到她在他耳边喊，她说她爱他时，他忽然就清醒了，他不可以一直睡下去，不可以，他的露露还在等着他！他那样努力，一直想醒过来，可是他太累了，他走不动了。前面就是一座桥，过去了，便前事尽忘，往返极乐。可她的哭声那么凄凉，她说，她不可以没有他。他们的安琪需要爸爸！
他们的孩子！纪慕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仿佛是长达一个世纪的对视。他不敢动，她也不敢动，彼此都怕，那只是一场幻觉。
可他还是伸出了手，擦掉了她的眼泪，真实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她的泪那么烫，她的眼睛那么美，她是真实的。
纪慕微微地笑了。他的声音沙哑，但还是说出了长久以来一直想说的那句话：“我爱你。”
“我恨你！”水露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可她仍旧不敢动，更不敢移开视线。她哽咽，不断地、重复地叫着他的名字，“纪慕，纪慕，纪慕，纪慕……”
他想握住她的手，却没有一点力气。他只能一遍一遍地答：“我在。”
“我恨你。”她还是那句话。
“我知道。”纪慕说得很平静。
“你这个小骗子，你骗了我。你明明说过，会对我好，会陪着我，不会让我感到孤单，可你却睡了那么久，还要瞒着我。我连见你一面也不可以。我恨你！所以，你以后不能再有事，你要用一辈子来补偿我。”水露哭了，眼泪打湿了他的脸，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终于对他说，“纪慕，我爱你。”
纪慕的眼眶通红，可他还是微笑着看着她。他终于是等到了她！他说：“我会一辈子爱着你，宠着你。”
水露一把投进了他的怀抱，幸好，她也终于等到了他。
她花了太多的时间才学会去爱一个人，也花了太多的时间，才明白，她早已爱上了那一个人。没有迟一秒，没有早一秒，她爱上了他。早在他第一眼看向她时，早在他对她展露微笑时，她就知道，他会是她的劫，也是她的缘。
后来，她没有再提起过司长宁。可纪慕知道，她很牵挂司长宁，每每深夜，她会攥着那张碟片发呆。他并不知情，问过她一次。她对他亦不做任何隐瞒，只是说，那是司长宁最后留下的录像。他走了，她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她很担心他的病。
于是，纪慕找来了私家侦探。
私家侦探几经辗转，从北欧小镇追寻到巴黎，最后在巴黎南部一个小小的，甚至连名也叫不上的乡镇里找到了司长宁。
当纪慕见到司长宁时，司长宁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可司长宁很从容很平静。纪慕提出要带水露来看他，可司长宁拒绝了。
“我快死了，何苦让她伤心呢！”
“如果见不到你，她会终生遗憾的。”纪慕坐在了这个男人身边，从前那么高大、风度翩翩的一个英俊男人，却成了如今的潦倒模样。那样瘦，只能躺在床上，一直等待……
纪慕知道，终是自己自私，如果水露能留在他身边，他便不会如此自暴自弃了。
“你无须介意，水露爱上的是你，对我只有同情，我不需要同情，我只需要她幸福，答应我，永远不要让她知道！”一向骄傲的司长宁恳求他。
纪慕不忍，唯有点头答应。
司长宁一笑，把一沓明信片取了出来：“原本，我想只能让李姆妈定期寄出的，现在就交给你了吧。我时日不多了。每张明信片我都写上了祝福，你只需要每年在她生日时寄出就好。她会相信的，她会一直以为我活着，活得好好的。十年后，即使她知道，我已经走了，可她的伤痛早已平复……”
“答应我，永远不要让她知道……”司长宁再一次恳求他。
纪慕握住他的手：“我会的。”
纪慕没有想到，司长宁居然笑着闭上了眼睛，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就如他在录像里说的“今生今世，相见无期”。
那是一个与他一样，深爱水露的男子。
抛却世俗的流言，司长宁留给水露的是干净美好，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水露；没有他，就没有善良温柔、待人体贴的水露，是司长宁培养她，塑造了她的灵魂。
纪慕有些羡慕，在水露过去的岁月里，曾有那样一个温暖的男子，悉心待她，教会了她如何去爱一个人。
“再见了，长腿叔叔！”纪慕料理了司长宁的身后事，替水露跟他告别。
明天，他将回到水露的身边。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一幅温馨的画面，水露在花园里坐着，而安琪与憨憨在草地上玩耍，快乐地大笑，而水露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知道，水露一直在等着他回来，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终于有了一个家，他感到，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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