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的事业在迈向房地产时,最初的一个梦想似乎有些让人感觉幼稚:因为他做房地产的时候,就发誓让自己的一家人能有一个地方住--自然是一个非常宽敞的房子,如果是豪华的房子最好不过了。
我曾经与好几个房地产商打过交道,他们之所以走上房地产业,并成为财富的大鳄,很叫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多半人并不是因为这个行业能赚大钱而进去的,相反许多人最初都是因为种种原因连个栖身之地也没有,转而发誓为自己能够弄到一套大房子而开始向房地产业进军。
欧阳便是其中典型的一位。
没有房子住的日子很难过。欧阳没有房子住,是从把青梅竹马的对象张青玲接到深圳后开始的。
与青玲结婚时,欧阳还没有到家属能随军的职务。为了生活方便,欧阳通过关系将妻子从老家调到湖北外贸在深圳的办事处当临时工。这临时工,单位就无法解决住房问题。欧阳在部队又不符合分房条件。这下苦了这对年轻的夫妇。结婚时,青玲在欧阳那儿住了一个星期,连队的房子本来就少,主官干部也就一间小房子,加上连队工作的特殊性,来队的家属占着丈夫工作的房间总不是个事。青玲在与欧阳蜜月时俩人就只好另找“洞房”。好在青玲做临时工的单位领导比较注重“军民关系”,借欧阳夫妇一间九平米的小房子住了半年。
半年过后,单位领导不说话,欧阳夫妇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要搬走。青玲单位湖北外贸办事处主任田汉洲没有为难他们,说要不你们到出口加工的猪仓楼上面占一间凑合凑合。
“有地方住就行!”欧阳很感激田主任,当夜便踩着一三轮车行李带着妻子上了不到十平方的猪仓楼上。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为了给香港和澳门的同胞提供鲜活的肉猪,每个内地的省几乎都在深圳一带设立了外贸中转猪仓。欧阳与新婚妻子借住的就是这种猪场仓库,楼上住人,下面是中途运往港澳的猪崽们临时驻足的棚圈和屠宰场。
欧阳与妻子最甜蜜的新婚头一年大半时间就是在这种地方度过的。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在这个地方出生。欧阳为此一直感到自己对不住妻子和女儿,房子成为他欧阳成家后心头最痛的一件事。有一天,担任中队长的欧阳同战友杨华耀、钟羡翘等人一同爬了五十三层楼梯,登上国贸大厦顶楼时,欧阳望着脚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心潮起伏:这么多栋高楼,这么多房子,为什么没有一间属于我的?这种记忆在他从商后常常浮现,为此他内心世界一直在萌发一个愿望:有一天我也要盖房,盖成片成片的大楼,让妻子、孩子也能住进宽敞豪华的大房子,过着人的真正生活!
接受樊迎朝之聘到丰润公司的日子里,欧阳与地产大鳄樊总有一段面对面坐在一个办公室的时间。樊总在运筹房地产生意中的不少经验让欧阳受益匪浅,其中有一件事和一句话最让欧阳心动:有一天樊总就坐在办公室,几个电话间,从买进一块地到卖出这块地的两个小时内,人家笑呵呵间一下赚了几千万!第二件是樊总掏心窝的一句话:搞房地产看起来似乎都很有钱,其实多数的钱是别人的,房地产商只是恰到好处地借别人的钱盘到自己名下,然后赚自己想赚的钱。这中间的基本规律是:目前国家经济形势虽然已经滑坡,只要你手里有300万,你就有机会可以做3000万的房产生意。
在任丰润集团副总时,欧阳自己办的厂子并没有停止运营,这个时候欧阳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底”:不多不少,也有500来万了!加上在丰润期间学习的房产经验,欧阳的心开始了跃跃欲试:既然房地产能赚大钱,何不我也试一把?
欧阳的创富梦想便从这一刻开始了……
梦想开始了,欧阳的眼睛有点发绿:哪儿有地?哪儿的地适合我欧阳操作第一把地产生意呢?
机会终于来了:武警七支队有块闲置的山坡荒地寻求合作开发,开价850万。
七支队是欧阳的老部队。欧阳觉得这是天赐良机,虽然陆续有几个开发商来考察,结果
都因拆迁成本、土方量大、地势狭窄偏僻而放弃。但欧阳凭着与部队的老关系,人熟地熟,置下了这块地。最后的价格谈到1100万。
“喂,欧阳,你到底行不行呀?”七支队领导找到欧阳。显然,部队的领导有些心悸:你欧阳才出军营几天,有没有钱干这房地产大买卖呀?
“请首长们放心,我欧阳为人处世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啥时给部队丢过面子?”欧阳现在跟部队首长说话的口气已经不像当年了。
“那1100万与你合作,你行吗?……要不我们明天到你公司的办公地方看看?”后勤处长王奎成紧接着说。
欧阳心头“咯噔”一下,心里非常明白部队领导加价加码和要到公司里是什么意思。镇静!务必镇静!欧阳不敢与部队领导眼对眼,他借递烟的当口,以十分坦然的口气应道:“行啊!你们什么时候去,我就什么时候在公司恭候首长。”
“行,王处长,我们明天上午去吧!”时任副支队长的宋广南说完就和首长们开着吉普车走了。
欧阳在见首长们的车子消失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背湿透了--他着急啊!明天部队领导要到自己的公司去,显然他们是想探探我欧阳的实力呗!
我的公司在哪儿?让部队首长上那个印刷厂去?不行不行,那儿一看就知道没有什么实力!要不到半年前与张青玲同班同学吴宝元合开的旅游公司去?更不行了,那儿的办公条件就屁股那么大。哪儿去?真是急死人!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还想搞那么大的房地产!部队领导明天一看,我欧阳的马脚不全露出来了吗?欧阳第一次为生意急得满头大汗。
他在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应付明天的事……
对了,我还有一个公司:前阵子与几个朋友一起共同出资办的进口精密模具设备的欧力电子科技公司。那儿是不是可以临时借用一下?欧阳刚闪过这个念头,又立即否决了:这更是个皮包公司!到珠海开的红木家私城办公室去,但是又太远了,也不合适。
上哪儿呢?欧阳这回明白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了,此刻的他就是。
哎呀!为什么不找找樊总!樊迎朝嘛!他是大老板,他有办法!欧阳心头一阵狂喜。
一个电话过去:“樊总,我是欧阳呀,不好意思,现在我有个难题……”如此这般地与樊迎朝这么一说,那边樊迎朝立即告诉他:“你上我这儿来不就行了嘛!”
“樊总你看这样行吗?”欧阳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怎么不行?不过,我连夜找人帮你腾位子肯定没什么问题,现在你得做得让人进来一看像是那么回事,这恐怕你还得动点脑筋,比如你要把营业执照弄来,公司牌子什么的也要挂起来……”
“行行,樊总你借我半天办公室,其它事我来处理。”欧阳觉得能借到像模像样的办公地方,其它的都是小事。
但真到大老板樊迎朝的办公地方一看,欧阳还真心里没底:首先是他得明天让部队的领导们不光看到“他的”公司很有实力--有好几十间办公房和办事机构;其次是这些工作人员不能给他露馅--他一一吩咐樊总的人明天在部队领导上这儿时不要出声,佯装都是欧阳的手下;再者,公司的招牌要气派醒目……哎呀,现在我连块牌牌都没有怎么行嘛?欧阳一时有些慌神:现在已过晚饭时间了,哪儿去找人家做牌牌的呀?
“你这儿连个公司的标志都没有,谁相信是你的地方嘛!”几个帮忙的人一致这么认为。
“我、我去想法子!”欧阳连额上的汗珠都顾不上抹一下,转身飞步向万家灯火的大街上奔去……也不知他敲过多少户门脸,也不知在多少家做牌牌的商店碰壁,反正等他拎着那个油漆未干的铜牌子回到“办公室”时,东边的天色已经露出晨曦……
上午九点左右,七支队来了整整七个人,领导们一看欧阳的“办公”处和他的“公司”,频频点头。有位欧阳的老战友陈伟雄还极其羡慕地对欧阳说:“你老兄弟真不简单,才下海多长时间,便有这么气派的公司,一定发大财了,今天晚上我们要挑深圳最好的酒店让你出血……”
“没问题!你们想到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欧阳一副大老板架势。
合同就这么签订了。领导和同志们对欧阳百般信任,部队起名为“银湖山庄”的房产,就这样由欧阳祥山来开发。
“欧阳,你是知道的,我们这块地的合作主要是为了改善部队装备和官兵生活的。你这大老板,得照顾照顾你的老部队。”部队领导在合同正式签字前拉着欧阳的胳膊这么说。
“首长你的意思是……”欧阳佯装不明白。
“首长的意思是,你现在是大老板了,尽量想法在标价上给我们部队多一点钱。”陪支队首长一起来的部队同志笑呵呵地补充道。
欧阳有些皱眉:“不是在竞标基础上我已经加了一百万了嘛?”
“一百万对你这样的大老板来说,等于是水牛身上拔根毫毛,你欧阳好意思啊?”
“那……我再加一百万吧!”欧阳寻思了一下,红着脸说。
“还不凑个双数?”首长发话了。
欧阳的脸颊都憋红了。稍许,他咬咬牙,说:“那就照首长的指示办吧!”
“好!欧阳到底还是我们的人!”部队首长举起大巴掌,重重地落在昔日的部下肩膀上。
“首长,明年我们机关不是还要改善一下食堂和操场……”这时,一位助理军官悄悄在首长耳边轻轻说道。
“缺额多少嘛?”
“大约50来万。”
部队领导转过脸,又朝欧阳“哈哈哈”地笑开了:“欧阳,你看这事……都是你当年在部队时就暴露出来的困难,到现在都没解决,我这个领导没当好啊!50万,对我是个大数目,对你欧阳来说,小菜一碟!怎么样,再给我一个面子吧?”
欧阳沉默。
“嘿嗬,要不就算了算了!”首长的脸色有些难看,挥挥手就要走。
欧阳见势不妙,立即上前拉住那首长的衣袖:“首长你听我把话说完嘛!这部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欧阳能有今天,还不是当年你和部队同志一手教育与培养的结果嘛!那改善食堂和操场的50万我认领了!”
“痛快!签!你们把合同签了嘛!”部队首长在命令手下的随行人员时嗓门好高,有点气吞山河。
签字的那一天晚上,一路提拔欧阳成长起来的支队长何发菊、政委甘德华一再强调:“你办这件事我们还是很放心,你一定要全力以赴,要为部队争气,要干利索些。”但欧阳瞅着1350万的数目,心头很不是滋味:250万哪!首长你轻飘飘的一句话,等于要了我欧阳半条命呵!而在此时此刻,欧阳十分清楚他现在必须装成见过世面的“大老板”,绝不能因这“区区250万”流露出半点小气。部队领导很高兴的是他们仍然看到欧阳的脸上是笑眯眯的坦然,还有他嘴里不停说着的话:“感谢首长!感谢战友对我的关照!”
“银湖山庄”的项目毫无疑问地已经划入欧阳的名下。现在欧阳是名副其实的“开发商”了。按说他很不容易夺下了标的,该高兴高兴吧?可欧阳笑不出来。
首先是按照与部队签订的合同,欧阳第一笔付出的就是250万元。
欧阳此刻口袋里有多少呢?总共加在一起,大约500万元。不是听樊迎朝说过,干房地产
有300万元可以干3000万元的活吗?可在实际操作时,欧阳才慢慢体会到他口袋里即便是有500万元,真要干5000万元的房地产项目,险情实在太多了!第一次操作,欧阳根本不懂得什么叫资本运营,只感到原来玩房地产陷阱一个接一个……
不要说土地的招标价与实际合同谈下的钱会有几百万、或者几千万甚至几个亿的差距,就说他眼下这个“银湖山庄”,除了前期准备的费用,还有必不可少的工程款、营销款等等费用加在一起,怎么着也得准备上千万元才能转得动呀!工程未动,欧阳已经付出首款地价250万--也就是说他的口袋里空了一半。再把施工等费用初算一下,至少还得有七八百万!钱在哪儿?死抠也总得有500万的资金缺口。怎么办呢?
欧阳拿着合同回家的那一天,他跟妻子俩人对坐着,长吁短叹,想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合同订下后,每拖一天,等于将上吊的绳索朝自己的脖子上套紧一圈。
没有钱,工程无法开工。找人借钱干,谁借你?妻子插了一句话:听说人家搞房地产的都是银行贷的款。欧阳立即否决了:那银行是国家开的,他贷你款,你得有等值的可以抵押的不动产。我们家有啥?除了你我和一个孩子外,有啥可以抵押呀?
“要不把这地转让出去算了!”妻子有些打退堂鼓。
欧阳又坚决否定:“合同签了,而且比标价高出了二三百万,我卖给谁?再说,我花了几个月时间在折腾这事,到手的地我再不干,这辈子还有出息吗?战友们不笑死我?不行,还得干下去!”
“那等着把我们全家人一起赔进去?”妻子十分担忧。
“别说晦气话了!办法永远比困难多。”欧阳感到自己的家里特别郁闷,便带上一包烟,独自出了门。
大街上,人来车往,谁也没注意马路边的一块水泥砖上坐着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小老板欧阳祥山正在那儿抽着闷烟……这一夜妻子一直等到天亮仍不见丈夫回家,急得她到处打电话,最后还是接到了欧阳自己打来的电话,说他在七支队。
“你还有心思上战友那里闲聊?”妻子以为丈夫找老战友下棋去了,便生气地责问道。
“你说你这人,我上战友那儿吃干饭去呀?”欧阳沙哑着嗓子显然有些生气。
“不是你自己说的在七支队嘛!”
“我不上七支队上哪儿?我们的那块地不是在七支队嘛!而且我终于有了解决资金缺口的办法,就是利用预售的时间差并采取集团购买的方式来解决。”
原来如此。妻子终于明白,她丈夫欧阳是跑到了七支队“我们的那块地”里去了--自合同签订之日起,欧阳夫妇俩人在家时经常称“银湖山庄”的工地是“我们的那块地”,这种说法应该也算正确。
“我们的那块地”现在让欧阳发愁死了。时值十一月份,按欧阳的计划这项工程必须在明年夏季前完工,否则时间拖得越长有可能越赔个底朝天。
深秋的深圳,天气仍然有些闷热。此刻的“银湖山庄”只有山而无庄。根据合同,欧阳开发的这块地实际仅是整个山坡的一侧斜坡面。这个斜坡面需要切出块可以建20000多平米的楼群和一些配套设施,这就是欧阳向深圳市民所要展示的未来的“银湖山庄”。
山上长满了杂草,大片葱绿的树木证明了这儿是一个过去一直不被人关注的偏僻荒丘。两道高压线横穿于山丘的东西,正好在“银湖山庄”的上方形成一个高压走廊;山坡下紧邻一条土公路,偶尔有几台拉石子的卡车经过,再也看不到此地与繁华的“深圳”有丝毫相关的印迹。没有上下水,数百米之内没有一间商店,更没有一所学校,将来房子造好了会不会有人来买呀?在百米高的山顶上,欧阳头戴一顶破草帽,俯视着眼前与他命运连在一起的这块荒丘之地,苦苦地一遍遍地思忖着……他感到无法排斥的愁云每天都笼罩在心头。那些日子里,他整天戴着草帽,带上几包花生米,独自爬上山头,冲着自己的那块山地发呆。一千次、一万次地问自己:这么个地方盖楼,综合成本到底要多少钱?盖起来的房子到底能不能卖掉?
没有结论。花生米不过瘾,后来改成啤酒,啤酒也不解劲,最后改成广东米酒……可广东米酒不能多喝,喝醉了更完!
“我当时痛苦死了,又没人商量,一个人越想越不对劲,恨不得拿根绳子吊在哪个树上死了算了……”欧阳那天带我上早已成为都市一角的银湖山庄参观时,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他说了这句话。
“吕华,你来!现在就来,我快要死啦!你快点上我这儿来一趟!”有一天,欧阳感到心头憋得气发短,便向好友吕华打了个电话。这电话让吕华吓了一跳,以为欧阳发生了什么不测,马不停蹄地从公司赶到了银湖。吕华曾任深圳大学房地产专业的老师,又担任过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欧阳让他来参谋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山顶的一片荒地草丛里,欧阳直起疲倦的身子,指指眼前的那片山丘,急切地问吕华:“兄弟,你对房地产是内行,看看这块地到底行不行?”
吕华披荆斩棘,认真地转了一遍山坡,然后肯定地对欧阳说:可以做!
欧阳的眼睛立即放射光芒,双手握住吕华的胳膊,恳切地说:“兄弟,你来帮我一起做
行吗?”
吕华笑了,想了想,问:“除了我,你公司还有谁?”
欧阳尴尬地说:“目前没人,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吕华笑得更开心了:“那好,我帮定你了!”
欧阳这一天太高兴了。在他看来,由好友吕华认定这地可以开发,就等于说当时他欧阳跟部队签下这地的合同时眼神没看斜!再往深里说,这地只要开发好,肯定是可以赚钱的!欧阳这时已经想起樊总起初采取过的集团购买的销售策略。
对,干吧!欧阳与吕华商定:由他欧阳负责抓总,眼下他的任务是负责工地和设计及以后的销售。吕华主跑审批手续。财务嘛还是由自己的老婆负责。三人分工后,欧阳全力以赴抓设计。因为设计不拿出来,吕华跑审批也没办法做。
找谁设计呀?欧阳第一个闪出的念头是:必须找一家正规的设计单位的设计师,深圳搞设计的满街都是,但那些无资证的黑设计会害死人的。这一点欧阳多少听说过。所以他第一选择就是找市政设计院。
“不可能,你要这么短时间拿出来,在我们设计院的历史上可从来没有过。”当欧阳第一次开口希望市政设计院的设计师能在来年春节前把他的“银湖山庄”设计图拿出来时,当场被拒绝了。
“我可以付加急费!”欧阳有些急了,拉住设计院领导的衣袖恳求道。
“你想出什么价?”
欧阳说了个数。
“哈哈哈,欧总,你不会是跟我们开玩笑吧?你说这个价,实际上比我们平常要你的普通价还低出一大截呢!”
欧阳愣在那儿,许久没说话。“那、那按你们说的普通价做,我这个项目的设计图得到什么时候拿出来?”
“半年,快一点半年吧!”
“不行!我已经定好春节后就要开工的!半年肯定不行!”欧阳心想,我等你这边设计图纸半年,报批那儿再搁置一年半载的,我欧阳非死不可!
“那最好你另找一家设计院。”人家关上了办公室大门。欧阳感到伸出的第一脚就被人踢得很疼。
没有设计图纸,工程只能干等。欧阳无法接受这种浪费时间的残酷现实。无奈,他只得采取了另一种战术--去磨设计院的具体设计师,争取请他们帮忙。他一次又一次地往设计院跑,人家九点钟上班,他八点半前就到了设计院;人家中午吃饭休息,他给人家送水端茶;人家下班了,他帮人家整理桌子关好门窗……设计院的设计师们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老板”,于是没几天,“欧总”在众设计师的眼里成了熟悉而亲切的“哥们儿”。
“要不欧总我就接你的活吧!”一天,设计师卢立澄对欧阳说。
欧阳激动地朝卢立澄连鞠了三躬:“谢谢卢设计师。”
“不过,你要的时间我没法保证,我只能尽力而为,能赶就赶。”
“行。你尽力做了就行。”这回欧阳答应得爽快。
卢设计师后来发现他完全上了欧阳的当!为什么?因为笑眯眯的欧阳其实像只壁虎,一旦他贴上了你就再也甩不掉了,而且他的本事让你根本无法拒绝--上班时,你在忙其它活,他会笑眯眯地拿着他的工程不停地在一边唠叨他的事,说是请教,最后等于全在干他的“银湖山庄”设计,于是卢设计师只好放下其它的活;你说好下午必须干其它的活后,他还是笑眯眯地连声说“行行”,可一到中午他就给你买菜端饭,陪着你边吃边聊个没完,当然聊的肯定还是他的“银湖山庄”;下班了,欧阳会拉着你说一起吃个“便餐”,这一吃准是他的“银湖山庄”的什么什么问题又要请教,卢设计师没得办法,最后只能说“还是上设计院里去谈吧!”到了设计院后,可就是他欧阳成“指挥员”了,自然这一干就是几小时的加班加点……周末、星期天,欧阳更是不会放过。卢设计师毕竟家里也有些事要处理,欧阳立即挺起军人的身板,拍着胸脯说:“卢设计师,你家的那些油盐酱醋的事我负责!”这一点,后来证实,他欧阳做的事确实比卢立澄自己干的还漂亮。
欧阳彻底地把卢设计师绑在了他的“银湖山庄”这辆战车上了。
“欧总,我看春节前肯定是完不成的。”一天,卢设计师翻着桌上的日历,一个上午摇了几次头,嘴里还在嘀咕着:“我已经两个春节没回老家看父母了,今年不能不回喽!”
欧阳又露出笑眯眯的本事,和言细语并富有温情地在一边附和着:“每逢佳节倍思亲呀,看来你卢设计师跟我一样是个孝顺的儿子!我想今年你肯定能回得了家……”
卢设计师拿着设计图纸,瞪大眼睛反问欧阳:“这话可是你说的啊!”
“是我说的!”欧阳连连点头,突然他从口袋里拿出大年三十的一张飞机票放在卢设计师的面前:“你看着,我已经给你把机票都订好了!”
这回轮到卢设计师感动了,他拿起机票的一瞬间,也下定了决心把“银湖山庄”的设计图纸在节前赶出来。
“兄弟,你现在的任务是,只管设计图纸,其它的事全由我来负责。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只要吩咐,我全部负责!”
“OK!”卢设计师的脸上露出苦恼的笑。
已近春节,设计院的大楼里早已人去楼空,除了门卫,只剩下欧阳和卢设计师两个人。
欧阳一看这情况,干脆把家里的两床被子搬到了卢设计师的办公室,俩人天天吃住在一起。每一天他欧阳既当“监工”,又当“保姆”,形影不离设计师……大年三十那一天下午,当卢设计师睁巴着红红的眼睛,把厚厚的一叠图纸交给欧阳时,俩人竟然搂在一起热泪相视。
“谢谢兄弟!”
“谢谢欧总!”
机场上,欧阳目送卢设计师乘坐的飞机掠过自己的头顶后,转身直奔工地--在死守设计院的一个多月里,欧阳其实并没有停止过工地现场的运作。为了抓住每一天施工时间,在图纸尚未出来之前,他欧阳一直在指挥地面的先期工程。比如那满山的树木需要砍伐--别小看这样的活,弄不好就会拖垮你的整个工程。欧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特别显得聪明或者“狡猾”。
现在一些城市建设问题上,政府机关的某些职能部门的大政方针没说的,可一到具体问题总让人发腻。就说欧阳搞的这个“银湖山庄”那片已经由市政建设部门同意盖房子的小山丘。那不是荒山嘛?没错。可荒山上长了不少树,而且绿荫成片,到了环保部门可以关注的地步。按规定,欧阳开发这样的地方必须送伐树砍林的报告。按规定这报告一定能批下来,但至于这个报告什么时候批下来,那是环保部门的事,一个月、三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的都有可能。欧阳玩不起呀!怎么办?这些“意外”的问题,是欧阳在买地之前想玩一把房地产时根本不曾想到的。但现在都成了问题,都可能成为彻底毁灭他事业和前途的大问题。
欧阳一上手工程后才发现,原来玩房地产实在不是人干的活,处处陷阱,防不胜防。
怎么办?你问谁呀?没人教欧阳怎样处理这类事,全靠你自己去想法子。
“这段时间,我仿佛一夜间便成了处事的行家里手。你问我奥妙在哪?啥都没有,全都是逼出来的!”成功后欧阳笑言当年事。
“银湖山庄”如何伐树的事难住了欧阳。如果按正常程序报批,欧阳如意盘算的整个工程将遥遥无期,遥遥无期等于掏空辛辛苦苦赚满的腰包去上吊。欧阳再傻也不会干这样的事。
现在需要他调动“军事艺术”了。欧阳果然想出了一个损招--他知道在周一至周五的工作日里派人砍伐那么大一片山林,肯定会惊动附近的环保部门,那样他欧阳就死定了。夜里动手?不行,欧阳一算那么一大片山林一个夜晚怎么也干不完,如果干至半途时停停歇歇,这不更招来有关部门的“棒打”吗?欧阳如此一算,必须去掉周一至周五的时间。那么唯一可行的就是在周六和周日两天内结束行动!对,别无选择。
找谁来干?行动必须迅速,在有限时间内要干净利索、彻彻底底地伐尽!民工拖拖拉拉,有可能耽误“军机”。还有谁能干?部队!对,只有部队才有这样“战无不胜”的作风!
谁能调动部队?中央军委规定:调动一个连的兵力也得需要至少大军区批准才行。
欧阳有办法:现在他是“民”了,部队又是他的“老家”,过去在部队里他经常带领队伍利用星期六、星期天为搞好“军民关系”而帮助地方出点力、流点汗,集体来点小收入,这样可以改善一下官兵们的日常生活。
对,去找老战友!
“你老大队长的事我们不帮谁帮?说吧,要多少人?”上老部队一趟找老部下,中队长陈浩泉的回话让欧阳倍感亲切。说到底,还是他在部队时人缘好。
欧阳伸了伸手指。
“没问题,大队长。明天不是周六了吗?上午就让弟兄们到你那儿报到!”老部下很爽快。
“不,今晚我就想让他们去干活!”欧阳斩钉截铁。
“今晚就干?”
“对,今晚就干!”
“哈哈,大队长!好,听你的调动!”
说干就干!星期五傍晚,当深圳人沉浸在周末的相聚时,一群身着迷彩服的武警战士手持铁镐和锄头,在银湖路口的小山丘上挥汗战斗……“军事行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第三天。
第三天是周日。周日的中午时分,绿阴葱葱的小山丘,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丑陋的秃小子!欧阳则在一旁咧着嘴欢笑……
“笑什么?快说,谁是这儿的头?谁让你们把山上的树伐掉的?啊!既然开发要砍总得报告一声嘛!简直是没有王法了!”第四天--也就是周一上午,几辆警车“呜呜”地直奔欧阳的“银湖山庄”工地,几个警察冲着一群正在打扫“战场”的民工吆喝着。
欧阳一见此景,赶忙对雇来的民工说:千万不要露我的身份!民工答应后,他便混在民工里跟着对警察们说着一样的话:我们不知道,老板只让我们来干活,别的啥也不知道!
警察们找不到惩罚的对象,有气没处出,最后弄了半天才问出一句话:“树是部队伐的。”
“走,找部队去!”警察没辙,找到武警。
武警们说:“我们是帮人家干活。”
“帮谁?”
“这就不知道了。”战士们搪塞道。
警察最后无趣地走出军营。
欧阳玩了一回声东击西的“猫腻”--他是整个事件的操纵者和胜利者。他得到的是他最想得到的也是最重要的东西--工程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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