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子孙秘传-人间正道(19)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嚷声:“放我进去!这是我家!放我进去!”

    王富贵听出了水儿的声音,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几步蹿到屋外。

    大门前,几个伪军正横枪拦阻水儿和巴振华。

    王富贵对伪军喝道:“住手!”

    伪军收起枪,水儿和巴振华小跑进入院中。

    王富贵讨好地笑着:“水儿,你来了。”

    水儿看也不看王富贵,她和巴振华径直奔向上房。

    “姥爷!姥爷!姥爷!……”水儿呼唤不止。

    水儿找不到麻信,一把抓住王富贵的衣服:“说!你把我姥爷怎么了?”

    王富贵惊慌失措,他一向剽悍的神情软弱得如一只绵羊:“没,没有……水儿,我没有……”

    冯来福却笑了,笑得很开心:“你是水儿吧?你娘叫麻鹃,对吧?”

    水儿问冯来福:“你是谁?”

    冯来福道:“敝人冯来福,曾和你爹拜过把子,不过,现在不是了。当年,我还是你娘和你爹的证婚人呢!”

    本来水儿就不认王富贵这个爹,听他这么说,水儿理也不理他,又质问王富贵:“我姥爷在哪儿?我姥爷到底在哪儿?”

    冯来福哈哈大笑:“好!报应!报应来了!哈哈哈……”

    巴振华忙上前相劝:“水儿,放开放开,有话好好说。”

    水儿放开了手。

    王富贵稳了稳神,他走到冯来福近前,压低声音说:“水儿也算是麻家的骨血,麻家的财产理应由水儿继承。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说个数,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冯来福挺了挺腰:“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冯来福五指张开,在王富贵面前一晃,王富贵问:“五千?”

    冯来福很是不屑:“后面再加个零。”

    王富贵的脸僵硬得像块铁:“什么?五万!”

    冯来福鼻子哼了一声:“怎么?舍不得了?五万我都要少了,这些年,连本带利,你欠我的何止五万?”冯来福望着水儿,“要么,咱们让水儿给评评理?”

    王富贵立刻软了下来:“得得得,我答应,我答应,七天后,我一定奉上。”

    冯来福弦外有音:“有水儿作证,我什么都不怕。”说着,冯来福扬长而去,身后留下一串既得意而又悲凉的笑声。

    水儿不知道王富贵和冯来福打什么哑谜,她急于见到姥爷,对王富贵吼道:“你把我姥爷抓哪儿去了?说!你说!你说呀!”

    王富贵一副无辜的样子:“水儿,爹真没抓你姥爷……”

    水儿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不是我爹!我爹早死了!”

    王富贵表情十分痛苦:“孩子,这都是日本人干的,是日本人,不是……”王富贵想说“不是爹”,可望着水儿喷火的目光,他把“爹”变成了“我”,他说,“不是我。”

    水儿不依不饶:“就是你!就是你!你还我姥爷!”

    王富贵顺从地说:“行,我这就去找日本人。”

    巴振华和水儿坐上了王富贵的吉普车,三个人来到日军宪兵队。

    宪兵是一个国家的特殊部队。宪兵的任务不是与敌人作战,其职能是维系军纪,约束军人的行为举止,处理军队中的各种刑事案件。不过,“二战”时期的日本宪兵,把镇压抗日分子作为一项重要职能。

    日军宪兵队的驻地在富三元巷中段,那里有个拱形大门,拱门的上方有块用花岗岩雕成的牌匾,匾上刻有三个大字“安仁里”。安仁里四周都是一丈高的围墙,围墙的四角设有岗楼,岗楼中有日军宪兵放哨。

    宪兵队大门前摆着一副木架子,用以阻拦车辆和行人,两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一左一右地站在木架两侧。

    王富贵的吉普车被拦了下来,一个日本宪兵道:“你的,什么的干活?”

    王富贵走下车,赔着笑脸:“太君,我的,绥西自治联军参谋长王富贵的干活。”说着,把证件递了过去。

    日军宪兵看过王富贵的证件,又要查水儿和巴振华的证件。水儿和巴振华无证,日军宪兵不准二人进院。王富贵好话说了一大堆也不管用,他只得一人进了大院。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日本宪兵队副队长冈本虎雄跟着王富贵出来了。

    冈本虎雄非常喜欢收藏,王富贵投其所好,给他送了不少珍奇古玩。

    两个宪兵向冈本虎雄立正敬礼,王富贵这才把水儿和巴振华带了进去。

    冈本虎雄安排另一个日军宪兵带路,王富贵、水儿和巴振华三人拐了几个弯,来到后面的监狱。

    宪兵打开牢门,牢内牢外几乎是一个温度。冷还是其次,里面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水儿和巴振华被呛了个趔趄,两个人都要窒息了。两个人往里一看,见地上有一堆枯草,枯草上佝偻着一个老人,老人头上身上结成片片血痂,两只脚光着,脚踝上鲜血淋漓,地上的血和枯草冻在一起。

    水儿低头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姥爷!”水儿在草中找来麻信的鞋,给老人穿上,她跪在麻信身边,失声痛哭。

    巴振华也俯下身,水儿和巴振华连唤数声,麻信才醒过来。

    水儿止住哭声:“姥爷,我是水儿,你还认识我吗?”

    巴振华也说:“麻大叔,你怎么样?”

    麻信有气无力:“振华,水儿,你们,你们不是也被鬼子抓进来的吧?”

    巴振华和水儿摇头,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回头看王富贵。王富贵站在牢门口抽烟,试图以烟来驱赶牢中的气味。

    麻信转过头,一见王富贵,老人顿时咳嗽起来。水儿把姥爷抱在怀里,她想给姥爷抚胸止咳,可老人胸前都是血冰,根本无从下手。

    麻信两眼怒视王富贵,声音颤抖:“你滚!你给我滚……”麻信一口血喷了出来。

    王富贵巴不得远离牢房,他往外迈出了五六步。

    水儿掏出手绢擦去麻信嘴角边的血迹,麻信两眼呆滞,断断续续地说:“水儿,姥爷不行了,不能照顾你……”

    水儿泪落如雨:“姥爷,你不会的,我救你出去,我们这就出去……”

    麻信轻轻地摇了摇头:“没用了。”麻信的目光像两团火,他对巴振华说:“振华,麻大叔要走了,大叔的儿子麻崇德三岁时被人绑架,大叔找了这么多年,看来是没有指望了。水儿是大叔唯一的亲人,大叔不放心这孩子……”麻信深情地望着巴振华,“大叔把水儿交给你,你就收她当个干女儿吧!”

    巴振华握着麻信的手,麻信的手如冰一般:“麻大叔,你放心,从现在起,水儿就是我的亲女儿!”

    麻信对水儿说:“孩子,给你爹磕头。”

    水儿跪在巴振华面前,连磕了三个头:“爹……”

    一听水儿叫巴振华“爹”,王富贵不由得向牢门走了两步,他眼中闪出酸楚的泪花,我明明是水儿的亲爹,可这孩子不叫我“爹”,却管别人叫“爹”,这不是拿刀子扎我的心吗?!

    麻信脸上绽开了笑容,但片刻笑容就凝固了。麻信头一歪,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姥爷——”

    “麻大叔——”

    广盛西皮毛店和麻家大院都挂起了白色灯笼,一口大棺材停在麻家院中。前来吊丧的人一拨又一拨。水儿在棺材前烧着纸钱,她眼睛红肿,声音沙哑。

    巴振华里里外外地忙碌着,左邻右舍以及麻信的亲朋好友也都过来帮忙。

    夜已经深了,大门前的白灯笼在地上洒了一层霜。

    巴振华把水儿搀了起来:“水儿,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节哀吧,一旦哭坏了身子,你九泉之下的姥爷不知要多么心疼。”

    巴振华搀着水儿进了上房。上房的蜡烛燃着,烛光把屋里照得一片殷红,烛泪一滴滴流着,在桌上凝聚成坨。炕上已经铺好了被褥,巴振华伸手摸了摸,还挺热乎。水儿刚要上炕,突然,身影一晃,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巴振华不禁道:“秀儿!”

    水儿也是一惊:“姑姑!”

    以前,水儿就和巴锦秀十分投缘,现在巴振华成了水儿的义父,巴锦秀也就相应地成了水儿的义姑。巴锦秀对水儿既怜悯,又疼爱,她把水儿搂在怀里。

    又多了一个亲人,水儿泪水止不住又掉了下来。

    巴锦秀安慰道:“孩子,你姥爷死得太惨了,我们不能让老人家白死,我们要让日本鬼子血债血还!”

    水儿仰起头,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姑姑,我知道你是抗日英雄,你带我走吧!”

    巴锦秀拍了拍水儿的肩:“孩子,你重孝在身,而且,麻家这么大的家业还得由你掌管。”巴锦秀婉言拒绝了水儿。

    巴振华悄悄地问:“秀儿,你从哪儿来?”

    巴锦秀轻轻地说:“延安。”

    在简单的交谈中,巴振华发现妹妹仿佛变了一个人。当年的秀儿江湖义气十足,遇事常常沉不住气,可现在的秀儿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沉着,那么冷静。人们都说延安是革命的熔炉,果然不假。

    巴振华又问:“是不是有新的任务?”

    巴锦秀坚定地说:“是。”

    巴振华又问:“什么任务?”

    巴锦秀拳头往下一砸:“打鬼子!”

    水儿激动起来:“姑姑,我也要打鬼子!”

    巴锦秀注视着水儿:“孩子,你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

    Chapter 19

    这批棉衣关系到百余名游击队战士的生命,他们是革命的火种,是抗日的火种,不能让这些火种熄灭啊!巴锦秀只得来找水儿。

    傅作义将军攻打包头之时,包头地下党组织搞到了鬼子一批武器,可是,想了许多办法,一直没有运出城。

    天色昏暗,西风呜咽,乌鸦在树上“呱呱”哀鸣。水儿头戴麻冠,身披麻衣,一手举着引魂幡,一手向空中撒着纸钱,二十四个人抬着棺材紧随其后。棺材后是唢呐手,几个唢呐手吹着悲凉的曲子。唢呐手后面是十几辆牛车,每辆牛车上载着纸人、纸马、纸屋。牛车后面是马车,每辆马车都拉着又宽又长的箱子。马车后面是和尚、道士,他们或是举着降魔杵,或是手持避邪剑。再往后是巴振华、巴锦秀,以及送葬的男男女女。

    出殡的队伍缓缓地走到西城门,一个日军带着一队伪军拦在前面。

    这个日军来到水儿面前蛮横地问:“什么人的,死了?”

    巴振华跑了过来,他把水儿挡在身后:“太君,是广盛西皮毛店的老板麻信麻先生走了。”

    日军喝问:“怎么的,这么多人?”

    一个伪军小队长上前:“报告太君,广盛西老板麻信是包头城内数一数二的富户,他的葬礼隆重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日军问巴振华:“麻的,怎么的死了?”

    巴振华和水儿愤愤地看着日军,谁也没说话。伪军小队长向日军点头哈腰:“麻信因为给傅作义部队送茶送饭,是被宪兵队抓进监狱打死的。”

    日军诡异地说:“嗯,哟西!”

    日军带着伪军小队长查看出殡队伍的每一个人。人们低着头,个个脸上挂着泪痕。日军把每辆牛车上的纸人、纸马、纸屋看了一遍,有的透过裱糊的缝隙能看到里面,有的看不到。看不到的,日军用佩刀划开口子往里看,然而,里面什么也没有。

    日军又盯上了马车上的箱子,他眯起眼睛,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对伪军小队长吩咐道:“你的,上车的,检查!”

    小队长一咧嘴,心说,让我检查这些死人的东西,这多丧气呀!尽管他十二分不愿意,但不敢不执行……小队长灵机一动,我是小队长,大小也是个头,我手下不是还有这么多弟兄嘛。伪军小队长对众伪军一挥手:“上车检查!”

    几个伪军跳上马车,要打开车上的箱子,水儿大叫:“不能开箱子!”

    日军拽出佩刀,刀尖顶在水儿胸前:“里面的,枪支弹药的有?”

    巴锦秀忙上前拉开水儿:“他们不怕丧气,就让他们查吧。”

    水儿看着巴锦秀,见巴锦秀面有忧伤,但表情很坦然。巴锦秀如此自信,水儿也不再说话了。然而,一旁巴振华的心却悬了起来。

    伪军也怕染上晦气,不想翻动死人的东西,一个伪军对巴振华说:“你们上去,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日军对伪军一瞪眼,喝道:“你们的,上去,亲手的检查!”

    几个伪军不得不上车,手在里面翻了翻,不多时就各自下来了——

    “报告太君,这箱子是书籍。”

    “报告太君,这箱子是字画。”

    “报告太君,这箱子是衣服……”

    日军并不相信,他跳上车,每个箱子看了一遍,果然没有可疑之物。

    日军皱了皱眉,眼睛又盯上了棺材,他来到棺材前,围着棺材转了两圈,狡黠地对伪军小队长说:“你的,把棺材的打开!”

    伪军小队长瞠目结舌:“开棺?”

    日军正颜厉色:“开棺的,必须!”

    开棺材与开箱子不同,箱子里只是逝者的一些随葬品,可棺材里却是逝者的尸体。中国人把尸体放入棺材里叫入殓,一旦入殓,就要把棺材盖钉死。开棺不仅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开棺人也是十分忌讳。

    水儿大叫:“不能开棺!”

    巴振华的汗也下来了:“难道死人你们也不放过吗?”

    抬棺材的二十几人异口同声:“不能开棺!不能开棺!”

    人们越不让开棺,这个日军越要开。日军一挥手,“不让开棺的,统统地死了死了的!”

    巴锦秀对水儿摆了摆手:“他们不怕逝者索命,就让他们开吧。”

    水儿和巴振华都知道出殡队伍中藏有枪支弹药,只是不知巴锦秀藏到了什么地方。纸人、纸马、纸屋都检查了,箱子也检查了,巴锦秀还能把枪支弹药藏在哪儿?只有棺材。一旦开棺,那不就被日伪军发现了吗?

    可是,巴锦秀脸色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紧张。事已至此,不让开棺鬼子肯定不会答应。水儿和巴振华的心怦怦直跳。

    伪军找来撬棍,撬开棺材盖。

    棺材中的麻信已经整了容,老人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寿衣,手里拿着打狗棒,安详地躺在里面,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有。伪军向那个日军报告,鬼子仍不相信,他来到棺材前往里看了又看,毫无破绽。

    日军失望地挥了挥手,人们把棺材重新钉好。送葬的队伍出了西城门,拐进大青山。

    早有人挖好了墓穴,人们把麻信的棺材慢慢地放入墓穴之中,填土掩埋。水儿跪在墓前,烧着纸人、纸马、纸屋。

    巴振华来到巴锦秀身边:“秀儿,武器带出来了吗?”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