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调至前线

    1946年7月，国共两党开始全面的内战。整编第十一师奉命由武汉分水陆两路运至徐州集结。第十八旅、第一一八旅由汉口乘火车至郑州，再转徐州。我第十一旅由汉口乘轮船至浦口，再转乘火车至徐州。我对重开内战，深为扼腕叹息。认为抗战胜利，我们的国家亟须全力医治创伤，进行大规模建设。我是厌恶战斗生活，更反对内战的。徒以身为军人，从来不问政治，秉“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之义，只得听命行动。怀着一肚子颓丧心情踏上战场。当轮船起航与亲人挥手道别时，曾赋：

    内衅重开心彷徨，临征无意着戎装。

    妻子牵儿走相送，长笛一声泪数行。

    由汉口铁路运输的第十八旅先头五十三团到达开封时，正值解放军围攻开封国民党守军，团长尹俊即指挥该团跳下火车，向开封南门迄宝塔之线的解放军侧面猛烈攻击。解放军出乎意外遂撤围而去。后续部队继续乘车到达砀山、黄口集结。8月，整编第十一师向陇海铁路以北、黄河以南的解放区扫荡。整十一旅由黄口车站出发进据丰县，没有发生战斗。指挥这次行动的司令官是王敬久。辖胡琏整十一师和邱清泉第五军。奉县是王敬久的故乡，遂即回到城内旧居省视，请我到他家吃了一顿。为扫荡鲁西解放区，以确保陇海路运输的安全，王敬久指挥两部队向菏泽攻击前进。菏泽是鲁西解放军发号施令的总部，成为当时的要点。胡、邱两部并列向菏泽攻击前进。我率整十一旅由丰县出发，沿单县、成武、定陶之线，向菏泽前进。在定陶附近受到解放军的袭击，我旅伤亡十余人，经激战后解放军撤走。以后没有战斗，进入菏泽时，解放军早已撤走，已是一座空城，在菏泽驻了几天。胡、邱两部又由菏泽掉回头向东扫荡。邱清泉第五军行至钜野东面的沙土集，发现龙堌集有解放军重兵据守，遂展开攻击，经过四天的轮番猛攻，解放军坚守阵地，屹立不动。南面整第十一师方面：部队行至龙堌集东南张凤集时，发现当面有解放军大部队堵截，师长胡琏即命令在现地停止，占领阵地准备应战。整第十一旅的两个团，我以一个团配属师山炮一连炮四门，驻守张风集土围，旅部带一个团及旅直属部队驻西面肖家堂、庄北面一小村庄派一个连驻守，担任警戒；邻近我旅部西南的一座土围，由第一一八旅一部驻守；胡琏师部及第十八旅，驻于我南面村庄。解放军不让我军有构筑阵地工事的时间，当夜即发动猛烈的夜间攻击。我旅部北面的警戒连，猝不及防，被歼大半，连长被俘去。次晨我派兵夺回，解放军没有再攻，而是集中力量攻击张凤集。解放军在夜间即将张凤集北面警戒部队驱逐，突破土围一个缺口，进入土围内与我第三十二团逐屋争夺，进行巷战，并将该团四面包围。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两军在土围内犬牙相错，互无进展。在此期间，我曾抽出两营兵力，附炮兵部队前往解围，但以炮兵不敢向土围内开炮，怕伤及本军，而盲目向外围射击，竟失去威力；两营步兵则因解放军坚强阻击，亦无多进展，终未取得联系，相互间只能用无线电话联系。第四日，该团第一营营长牛镇江，擅自带领两个连，撇了团长，突围而出。本来阵容已趋稳定的第三十二团，豁出一大片阵地，形势顿转危急。我将这一情况，报告师长胡琏，胡认为再困守打下去，做无谓的牺牲，太不划算。为保存该团实力，胡命令该团“突围”。我遂转令团长张慕贤，一俟我掩护部队攻击到最近距离时，该团即开始行动，内外夹攻，打开一个缺口，突围而出。张向我请示：“配属该团的四门山炮，炮弹已打光，现搁在一间房里，因笨重突围时无法携带。请示如何处置？”我答：“炮，可以丢掉，官兵必须全部撤出。”临走时炮兵官兵按惯例，将炮栓卸下，将零件打碎。该团在掩护部队奋力冲击和炮兵的遮断射击下，打开了一个缺口，突围而出。解放军亦未再兴攻势。

    我旅部西南由第一一八旅驻守的土围，解放军从北面进攻，多次爬上土围，被该旅预备队逆袭击退。解放军不舍仍继续攻击，战至第五日，我亲自到第一线阵地前侦察情况。攻击第一一八旅的解放军，其侧背正处于我旅阵地前。我遂命令我旅阵地守军，全面向解放军侧背出击，解放军在侧背火力猛袭下，不支撤退。我亲督旅部警卫连迅速追击，解放军后卫部队据一村庄阻截，该连始停止前进，相持入夜，解放军即撤走。警卫连俘获解放军百余人，其中多山西口音。该连亦伤亡十余人，一排长阵亡。这次战役，是第一次与刘伯承二野交手，第五军攻龙堌集攻不下。整第十一师守张凤集守不住，有人称为“龙凤战役”，以相讽刺。

    这两支拥有美械装备，在国民党军中以五大主力著称的王牌部队，这次战役为什么打得如此蹩脚？我们经过检讨，认为有以下原因：

    （一）平时编制不适应于实战。整编第十一师是缩编后的平时编制。在国家承平时期，国防上保持的基本军力，一旦发生战争，即以此为基干迅速加强或扩编成数个师，成为战时编制，可以迅速开上战场。整编第十一师缩编后即仓促驱上战场，根本谈不上恢复战时编制。以此在战术上部署极为困难。如我旅只辖两个团，等于两根木连在一起，不能直立起来，必须三根木才能稳固直立，所谓“鼎足之势，固若金汤”。在张凤集两个团摆成两块，手里没有控制的预备队，只得冒险抽调部队去解围，以此不能奏功。侧击解放军时，只得把警卫连用上去，如果是一个团，那么其战果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两团制只能挨打，不能驰骋战场。

    （二）战术上墨守成规，不适应解放军擅长的新战法。我们这两支部队和日本鬼子打了八年的仗，养成了一整套对付日本鬼子的战略战术。日本鬼子恃其武装优越于我，战场行动一般是慢腾腾的，我们可以从容对付；他们不采取夜间攻击，我们可以安心睡大觉或加强工事。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炮击，什么时候开始冲锋，我们心中有数可以事先准备。他们更不会打埋伏或突然袭击，我们无须小心翼翼，谨慎行动。以上这些规律，我们都习惯了。但是我们转过面来，一秉旧章地对付解放军，就不能不大触霉头，被动挨揍了。

    （三）对解放军战力估计过低，且妄自尊大，失于轻躁。如前所述，在整军会议时，国军高级将领就侈言：“以我们的武器装备，打共产党不成问题”“三个月可以敉平共军”。

    （四）侧重军事“进剿”，无视政治对垒。没有掀起宣传高潮，没有安抚人民。在政治领域里，共产党做到尽善尽美。因此使国军陷入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中，成为灭顶之灾。

    在“龙凤战役”解放军主动撤走后，胡琏抽出时间，召集我、覃道善、高魁元三个旅长及幕僚开会，检讨这次战役的教训。大家见仁见智，议论纷纭，各有所指。最后胡琏综合大家意见，撷其重要者，做出了以上四点论据。以后胡即向国防部条陈意见，请求恢复整第十一师为战时编制，首先每旅增加一个团为三团制。经国防部默准。于是胡在各旅抽调干部赴武汉征募兵员，陆续补充各旅。至于武器装备，则向国防部联勤总司令郭忏求援，请给予补给。1944年接换美械时，旧的国械武器一律收缴送军政部，有一部分未及上缴，由军保管。既有联勤总部的支援，又有库存一部分，成立三个团已无问题。到1947年年底，整第十一师所辖三个旅才陆续恢复成为战时编制的三团制。至于对付解放军的战术问题，则一致认为必须彻底排除对日养成的习惯作风，认真研究对付共军的新战术，防患未然，极力求取主动。经过这次检讨，我们的战术思想有所转变。在以后和刘伯承二野，陈毅三野的交锋中，谨慎以赴，减少失误，才较为活跃。所有国民党部队，和解放军作战，都犯有因循守旧的痼疾，在新的战争条件下，鲜有改进，当然不能幸免挫败，战场上呈现劣势。

    2 宿迁战役

    1946年12月，徐州绥靖公署主任薛岳，为加强对苏北陈毅新四军的攻势，特令绥署副主任吴奇伟，指挥在徐州附近集结的胡琏整编第十一师及戴之奇整编第六十九师，向苏北宿迁新四军占领区攻击前进。整十一师于“龙凤战役”后，经过补充整训，战力刚告恢复。整六十九师亦系陈诚系部队，师长戴之奇系陆军大学九期毕业，平时侈谈战略战术滔滔不绝，实战时丢得精光。1934年在江西“围剿”红军时，任第十八军第九十四师五六三团团长，在南丰东华山之战，以判断错误，部署失当，被红军打垮，戴负伤丢了阵地。这次进攻宿迁，还是第一次参战。吴奇伟以整十一师为右纵队、整六十九师为左纵队，向宿迁攻击前进，没有经过激烈战斗即行侵占宿迁，两师又继续由宿迁向东北前进。当整十一师进抵陇集以西，整六十九师进抵晓店时，新四军突然发动袭击，以强有力部队揳入两师的间隙地区，进行夜袭。整十一师方面：部队进入村庄宿营时，警戒较为严密，在遭受突袭时，尚能坚守不动。但有一个工兵营疏于防范，当新四军攻入该营村庄时，营长从睡梦中惊醒！发觉已冲入营部，慌忙打电话通报住近旁的一个步兵团，请求火速派部队救援。电话刚说完，新四军部队即拥入室内，该营长俯首就擒。邻近的步兵团迅即派了两个步兵连，从侧面猛烈反扑，该工兵营幸免全歼，新四军亦颇有伤亡，迅即撤走。但随即在两师间隙地区择要点占领阵地，把两个师分割开来，彼此不能联系，只能单独各自为战。整六十九师方面：该师当进抵晓店外围时，发现有新四军部队占领，戴之奇即部署部队展开攻击，战斗至下午四时，新四军放弃晓店撤走。整六十九师师部及主力部队进入晓店宿营。该师已战斗疲惫，阵地配备忙乱，阵地工事构筑草草了事。翌晨，新四军主力部队到达，向宿营晓店的整六十九师猛烈进攻。晓店外围整六十九师守军，迎战无力，阵地纷纷失陷，败兵夺路逃入晓店围寨内。新四军进攻顺利，遂将晓店四面包围。整六十九师陷于重围后，师长戴之奇遭此不意袭击，张皇失措，无法对付，部队陷于混乱。只得手握报话机不断与胡琏通话，声嘶力竭，敦请胡琏指挥整第十一师转变前进方向，火速向晓店攻击前进，以解救该师燃眉之急。胡琏对于解救整六十九师，于公于私，都义不容辞，心情也万分焦急。即刻调整部署，令先头部队转锋向西攻击；亲率本队主力部队全面向晓店展开攻击；后卫部队则担任东北方面侧背的掩护，一声令下各部队开始行动。在新四军灵活机动的战术下，以攻击重点指向战斗力薄弱的整六十九师，对该师以有力部队进行奇袭猛攻，期收全歼之功。对战斗力较强的整第十一师，则采取钳制消耗战术。对该师以纵深阵地坚强阻击，咬住不放。整第十一师处于这种情况下，完全丧失了行动的自由，每移动一步，都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从改变攻击方向，调整成新的阵势，就很不顺利，处处受到新四军的掣肘，折腾了两天，才完成预定的全部部署。第三天遂正式向晓店方向开始攻击，在阻击下，几于跬步前进。距晓店仅十余里，耳听那里紧密的枪炮声轰鸣！逆知形势危殆。胡琏不禁心急如焚，一度亲自上阵，督促各部队尽一切手段奋力攻击，并一再给戴之奇打气，鼓励他再坚守一天，决心以破釜沉舟之志，竭尽全力，拼命一搏。讵知在此关键时刻，新四军从12月24日起，对整六十九师经五昼夜的凌厉围攻，全线突入晓店，该师被全歼。师长戴之奇被击毙，19日胜利结束战斗。胡琏与戴之奇断绝通话，知该师已完蛋，即令部队停止攻击，就原地占领阵地，构筑工事，转为防守态势。急电副主任吴奇伟，请速调部队策应，形势极为紧张。新四军于全歼整六十九师后，没有乘胜再向整第十一师发动攻势，而是清扫战伤，满载战利品押解俘虏，撤离战场。整第十一师小心翼翼，严阵以待，数日后见无动静，派部队侦察，发现只少数新四军在附近环伺监视，紧张气氛才有所缓和。该师旋即奉命转移，离开宿迁，经新安镇，邳县北上。这次宿迁战役，南京国民政府国防部追究失败责任，以徐州绥署副主任吴奇伟指挥失误，将之撤职。吴从此脱离国民党军队，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投向人民，毅然来京，卜宅宽街一幢平房，其夫人热心社会事业，创办一幼儿园，为人民服务。我特赦后曾相会晤。

    3 陈诚到新安镇

    1947年元月，以整第七十四师张灵甫部为主力的国民党军，月前向苏北新四军发动攻势，于侵占沭阳后，继续向山东地境鲁东南进犯。南京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总长陈诚，曾亲到徐州，指挥缓署主任薛岳，部署大举向山东解放区进犯。在徐州布置完毕后，又亲到新安镇前线指挥所视察部队，召集就近的高级指挥官举行会议，面示机宜和大打其气。整第十一师的新任务：是由邳县北上，协同友军向临沂进犯。当我率整第十一旅行军到邳县迤北宿营时，忽然接到由新安镇拨来的电话，我拿起话筒一听：“你是杨伯涛旅长吗？我是辞修。”我听了大吃一惊！事前我并不知道陈来到徐州，因为陈这次行动是保密的，不通知我们旅以下的指挥官。我应声“是杨伯涛”之后，陈继续问我部队的情况，官兵的士气怎样。我答：“我十一旅坚定地保持着十一师传统作风，官兵团结一致，奋发有为，不甘落后。干部服从指挥，克尽职责，大家为了第十一师的令誉，无论平战两时都有拼命干的旺盛士气。”陈听了说“好”，并嘱咐我：“对共军作战，要注意收集情报，深入研究，切不可轻敌和麻痹大意。”我答应：“一定特别注意，请总长放心。”陈最后向全旅官兵问好而结束。这次通话时间只几分钟，可见陈虽在匆忙之际，还眷念不忘他的起家老本第十一师，陈于布置就绪后转回南京。

    4 峄枣战役

    陈诚这次到徐州，与薛岳策定进攻新四军的全面计划，目标指向临沂。为第一阶段，而后逐段前进。东路由汤恩伯指挥苏北部队继续北进。西路由薛岳直接指挥，以原东北军整第五十一师周毓英部进据枣庄；以整第二十六师马励武进据峄县；以整七十七师王长海部居间策应。整第十一师胡琏部由邳县北进。行军途中，情况急剧变化。在峄县的整第二十六师，配属第一快速纵队，拥有战车20余辆及机械化炮、工兵等部队。奉命向临沂进攻。前进至向城附近，距临沂仅30余公里。该师发现新四军主力已由苏北转移到该师当面，师长马励武认为情况严重，一面命部队就地构筑工事，准备应战；一面向薛岳请示，建议速进速退，即刻后撤至适当位置，与左右友军取得密切联系，以免孤军突出，陷于重围。薛不准所请，以为新四军仍在苏北，命令原地固守进行侦察。马只得严阵以待，数日未见共军动作。值逢1947年元旦，马贪图口腹之欲，径回峄县享宴观剧，将指挥责任交给副师长代行。正欢乐间，前方已经打响，次日拟即回部，但交通已断，只得留在峄县以报话机指挥，经再向薛请示始准撤退至峄县。撤退间部队大乱，全部被歼。峄县继亦陷落，马励武被俘。新四军稍事休整，移师进攻枣庄，激战数日，守军整第五十一师，亦被全歼，师长周毓英同时被俘。这次鲁南峄枣战役，共军获得辉煌的胜利，但出人意外地主动放弃临沂。原来共军的战略方针是：“不以一城一地的得失为主，而以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主。”断然放弃枣庄、峄县、临折一片土地，给敌人戴上枷锁，加重负担，自己胜利转移。目的在诱敌深入，待国民党军队进入陷阱，深陷泥淖中时，迅速集结部队，在有利的条件下，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向之突然展开猛攻，敌军在地形不利或孤立无援的态势中，无能抵御而迅速败亡，无一幸免。这次国民党进犯部队，由于共军主动撤退，沿途除遭受地方武装扰袭外，没有发生大战斗，即侥幸进入临沂。当我率整第十一旅前进到兰陵镇时，战场斑斑点点，余烬未熄，使人触目惊心，被击毁的战车和机动车辆，横陈直躺，狼藉满地。但仍有少数车辆和装备，埋藏在废堆中，共军没有发现携走。如我旅副旅长王元直在凭吊战场时，就在废堆中及旷野发现完好堪用的美造指挥车、吉普车各一辆，注上汽油，亲自驾驶回旅部，供我们使用。我坐在这辆车上，常常引起警惕。

    国民党军迭遭挫败，仍不甘失败，收敛内战，在共军撤退的诱惑下，继续向新四军鲁中根据地进犯。汤恩伯由苏北进驻临沂，指挥所部四处清剿，准备北犯。胡琏整第十一师由兰陵镇经峄县进驻枣庄，暂停一周，又奉命北上，经滕县、邹县、衮州进驻曲阜。整第十一师驻曲阜月余，经常派部队四出侦察，得知附近没有共军大部队，只有地方武装。胡琏还不放心，特组织一个200多人的便衣搜索队，配备冲锋枪、手枪、手榴弹等武器，进行远距离搜索，由一副团长率领，在新泰以南被共军围剿，伤亡过半狼狈逃回。胡受此教训认为搜索部队力量，必须加强，方能适应战场需要。除加强搜索队兵力称为搜索团外，另成立一个骑兵团，以我旅旅部副官主任翟连运升任团长，在我旅抽调日本大洋马200余匹，选派骠悍官兵配以轻武器及无线电通信器材，机动灵活，专任远距离搜索任务。师部政工人员，则与地方地主豪绅联系，组织还乡团。随同师部行动，进入解放区后，进行恢复国民党统治，压迫人民群众就范。我在曲阜期间，每日到各部队巡视，着意整顿武器装备，督促部队进行训练。曲阜是至圣先师孔夫子的故乡，城东南不远处的尼山，就是圣人的出生地。城内的孔庙和孔府，建筑面积占全城面积近三分之二，庙貌雄伟挺拔、瑰丽堂皇、城北孔林，是孔圣的墓地，苍松翠柏景物幽邃。我专程前往拜谒，在大成殿内瞻仰孔圣塑像，道貌岸然，不禁肃立致敬，一再鞠躬行礼。我衷心认为孔圣道德礼教的规范，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人人都要服膺力行，绝对没有过时。我以热烈愉快的心情，遍访各处圣迹，还特意到孔庙附近的陋巷，拜访颜渊故居。我对颜子“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高风亮节，亦甚钦佩。我不倦地摄影多帧，作为纪念。

    5 进攻沂蒙山区

    4月初，胡琏整第十一师开始向东南之沂蒙山区进犯，由曲阜出发经泅水向蒙阴攻击前进，泗水东南一片开阔平原，第十一旅前进至平邑东北的白马关，突起的沂蒙山脉，由北向南逶迤绵延，横阻在我军当面。白马关是唯一进山区通向蒙阴的隘路。我当即派部队广正面搜索，发现共军凭山险占领阵地，向我军射击。我命令部队就地停止，进行侦察，以望远镜观测，山上共军隐约可见。必须以重兵展开攻击，始能将白马关夺取，选定白马关南侧的几座较小山头为攻击重点。但以时间已是下午3时，转瞬入夜，部队行动不及。遂命令就地宿营，准备翌晨开始攻击。宿营地带四面开阔无险可守。幸离白马关西面数里，有一座带状形南北长千余米，10米高度的土堆，可以利用为宿营地前面的屏障。我遂在土堆上配置一个加强营，在土堆上构筑工事严密警戒，后面并以炮兵支援。夜半后，解放军果然开始袭击，被占领小土堆的警戒营挡住，两军猛烈冲突，在天将破晓前，解放军主动撤走。拂晓后，我旅攻击部队进入攻击开始位置，互相联络后，即攻击前进，炮兵部队集中火力向白马关南面山头猛烈轰击，掩护主击部队前进。激战至午，全部夺取这一带山头，为扩张战果，增加一部兵力上去，转锋向白马关侧背攻击，解放军遂放弃阵地转移，这次战斗，我阵亡营长一员，伤亡官兵数十人。我旅在白马关整顿一天，将战况报告师长胡琏，奉命继续向蒙阴搜索前进。一路上没有遇到阻碍，于4月中旬进入蒙阴。胡琏派部队四出搜索，没有发现陈毅华东野战军（这时新四军屡战屡胜，斩获无算，部队扩大，改番号为华东野战军，以后又改称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主力部队，因陈毅司令员率部队在泰安进攻驻守该城的国民党杨文瑔整第七十二师，正在激战，因此，沂蒙山区暂时成为真空，让国民党军长驱进入。整第十一师在蒙阴住了几天，南路欧震兵团率部队到达蒙阴，胡琏和我，与欧会晤互相通报情况，我们将蒙阴守备任务，交与欧部接管，又起程向新泰北进，中途遇见王敬久兵团指挥的整第九师，到达新泰，又遇驻该县的整第七十五师。与该师整第六旅旅长沈澄年交谈。稍憩，又向莱芜前进，当我旅到达颜庄时，忽接到紧急电令，令整第十一师停止向莱芜前进，立即回头，火速向蒙阴前进。电令中初时没有告知情况，我们摸不着头脑，只得趱程而行。在行军途中，我看到公路东侧的高山上，有解放军遥遥向我们观望，以距离较远，没有开枪射击。我处此境地，内心十分彷徨，想派部队进攻将之驱逐，又感到赶路要紧队伍不能停下来去扫荡一阵，此外没有好办法对付。最后我只得硬着头皮，命令赶路的行军纵队，逐次传下去：“各人把手中的枪装上子弹，如解放军下山来，就对他射击，再采取必要的行动，否则尽管赶路。”解放军始终没有下山，我们部队就平平安安通过了。部队行至嶅阳镇，胡琏晚上接到整第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发来十万火急的求援电报。电文称“整第七十四师，在孟良崮被重重包围，旅团长指挥官多受伤亡，无力突围，情况非常危急！望兄火速前来救援”等语。胡琏和张是黄埔军校第四期同学，又同是陕西同乡，颇有交谊。读电后深为同情和感动，心急如焚。他把电报递给我看，我读了亦为垂头叹息。胡别无办法，除复电安慰外，只有催促部队急进。部队到达蒙阴时，欧震兵团已转移，不知何往，蒙阴竟是空城，胡琏进驻城内，所属三个旅分驻城外，占领重要山头构筑工事，严加戒备。这时和张灵甫的电讯已不通，眼前漆黑一团，情况毫无所知。整第七十四师部队现在何处？亦不能确定。胡琏不肯盲目行动，致蹈不测之祸，决定先摸清敌我情况，再有的放矢，尽全力打出去。派搜索团、骑兵团及其他部队，四出搜索，而以东南两面为重点。东面搜索团进至坦埠，发现解放军有后方勤务部队，在此集结，该团断然进行袭击，这批后勤部队出于不意，蒙受一些损失。该团俘获数十人，其中参谋干部一员。得手后迅即撤围蒙阴，向胡琏报告。从俘虏口中及各方所获情报，方知整第七十四师于5月16日在孟良崮被解放军全部歼灭，师长张灵甫被击毙。整第十一师在蒙阴，已成孤军。胡琏处此境地，并不慌乱，反而精神陡涨，极力鼓励部属，加强阵容，自求生存。我在他的鼓励和信任下，自愿担负重任，独当一面。果然解放军发动攻击，在猛勇冲杀的解放军攻势面前，大家奋力拼搏，毫无惧色。所有阵地无一弃守。守备蒙阴东北的整第十八旅旅长覃道善所辖第五十二团一个营阵地，被解放军突破一角，占领该营阵地的一半，营长负伤不退，仍坚持战斗，团长夏建率部队进行逆袭，卒将解放军击退，恢复原阵地。胡琏当即给予表扬，更提高全师的士气。经过两天的战斗，解放军停止攻击，全部转移，结束了在沂蒙山区第一阶段战役。这次战役，解放军又取得重大的胜利！第一次首创歼灭国民党王牌军五大主力之一的整编第七十四师，证明解放军锋芒所向，是无坚不摧的。在战略指导方针上，更证明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断其一指的正确。国民党方面，则冥顽不灵，故步自封，一误再误，重蹈覆辙。

    6 整第十一师南麻战役

    6月，国民党军于增强兵力，调整部署后，又向沂蒙山区华东野战军根据地发起进攻。整第十一师由蒙阴移驻新泰、莱芜由邱清泉第五军派所属第九十六师师长黄翔进驻，于各进攻部队就位后，于6月中旬，整第十一师由新泰出发，向东搜索前进。行至张庄附近宿营时，有几处营地解放军埋有地雷，士兵在活动中触及发生爆炸，死伤数十人，引起我的警惕，每当部队进入宿营地时，旅属工兵营都要用携带的美军探雷器，进行探测，即时加以排除，避免伤亡，使军心稳定下来，以后再也没有发生地雷爆炸事故了。在张庄因处理事故，部队没有移动，第二天仍宿营这里，当晚，解放军向我东面山上的警戒部队阵地，进行夜袭，警戒部队及时发觉，即猛烈射击，因山的坡度较为陡峻，解放军攀登困难，上到半山的部队很多伤亡，攻击受挫撤退。胡琏为了弄清这方面敌情，命令整第十一旅向东进行搜索式的攻击，并请求徐州绥署派飞机前来助战。第四天我派一个团兵力向东出击，这里都是连亘的山地，运动困难，9时许，飞机凌空而至，攻击部队开始攻击前进。解放军开枪阻击，火力不甚强大。飞机即向之投弹扫射，并投放燃烧弹，顿时硝烟迷漫，山坡上火势熊熊，攻击部队乘势蚁附而上，到达山顶时，解放军已撤走，没有缴获。又继续搜索前进l0余里，杳无解放军踪影。判断对我进行夜袭的是解放军小部队，这里不存在主力部队。胡琏摸清情况后，决定继续向鲁村前进。先派遣搜索部队前往侦察，得知没有共军驻守，全师遂进驻鲁村。

    整第十一师进入鲁村后，侦察附近地区，没有发现情况。在抗日战争时期，鲁村是山东省政府所在地，也是新四军在沂蒙山区设置的要点，有兵工厂，修理制造简单轻兵器，现已迁移。整第十一师的任务：是据守鲁村，以控制沂蒙山区的腹心。地形侦察的结果：鲁村是位于四面环山，中间平坦开阔的一小盆地中心。占领鲁村，必须占领四面高山，才能保卫鲁村安全，否则四面受敌，数万人麇集一村内，战力无从发挥自缚手脚，但要占领四面高山，兵力严重不足，形成处处薄弱，一触即破，至为危险。更以由胶济铁路南下，由沿沂水北上的部队，距离较远，不易会师。胡琏考虑再三，决定移驻南麻。经请示绥署准许，遂迅速改驻南麻。南麻的地形较易防守，北西南三面是山地，东面通向悦庄是小丘陵地带。北面高地有一隘路通向博山，我们在隘路口高地，配备一个加强营防守，封锁隘口，北面来的大部队就不能向南麻活动，西面通过山地就是鲁村，通南麻公路蜿蜒在山脚下，进入南麻平地不远处有一高庄，由高庄到南麻约四公里，靠庄有一独立高地，胡琏以覃道善整第十八旅所属两个团占领高庄，跨沂河两岸防守，以独立高地为依托，绾住公路交通。南麻踞一小台地上，南靠沂河，胡琏率整第十一旅、整第一一八旅共四个团驻于南麻。原拟在东面四里处选定靠公路的几个村庄，构筑一个团的阵地，以为东面屏障，后以分散兵力作罢，只派一个连据守作为哨警戒阵地。南面凭沂河占领阵地，另派一个加强连，占领沂河南岸的一个小围寨。这时整第一一八旅旅长高魁元已升任副师长，因病离开部队，新任旅长王元直，为恢复一旅三团制，在武汉编练新兵，其所辖两个团，由胡直接指挥。胡琏于完成南麻防御阵地部署后，又率我到各部队检查，发现南麻到高庄整第十八旅间，还有三四公里长的一段空隙，于是又在中间配备一个营去占领构筑阵地，确保两部间的联系。

    胡琏整第十一师于6月底进驻南麻以来，经过近20天的时间，全师官兵不避辛劳，努力经营，工事得到加强，部署趋于完备。逐渐加强对解放军的搜索。一次在向悦庄的搜索中，发现解放军正规部队。当即进行攻击，获轻机枪一挺，步枪数支。解放军正规部队的出现，引起我们的注意。而后逐渐紧张，我搜索部队有被截击而受到损失的。胡琏为封锁悦庄南面沂河南流隘路，派一个加强步兵连占领西侧一高山，瞰制南北交通，并准备以榴弹炮测好距离，行支援射击。这时四周风声鹤唳，呈现“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7月中旬以后，解放军陆续到达南麻周围，两军接触开始前哨战。17日，解放军以4个纵队的兵力，全面开始攻击。首先，在悦庄南面隘路口高地据守的一个连，被四面围攻，炽盛的火力，将所占山头击成弹窠。榴弹炮虽猛射支援，丝毫无济。几小时，该连就被全歼。

    南麻东面战况：由悦庄前进的解放军，全面展开攻击前进，可能侦察有误，认为公路两侧的前进据点，是一个团兵力，没有即刻突击，首先以强大的炮兵猛轰。据守阵地的一个连，进入掩蔽部不动，炮击停止后，解放军步兵开始冲锋，这个连又据工事抵抗一阵，战至午后始撤回南麻主阵地，以此迟滞了解放军的进展。到第二天，解放军到达南麻主阵地前沿，经过侦察及火力搜索，进入激烈的攻防战。解放军虽然英勇顽强，攻势凌厉，但对整第十一师经营多日，构筑有坚固工事的阵地和官兵团结拥有优良武器的敌人面前，不能像突袭战一样，很快解决，只得以前赴后继的牺牲精神坚持进攻，激战数日，两军相持，互无进展。

    南麻南面战况。解放军由沂河南岸进攻的部队，在南岸完成包围圈后，为拔除南岸围寨内一个连守军，进行围攻，这个连凭寨墙固守。利用手中美械连续发射25发的冲锋枪、快慢机手枪、手榴弹等武器，对攀附寨墙而上的解放军，进行狙击点射，阻止解放军进入寨内。解放军几次增加兵力猛扑，俱未奏效。激战数日，这个连伤亡惨重，连排长伤亡殆尽，由一上士副排长代行指挥，继续固守。这时胡琏召我到师部同住，共商应战之策。胡认为这个连已残破不堪，无力再战，拟令弃寨突围归回南麻，突围时由北岸部队进行阻绝射击，以资掩护，这样可以保存一部分有生力量，徒遭牺牲。我听了极不同意。认为：南岸围寨的存在，牵制了这一方面整个解放军的行动。围寨一旦放弃，则南面全面敞开，解放军可以肆无忌惮，全力向我进攻。解放军求之不得，我不能慷慨地给予。又这个守备连虽然残破，但并不陷于混乱，还保持整然有序的指挥和组织系统，可以守一个短暂的时间，这一部分力量，我们应该特别加以珍惜和爱护，有现实的重大意义！我们马上应派遣一支部队，依河岸守备部队掩护过河，突击进入围寨，与这个连会合，协力守备这个围寨，这样于我们有利。我这个建议，胡琏认为有理，当即采纳，马上又派一个加强连，由一副营长指挥，通告围寨内上士副排长注意接应。部队立即行动，由于距离很近，一举突入围寨内。在副营长统一指挥下，乘解放军攻势缓和，采取较积极行动，不时向两侧解放军开枪射击，以扰乱解放军，使这一段防线，没有受到解放军的攻击。

    南麻到高庄距离三四公里，只在中间沿沂水配置了一个营兵力，作为向南警戒部队，这里形成了一个弱点。解放军觅隙钻缝，无孔不入，就向这处弱点进攻，跨过沂河企图截断两点间联系。警戒部队迅速发觉，进行阻击，我们得报后，即从预备队里抽调一个营，乘解放军刚登上沂河北岸立脚未稳之际，进行猛扑，解放军无法做整体的对抗，被迫退回南岸，有所损失。以后没有再从这里进攻。

    西面覃道善整第十八旅方面：自17日开始，即受到解放军的猛烈攻击，该旅在沂河南岸的一个团（欠一营）团长尹俊督部顽抗，北岸旅主力以炮火支援，成为这方面战场第一个热点，激战数日，该团阵地没有动摇，确保旅南面安全。另一个战场热点，是高庄西北的孤立高地。高地四周地形高阔，不易接近，有利于防守。覃道善以为有险可恃，忽略了它的战术重要性，派了旅属工兵营担任高地守备。工兵营过去从未和解放军直接打过仗，经验和指挥技能都没有。而且工兵营主要装备是工兵器材，战斗武器较少，没有什么战斗力，实不堪当此重任。该营一接到命令，即有难色，没有坚强的战斗意志。当解放军攻击开始后，头两天尚能勉力支持，嗣后解放军以娴熟的夜间战斗技能，登上了山头，占领了山头的一侧。工兵营长忘魂丧魄，焦灼万分。没有用控制的预备队即时施行逆袭，挽回颓势。而是气急败坏不顾后果，拔腿逃跑下山。该营官兵见营长跑了，勇气全消，跟随其后纷纷逃下山来，高地遂以失守。整第十八旅在解放军占据高地的瞰制下，形势顿形改观，全旅南、西、北三面暴露，解放军可以三面围攻，该旅就受制于敌，没有机动余地，形势极为不利。旅长覃道善遭此挫折，忐忑不安，在向胡琏报告战况时，忸怩自承用兵失误，请求处分。胡琏当此大战方酣，对覃未加谴责，避免挫伤覃的斗志。认为该旅情况严重，必须亲自过问处理。邀我同乘吉普车到高庄，与覃面晤，了解情况，我们三人共同计议对策，最后胡做出决定，指示该旅而后作战准则。胡认为该旅工兵营长，没有克尽全力，贪生怕死，擅自逃跑，放弃阵地，罪责极为重大！整第十一师开战以来，从未发生这样事件，此例实不可开，为杜绝后患，绝不能宽容。临别时，胡琏以极其严肃的态度，命覃道善宣布师长命令，处工兵营营长死刑！立即执行。命令讲完后，始与我乘车返回南麻。

    南麻西北连亘的山地带，我们没有派兵占领，实际也无法占领，山下是南麻盆地，有几处小村庄散布其间，才到达南麻主阵地，这里派有游动的警戒兵。解放军攻击开始，我在前方观测所，目睹山地上有密集的部队在运动，我即召来重迫击炮连，向密集部队猛烈轰击。一〇六口径榴弹炮有碰炸弹、榴霰弹（空中爆炸覆盖杀伤目标）、燃烧弹三种。顿时山头迷漫，烈焰腾空，解放军迅速隐蔽，停止了前进。以后解放军多利用夜间攻击，使我们的炮火优势不能很好发挥。在夜间战斗，我们伤亡较大。

    北面隘路口的一个营前进阵地，由于地形良好，解放军只能由北面山地的一条狭窄山脊通道进攻。该营组织严密的火网，封锁了这条山脊，并在夜间发射照明弹以发现目标。解放军虽多次进行夜袭，俱未成功。

    我们发现解放军利用西北角高地为夜间进攻基地，白天收缩隐蔽，入夜出发进攻，进退自如。胡琏为了破坏解放军这种优势，决定发起一次反攻。令我指挥一个团及炮兵部队，向西北角山地出击。我到阵地前沿仔细观察地形，选定攻击重点，于上午8时许，开始攻击。在步炮协同下，占领了几个山头，但我不敢要部队深入。相持至下午4时，胡琏认为已给解放军一点回敬，算是达到目的，决不能久缠，有受解放军惩处之虞，令我迅速撤回。我命令炮兵发炮射击，在掩护下部队迅即撤回。

    由于解放军连续不断地夜间攻击，部队一入夜就紧张起来，荷枪实弹进入阵地，目注漆黑的前方，疑神疑鬼，颇感疲惫。为解决此种等待挨打，追随于敌的被动状况，我们决定采取一种应付办法：在白天仔细侦察阵地前数百米处地形，选定几点便于埋伏之处，以一班或最大一排兵力为单位，携带步行机与阵地确保联络，于黄昏时，迅速秘密进入埋伏，一发现解放军前来，即先通报后方阵地守兵。同时开枪射击，扰乱解放军攻击阵容，迟滞解放军前进。然后按预定记号和路线撤回阵地。这样守阵地部队，前面有一块盾牌，可以安心休息，养精蓄锐，从容应战而确保阵地。

    7月23日，南麻攻守战，已达一周之久，双方肉搏争夺，至为激烈。蒋介石曾电谕胡琏为之打气，督促各路部队火速前往解围。但被解放军阻击，前进缓慢迟迟未能到南麻附近。

    陈毅司令员指挥的华东野战军，以南麻久攻不下，徒耗兵力。国民党各路解围部队，日益逼近，于24日，主动撤围而去。解放军并非消极无为，而是积极进取，窥伺国民党军弱点所在，再兴攻势。当发现李弥整第八师孤军由胶济路南下，前锋刚进入临朐时，即向之发动攻袭，展开激战。

    整编第十一师当解放军撤离后，派队四出做近距离搜索，没有发现情况才安下心来。过两天，西路黄国梁整第六十四师，到达南麻附近后，与我们切取联系，随即进驻悦庄；南路部队沿沂河北上，亦与我取得联系。在胡琏开始整理部队之际，首先得到蒋介石发来的嘉慰电报；在济南的山东省主席兼绥署主任王耀武，亦发来贺电，师参谋处处长杨焕庭拟给复电。胡琏即令我起稿，其中有“北仰泰岱，不禁神驰”之语。整第十一师也准备策应临朐战斗，以各路援军转向临朐，解放军停止攻击，北撤至胶东，主力渡过黄河。另辟新战场。不数日，整第十一师奉令离开南麻，向北进驻博山。

    7 胶济路中段扫荡中共地方武装

    博山境内蕴藏丰富瓷土资源，过去盛产瓷器，负有盛名。我率部到达驻定后，访问了几家瓷厂，但见瓷业萧条，门庭冷落，有的早已停业。我对此情景深为惋惜。我师在此住了一周。王耀武以胶济路中段张店、周村、明水以北连亘的山地带，有一支强大的地方人民武装部队，四出游弋，威胁极大，商请胡琏率整第十一师进驻周村、明水地区，派部队进剿。胡慨然应允，于部队到达后，迅即部署由东北两路进攻，经过跋涉搜索，两路会师，在该地区内，阒无地方武装踪迹。原来武装部队情报灵通，早已做出安排，异地转移。因此一无所获。王耀武为了酬劳我们，特邀请胡琏和我等数人，到名胜泉城济南游览。受到王的盛宴款待，并遍游名胜古迹，我在趵突泉，但见滚滚清泉从地内涌出，滔滔不绝，浪花翻跃，千姿百态，令人心旷神怡。用泉水烹茶品茗，更饶清香。大明湖碧波万顷、亭台掩映、轻舟击棹，如履太虚仙境。

    8 曹县遭遇战

    1947年9月，整第十一师在周村、明水间驻已近一月，从南京国防部发来紧急命令：陇海路中段以北钜野、定陶地区告警。陈毅司令员指挥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大军，在黄河北岸范县、濮阳地区，一举渡过黄河，振师南下直插钜野、定陶地区，陇海中段情况严重。特着：“整第十一师迅即由济南沿津浦路南下，徐州绥署在衮州准备火车运输。到衮州后，改乘火车经徐州转陇海路，到商丘下车，归商丘绥靖分署主任周喦指挥。”胡琏遵命行动。迅即率部由济南以急行军南下，胡琏经过泰安时，还应驻泰安友军邀请，一同登上泰山顶峰，做竟日游。然后乘车赶上先头部队到达衮州，指挥部队按到达先后次序上火车，不数日，部队运抵商丘。周喦已准备粮弹，给予补充。并配属轻型战车8辆，以加强我师战力。一切就绪，周令向曹县搜索前进。这时，陈毅司令员已指挥所部，将据守定陶附近沙土集守军、国民党军段霖茂整第五十七师包围，于9月7日，将之全歼，继续南进，24日与整第十一师在大义集、土山集一线遭遇，两军展开激战。胡琏以千里行军，乍到此地，对解放军情况毫无所知。为稳扎稳打，不采取攻势。命令覃道善整第十八旅两个团，占领土山集构筑工事准备固守。胡琏自率整第十一旅、整第一一八旅共四个团，以大义集为核心阵地，周围布置据点，成掎角之势，师部胡琏手中控制着强大的预备队，机动作战，背靠大义集核心，觅取有利目标，闪电出击。使战斗都在大义集外围进行，没有逼近大义集。胡又邀我到师部共同指挥。覃旅土山集方面：该旅因执行专守作战，多注重巩固阵地工事，忽于派部队出击干扰解放军攻击准备。解放军得以从容进行侦察搜索，部署兵力进攻。因此该旅之夏建第五十二团阵地，在夜间被解放军突破一个口子，解放军后续部队乘势拥入土山集。夏建见形势危急，即亲率预备队进行猛烈逆袭，短兵相接，双方血肉横飞，该团借近战兵器冲锋枪扫射，点射威力，将解放军击退，恢复原阵地。团长夏建在战斗中负伤，官兵伤亡颇众。在解放军三天的连续攻击下，覃道善勉励官兵，竭尽全力，以保持阵地，不时向师长胡琏报告战况。胡琏对该旅夜间激烈战斗，枪炮声震耳欲聋，胡和我局促室中，虽欲派队策应，但以夜间调动部队，易导致混乱，更难于发挥优势武器装备的威力。只得一再忍耐，挨到天明，才开始行动。胡琏命我指挥4个营和8辆轻型战车，配合炮兵部队，于上午8时行动，首先须击破大义集西面阻碍我前进的解放军。在步兵前进到解放军阵地前时，战车突然从后面越过步兵向解放军猛冲，步兵跟随在后射击。我在指挥所用望远镜观望，发现解放军阵地中，飞出一匹马，上面骑着人，向西北奔去。我督促部队加强攻击。解放军逐次后撤，逐步抵抗，激战至下午全部撤离，以天将入晚，我不敢继续前进，留置机动小部队搜索警戒，以利第二天再举。主力撤回大义集原阵地。第二天我指挥部队向土山集攻击，发现当面已无解放军，迅速与整第十八旅联结起来。该旅也同时发觉四围解放军全部撤离。胡琏得报后，派队向周围搜索，侦知陈毅司令员三野部队，自与整第十一师遭遇以来，激战数日，未有斩获，徒损耗兵员，毫不恋战，断然放弃攻击，主动撤出战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砀山、马牧集间，越陇海铁路南下，向皖、苏广大地区纵横扫荡，因这些地区，国民党正规部队都已调走，很快恢复了鲁南苏北原来的解放区。解放军这次行动，徐州绥署及商丘周喦分署猝不及防，都手足失措，只得命令胡琏整第十一师跟踪追击。这时，罗广文整第十四师由兰封赶来增援，方始到达。罗系第十八军老干部，当过第十八军军长，有休戚与共思想，受命后，挥师疾进，但以被解放军沿途袭击，故迟迟到达。两部会师，胡琏大为宽心，正拟把部队稍加整理，于接到追击命令后，又匆匆起程，循三野行进路线后跟进，为防备受袭，蹒跚其步，被抛后甚远，无从获知三野的主力行动和位置，完全失去接触，所谓跟踪，毫无意义。

    蒋介石对这次曹县战役，整第十一师一个师迎击陈毅大军，表示满意，特电嘉奖，称胡琏为常胜将军，颁授第一等宝鼎勋章，我与覃道善授二等宝鼎勋章。（胡琏在抗战时，鄂西会战以坚守石牌要塞，战退日军有功，曾授青天白日最高勋章。）并擢升为整编第十八军长。覃道善升为整第十一师副师长，整第十八旅旅长遗缺，由师部参谋长萧锐升充。

    9 进军大别山接战二野

    刘伯承第二野战军大军，已由陇海路中段南下，以大别山为目标，勇往直前，纵横扫荡，层层击破国民党军的阻击，到达大别山，立即发动群众，建立起根据地。随即向鄂东北发展，攻城略地，所向披靡，数歼国民党军，前锋抵长江北岸的黄梅、英山、蕲春地区。不仅武汉三镇震动，一日数惊；江西九江亦感受严重威胁。南京国民党国防部判断：刘伯承二野有向九江渡江进攻之势，斩断长江，重建早前的赤区。因此，以国防部部长白崇禧在九江设立指挥所，指挥部队沿江守备，以巩固江防。后觇知二野无此企图，乃是一场虚惊。白崇禧移驻武汉，任为华中“剿总”总司令，指挥豫鄂所有部队，以确保武汉。以此白积极抽调兵力。整第十一师追击到永城，正彷徨间，奉到国防部的命令，纳入白崇禧华中序列，向信阳附近集结，归白指挥。我师遂由永城经涡阳、太和、临泉、汝南向信阳进发。在路经沈丘、临泉地区时，整第十一旅在当地强抓了成千名壮丁，补充各步兵连队的缺额，以充实战力。壮丁家属，痛哭流涕，以相离别。有的家属甚至跟随部队至汝南，要求见我，请释放其子。我一一婉言劝慰，以国家为重，人人有当兵的义务，并照顾他们食宿，发给回家路费。这样敷衍了一阵，部队到达信阳稍事休息，即奉命向大别山进攻。向东进占罗山县城，向四周搜索没有发现情况，全师继向光山前进，县城有解放军小部队，稍事抵抗即撤走，占领光山后，分兵两路进入大别山，右路为整第十一旅，前进至白雀园有解放军和地方武装据险抵抗，我部展开攻击旋即占领，俘获数十人。左路整第十八旅所属尹俊五十三团被解放军围攻，该团以初入山地不谙地形，配置不当，被解放军围攻，态势十分不利，向我告急求援。我即派部队策应，始解其围。我们两路再缓缓继续深入山区，但见冈峦起伏，绵延不尽，鸟道崎岖，只容单人通行，大军无法前进。这时幸无解放军袭击，部队支离分散，险不堪言。胡琏见状，即令部队迅速撤退，返回罗山。以后又进犯潢川，占领后拟继续东进，因信阳至武胜关间的鸡公山南面，解放军大部队在此通过转向桐柏山，张轸信阳绥靖分署派兵阻击，战斗激烈进行。整第十一师奉命向这方面增援。胡琏分兵两路，自率两个旅向宣化店攻击前进，另一路由我率整第十一旅经鸡公山南面向宣化店西侧攻击。这时这里的阻击战已经结束，双方各自撤走。我们进入山区没有发现解放军，前进搜索到王家店不远时，突然发现王家店驻有解放军大部队，当即向之猛攻，解放军没有坚强抵抗，纷纷向东北撤走，王家店被我军四面包围，解放军在此没有构筑工事，但仍英勇顽强，凭血肉之躯坚强抵抗，我军久攻不下，遂肆意发射燃烧弹，将王家店夷为平地，俘获200余人。其中有一穿长筒马靴的，经询问曾在苏联留学回国。没有对他们搜身虐待，由信阳绥靖分署转送武汉收容。胡琏亲自指挥这一路，沿公路前进，没有遇到抵抗，进据宣化店。整第十一旅即向宣化店靠拢，归回建制。整第十一师在这里驻了几天，派队四处搜索，没有发现解放军踪影，遂即撤出大别山区，进驻遂平，担任维护这一段铁路畅通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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