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栓眼含着泪水,正把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往大箱子里放,他做梦也没想到,表面上正经的三哥竟然如此不要脸,自己把春梅睡了还要让给兄弟,这让春梅怎么进这个家门?他要和春梅离开这里,再也不见张长锁,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老丫头边哭边拼命抢夺张铁栓的东西:“四哥,你究竟咋啦?你说一句话呀。”
张铁栓毫无表情地说:“老丫头,你放手。”
老丫头哭着:“不!你撒开。”
这时张长锁兴冲冲走了进来,看到这情景,顿时一怔:“老四,你这是咋了?”他还不知道铁栓知道了他和春梅的事情。
张铁栓怒视着张长锁,什么话也不说,又开始往箱子里装自己的东西。
张长锁不解地说:“老四,这到底是咋回事,咋又耍起毛驴脾气来了。”
“你!”张铁栓满眼喷火,用手一指张长锁,拳头攥得直响。
张长锁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地看着弟弟:“我咋惹你了?老四,你吃错药了吧,我惹你了?”
张铁栓恨恨地说:“别装好人了,我惹不起你,我走还不行吗?!”说着又要往箱子里装东西。
张长锁也急了:“老四,你说清楚了再走,我可不背这个黑锅,好像是我把你赶走似的。”他一把抓住了张铁栓的手。
张铁栓一拳把张长锁打翻在地,然后骑在他身上就是一阵狂打。张长锁拼命招架,两个男人在地上滚来扯去,一直打到了院子里。
老丫头一看,赶忙向父亲的屋里跑去,边跑边喊:“爹,二哥,你们快来呀,要出人命啦!”
张元启拄着拐杖,带着张连锁以及自己的几个儿媳一起跑了过来。
“住手!”张元启大声喝住在地上撕扯不清的两个儿子。
张长锁和张铁栓抬头看着威严的父亲,都感到很委屈。
张元启道:“老三,你这个哥哥是咋当的,都是当爹的人了,也不知道让着兄弟点,就这点出息!”他又把目光转向张铁栓,“还有你,老四,进了门就耷拉着脸,好像谁欠你钱似的,在城里待着长本事了不是,嫌弃我了不是,想气死我呀?你们俩都给我站起来,丢人现眼。”
张连锁和几个女人赶忙分别把张长锁和张铁栓拽到了一边,好言相劝着。
张长锁道:“爹,是我的不对,不该惹您生气。”
张铁栓见状,也赶紧给老爹赔不是。
“你们俩要是再打架,都给我滚出家门去,全当我没生养你们。”张元启“哼”了一声,拄着拐杖回屋去了。
张铁栓的气还没有消,他横了一眼张长锁,一声不响地向大门外走去。
张长锁跟在张铁栓后面,说道:“你说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搬家,咱们家谁也没惹你呀!”
张铁栓道:“你还有脸说?”
张长锁惊讶地问:“我,我咋惹你了?”
张铁栓说:“还让我明说吗,你是不是把春梅睡了?”
张长锁顿时恍然大悟,一时无法言语,好久才道:“老四,你听我解释。”
张铁栓抢白道:“你解释个屁,还有脸解释?现在春梅跟了我,你这个做大伯子的让她咋进这个门?”
张长锁不再言语了,因为他知道,这事不解释还好,越解释铁栓越不相信他。
到了街门前,张长锁道:“老四,是哥对不起你,我给你道歉,你走可以,但是救八路军的事情,你还得参加。”
张铁栓头也不回地说:“救八路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想办法。”
“那可不行,你不能擅自行动。”郭队长一步跨进门。
张长锁和张铁栓一见郭队长,顿时都没了脾气。
郭队长笑着说:“你们俩都上当了。”
这句话让张长锁和张铁栓都纳闷地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队长拉着张长锁和张铁栓的胳膊说:“你们俩都进来,咱们屋里说话。”
几个人来到豆腐房,老丫头正抹着眼泪在炕上收拾张铁栓的东西,看到几个人进了屋,她先和郭队长打了个招呼,知道三个男人有正事要说,就赶忙下炕走开了。
郭队长看了看张长锁,又看了看张铁栓,笑道:“你们俩都是革命的好同志,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伤了感情打起来啊!”
张长锁和张铁栓相互对视着,几乎是同时说:“是他先动的手。”
郭队长笑道:“你们俩都没错,是王成仁这只老狐狸捣的鬼,你们都上他的当了。”
张长锁和张铁栓同时惊呆了。
郭队长继续道:“你们听说过‘吕布戏貂蝉’的典故吗?”
张铁柱说:“知道呀,不就是美人计嘛!”
郭队长说:“王成仁用的就是这一招,他先把长锁灌醉了,让春梅陪他睡觉,其实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却成了王成仁拿捏长锁的把柄。后来呢,为了控制你,他又把春梅介绍给你,并告诉你春梅和长锁的事情,让你们兄弟反目成仇。他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你们兄弟俩牢牢控制住,为他卖命。”
张长锁和张铁栓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张长锁说:“王成仁太阴险了,那春梅知道王成仁的诡计吗?”
郭队长摇了摇头道:“你们三个人都被王成仁耍了。”
张铁栓想了想说:“我说呢,王成仁昨天晚上怎么和我说起了这个事。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个老东西在背后使坏,我非宰了他不可!”
郭队长说:“王成仁对全县老百姓犯下了滔天罪行,我们早晚会清算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先让他蹦跶几天吧。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把李科长和杜青林救出来。”
张铁栓担心地说:“是呀,眼看就要过年了,咱不能让他们在大牢里过年!”
郭队长说:“在哪里过年倒无所谓,关键是怎么解救。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强攻肯定不行,只能智取。平北地委派了一个班的战士配合咱们行动,但是咱们的行动计划一定要缜密。铁栓,你对监狱的情况比较熟悉,请通知你的人,千方百计找到李科长的下落,为营救他们做好准备。长锁啊,外面的事情你要多操心,你的护村队要配合行动,千万注意保密。”
晚上,县城南大街的李记饭铺,张铁栓正在和看守班长对饮,他们已经每人喝了一斤多酒,看守班长的舌头都有些大了,还在一口一口地喝着。
由于经常往监狱里送犯人,张铁栓已经和看守班长混得脸熟了,但他知道,这个看守班长虽然岁数不大,却是个财迷,平常收犯人的钱收惯了,给钱就办事,如果不给钱,翻脸就不认人。这几天,为了打听李科长的消息,张铁栓没少请他吃饭,本打算用酒去堵他的嘴,探听出李科长的消息,但每当说到关键的话题时,张班长便闭口不谈了。
张铁栓从兜里拿出一摞大洋,摆在桌子上,看守班长立刻笑了起来,眼中露出贪婪之色。张铁栓问:“张班长,听口音,你是南口人吧?”
张班长醉眼惺忪地看着张铁栓,舌头有些发硬地说:“张副官你真逗,我现在是哪里的人不重要,只要谁有钱,我就是谁的人。”
张铁栓把大洋装到张班长的衣兜里,然后端起酒杯说道:“我知道你们每月也挣不了几个钱,就拿这个买点烟吧。”
张班长笑道:“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今后凡是用得着我的地方,你说一句话,兄弟我绝对没问题。”
张铁栓端起酒盅:“我就爱听这话,来,兄弟,干了。”说着一仰脖儿把酒喝了。
张班长看了看酒盅,有些发怵,但为了面子,他也把酒一口灌了下去。正在这时,县政府忽然传来急切的哨声,张班长顿时一激灵,赶忙拿起帽子,晃晃荡荡地跑了出去。
张铁栓知道第二天是张班长的班,便带着一个伪军来到监狱,准备提审吴成龙。
他来到值班室,想进到监房去审讯吴成龙。张班长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说:“不行,不行。那个杜青林是共产党,没有王队长的命令,谁也不能进这间牢房,他们会随时来提人的,让你们大乡的犯人关进这间牢房也是临时的,等过两天监房腾出来了,还得把你的人弄到别处去。我让你进那间房,不是要我的命吗?这样吧,我让人把你的犯人给提出来,你到审讯室问吧。”
张铁栓一看,只得如此。他边想对策边走向审讯室,刚走几步,就看见几个鬼子来到值班室,不大工夫,押着杜青林走了过来,去了另一间审讯室。
看守把吴成龙带进了审讯室,交给了张铁栓。吴成龙惊魂未定地望着张铁栓说:“队长,我可是按照您安排的,把东西交给了那个共党,您啥时把我放出去呢?您可是答应过的呀!”
张铁栓扔给吴成龙一盒烟,吴成龙赶快点了一支贪婪地吸着,只几口就吸了大半截。张铁栓好笑地看着吴成龙抽烟的样子,看到差不多了,四下看了看说道:“你还得委屈几天,王乡长让我来问一下你,还偷了他什么东西。”
吴成龙委屈地说:“我本来就没有偷他的东西,是他们栽赃陷害我的。”说着,他眼巴巴地看着张铁栓。
“你好好想想吧,我不会难为你的。”张铁栓让伪军在屋内看押吴成龙,自己来到房间外面,点了一支烟慢慢吸着。
正在这时,王国珍带着一个日本军官急匆匆地向这边走来,张铁栓一看,正是鬼子县长真边,他还是在三哥结婚的时候见过真边一面,当看到王国珍点头哈腰和真边趾高气扬的样子,他赶忙闪到了一边。
真边看到张铁栓后,停下来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句日本话。
王国珍看了一眼张铁栓,问道:“大太君问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里?”
张铁栓马上赔笑道:“我们大乡抓了个贼,王乡长让我来审一审,您这是……”
王国珍向真边说了几句日本话,真边冲着张铁栓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王国珍沿着甬道向前走去。走到甬道的拐弯处,按了一下墙上的门铃,墙突然从里面开了一个门,真边进去后,门又关上了。
张铁栓纳闷了,自己以前也到这里来过几次,对这里的一切比较熟悉,可从来没听说那边还有监房!这时恰好一个看守走了过来,张铁栓给那个看守递了一支烟,指着真边进去的地方问:“我记得那里没门呀,怎么真边太君和王队长进去了?”
看守看了看张铁栓,悄声说:“那是日本人的密室,里面关着一个重要犯人,说是平北八路军的什么长,日本人现在连咱们都信不过,里面的看守全是日本人,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哎,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张铁栓笑了笑:“我跟王队长挺熟的,看到他刚进去,觉着新鲜。”
张铁栓又观察了一会儿,记清了位置,然后回到了审讯室,见到吴成龙仍然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他支走了伪军,然后飞快地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吴成龙说:“一会儿交给那个共党。”
吴成龙点着头道:“一定,一定。”说着把纸条团了个卷,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的鞋里,然后仰起脸看着张铁栓问,“队长,你啥时放我出去呢?我在这里都快憋死了。”
张铁栓拍了拍吴成龙的肩膀道:“快了,你我兄弟一场,我不会忘记你的。”
出了监房,张铁栓来到监狱的围墙下,这里正处于南北两个炮楼中间,是敌人视线很少注意到的地方。通过几次侦察,他发现这里的围墙已经有些破烂不堪,特别是排水口,附近的砖已经松动了,如果稍加用力应该就可以撬开。他用手试着搬了一下,砖果然是松动的。
随后张铁栓又在监狱外面找到了对应这里的地方,那是一户普通的民房,民房的主人到张家口做生意去了,很少回来,通过这里进入监狱,可以说是最理想的地方。
腊月二十六。
张长锁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白茬大皮袄赶着马车进城了。他这次一来要采购年货,眼看要过年了,张家老老少少十多口人都指望着他呢;二来要找张铁栓商量一下对策,郭队长又在催解救李科长的事了,他不知道张铁栓那边的情况怎样。
张长锁赶着马车刚走出不远,就看到马祥林戴着大墨镜和礼帽坐着轿车赶了过来,在他的身后,是一辆三匹马来的大车,车上拉着一些家具和粮食。自打上次王小六和谢三用弹弓把马祥林的眼打瞎之后,马祥林确实老实了不少,整天猫在家里,不肯出门,张长锁不知道马祥林在年根儿为啥拉着家具进城。
马祥林嬉笑着问:“怎么,张村长去赶集呀。”
张长锁说:“办点儿年货,您这是……”
马祥林笑道:“小亮在城里给我买了一处宅子,要接我到城里去享福,这不,他让我年前搬过去住。长锁,你等一下,我坐你的车,顺便和你说说话。”
张长锁吆喝住了牲口。马祥林对轿车里的老婆说了句什么,便下了车,爬上了张长锁的大车,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着后吸了一口,说:“长锁呀,现在天下不太平呀,八路军说不定哪天就打过来了,难道你不想在城里置一处?”
由于前几天郭队长就告诉张长锁,现在抗日的力量越来越大,鬼子的势力越来越小,很多村里有罪的恶霸都在急着往县城搬家,看来马祥林也在给自己找退身步。想到这儿,他笑了笑说:“马村长不是怕被八路军给抓走吧,我张长锁行得直走得正,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来叫门。”
马祥林尴尬地笑了笑说:“我不像你,小小的年纪就这么油滑,两头都不得罪,你没看见村里那些穷鬼,恨不得把我给吃了。”
张长锁感觉出马祥林话中带刺,便流露出难为情的样子,说:“说实话,现在谁不怕呢!我也怕八路军呀,也想搬到城里去,陈庄的村长前几天就被八路军弄到山里去了,现在想想都后怕,我为啥要干这个讨人嫌的村长呢?老叔,您帮我打听着点儿,如果有合适的房子,也给我找一处得了。”
马祥林拍了拍张长锁的肩膀说:“好咧。”
“驾。”张长锁用鞭子抽了一下马,赶着马车直奔县城而去。
当路过王河营大乡路口的时候,张长锁勒住了车闸,对马祥林说:“老叔,您先走,我找我们家老四有点事。”
马祥林笑道:“一会儿你办完年货到我家去吧,我家住在三清观,我让你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张长锁赶着马车来到铁栓家的街门口,把牲口拴好,敲了敲门。春梅把门打开,一看张长锁的脸上头发上都挂满了白霜,赶紧说道:“三哥来啦,这大冷的天,快请进来。”
张长锁随春梅进了屋,看到屋子虽然旧了点,但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看就知道是春梅的良苦用心。
张长锁看着春梅道:“老四呢?你去把老四喊回来,我找他有点事。”
春梅答应了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张铁栓风风火火跑了回来。一进门,高兴地喊道:“三哥,你咋来了?”
张长锁看了看春梅,春梅识趣儿地出了屋,到街门口望风去了。
张长锁道:“监狱里面的情况咋样?郭队长在催哩。”
张铁栓道:“李科长在敌人的密室里关着,我通过关系,已经和杜青林联系上了,他在监狱里面也联系了一些人,打算在监狱暴动。我通过跟看守班长聊天,也打听清楚了,每年的正月十五前后,是敌人防范最松的时候。”
张长锁高兴道:“这个消息太重要了,那就初步定在正月十五动手,我这就去通知郭队长。”
门外面传来春梅的声音:“呦,王乡长呀,您过来啦,快请进。”
张长锁知道这是春梅发出的暗号,便赶忙收住了话头。
王成仁一步进了屋,春梅也跟了进来。
王成仁穿了一件棕色的棉袍,手里还揉着两个大铁球,自从他和张铁栓一块儿练习武术后,一直四处吹嘘自己是个练武之人,还专门找了一对大铁球把玩,俨然一副练武之人的打扮。他看到张长锁,又回头看了看春梅,皮笑肉不笑道:“我还以为街上是谁的大车呢,原来是长锁呀,怎么,这会儿有空了,咱哥儿俩可好久没见了,中午咱们几个喝两盅?”
张长锁笑道:“今儿个就不了,都年根儿了,我一会儿还要去赶集,等改日吧,我专门请您。”说着拿起了皮袄起身告辞。
灾难深重的妫川大地上,1944年的春节无声地来到了。
虽然饱经战乱之苦,但春节对于老百姓来说,无论贫富都要隆重对待的重要节日。
银花在天不亮就起床了,她洗过脸,准备好红糖,烧了开水,才叫醒了张长锁:“他爹,快放炮去,让咱儿子听听响。”
张长锁看了看在襁褓中的儿子,只见他眨着眼睛,嘟着小嘴,一副高兴的模样,他也被逗笑了。张长锁赶忙穿好衣服,点燃了祭桌上的两根红色蜡烛,插上了五根紫色的香,带着银花叩拜三回。随后张长锁点了个香头,把一捆麻雷子夹在胳肢窝来到了当院,长工杨万里和沈忠正在院里挂红灯笼,他俩见到张长锁,赶忙上前打招呼:“东家过年好!”
“过年好!”张长锁回应着。
长工杨万里和沈忠笑呵呵地挂着灯笼,一个个红灯笼在夜空中格外醒目。张长锁把麻雷子一个个立在地上,用香头挨个点燃了捻子,麻纸卷着火药的捻子吱吱吱晌着,迸发出一串串闪亮的火花儿,紧接着就听见“咚”的一声巨响,麻雷子飞上了天,头顶黑沉沉的夜空发出了痛快淋漓的爆炸声。
放炮的声音惊醒了十里墩的夜空,老张家所有房间被渐次点燃了,老丫头和几个孩子纷纷跑了出来,拿了些小一点儿的鞭炮开心地放着。
张长锁走进屋,银花正抱着儿子隔窗向外张望着,看到丈夫进了门,她抱着孩子冲着张长锁晃来晃去,欣喜道:“快给咱儿子压岁钱。”张长锁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大洋,放在了儿子的小手里。
当新年祥和的微曦照出屋脊轮廓的时候,张长锁一家三口来到了父亲的房间。一进门,银花赶忙给公婆作了一个揖:“爹娘,过年好!”
张氏赶忙笑道:“真是个好媳妇,嘴儿真甜。”接着拿出了几块大洋,说,“这个给你,这个给我孙子,来来来,找奶奶来,让我看看这个大孙子。”张氏顺手接过了孩子。
二哥和二嫂等人也陆续带着孩子们来拜年了,张氏一一给了他们压岁钱,孩子们拿着钱,跑到院里放炮仗去了。
张元启带着一大家子人拜过祖宗,孙男弟女又给张元启拜年祝福。银花开始和妯娌们忙着做早饭,张连锁搬过来三个火盆,放好炭,不一会儿火盆便腾起了跳动的火焰。大嫂把三个火盆锅放到火盆上,不一会儿,肉的香味便弥散开来。张连锁拐着腿,把酒嗉子放在火盆边上靠着。
饭菜做好了,三张炕桌一拉溜摆好,张家的几个儿媳把炒菜端上,又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饺子,张元启一大家子连同两个长工一边说着拜年话,一边吃开了饺子。
张元启陪着大家喝了一杯酒,说:“三儿呀,今儿个是过年,咱们还是陈年旧规矩,一会儿拿上些吃的,到村里给人家送过去,我听说,十里墩有好几家揭不开锅了。”
吃完早饭,张长锁推着大家给他准备好的手推车上路了。每年的大年初一,给十里堡村过不起年的乡亲们送肉和菜是张家传下来的,从张长锁记事时起,每年的春节张元启就带着他给乡亲们送东西,一直到今天,从未间断过。
张长锁推着足有二百斤肉和菜的独轮车向十里堡村走去,沿途只听十里堡村的方向传来零零散散的鞭炮声,偶尔有几个二踢脚升上了天空。
张长锁按照往年的惯例,先后给十户乡亲送去了过年的菜和肉,额外又加了十个护村队队员的家。张长锁感觉,这些队员把脑袋掖在了后腰上跟着自己干,确实不容易,一旦出了个三长两短,咋对得起人家?更何况人家也上有老下有小呢!
当张长锁推着手推车正要向最后一户走去的时候,猛听得背后“嗨”了一声,吓得他几乎把车弄翻了。张长锁回过头,一看是马寡妇拦住了他的去路。
此时,马寡妇穿着崭新的衣裳,向他道了个万福,然后笑吟吟地说:“张村长过年好!”
张长锁也客气地说:“桂枝姐过年好。”
马寡妇笑着看了看道:“我已经跟了你好长时间了,你咋没发现?”
张长锁不好意思道:“实在对不起,我刚才光听放炮的声响了。”
马寡妇一看张长锁的手推车上还有一份肉和菜,便说:“该送的你都送了,这份儿给我吧。”
张长锁想了想道:“好吧,我给你送家去。”
马寡妇一听顿时高兴起来,跟着张长锁向自己家中走去。
张长锁忽然想到,是否可以再次利用马寡妇和王国珍的特殊关系,在正月十五营救杜青林的时候,把王国珍调出来,于是便说:“前几天,赤城县一个朋友送给我两只狍子腿,我想过年了,王队长这一年来对我的照顾很多,你能帮我请一下王队长吗?我想请他吃个饭,你看正月十五中午……”说到这儿,张长锁停住了,他不想再用马寡妇的身体去做诱饵。
马寡妇顿时明白了什么,她想了想说:“好吧,也够难为你,当这个村长,一点油水不捞,还一个劲儿地往里边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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