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徐婉死了？”

    接到电话的林树新从床里蹦起来。傅强民是直接用手机打给他的。

    “你怎么知道的？”林树新急问道。

    傅强民说，他半夜里接到徐婉的电话，徐婉只喊了一句：“我肚子疼，我要死了……”就再没说什么。可是电话明明没有挂断，还处于通话状态。傅强民“喂喂”呼唤，却始终没有听到回应。于是他跑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赶到了徐婉的住处。

    “我有她房门的钥匙。我打开门进去一看，她跌在床下的地板上，正在挣扎，嘴里吐着白沫，直翻白眼却说不出话了。我连忙把她送到医院。可是医生一看就说没治了，她已经死了。”

    原来傅强民是在医院打来的电话。此时的徐婉已经在停尸间了。

    林树新半天没说话。傅强民问道：“喂，你在听我说吗？”“我在听啊。我都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了，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也以为是在做梦呢，但千真万确，徐婉已经死了呀！”

    “她是怎么死的？”“医生说是服毒。”“服什么毒？”“是有机磷。”

    林树新还想再问，傅强民着急地催促：“你还是快点来医院吧。我一个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林树新匆匆赶到医院。看得出傅强民是焦头烂额，脸上淌着冷汗，在停尸房门外的走廊里盲目地转圈。一见林树新他就急急地唠叨起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又死了一个了。可为什么是徐婉呢？她为什么会死？”

    “你不是说，她是服了毒吗？会不会也是自杀？”“我不知道。我进她的屋子时，就闻到浓浓的臭味。医生肯定说得对，是有机磷的农药。”傅强民说到这里眼睛红了，“怎么跟我妹妹一样？”

    傅果红当时也是服用有机磷农药死的。而今天徐婉居然也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了生命。傅果红死前打电话给徐婉，说是要永别了。徐婉临死前打电话告诉傅强民，没有说告别，只说肚子疼，要死了，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这样乱猜也毫无意义。林树新提议赶紧报警。傅强民拿着手机的手在哆嗦：“警察知道了，会不会更怀疑到我？”是的，这样的顾虑非常自然。一旦警察得知案情，傅强民一定又是第一嫌疑人。而这次比起彭元和古长江的死，傅强民受怀疑的几率更大，因为这次是他直接出现在徐婉的死亡现场，是他把徐婉送的医院。救人和害人是同一行动的两面，都可以当成因果，就看警察怎么来定性了。但林树新提醒，不报警也不行啊，虽然徐婉孤身一人在本市打工，她的父母赶来肯定不会认同女儿自杀的说法，还是会报警闹纠纷，到时你的嫌疑会多一层“知情不报”。

    傅强民报了警。不到半小时李队长和小陶火速赶来了。李队长先向傅强民了解情况。小陶则叫来医生询问治疗过程。随后李队长决定去徐婉的住处勘查现场。林树新以为他不用去，但这次李队长向他一挥手说：“你也一起去吧，可以发表一下你的看法。”

    警车开到了徐婉所住的小区。傅强民拿出钥匙开门。门一开，一股浓浓的恶臭扑面而来。“甲对磷！”小陶脱口而出。李队长应声附和：“没错，是甲对磷，剧毒农药。”

    小陶出生于乡村，他熟悉农药。而李队长作为刑警队长也精通有关毒药的知识，包括各式农药。傅强民虽然闻过了，但这会也捂着鼻子，露出恶心的神色。林树新更是进退维谷，差点转身跑掉了。幸好李队长叫他俩先在外面等着。李队长已经通知了技术科，两名技术人员到了场，立即展开现场勘查，检验痕迹，收取物证。直到过了一个小时，李队长才招呼他俩进去。他要傅强民还原一下当时的情景。

    等傅强民结结巴巴将过程讲了一遍后，李队长把目光投向林树新，问道：“你有什么看法吗？”林树新尴尬地说：“我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替徐婉感到难过。”“那你们俩都说说，她是属于自杀，还是属于他杀？”

    傅强民和林树新对望一眼，谁都不敢贸然表态。

    李队长扬了扬手里的一页纸：“这是在徐婉书房写字台上发现的，是她写的遗书，声称她得了严重的抑郁症，非常厌世，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封遗书是用电脑打印的。而我们在她电脑里也找到了这篇文档。只是有个小小的疑点。”

    “什么疑点？”傅强民忙问。李队长直截了当：“这篇文档最后保存的时间，是在凌晨三点半，而此时徐婉已由你傅强民送往医院了。”

    李队长的声音并不高。傅强民和林树新却都一愣。李队长不容他俩思考，紧问傅强民：“你接了电话赶到徐婉这里时，有没有发现这封遗书？”

    傅强民摇着头说：“我当时直奔她的卧室，并没有进书房看她的写字台。”

    “这就说明，”李队长说，“当时这封遗书可能还没有出现，是你把徐婉送往医院时，有人进屋留下的。”

    “啊？”傅强民和林树新更是大吃一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徐婉的死，可能是遭人谋害，纯属谋杀案了。

    “谁……谁会谋杀她？”林树新急忙问。李队长摆摆手说：“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虽然到目前为止，先后有彭元、古长江和徐婉猝死，而我们对前两起死亡案还没有完全搞清性质，但这第三起事件，看来有蛛丝马迹可寻了。我个人分析这三起事件都有内在联系，都有可能是谋杀案，而罪犯将要在这一次露出马脚。”

    李队长的话句句如箭，射向傅强民和林树新。虽然他并没有当场宣布他俩是作案者，但如同上两次怀疑傅强民一样，目标并没有离开他们。这番话已经不止敲山震虎，简直就是在直言相告：我怀疑你们两个作的案。随即，李队长客气地请他们离开。

    走到外面，两个人都是垂头丧气。此时已是早餐时间了。傅强民提出先吃点东西。林树新一跺脚说：“咱们还是买点鱼肉，回去喝个痛快吧。”傅强民觉得大清早就喝酒不适宜。林树新拍着胸口说：“我有话要跟你说，这次是要好好说一说。”

    他们买了一些熟菜和酒，回到了傅强民的住所。先低着头一顿闷灌。酒意微醺，傅强民问道：“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那就说呀。”林树新端起酒杯，眼睛紧紧地盯着傅强民：“这里现在只有咱们俩。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了，真人面前也不需要说假话。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得实话实说：傅果红，她真的是你妹妹吗？”

    闻听此言，傅强民眼睛瞪大了：“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傅果红跟你真的是亲兄妹吗？”

    傅强民足足看了林树新好几分钟，才紧张地问：“是不是果红活着时跟你聊天，提起过这个秘密了？”

    “没错。她把她的身世经历，以及跟你的兄妹情感，都跟我详细说起过。甚至把你跟彭元、古长江之间的恩怨缘由，都原原本本告诉了我。”

    “为什么？”傅强民像被火烫一般，“嗖”地站起来，差点把杯中的酒洒到林树新头发上。他的脸上涌现出悲愤的神色。“这本来是属于我们兄妹之间的秘密，我提醒过她，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以免我们都受到伤害。但她还是跟你说了。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说过你不属于她的蓝颜知己，那是不是可以说，她爱上了你？”

    “不，她没有爱上我。她也不会爱上我。因为，我们才是……亲兄妹！”

    林树新这话一说，傅强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问林树新有什么证据。林树新指指自己的脸，苦笑地说：“证据在我和她脸上。我跟她本是双胞胎。只不过我比她早生了两个小时。她是我的同胞妹妹。”

    林树新用忧郁的声音，讲述起了那段难言的往事。二十三年前，他的母亲怀孕了。可是就在生下他和妹妹时，他的父亲得了急病，急需住院治疗，家庭经济一下十分窘迫。面对着嗷嗷哭叫的一对双胞胎儿女，父母感觉到无法承受的生活压力。在一个冷雨霏霏的夜里，母亲把其中的一个孩子抱走，等她回来时已是两手空空了。

    林树新长到十七岁时，母亲才向他提起他曾经有一个双胞胎妹妹，被她送人了。林树新追问送给谁了？母亲却总是不肯说。后来母亲得了不治之症，临终前告诉儿子，女儿被她扔在了城里的垃圾堆旁，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母亲说了女儿的一些特征，说她的肚脐下有一粒小红痣，小屁股上有一块镍币大小的红斑。但母亲再三叮嘱说，就算将来真的遇上了这个妹妹，也不要相认，就当她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好了。

    林树新说到这里流了泪。“我知道妈妈的心情，她有一种负罪感。害怕我真的找到了妹妹，妹妹会诅咒亲生父母。所以即使真的遇上了，也不要相认，这样对谁都将是一种新的伤害。后来我果然遇上了她，当我得知她就是我亲妹子时，真的太想认她了。我违反了妈妈对我的要求，还是跟她点破了。”

    傅强民纳闷地问：“你是怎么遇上她的？”“是一种巧合，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徐婉是果红的闺中密友，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她又是我初中时代的同学。徐婉常对我说，她有个好友跟我长得太像了，只不过你俩一男一女。她也把这话跟果红说了，果红就叫她把我拉进她的QQ群里了。”

    “但你怎么就确定她就是你亲妹妹？”

    “这很简单，果红是人体模特，她不是有很多照片在网上吗？我搜集了她的全裸照片，轻易就发现了她的两个特征，肚脐下有一个小红痣，屁股上有一块红斑。红斑当年只有镍币大小，如今随着人长大而扩大了些，直径有五公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还是能够辨别出来。”

    “你认了她，她也认了你吗？”“不，开始她不相信，说我在编故事诓她。可是后来她认同了，据她说，是你对她说了实话，她不是你的亲妹子，而是当年你爸爸在一个垃圾堆旁捡来的。所以那次她非要跟我见面不可。我事先跟她约定，见面就当不认识，以后也不要把我们的关系泄露给任何人。我怕她激动，还拉上徐婉一起跟她见面。其实那一次，我送给她的礼品盒里，有我的一点血样，她后来拿去做了鉴定。结果当然毫无疑问。”

    傅强民呆了足足一分钟，才猛灌了一杯酒，含着泪说：“没错。本来我跟她过得好好的，我也不想把她是弃儿的经历告诉她。可是……自从她听从了彭元这个家伙的甜言蜜语，要做什么模特，我就不知咋的无法忍受。我拼命地想阻止她，可是她根本不听了，就像那些被父母宠坏的孩子，一意孤行。由于当年我父母去世时她才九岁，我也只有十三岁，是人家可怜我让我在塑料厂捡边角料卖，再加街道给了一点补助，我才把我们俩一起养大。我非常疼她，结果就有点宠坏了她。她长大了就不听我的话了，执意要当模特。我恨彭元，我恨那个拿相机的古长江……”

    “可是，你为什么要坚决反对果红当模特呢？”林树新问道。

    “我上次已经说过，我怕她落入一个泥潭里去，沦为人家的玩物。”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你不好意思说，那就是，你爱上了果红，很希望能跟她结婚，对不对？”

    “啊……这个，你怎么知道？”“是果红跟我说的。”“这么说，她知道我的心意？”“她当然知道啊。可是你以为彭元在欺骗她，古长江更是在玩弄她。你把这两个人当成了情敌。果红死后，你对他们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杀死他们。我说得没错吧？”

    傅强民不得不默默点头。随之他讷讷说道：“可是我并没有真动手啊。他们的死，与我完全无关啊。”“这我比谁都清楚。他们的死跟你无关。但他们确实是被人谋杀的。”

    “被人谋杀的？”傅强民不由自主地朝门窗望望，好像周围有监听的人一样。他的声音压低了，“你怎么敢说这话，难道你知道这些底细？”

    林树新抓起酒瓶，一口气灌下半瓶啤酒，才喘着粗气说：“我已经说得这样直了，你还不明白吗？”“啊……难道都是你干的？”“没错，是我杀了他们。”“为什么？”“因为你恨的人，也是我恨的呀。你是她哥哥，我也是啊。老实说，你对彭元和古长江的判断一点都没错，这两个混蛋确实都以帮助她成名为借口，诱奸了她。这也是她亲口跟我说的。正因为如此，她最终受不了这种压抑，选择了自杀。所以我要替她报这个仇。”

    “那你是怎么干的？”“具体怎么干的，我就不说了。我相信李队长他们已经瞧出端倪，马上会将三件案子一锅端了。”“三件案子？你的意思，徐婉也是你……”“没错，徐婉也是我杀的。”

    傅强民几乎跳起来。“为什么，你没喝多吧？”但这时响起门铃声。林树新指指门说：“你去开门吧，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李队长他们。”

    果然，傅强民打开门，进来的是李队长和小陶，屋外还有两名全副武装的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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