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神无主,血涌上我在脸,我感到全身发烧。关上门,我认真检查了门闩,其实我和她都知道,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她点了六支蜡烛,由于没有窗户,门又关得紧紧的,屋子里充满了蜡烛的气味。她生气地说:“你从没画过人体素描,要是考这个,你非考砸不可。”当只剩胸衣和内裤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但只犹豫了几秒钟,她三两下就把它们除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看书上那些画都是这样的,都是这样画出来的。”我点点头,有点喘不过气来。“开始吧!”她坐在椅子上,向我发布命令。这是一把吱嘎作响的木椅子,她每动一下就要响一声。我手心在出汗,笔也拿不稳,手发僵。一方面我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但与此同时心总是静不下来,展现在我面前的毕竟是赤身裸体的女人。肌肤雪白,身段匀称,两只鼓胀的乳房微微有点下垂。这是我想象过无数次的身体,当它真实地呈现在我的面前,我不能一下感觉到这是真的,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过,我并没有那种冲动: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与她合而为一。我感到的是紧张,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害怕。她轻声说:“我从没做过模特,所以不知道该怎样做,你好好画吧,一切全靠你自己了。”“好的。”我说,因为喉咙发干,这几个字没能说出来,仅仅是口形表现出来了。她问:“你下午到哪儿去了?”“游泳去了。”我说。她笑了笑:“游泳去了?你该叫我呀,下次你叫我,我和你一起去,我好久没游泳了,还是上中学的时候游过。”“明天中午去吧,中午太阳大,只有中午太阳才能晒到那儿。”“我想晚上去,如果月亮好的话。”她说。我告诉她:“晚上水太冰了,冰得扎骨头。”她说:“我怕有人看见。”
没开口说话之前,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一旦开口,话题源源不断地出来了。我发现,她是有意找话说,以便使我放松,只有彻底放松下来,画笔才能按照我的意志行走。意识到这一点,我感激地画起来。开始那些线条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根本就不是照着模特画,手脚被紧张的心情箍死了,笔不达意,脑子里一片模糊。一边画一边擦,说了很多话,终于平静下来,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身体有多美,乳房不大也不小,圆润饱满,乳头有点黑,像熟透的草莓;肚脐周围浑圆,不是赘肉,而是因为丰满;虽然结过婚,但没生过孩子,骨盆没有张大,整个身体从上到下呈上宽下窄的倒三角形。
从画第一笔开始,椅子就没有再响一声,虽然在和我说话,但她把身体钉在了椅子上。我知道那样做很累,一动不动地坐着,时间越长越难受。我叫她休息一会,她问我画完没有,我把画递给她看,她很严肃地看了看,说:“我不知道好不好,你是第一次画,应该说还是不错吧?……我的腰都要断了。”站在她身边,我身体里又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她说:“快把被子递给我,我要感冒了。”我因为激动,身体一直在发烧,她这一说才发现空气很凉,她把被子裹在身上,反倒比刚才更冷似地筛起糠来。我很抱歉,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看出来了。“不要紧,”她说,“你抱抱我吧,抱紧点。”她站在床边,我隔着被子紧紧地抱住她。她的眼睛、脸庞、头发离我这么近,我的心在狂跳,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更进一步做点什么愿望,但我什么也没做,因为我看得出来,她除了叫我好好画,其他都没去想。“这屋子漏风。”她说。我点了点头。抱了几分钟,她说好了,不冷了。她吃了两粒感冒药预防感冒,然后说:“开始吧!”
这一次我画得快,每画完一幅就叫她休息一会。我们画到很晚才睡,回到屋里,我暗想,如果我不走,就和她睡在一起,也许她不会反对?因为她叫我回屋的时候说的是“太晚了,该睡觉了。”而不是说,太晚了,你该回去睡觉了。但是,这极有可能是我自己往那方面想,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她其实什么也没想,如果我强行留在那儿,她会把我当成坏蛋、流氓?
回到屋里,我才发现裤裆里的冰凉,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我有种冲动,让她看到这些冰凉的东西,想知道她看见它们后有什么反应。刹那间我想起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矿上的会计是个女的,是个胖得像一团棉花的姑娘,她的隔壁住着一个放炮工,屋子之间的墙壁是薄薄的竹席,这个放炮工在席子上钻了个洞,把那个硬翘翘的东西伸到姑娘那边去,胖姑娘又羞又恼又不敢吭声,但这事被放炮工同屋的人知道了,他悄悄告诉分队长,那天晚上分队长和另外几个人屏住呼吸躲在会计屋里,等那个东西伸过去,他们举起棍子就打,说打蛇呀打蛇呀。放炮工那玩意被打肿了,一撒尿就痛得叫唤。放炮工长得很丑,龅牙齿、黑脸、牛鼓眼。黑色的脸皮上有不少白色的沙粒似的东西,过了好多年我才知道这是皮脂,体内不能循环,从脸上冒出来了。我和曾萝卜李元海高袁果果当时说起这事,都一致认为放炮工太下流了,太可耻了。我们打心底里瞧不起他,鄙视他。现在我才发现,那种被称作“下流”的东西其实又可怕又吸引人,不接触时在口头上很容易摆脱并作出评判。高袁说,“不应该用棍子打,应该用菜刀呼地一下给他劈下来。”想到高袁这句话,我冲动地想,对了,也许一刀劈掉还好些,就不用想那些下流可耻的事了。
我冷静下来,我发现我正狂热地爱着她,我的每一根神经都爱着她,身体里充满了爱的气泡。那就更不应该做那种下流的事了,我应该高尚地爱她,让她感到我的爱的高尚。这么一想,我再次激动难抑。
第二天一早,我到山上采了一抱野花。太阳还没出来,花叶上还沾着露水,这是它们一天中最生机勃勃、开得最大的时候。她接过花,绽开笑容。“太漂亮了,插在瓶子里,你正好可以画画。”“是给你的。”我强调。她说:“我知道,送给我的你也可以画呀,白天你就画花呀,瓶子呀,就画这些吧,晚上我们再画那样的。”我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她担心有人来,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这说明她给我当模特用了多大的决心。中午她没去游泳,她没有游泳衣。从这天起,我们一到晚上就画人体素描,每天早晨我都去采一束花来送给她,她捧过花时的笑容让我终生难忘。有一次,我趁她看我画画的时候吻了她的脸一下,她假装不知道,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准备再吻一个,她身体在微微发抖:“不行的,不能这样。”她轻声说,像从水底浮上来一样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忙把手拿开。她说:“你想干什么我早就看出来了,这对你来说是正常的,但我不能答应,这会害了你。”
她的话我没完全懂,因为我对这事知之甚少,“害了我”是指身体还是其他方面?真有什么不良后果,我也乐于承担啊,我想。过了一会她又说:“你才十七岁,而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我红着脸,心里说岁数不存在任何问题,哪怕她再大十岁甚至二十岁,二十六岁在我心目中是一个非常小的年龄。重新坐下后,她安然地和我谈起她的过去。
“你知道我曾经最想当什么吗?我最想当歌星,因为想得太多,结果学习没搞好,连续补习了两年都没考上,这才知道还有很多事该做没去做,但重新做已经来不及了。生活在偏僻的地方——我和你说过吗?我是××县的,那地方很偏僻。在那样的地方,当歌星几乎是异想天开。但你不一样,你完全有可能成为画家,只要你努力,你还有可能成为一个好画家。”我拿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这个吻和刚才那个吻不同,她感觉到了,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
夕阳西下,我们到屋后的松林里去散步。自从大队人马搬走后,我就不喜欢到前面那片松林里去了,太茂密了,黑浸浸的,让人害怕。屋后这片松林要小得多,稀疏得多。最关键的,是穿过小小的松林,后面是一片草坡,也许是海拔太高了,山上的草长得很慢。我们坐在草坡上看落日。落日是美丽的,风是和煦的,心里忧愁的,寂寞寥远。远山像波浪一样起伏,有一种造物主才能理解的永恒在里面。
我在她旁边坐下,不远不近,每次都一样:心想必须说点什么,但不知道说什么好。多年后,我们说过的话我一句也记不得了,但坐在山坡上的样子记得非常清楚。
太阳落下去,天光暗下来。“你在想什么呢?”她问。“我在想,我应该养几只羊,白色的,每天牵它们到这山坡上来吃草。”“你喜欢这个地方?”“说不上喜欢,我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去,自从我知道我妈不要我们后,我就不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你的性格有点孤僻,不像十七岁,倒像是七十岁。这可不好。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儿,太冷清了,每天晚上我都害怕。等你考完试,我也要走了。”“你去哪里呢?”“还不知道,也许回老家,也许去外地打工。”我鼓起勇气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她把脸掉过来看着我,白净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睛里淡红的火花一闪,又熄灭了。“这是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我对读书没兴趣。”她脸上的喜悦烟消云散。她严厉地说:“对读书没兴趣?那你对什么有兴趣呀?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吗?我这么费心教你,帮助你,你却说出这样的话来,真让我失望。保尔柯察金那段话还记得吗?我叫你们背过的——”她充满激情地朗诵起来:“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是应当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他在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她放慢语速,“我不要你去为人类的什么解放事业——人类并不需要你去解放。但为了自己,把自己从碌碌无为的生活中解放出来,有一点理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让自己的人生丰富一点,这难道不是应该做的事吗?”
我默不作声。我不是没有理想,我的理想是和她在一起,成为一名画家,把心中那些不可捉摸的瞬间的美表现出来,让其他人去欣赏,去从画面中找到共鸣。这个理想也许太低档了,太小气了。
“你的心事太重了,岁数这么小,不应该有这么重的心事。听说你以前把那条蛇当爸爸,认为是他变的。一个人失去亲人,痛苦是肯定,经常思念也是正常的,但死去的人是活不回来的,必须明白这一点。如果不能正确对待,就会老是沉浸在哀伤当中,为那种哀伤自我陶醉,甚至渴望不幸和悲伤降临到自己头上,这样就会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这其实是一种放纵,对自己对别人都不好。因为这是不健康的。”我低着头,想着她的话,心里既舒服又难过,从没有对我说过这些,说到我的心坎上去了。黑猫从草丛里钻出来。不管我到什么地方,它总能找到我,但它看到我后,又像不是专门来找我的,不过是顺路看看。已经长成大猫了,粗壮的尾巴像旗杆一样高高地翘起,不知是在炫耀,还是在示威。我把它送给李元强了,我就要离开甲定了,今后无论去哪儿,都不可能把它带在身边,可抱到李元强家后,它又自己跑回来了。大概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和它闹着玩的。李元强不要翠青蛇,他们家的人都不喜欢蛇,好在它能适应野外生活,我现在已经很少喂它了,让它自己到外面去觅食。是的,正如她所说,我的性格太孤僻了,所以我才喜欢和猫啊蛇啊待在一起。但我一点也不讨厌活跃的人,恰恰相反,我很喜欢和热情开朗的人交朋友,喜欢听他们胡说八道夸夸其谈。她呢,有时候很活跃,有时候却又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我有点难过,有点捉摸不透,她的心在我面前是关闭着的。
暮色苍茫,天上闪烁着苍白的星星。我瞥了她一眼,她凝神静气,望着蜿蜒的群山。我也伸长脖颈,极目远眺,山也沉默,水也沉默。回到家,我们没有立即画画,她要教我唱歌,她说,越是孤僻的人越是应该唱歌,当你心情不爽,当你遇到什么烦恼,唱一首热情奔放的歌,心情马上就会好起来。“你知道侗族人是怎么说的吗?饭养人,歌养心。这话说得多好!”她的歌声我已经无数次赞美过,但每听一次,我都打心底里赞叹,她唱得太好了,有时甚至会生出一丝嫉妒,她怎么唱得那么好,而我却唱得那么难听?
我听不出半拍和一拍的区别,有些音节怎么也唱不准,我一用劲,就像黄牛一样叫唤,把声音压下来,却又像茶壶装汤圆一样倒不出来。她放下歌本,看着我,突然哈哈大笑,笑弯了腰,眼泪都笑出来了。我也跟着她嘿嘿笑,心里冒出一种羞耻感。她不笑了,完整地唱了一遍,那意思是说,你看,多么简单啊。她叫我跟着她唱,不去管唱得准不准,先把歌词唱顺溜。唱了几个晚上,我终于摸索出一点规律来,原来唱歌不能用嘴巴唱,而是要用嗓子,要用胸腔把气提起来。我唱了一遍,她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脸以示鼓励。“没那么笨嘛。”她笑着说。我对她的奖赏心满意足,更加努力,终于把最难的音也唱准了。画一会儿画,放下画笔唱一会儿歌,我们一起唱,她把手轻轻搭在我身上,我是多么幸福啊!我以饱满的激情放声歌唱,我的技巧并不完美,但我懂得如何利用优美的曲调把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时而高亢,时而纵情驰骋,忧郁和孤僻的情绪一扫而光。歌声停下来,我的脑子里还在嗡嗡响,好像一阵新的激荡的浪潮正在生起,也像是灵魂深处的什么东西正在被唤醒。当一首歌唱完,当歌声消逝,我们自然地,轻轻地搂着对方,这不是因为别的,是幸福过后突然降临的孤独,这儿除了我们毕竟没有别人,所以我们轻轻搂着互相安慰,什么话也不用说,多余的动作更不用做。那么搂了一会,心情平静下来。“开始吧!”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我们的手同时松开,然后全身心地投入到下一件事情当中。这种时候我宁愿画她的肖像,或者画白天插在瓶子里的花簇,而不是人体。夜也温柔,人也温柔。
L刘爱:逃跑的词语
我接受采访任务的时候没有限定交稿时间,这天部主任却突然告诉我,必须在一个星期内写出来,因为教师节快到了,这个稿子要赶在教师节那天发,以示本报对教育工作者的问候和支持。
我泡了杯茶,坐在打开的电脑前,可我突然想起,我忘记关电炉了,我用从峨岭带回来的黄豆炖了一点排骨。我忙去请假,拿上包就走。今天的阳光多好啊,可已经遇到第一件不顺心的事情。
回到家,我冲进厨房,黄豆和排骨还浸泡在冷水里,我不是忘了关电炉,而是压根就没有插上插头。但我很高兴,因为我可以不用在办公室里写稿,家里清清静静,有利于我集中精力思考。说不定电炉从脑子冒出来之前,想要的正是一个清静的地方,只不过是囿于某种势力而不好擅自行动。我把德宏老人送我的土布垫在床上,古朴的图案和沉重的深蓝更加容易使人安静下来。沙发太矮,椅子太硬,我准备坐在床上写。笔记本电脑还是上大学的时候买的,虽然早就过时了,但我已经习惯用它写作。我对他的采访不能说很深,但写一篇特稿的材料应该绰绰有余。我相信这篇文章不仅让领导满意,也会让他感到满意。
由于信心满满的,我不慌不忙,换了一件凉爽的洗旧了的短袖T恤,把采访笔记摆放在桌子上。想起电炉上的黄豆和排骨,我打了个电话给妈妈,问她是现在放盐,还是过一会再放。放下电话的时候,炖锅已经发出咝咝声。妈妈说要先放生姜。屋子里没买生姜。算了。不放也行。我打开空白文档,选择好输入法,终于可以开始了。担心炖锅里的汤潽出来,忙跑进厨房,将一根筷子架在锅盖下面,减轻蒸汽的压力。据说瓦特由此发明了蒸汽机,真是人间处处皆学问。从厨房到电脑旁,又从电脑旁到厨房。我觉得文章的雏形正在脑子里酝酿,但我不急,还有整整一天时间。
电脑风扇的声音太大了,年底重新买一台——在想什么呢这是……不行,已经十点二十了。该写了。我把窗帘放下来,坐下。写五千字就够了,但我应该写六千字,留一千字的余地。我的心脏激动地跳了一会,连打几个字都输入错误。我等待着,希望能平静下来。太阳照射在窗帘上,热烘烘的。
楼下传来孩子叽喳声,幼儿园放学了?掀开窗帘,三个老太太领着四个孩子。吃中午饭了,我想。哎呀,我的黄豆排骨汤!还好,没让电炉断电。汤已经少了一半。尝了一口,味道好极了。
再次坐下,不假思索地写下一句话:“懂他的人不多。”我和他,好像超越了采访者与被采访者的界线。作为报社记者,我本应该关注他做过的事,可在接触过程中,我却更多地关注他这个人。我似乎有点同情他,但我明白,他并不需要同情;对他有几分崇拜?但我对他只有敬意甚至敬重,崇拜?似乎还没到这个份儿上。采访本上有一句话:我是一根火柴,划燃自己点亮别人,这就是我想要做的。这是我从报纸上摘抄下来的,是一个名气响亮的青年志愿者说的。这种话在写作中是很有用的,可马也一句也没有说,他像木头人一样不开窍。我洗了把脸,不慌不忙写了下去。第一句写出来后,第二句接踵而至。有灵感的写作是快乐的,胸中的句子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他们争先恐后,都想最先来到我给他们预订的页面上。下午六点十分,我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我很想庆贺一下。可是和谁呢?和马也?似乎不大恰当。和林白霜?好像没什么兴趣。和某个同事?我住的地方离报社不远,但此时他们已经下班,不好叫他们再出来。其实,我很想给他看看,这是写他的,让他补充一点实例,让文章再丰满一些。但那天分手时,他说的一句话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说:“你怎么写我都无所谓,反正我是从来不看报纸的。”关掉电脑,我走了出去。什么也不想,没有任何目标,放任双脚向前迈进。天气不冷也不热,我感到浑身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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