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寇诀:我爷爷的北平抗日故事-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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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队长一下带来了十个八路军战士,张家客栈顿时热闹起来。张长锁拿出最好的饭菜来款待这些山上的八路,战士们白天帮助张长锁家干些农活儿,到了晚上全都住进地道,而张长锁则趁着过年的当口,往返于十里墩和县城之间,与张铁栓一起精心筹划着营救李科长和杜青林的事情,就这样,一直等到了正月十四。

    张铁栓押着两个流浪汉模样的人来到监狱,这天恰好是张班长当班,他看了看这两个人脏兮兮的样子,皱了皱眉,不高兴地说:“张队长,你们抓的都是些什么人呀,一个个脏兮兮的,就跟八辈子没洗过脸似的。”

    张铁栓笑了笑道:“年底抗粮不交跑了的穷鬼,没想到回来过年了,被我抓了个正着。王乡长让先关在这里,等过了十五,再收拾他们。”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洋钱,递了过去。

    张班长看到钱顿时美了,很快给这两个人办完了手续。

    张铁栓笑着拍了拍张班长的肩膀,说道:“张班长,王乡长说了,明天晚上他要做东,请你和弟兄们喝点儿,你可要一定要给面子呀。”张班长一听王成仁要请客,满口答应了下来。

    正月十五可以说是延庆最为热闹的时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民间花会,从正月初三开始,城里关外的民间花会就开始到县城的三关四街相互拜年。到了正月十五,整个县城都热闹了起来,到处是锣鼓喧天,人们踩高跷、舞龙灯、跑旱船,把埋藏在内心深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通过传统的花会释放出来。

    由于伪军大多是当地人,对县城的民间花会也都十分向往,因此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任凭人们玩耍,毕竟一年就这么几天嘛!就连那些昔日飞扬跋扈的鬼子兵,对这种陌生的欢庆方式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要锣鼓一响,纷纷走出县政府来看热闹。

    刚过中午,郭队长就带着八路军战士和自卫队员化装成扭秧歌的演员混进了延庆县城。张长锁则在家中炖上了肉,里里外外地忙乎开了,准备迎接“客人”。

    太阳落山的时候,马寡妇来了,见张长锁和银花正在忙乎着,也要帮忙。

    张长锁笑着说:“桂枝姐,你快别伸手了,到屋里坐着去吧,我给你准备好了点心和瓜子。”

    银花也笑着说:“桂枝姐,你先到屋里坐着吧,这里有我和长锁就行了。”

    看着张长锁和银花夫唱妇随的样子,马寡妇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看人家一家人多么幸福。再看看自己,虽然吃穿不愁,但整天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这样想着,她心中不免有些凄凉。其实,如果不是看在张长锁的面子上,她不会主动约王国珍的,自己再贱,也不至于跑到警察队去找他。马寡妇虽然不知道张长锁请王国珍吃饭的真正目的,但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张长锁在干着一件大事,自己即便是再委屈,也要帮这个忙,谁让自己喜欢他呢!

    银花把马寡妇领进了客房,客房早已经粉刷一新,白净的窗户纸上还贴着红纸剪的窗花,炕上的毡子也换成了新的,柜上的帽镜擦得干干净净,八仙桌旁摆着的椅子也铺着坐垫,一看就知道是张长锁精心准备的。

    银花给马寡妇剥了一颗糖,说:“长锁说了,要好好感谢你呢。”

    马寡妇说:“感谢我个啥?”

    银花看了一眼马寡妇,认真地说:“他当村长这两年,你帮了他不少忙,十分过意不去,就拿上次鬼子扫荡来说吧,要不是你在王队长面前美言,咱们村还不得让鬼子糟蹋成啥样呢。”

    马寡妇含着糖,看着银花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想着自己和张长锁的感情,再看看银花勤快的样子,自己好像犯了什么罪似的,她不敢看银花的眼睛。

    街门口响起一阵马达的轰鸣声,紧接着就传来王国珍的声音:“张村长,过年好呀。”银花马上出了客栈,从侧门向家走去。

    张长锁赶忙跑出屋,见穿着便衣的王国珍正拎着一包点心笑着走了进来。

    张长锁笑道:“王队长,您看您,来就来嘛,干吗还买东西,真是的!”

    王国珍也呵呵笑着说:“大过年的,我也不能空手来呀。”

    王国珍一步跨进房间,见到马寡妇打扮得动人,笑道:“几天不见,没想到你越来越漂亮了。”接着他转向了张长锁说,“你们不知道呀,今年的正月十五,县城忒热闹了,全是闹花灯的,我等了半天,才算绕出了城。”

    张长锁呵呵笑着说:“王队长,委屈您了,您和桂枝姑娘先说话,我这就拿酒去。”说着就出了房间,到厨房忙活去了。

    此时,在县城最阔气的清远楼饭庄,王成仁和张铁栓带着三姨太等人正在与张班长和他的几个手下喝酒。虽然已经喝了好几瓶了,但大家依然酒兴不减。

    王成仁端着酒盅站起身,说:“张班长,这一年来,俺们大乡确实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呢,代表王河营大乡,认认真真地敬你们哥几个一杯,感谢你对我们的照顾。”

    张班长笑嘻嘻地说:“王乡长,您这就客气啦,我和张队长也算老熟人了,张队长送犯人的时候,经常说起您,以后,兄弟做得不对的地方,还需要您担待呀!”

    等两个人把酒喝完,张铁栓也站了起来,说:“张班长,按岁数我虽然比你大一岁,但我对监狱的事是外行,王河营大乡管着县城周围四十八个村呢,城里关外的治安这么乱,以后还得需要咱们精诚合作!来,我敬你一杯。”说着一仰脖把酒喝了。

    看到大家如此热情,张班长也过意不去了,带着几个弟兄站起来,说:“王乡长、王太太、张队长、张太太,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去年俺们哥几个做得周与不周,还请你们多担待。今年呢,咱们新打鼓另开张,你们二位说咋办,咱就咋办,你们说办谁咱就办谁,行了吧。”

    “好!”大家一齐喝起彩来。

    门外传来花会表演呜哩哇啦的唢呐声,几个警察要站起来去看热闹,不料王成仁却说:“那些都是穷鬼们的穷欢乐,有什么好看的,来,咱们哥几个喝酒。”

    突然,张铁栓满头大汗地喊起了难受,先是干呕了几下,然后结结巴巴地说:“王乡长,你们先喝,我可能是喝得急了点,肚疼得实在难受。”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身体一软滑溜到了桌子底下。

    春梅顿时急了,赶忙说:“他这两天忙着训练队伍,中午就没好好吃东西,你们先吃吧,我带他去看看大夫,吃点药也许就好了。”说着使劲儿去抱他,张铁栓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众人生怕出事,赶忙劝他去找大夫看病。

    春梅搀着“踉踉跄跄”的张铁栓走出了饭庄,迅速来到县政府附近。

    此时,一档花会刚好来到县政府的门,那是一群踩高跷的,二十几人穿着各种行头的演员正欢快地跳动着,引得人们不住地喝彩。张铁栓在观看的人群中发现,真边也正和几个鬼子在观看花会,并不时地鼓掌叫好。张铁栓感觉时机到了,他找到一个僻静地方,从衣袋里掏出三个蹿天猴燃放了起来,然后拉着春梅向一家诊所走去。

    在草场街的那家民房内,正聚集着郭队长带来的营救队伍,几个八路军战士已经在监狱的围墙掏了一个洞,穿着鬼子军服的郭队长看到张铁栓发出的信号后,便和几个穿着警察服的战士钻了进去,按照张铁栓提供的路线图,向前摸去。

    郭队长等人首先沿着甬道来到值班室。值班的看守见来了一个日本人和几个警察,感觉陌生,刚要说话,郭队长上前就打了他几个耳光,只打得那个看守眼冒金花。他感觉不对想反抗时,后腰却被手枪顶住了,嘴也被堵住了,郭队长从他的身上搜出了房间的钥匙。

    郭队长安排好警戒,带人进了关押杜青林的房间,杜青林开始也感觉意外,当郭队长摘了帽子,他才认出是自己人。

    郭队长让战士把杜青林救出后,按照张铁栓的描述,找到了甬道那个按钮。他按了下去,墙壁上的门开了,里面出来两个鬼子,发现不对劲儿,刚要关门时,两个化装成警察的八路军战士上前就用匕首把他们干掉了,然后从地板上找到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李金刚科长。

    就在郭队长带着李科长和杜青林等人沿着甬道刚要走出监狱大门的时候,突然过来了两个接班的看守。大概刚看完花会,那两个看守还没有尽兴,还在眉飞色舞地比画着,郭队长一看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就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两个看守看到李科长和杜青林,感觉有些蹊跷,赶忙问道:“长官,这是怎么回事?他俩是共产党,你们不能带走他们。”

    郭队长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连他自己也听不懂的日本话。一个穿警察服的八路军战士说道:“真边太君要连夜提审这两个八路军。”

    两个看守看了看这几个陌生的日本人和警察,感觉有些怀疑,但见他们人多势众,也不敢说话,只得向前走去。当他们走进值班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同伴正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凳子上,赶忙拔出手枪要报警,此时门就被踢开了,化装成警察的八路军战士把他们一一打昏,绑了起来。

    杜青林和吴成龙等人挨个打开监号的铁门,二十多个被关着的人犯跟着郭队长钻出了监狱的围墙。

    大街上的花会大部队朝这边走了过来,震天震地的锣鼓声淹没了一切,郭队长带着化装成日伪军的战士和戴着大头娃娃面具的李金刚、杜青林等人出了那家民房,随着花会的演员们走远。

    第二天一早,当真边来到监狱看到横倒在地上的两具鬼子尸体时,顿时怒气冲天,他一把拉过刚被松绑了的几个看守,质问是怎么回事。那几个看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饶命,张班长也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他不知道如何交差,只能等着真边发落。

    辛辛苦苦抓到的共产党要犯从戒备森严的监狱跑了,让真边感到十分耻辱,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关在密室的平北地委的那个共党科长也跑了,而且还死了两个日本士兵,他无法向大本营交代。想到这儿,真边恼羞成怒地拿起警棍,玩儿命似的向几个警察打去,警察发出阵阵的惨叫。他又拿起电话,拨打王国珍的电话,打了半天也没人接,便把电话打到了警察队:“让王队长马上到监狱来一趟。”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王国珍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他是被弟兄们从十里墩找回来的,弟兄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正在马寡妇的身上撒着欢儿呢。当他进了门,看到地上躺着的两具鬼子尸体,再看到困兽般走动的真边时,心里顿时明白了八九分,心虚地低着头站到了一边。

    真边盯着王国珍道:“昨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王国珍惊慌失措地望着真边,他不敢向真边说出去找马寡妇的事情,只得编了一通瞎话来蒙真边。

    真边“啪啪”打了王国珍两个耳光,这是王国珍第一次挨真边的打。接着,真边带他来到被掏的一个洞前,弯腰看了一会儿,发出一阵号叫:“混蛋,给我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内奸给我挖出来。”

    “是,是。”王国珍马上干脆地回答。

    在延庆县和赤城县交接的平北地区最高的山峰——海陀山的山脚下,散落着几个小山村,这就是平北抗日根据地的大本营和八路军平北军分区总部。

    虽然还是冰封雪冻时节,但已经处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了,一缕缕炊烟笼罩在一个个山村的村头,一队队八路军在操练着队列,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在山谷间回荡。

    郭队长与几个战士搀扶着李金刚和杜青林走进军分区司令部。

    平北地委段书记紧紧拉着郭队长的手,高兴道:“不费一枪一弹,把李科长从敌人戒备森严的延庆县大牢里救了出来,还解救出二十五个进步青年,简直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啊!我代表平北地委谢谢你们啦!”

    郭队长笑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这次能够成功营救出李科长,还得感谢延庆县十里堡的村长呀,那真是个智勇双全的好同志。”

    段书记感到一丝惊奇,说:“一个村长,怎么个智勇双全法,你说说看。”他给郭队长倒了杯水。

    郭队长喝了一口水,说道:“这个村长叫张长锁。”

    段书记一听,不禁惊讶地说:“就是那个被真边吹得最年轻有为的村长吗?我早就听说过,他不是汉奸吗?”

    郭队长一笑道:“这您可冤枉他了,您没想到吧,其实他是咱们的人,他给咱们藏伤员、买药品、送军鞋,做了很多的工作!还有这次,如果没有他的帮助,营救行动不可能成功。”

    段书记沉思了一下,说道:“看来我还是真的冤枉他了,呵呵,你回去向张长锁同志带个信儿,就说我代表平北地委感谢他。对了,既然他是智勇双全,你应该让他参加咱们的队伍呀,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他。”

    “报告!”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进来。”已经是平北军分区参谋长的王亢进了门,先是向段书记敬了一个礼,看到郭队长高兴的样子,问道:“你们说什么了,这么开心?”

    郭队长说:“我们说十里堡的村长张长锁呢,这次营救行动他可是立了大功。”

    王亢问:“十里堡,张长锁,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

    郭队长提醒道:“您见过他呀,就是前年咱们搞的那次村长训练班,说您长胡子的那个村长,那时您还是十团团长呢!”

    王亢顿时想了起来,说:“是不是长着鹰钩鼻子的那个村长呀?呵呵。”他把目光转向了段书记,“报告段书记,按照您和詹大南司令员的指示,十团已经集结完毕,正准备向延庆、怀柔、密云以及赤城、龙关等县移动,开展破袭战,并与张家口一线的四十团形成掎角之势,为将来解放张家口做好准备。”

    段书记指着墙上的地图,兴奋地说:“你们看,经过这一年的工作,我们平北主力部队南面已经可以抵达北平附近立水桥、孙河一线,在西北已经深入到张家口以东的青边。在北面,我们攻克了崇礼、沽源,在东北深入到丰宁的黑河川,真像敌人说的‘满洲国的行政已不能浸润于热河’,下一步我们的目标就是发动春季攻势,彻底扰乱敌人的大后方。”

    张长锁坐在车沿上正挥舞着鞭子赶着一辆大车往地里送粪,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新的一年到了,随着形势的变化,鬼子再也不敢随心所欲地到乡下祸害百姓了,老百姓终于可以放心地下地干活了。看着田野里不断升腾的地气,再看着远处的北山,张长锁不仅哼起了小曲。

    在车沿另一侧坐着的长工杨万里看到张长锁的高兴劲儿,问道:“村长,有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呢?”

    张长锁甩了一个响鞭,笑了笑道:“鬼子缩进了县城,不敢到乡下祸害乡亲了,你说,大家可以安全地到地里干活了,咱能不高兴吗?”

    杨万里笑了笑道:“嗯,我说村长,那么咱们村的护村队是不是该解散了?”

    张长锁看了一眼杨万里,说:“说啥傻话呢,前天,郭队长来的时候说过,咱们护村队的训练还得加强。对了,郭队长还说,地委书记还表扬了咱们正月十五营救八路的事呢!”

    杨万里眨了眨眼睛,问:“村长,地委书记是个多大的官儿?”

    张长锁说:“反正是个挺大的官儿,听说比咱们县长还大。”

    三匹马的马车吃力地在土地上走着,走了一会儿,张长锁看差不多了,下了马车,与杨万里一起打开车围子,开始卸粪。

    回来的路上,张长锁老远就看见在自家的土围子旁站着两个骑着马的人,特别是在那匹枣红马上端坐的,脖子上的红纱巾随风飘舞,样子十分威武。走近后,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小老刁和卫兵小红,他赶忙下了车,问道:“大当家的,你咋来了?”

    小老刁和小红下了战马,上前和张长锁打招呼:“我来看看你。”

    张长锁看到小老刁有些疲倦,脸色有点苍白,好像没有休息好,便好奇地问:“大当家,您这是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小老刁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张村长,我难看吗?”

    张长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小老刁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张村长,我们要走了,向你告个别,也算我们认识一场。”

    张长锁不解道:“你们咋要走呢?您不是和郭队长说好了,要改编成八路军的吗?现在鬼子的势力小了,八路军的势力在一天天壮大呀!”

    小老刁无语地望着远方的山,脸上充满了忧郁的神色,两行泪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哽咽地说:“也许那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张长锁不解地问:“这究竟是咋回事呢?”

    小红把张长锁叫到了一旁,说:“昨天,大当家和几个炮头商量投奔八路军的事情,没想到,几个炮头死活都不同意,他们说‘跟着大当家的干,死都不怕,如果大当家的想去投奔八路军,他们就死给大当家的看’。大当家不忍心丢下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要和他们转赴老家承德一带去了,而且大部队都已经出发了。”

    听了小红的话,张长锁不禁为小老刁在绺子里的侠肝义胆感到敬佩,但也同时为她的四处流浪捏了把汗,他轻声问道:“大当家,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郭队长在等着您呢。”

    小老刁收回自己的目光,看了看张长锁,凄然地笑道:“张村长,咱们走走,好吗?”说着她把马缰绳交给了小红,向前慢慢走去。

    张长锁默默地跟上小老刁的步伐,他知道,此时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的。

    小老刁带着张长锁走出老远,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一回头,露出了一副狠相,说:“张长锁,我今天来,本打算把你绑走,让你跟着姑奶奶去承德,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张长锁吓了一跳,不过听到小老刁改变了主意时,一颗心又放进了肚子里。他问道:“大当家,此话怎讲?”

    小老刁停了停,点了一支烟,淡淡地说道:“想知道我的人缘为啥这么好吗,想知道那些炮头为啥要以死来效忠我吗?”

    张长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小老刁的家在热河省滦平县,父母是个打把式卖艺的,她不满十岁时,父亲就开始教她练习拳脚。虽说打把式卖艺是下九流的行当,但庄稼人能够混一口饭吃就不错了,更何况热河省长汤玉麟逼迫热河的百姓种大烟,搞得近一半人在抽大烟,民不聊生。

    小老刁的少年时期是在打把式卖艺场上度过的,每次武术班子在表演的时候,都要给她安排一个小小的角色。小老刁自幼好学,又加上父母的精心指点,很快就小有名气。

    小老刁十六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在小老刁住的镇子上有一个烟霸叫韩再山。韩再山依靠卖鸦片赚了不少黑心钱,不仅在镇子上建起了高门大院,养着十个家丁,还从汤玉麟手中买了枪支,可以说是称霸一方。韩再山虽然在滦平县富甲一方,家里娶了五房姨太太,但仍四处打女人的主意。一天,韩再山带着家丁在镇子上挨家挨户收大烟税时,正赶上小老刁的父母带着武术班子回来,坐在大车上有说有笑的小老刁引起了他的注意。第二天一早,韩再山就派人到小老刁家去提亲,小老刁的父母平时就对韩再山很是反感,当听说他看上了自己的闺女,还想把女儿纳小时,就一口回绝了。

    但韩再山并不死心,他深知小老刁的父母都是练武出身,不敢明着抢,便买通了小老刁的邻居,假借邻居的名义请客,然后在酒里下了药,把他们醉倒,当天晚上就把小老刁的父母以扰乱治安的罪名抓了起来。小老刁得知父母被抓后,四处求人,最终没人敢管,后来邻居出了“高招”,说这事只有去求韩再山才能管用。

    小老刁经过再三考虑,终于走进了韩再山家的大门。韩再山一口答应了小老刁的哀求,条件是小老刁嫁给韩再山当六姨太。小老刁生怕韩再山出尔反尔,就和韩再山讲明,先把自己的父母放了,然后才能和他拜堂成亲。

    小老刁的父母果真被放了回来。当父母得知女儿是用自己的终身大事换回自己的自由时,不由得抱头痛哭起来。小老刁父母在滦平县大牢里就听说,自己被抓的原因是韩再山背后使得坏,怎肯让女儿嫁过去受罪?当天夜里,小老刁的父母就带着她和武术班子的几个人逃离了滦平县城,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不料,就在一家人惊魂未定地准备吃早饭时,韩再山派人连夜追了过来。小老刁的父母放下碗筷,刚要率领武术班子进行抵抗时,韩再山的家丁们抢先开了枪,霎时间,小山村枪声大作,小老刁的父母以及武术班子的九个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看到一家人惨死在枪口下,小老刁顿时昏了过去。当小老刁醒来时,看到自己正赤身裸体躺在一个房间里,手脚都被绑着,旁边是正在呼呼大睡的韩再山,她顿时哭出了声,原来韩再山已经夺去了她最宝贵的东西。她挣扎了几下想站起身,响声惊醒了韩再山,他看着小老刁淫笑道:“言而无信,我让你再跑,你再敢跑,我就把你卖到承德的窑子里去。”

    韩再山把小老刁锁在一个空闲的房子里,每天派人给她送饭,一到晚上就到这里凌辱她。小老刁无奈地忍受着这种折磨,偷偷地准备着逃出这间屋子。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夜里,韩再山过足了大烟瘾,喝得晃晃荡荡地来了,他一进门就剥光了小老刁的衣服。小老刁假装顺从地媚笑着,央求韩再山帮他解开绳子,就在韩再山脱光了衣服,准备和她同床共寝的时候,小老刁猛然掐住了他的脖子。由于小老刁练过武,经过这几天韩再山的折磨,想起父母等人的九条人命,新仇旧恨,小老刁用足了力气,足足掐了这个恶魔半个时辰。当看到韩再山确实死了,她才拿起他的手枪,趁着天黑打死看门的家丁,逃进了深山老林。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半年后,小老刁成了热河地区有名的土匪头子,她先是被大土匪头子秃老八收留,并很快成了一个炮头。小老刁不仅人长得好看,又会来事,深得秃老八的赏识。随着她名声越来越大,便带着一竿子人马离开了秃老八,另起炉灶。抗战开始后,小老刁的人马已经达到两千多人。后来在与鬼子的几次交战中,队伍给打散了,她才带着这些铁杆弟兄向所谓的满洲国与蒙疆接壤的平北地区转移。

    当小老刁抬起头来时,早已是泪流满面。她粲然一笑道:“我本想把你抢走,和你远走高飞,甚至还想让你当这个大当家的,但我不忍心拆散你们。再说了,我也舍不得那些兄弟们,他们把头掖在裤腰带上,跟我闯荡了这么多年,如果我真的投奔八路了,这个绺子很可能发生火并。我知道,你和郭队长都为我好,可是,我没这个缘分。”小老刁说着呜呜地哭了。

    看到小老刁难过的样子,张长锁本想去搀扶她的,但转念一想,怕产生误会,只得安慰她说:“大当家,想开点儿,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的。”

    “不会有机会了,我舍不得你。”小老刁终于靠在张长锁的肩上哭了起来,哭得格外伤心。好久,她才抬起头,看着张长锁,可怜巴巴地说道,“长锁,你跟我去吧,我想跟你在一起。”说着她看向张长锁。

    张长锁的眼泪也下来了,说:“大当家,我可真心希望你能够投奔八路军呀。”

    小老刁摇了摇头,眼色灰暗了起来,她想了想,说:“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把你绑上山吗?我就是想认认真真当一回女人。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感觉我和你有缘分,难道这缘分就这么短吗?”随即,她又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道,“这样吧,在石匣村南,就是咱俩上次遛弯的那个老柳树下,埋着五门迫击炮和十挺机关枪,你转给郭队长吧。另外,还有一千块多大洋和十来斤大烟土,我已经让小红交给你家了,咱俩来世再见。”说着她吹了一声口哨,枣红马立刻跑了过来,小老刁飞身上了枣红马,猛地一拉缰绳,枣红马冲出了老远。她回过头来,掏出双枪,向天空打了两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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