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传记丛书:肖邦-流亡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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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兰沦陷的孤独

    离开维也纳,肖邦想到巴黎去,但就法律而言他是个俄国国民,这点让他处境困难。当时的巴黎是波兰革命分子的避难所,许多流亡人士都居住在法国,并且在筹划着颠覆俄国的事。最后他获得了一本伦敦护照,上面还有一项重要的附带条件:“过境巴黎”,即使这样,也已经足够了。

    他向西旅行,沿着多瑙河河谷到了北边风景如画的提洛尔,首先经过莫扎特的出生地萨尔兹堡,然后前往慕尼黑。在那里,他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父亲给他的钱没能如期送到,而且与华沙的联络出了点问题。利用这个机会,他在1831年8月28日那天,在“爱乐协会音乐厅”举行了一场很成功的音乐演奏会,演奏内容有波兰风格的幻想曲和《E小调协奏曲》。这是他离开华沙后,首次取得成功。

    但一个礼拜后,当他抵达德国西南部城市斯图加特时,他兴奋的心情被9月波兰沦陷的消息粉碎了。自11月革命以来,华沙的紧张局势与日俱增。波兰人勇敢维护他们的独立自主,俄国人暴露了他们的野心,尼古拉一世调派了一支20万人的军队来对付只有4万人的波兰军队,使得他们不得不退守华沙,顽抗到底。没有哪个国家敢支持波兰人,因为害怕与俄国发生冲突,引起战争。华沙被包围了,到处一片恐慌,霍乱开始流行,但是波兰人仍在为自己的生存与自由奋战不懈,最后终因军火不足而投降。1832年2月,波兰沦为了俄罗斯帝国的附庸。

    噩耗传来,肖邦顿时陷入了绝望,他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写下了狂怒的、逻辑思维不连贯的片段:

    市区被摧毁了、烧掉了,杰斯·魏拉斯也许已经死在了壕沟里,我看见马塞尔成为了囚徒;善良的索温斯基落入了野蛮人的手中;帕斯基维兹,从墨伊罗夫来的狗霸占了欧洲第一君主的王位,莫斯科统治了世界!啊,上帝啊!你存在吗?你在哪里,天理公道在哪里?你还需要多少俄国的罪行,或许你也是一个俄国人,我可怜的父亲,这个可爱的老人也许正在挨饿;我的母亲买得起面包吗?也许,我的姐妹已经屈从于如猛虎一样残暴的俄国士兵了,啊,父亲,你的老年太不幸了!母亲,我可怜的母亲啊!你是否眼睁睁地看着凶残的俄国士兵摧残你的亲生骨肉?惨遭蹂躏的成千上万死尸正躺在墓边!格拉德科芙斯卡怎样了?她在哪里?可怜的女孩,也许她在某个俄国人手中,俄国人正在绞杀她。杀人,谋杀!啊,我的生命啊!我孤独一人在这里,到这里来吧,我将为你拭干眼泪,治愈创伤,告诉你过去的事!在那些没有俄国人的日子里,只有少数的俄国人,他们都想讨你喜欢,你对着他们大笑,只因为我在那里。你的母亲还在你身边吗?好残酷的母亲,而我的竟如此仁慈。也许我的母亲死了,也许俄国人杀了她。我的姐妹们正在声嘶力竭地抵抗,父亲绝望了,他无能为力,而我却在这里呻吟、受苦,对着钢琴发泄我的绝望,上帝啊,掀翻地球吧,吞食这个时代的人,把最残酷的刑罚降临到袖手旁观的法国人身上吧!

    我睡的床上也许已经躺满了死尸,无人料理,但是今天,却不让我感到恶心。一具尸首会比我更糟吗?那具死尸不知道谁是父亲、谁是姐妹、谁是蒂塔斯,一具死尸没有心爱的人,舌头也不再会动,与四周的人交谈!我与一具死尸一样没有颜色,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斯图加特的钟塔已敲过了子夜的钟声。此时此刻,又有多少人死亡?母亲们失去小孩,小孩们失去母亲。有人为死人悲伤,有人却感到高兴!一个是恶劣的死尸,一个是可敬的死尸——纯洁和邪恶结为一体,当他们同为死尸时,便情同手足。显然死亡是一个人最好的下场。还有什么更糟的吗?出生与死亡正好相对,我既然来到这世界,就有表示愤怒的权利。我的存在对任何人,有什么益处?她(格拉德科芙斯卡)是否爱我,或者她只是假装爱我?这真是一个结。是与否?是、否、否、是——她是否爱我?当然,她要照着自己所喜欢的方式做,去做吧……

    父亲,母亲,你们在哪里?死尸?也许只是俄国人玩弄的伎俩。啊,眼泪不会流得太久,啊,太久了,我哭不出来了,多么高兴,多么不幸,如果我不幸,我就不会高兴,但这却是甜蜜的。好奇怪的心态,这对一具死尸来说,也是如此。好与不好的感觉同时出现,转变成轻松愉快的感觉,就高兴;一旦消失,就忧伤。这就如同暂时死亡的感觉。在短暂的时刻,我内心死亡;不,是我的心在我的体内暂时死去。啊,为什么不是永远?这样的话,也许更能忍受。孤独,孤独,没有文字能够形容我的孤独,我该如何忍受这种感觉?

    也就是这个时候,肖邦写了《升C小调练习曲》,还有他原来写的11首练习曲。有人说肖邦这些最著名作品的灵感来自于华沙的沦陷,其中最为人熟知的就是《革命练习曲》。

    虽然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很难证实,但是他的描述是很生动鲜明的,这种急促像湍流的瀑布声音、华丽歌剧般的旋律像抒情诗一样让人感动,但它却暂时休止了。随着新注入的澎湃汹涌的情感,它似乎很高雅地总结了他的情感、苦恼,还有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忧思。

    啼音初试之后,肖邦打算前往巴黎。

    巴黎印象

    肖邦于1832年9月中旬来到了巴黎,他决定要在这座最具世界性色彩的都市度过他的一生,过一种自我流亡的日子。虽然,他对同胞们那种强烈的政治煽动不感兴趣,但他有了一种回到祖国土地上的感觉。这片土地,曾在几十年前被他的父亲所抛弃。

    但是肖邦的波兰血统的特质已流遍全身,波兰形象也早在他幼年时候就已形成。祖国的传统与光辉,以及过去辉煌的音乐在肖邦的双手里全都变成了传统风格,这是独特而永恒的。他曾一度熟悉的波兰顿时变得十分遥远,也许已永远消失了。有段时间,他的音乐中表现出了他心灵和幻想的不朽性,形成了一股优雅而坚强的精神,谱成了一首永无休止的曲子,表现了波兰人民遭受压迫时的精神感受和强烈的民族意识。

    在巴黎,他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这种气氛。这种气氛使他能够在人生的舞台上扮演成功的角色。

    在肖邦抵达巴黎的半个世纪前,法国曾是骚动和革命的中心。那个时代的杰出人物是拿破仑,他改革法国,征服欧洲,在历史上取得了辉煌的地位。他对法国的贡献最大、影响最深远,他为法国建立了一套现代化的行政组织系统,颁布了《拿破仑法典》,用法律来保障人民的自由与平等。

    当时,巴黎的年轻知识分子组织了一个叫“世纪的孩子”的团体,他们主张言论和思想的自由,并扬言要打破传统和种种繁文缛节。这些极端的狂热分子积极宣扬他们的思想,一些感性的艺术家、作家和音乐家也都把握了时代精神,并把它表现在作品上。

    肖邦发觉他也置身在这个团体中,但是他们的价值观念和理想基本上与肖邦完全不同。在当时,这类团体很多,而且彼此间相互影响。雨果、巴尔扎克、拉马丁是文坛先锋;德拉克罗瓦是浪漫派画家的领导者。德拉克罗瓦曾在1835年为肖邦画了一幅很出色的肖像(现存于卢浮宫)。这幅肖像所显示的正是肖邦后期的形象。音乐家当中,李斯特最先进(他比肖邦小18个月),另外一位是贝里欧兹,贝里欧兹大胆创新的幻想交响乐曲是第一首革新贝多芬时代古典主义的交响曲,早在肖邦到巴黎的前一年就已公开演奏过了。

    巴黎的环境及冲击力,让刚离开华沙的肖邦很不安,但没过多久,从他给家人朋友的信里便看不出他的不安和焦虑了。

    他在巴黎的房子很舒适也很昂贵,是在五楼的一间“令人愉快的小屋。桃木家具,有能看见繁华街景的阳台……”。后来他在12月给蒂塔斯写的信中描述了当时巴黎的情况:“无论如何,在巴黎一切都由自己来选择。你可以自己找乐子,忧愁、大笑、哭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会注意你,因为每个人都在管自己的事,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有像巴黎这么多的音乐家……”

    肖邦身上带着好几封维也纳很有影响力的人士给他写的推荐函,其中一封是写给当时最杰出的音乐家之一费迪南德·巴耶尔的。他还是巴黎宫廷剧院的指挥,1806年的时候,曾陪着拿破仑到过华沙。

    巴耶尔把肖邦介绍给当时音乐界最有名望的人士,如罗西尼、卡尔克布雷纳以及音乐界的老前辈。作曲家卡尔克布雷纳给肖邦的印象最深刻。从他写给蒂塔斯的一封信中就能看出他对卡尔克布雷纳的无限推崇:

    你也许不相信,我对赫兹、李斯特、希勒等人觉得很好奇,但他们与卡尔克布雷纳相比,就逊色多了,一无可取了。我也曾像赫兹那样演奏过,但我更希望能像卡尔克布雷纳那样演奏。如果说帕格尼尼是完美的话,那卡尔克布雷纳也是如此,而且更具有另一种不同的风格。我很难向你形容他那平静、令人着迷的感触,他无与伦比的沉着,以及他演奏每首曲子时的控制力,他是个巨人,超过赫兹和捷尼,以及所有人,也超过我。跟他相比我太渺小了!

    当我被介绍给他时,他让我演奏一些曲子。我当时应该先听听他的演奏才对,因为我了解赫兹的演奏,所以我露出了骄傲的神色,得意地坐下来,演奏着我的《E小调协奏曲》,这首曲子曾令莱茵河畔的人以及所有的巴伐利亚人疯狂。卡尔克布雷纳惊异地问我是不是菲尔德的学生,因为他感觉我有克兰马的秩序感和菲尔德的动感。

    最让我高兴的是,卡尔克布雷纳竟然为我演奏了他最拿手的曲子。他弹错了一个地方,中止了一下,然后又开始演奏我从未梦想过的、那样优美的曲子。

    此后,我们每天见面,不是他来看我,就是我去找他。他要我和他一起研究三年,他愿意和我一起进步。我告诉他我了解自己的欠缺在哪里,我不能拖累他,三年时间太长了。但是他说,我在心情好的时候,能够演奏得令他叫绝,但是心情恶劣时的演出就大打折扣,这种事在他那里是从未发生过的。

    肖邦似乎决定不了自己是当个作曲家好呢,还是当个钢琴家好,后来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性情并不适合做一个精力充沛的音乐家。拿李斯特为例,肖邦发现自己永远无法赶上或超越他,埃斯纳用各种理由劝说肖邦要专心致力于追求一个目标——作曲。埃斯纳认为,卡尔克布雷纳的教导对肖邦成为一个作曲家的发展将是一种障碍,将来就只能成为一个“钢琴演奏家”,无论如何,这都没什么价值可言,他希望肖邦成为一个伟大的歌剧作曲家,用他的灵魂去描绘过去的波兰。当时的肖邦虽然爱好歌剧,但是他知道自己无法达到这种境界,即使民族主义的本质已经是他的一部分。后来,埃斯纳的民族主义歌剧作曲家的梦想在肖邦身上一直没有实现。

    肖邦在1831年12月14日给埃斯纳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的作曲家梦想已幻灭,预计的成功希望也没有了,但是至少还有一个小希望,就是当个钢琴家。如果连当时非常有名的音乐家梅耶贝尔都很难找到一个表演自己曲子的舞台,肖邦还能有什么机会?他觉得成为钢琴家是他最好的选择,虽然他已放弃了跟卡尔克布雷纳学习的念头。三年时间太长了,连卡尔克布雷纳也这么认为。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1833年7月,肖邦的《E小调协奏曲》在巴黎出版时,封面上还写着:献给卡尔克布雷纳。

    肖邦为成为一位知名钢琴家所做的努力,获得了住在巴黎的其他年轻音乐家的好评,李斯特和一位大提琴家弗朗肖姆后来都成了肖邦的好朋友。除了这些热心的浪漫派音乐家外,肖邦同时也和热衷革命思想的激进派艺术家交往。尽管如此,肖邦仍能保持超然的态度和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诗一般的内涵和感情丰富的音乐所产生的效果,可能会让这些狂热分子产生误会,他对当代的政治理想表现得很冷漠。他虽然并不是沿个人路线前进的,但在观念上却是独立自主的,这是他在艺术上的一个秘密,也是他的生存之道。除了李斯特的作品外,他对当代的音乐潮流都不感兴趣,他从不演奏这类作品。

    当时的巴黎,受七月革命的影响,到处一片凄凉。1831年圣诞节那天,肖邦给蒂塔斯写了一封信,信上说:“在这里,满目疮痍,景象萧条,到处能看见衣衫褴褛的大人物,有时还能听到人们在谈论那个愚笨的国王如何被内阁成员们蒙蔽。一般群众都很愤怒,他们随时都准备着铲除这种痛苦的因素,但不幸的是政府早已采取了防范措施,即使只在小巷里聚集了一群人,他们也会立刻被骑兵所驱散。”

    肖邦还目睹了一场规模很大的群众示威。

    这场示威从早上11点钟一直持续到了晚上11点。有很多人受伤了,但是一大群人还聚集在我窗口下的街道上,并且人潮越来越汹涌。面对这些包围他们的民众,警察显得无能为力。后来,来了一支步兵特遣部队,轻骑宪兵也布满了街道。卫兵推开这些激动的群众,逮捕了许多市民。商店都关门了,街道上各个角落里都聚满了群众,气氛显得很紧张。房子的窗口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我开始希望一切都能平静下来,但是直到晚上11点,情况才在马赛曲的歌声中渐趋安定。你很难体会出,一群暴民的愤怒会在我心中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第一场演奏成功

    肖邦在巴黎的第一场音乐会便受到了卡尔克布雷纳的支持,这是他与其他音乐家一起演奏的,原定在1831年的圣诞节演出,但因为其中一位音乐家没能出席,只好延期到1月15日。而此时卡尔克布雷纳却生病了,所以直到1832年2月26日才顺利推出。

    这场演奏会的地点是普莱耶尔大厅,普莱耶尔是个音乐家,据说此人因他的钢琴和“太太的经历”而闻名。这个沙龙很宽敞,拱形的天花板上缀满了闪亮的艺术蜡烛,富丽堂皇的天鹅绒布幕垂挂在舞台背面。这里很适合展示肖邦的才华,这场演奏果真让他跻身于巴黎第一流音乐家的行列。

    当晚,肖邦演奏了《F小调钢琴协奏曲》和《梦幻变奏曲》,因为找不到管弦乐的伴奏,他用独奏的方式演出了这两首曲子,但这更能展现出肖邦本人的音乐才华。这个晚上,他的乡愁又被唤起了,他仍患着思乡病,但好像并没有以前那么严重。在这首协奏曲中,最后一部分的民谣歌曲伴着慢节奏的旋律,很可能勾起了他的各种辛酸苦痛的回忆,也许还引发了他对格拉德科芙斯卡的思念,因为就在几个礼拜前,他得知了她结婚的消息,他知道自己已永远地失去了她。

    肖邦还参加了卡尔克布雷纳的演奏会,与他一起演奏的是一位成功的英法混血音乐家,还有当时颇具盛名的费迪南·希勒。希勒是胡梅尔的学生、肖邦的好朋友,他是第一个在巴黎演奏贝多芬第五协奏曲的演奏家。

    肖邦的声名引起了许多杰出音乐家和评论家的注目,当时最受尊敬和最具权威的评论家说:“肖邦的音乐中表露出一种特殊的模式。这种模式对于音乐艺术产生了相当可观的影响力。”肖邦的朋友在寄往波兰的家信中写道:“我们敬爱的肖邦先生已经把这儿所有的钢琴家们彻底击败了——所有的巴黎人都为之惊慌失色。”

    李斯特对肖邦也很钦佩,几年后,他在肖邦的传记中回忆道:“我们还记得,他第一次在普莱耶尔大厅中出现的情形,他的精彩演出让人如痴如醉。虽然人们热烈鼓掌,但是对于把诗意赋予音乐,并开创出崭新的音乐生命的音乐天才来说,这些似乎还不够……他没有被炫目的光彩所迷惑,他没有骄傲,也没有露出矫揉虚伪的谦恭,他只用平常的态度接受它。”在巴黎,肖邦的第一场演奏会就很成功,而且这里的人们亲切和蔼,这是维也纳所没有的,这使得肖邦想再举行一次演奏会。5月20日,在音乐学院的音乐厅,肖邦参加了一次慈善音乐演奏会,演奏了《F小调钢琴协奏曲》的第一乐章。但是在这次演奏会上,观众对他的印象并不十分好。肖邦演奏的音调太微弱,使得他演奏的钢琴协奏曲与管弦乐器无法相配合,而协奏曲中的管弦乐部分也受到了非议。

    音乐教师

    肖邦好像再度面临挫折,这让他想到英国,甚至美国去,到了美国的话,可能还会受到美国总统安德鲁·杰克逊的礼遇,过上安定丰足的生活。肖邦再度怀疑演奏事业的可能性。

    当时,巴黎霍乱横行,肖邦的经济情况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好在雷兹威尔王子带他去了非常著名而富有的加格·罗斯恰得男爵家做客。男爵是19世纪欧洲最重要的银行世家最小的儿子。肖邦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个很有影响力而又有名望的家族接受了,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10年后,他为了感谢罗斯恰得家族对他的礼遇,便把他的《第四叙事曲》献给了加德·罗斯恰得。

    虽然肖邦所接受的音乐正规训练很少,但是作为一个家庭教师,肖邦所采用的教学法却非常有系统、有效率。他坚持让他的学生研习克莱门蒂的理论方法。为了训练手指的灵活性,他还为他们编了48种“不可或缺”的指法练习教材。

    不管学生天分再高,肖邦都要求他们练习弹奏他的作品,例如练习曲之类的。演奏音阶方面,他从B大调开始教导,因为他认为这样能够建立良好的手部姿势;而且在熟悉这个音阶之前,他不再教其他的音阶。他认为如果一个学生不讨厌音乐或不感到沉闷的话,三个小时的练习时间就足够了。

    在乐理阐释方面,他讨厌当代人们所崇尚的那种不必要的夸张和戏剧性。为了收到更进一步的效果和更顺畅的教学,他选择的指法练习,通常都是非正统的。他是最早懂得利用心理学理论教导学生的老师;在众多学生中,他总是考虑到学生的需要与个别差异。

    肖邦讲一堂课收费20法郎,如果到学生家中去教,所收的费用会高一些,通常他一天上5堂课。让人费解的是,肖邦的教学法影响了许多人,但是在他所教导过的学生中,竟没有一个能成为音乐家,继承他的衣钵。不过当了音乐家庭教师后,他开始变得富有。1832年,他搬进了一所豪华公寓。

    我现在身处上流社会,与大使、王子、部长们平起平坐。但是到现在我还不明白,这些是怎么得来的,我并没有想要得到它……虽然我到这里才一年时间,但是我获得了他们的友谊和尊敬。获得尊敬的证明就是那些很有名望的人,像比克西斯和卡尔克布雷纳,在我把自己的作品送给他们之前,他们就已先把他们的作品送给我了……许多有成就的音乐家都来上我的课,他们认为我的名声大过菲尔德一倍。如果我以前聪明的话,早就该向事业顶峰上走了——虽然我知道自己尚未达到完美的境界。

    这是肖邦这个时期写给亲朋的信,述说了他当时的情况。另外肖邦此时已能雇得起供自己差遣的男仆,这对一个音乐家而言,是很不简单的,他还有一辆马车,他衣着时髦,戴着白手套,出入于巴黎最贵、最时髦的商店。

    出版高峰

    现在出版家们都非常热切地希望与肖邦这样一位在社交场上很受欢迎的人物打交道。1832年12月,他志得意满地看着自己出版的第一本夜曲集。他还有尚未完成的作品,包括6首钢琴练习曲,直到1836年在德累斯顿时,才把它们完成,后收在肖邦作品25号。

    这时,菲尔德来到巴黎,肖邦终于有机会再听他的演奏。但不幸地是菲尔德健康情况很差,演奏得很不理想。过去,肖邦经常拿自己的作品与这位技巧精湛、极具敏锐性的钢琴名家相比较,如今他不禁对菲尔德感到失望。

    1833年4月,肖邦与李斯特一起开了一场演奏会。6月20日他给希勒写信说:“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的字体非常潦草。李斯特正在演奏我的练习曲,这使得我过去对他的尊敬不复存在了。”

    同年7月,肖邦值得纪念的第一本练习曲集终于出版了。同时出版的还有《E小调协奏曲》。

    12月,第二本夜曲集也出版了。12月15日,肖邦、李斯特和希勒在音乐学院举行了一场音乐会。在这场演奏会中,他们共同演奏了巴赫的三首钢琴协奏曲。

    1834年5月间,是肖邦唯一一次离开巴黎,他和希勒一起到阿肯参加了“下莱茵音乐节”。在这里,他和门德尔松有了进一步的交往。门德尔松写给他母亲的信中曾这样描述:

    当我到达时,突然有人冲到我怀里,原来是希勒,他紧抱着我,显得非常兴奋。他从巴黎来听这场圣乐演奏,陷于学习困境的肖邦也和他一起来了,大家又见面了。

    这次音乐节,我快乐极了,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戏院中有我们的包厢,早上我们就埋首于自己的钢琴弹奏中。他们两人在钢琴技巧上,都有了长足进步,就钢琴演奏家而言,目前肖邦可说是第一把交椅。他创造出新的效果(例如持续音),就像帕格尼尼在小提琴方面的造诣一样。他甚至还完成了一些奇妙的作品,这都是前所未有的。希勒是个令人钦佩的演奏家,他充满活力而且很俏皮。

    我们三个人一起练习,相互改进。我觉得自己老气横秋的,因为他们都太孩子气了些。音乐节过后,我们一起去杜塞道夫旅行,在那儿度过了最愉快的一天。我们演奏、讨论音乐,昨天,我还陪他们到科伦。今天一早,他们就前往科布兹,和我说再见了!

    门德尔松还在1835年10月6日给他的姐姐写了一封信,信中也提到了肖邦。

    亲爱的芬妮:

    我不得不说,你过去对肖邦的才华所作的判断是不公正的。他的演奏技巧很让我着迷,所以我相信你和父亲如果能听到他一些较好的作品,你们的看法也会和我一样的。他在钢琴演奏中,常常流露出完美、纯熟的技巧。他绝对配被称为一流的钢琴名家,他的音乐风格简直令我欣喜若狂……

    能与一位真正的音乐家在一起,是令人愉快的,星期天晚上,肖邦让我为他演奏我的圣乐,有很多好奇的莱比锡民众偷偷溜进我的房间,都想一睹他的风采,在圣乐的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间歇的时候,他迅速演奏了他新作的练习曲,还有一首新的协奏曲,让人们惊喜万分,然后我再继续奏完我的《圣保罗》……

    后来他还演奏了一首相当可亲的新曲《降D大调夜曲》(OP.27.2)……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时光很愉快,他告诉我,等冬天的时候他还会再来,到时候,我会为他演奏我的交响曲。

    肖邦在1834年出版的作品,有《波兰民歌幻想曲》《克拉科维亚克舞曲回旋曲》和时髦的《降E大调圆舞曲》(OP.18)。他还完成了第二本十二首钢琴练习曲集中的七首曲子,其中包括著名的《蝴蝶练习曲》以及恐怖的《B小调练习曲》,这首曲子包含持续的恐怖音色和双重八度音乐节奏。彪罗(后来成为李斯特的女婿)曾形容这首曲子像个“非洲的野蛮人”。这是肖邦第一次尽情展现八度音,有人则认为肖邦这首名曲的灵感,可能来自于李斯特。

    其实,肖邦对其他的创作艺术都具有浓厚兴趣。在巴黎,他是“波兰文艺社”的会员,他花了很多时间研究祖国波兰的艺术和政治发展,希望自己不要与祖国脱节。他甚至还是一名极敏锐的波兰文学专家,只是法国的文学界不知道罢了。

    对于肖邦和当时所有的波兰流亡者来说,1834年是最值得纪念的。

    在这一年,波兰诗人密茨凯维支出版了波兰史诗《潘·塔代乌士》。雨果曾写道:“谈论密茨凯维支就是谈论美丽、正义和真实,他是个有使命感的勇士,有责任感的英雄,自由的门徒,舆论的先声。”

    《潘·塔代乌士》这本书中,密茨凯维支很鲜明地刻画出了波兰的景象、传统和精神力量,还有波兰的过去与现在。对生活在俄国铁蹄蹂躏下的波兰人而言,该书唤醒了他们的自由意识,也唤起了流亡在国外的波兰人的力量,为他们建立了一座信心的灯塔,也为肖邦的音乐注入了鼓舞人心的力量与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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