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厄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他们意味深长地对视了许久。
我想,我明白阿罗言辞谨慎背后的真正目的。错误的指控并不能使双方的证人心悦诚服,阿罗是在提醒凯厄斯采取下一步计策。我不知道两位元老之间显而易见的紧张关系——凯厄斯不愿意触摸阿罗,分享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因为凯厄斯并不像阿罗那样在意装模作样地掩饰。对于凯厄斯来说,即将来临的大屠杀比被玷污的声誉更重要。
“我想同告发者谈谈。”凯厄斯突然说道,他转身盯着艾瑞娜。
艾瑞娜并没有注意凯厄斯和阿罗的对话,她满脸痛苦,直愣愣地注视着坦尼娅和凯特,姐妹俩排列在我们的阵营中,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从艾瑞娜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已经知道自己的指控大错特错。
“艾瑞娜。”凯厄斯不情愿地大声叫道。
她惊讶地抬眼看着他,看上去胆战心惊。
凯厄斯打了个响指。
她犹豫不决地从沃尔图里队列的边缘走到了凯厄斯面前。
“看来,你的指控有误啊。”凯厄斯开始审问道。
坦尼娅和凯特焦急地朝前倾着身子。
“对不起,”艾瑞娜轻声地说道,“我应该确认一下我所看到的证据,但是,我不知道……”她无助地朝我们这边看了看。
“亲爱的凯厄斯,你能指望她怎么想?你以为她能很快猜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小家伙是什么玩意儿?”阿罗问道,“换做我们,也会犯同样的错误。”
凯厄斯冲他摇了摇手指,让阿罗闭上嘴巴。
“我们知道你犯了个错误,”他粗暴地说道,“我想说的是你的意图。”
艾瑞娜紧张地等着凯厄斯继续说下去,她跟着他重复了一句:“我的意图?”
“是的,你跑来这里窥探他们,究竟有何意图?”
艾瑞娜听到窥探一词,不由得身子一抖。
“你不太喜欢卡伦家族,对吗?”
她痛苦的眼神转向了卡莱尔。“我不喜欢。”她承认道。
“因为……”凯厄斯鼓动她回答。
“因为狼人杀了我的朋友,”她低语道,“卡伦一家维护他们,不让我替朋友报仇雪恨。”
“变形人。”阿罗轻声地纠正道。
“这么说来,卡伦家族与变形人同流合污,却跟我们自己人作对——跟朋友的朋友作对。”凯厄斯总结道。
爱德华厌恶地低吼一声。凯厄斯正在逐个逐个地尝试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理由,寻找一个站得住脚的指控。
艾瑞娜的肩膀绷得僵直:“我是这么认为的。”
凯厄斯想了一会儿,又暗示她道:“如果你想正式控诉这群变形人,还有包庇他们暴行的卡伦家族,此刻正是你的大好时机。”他残酷地笑了笑,等待艾瑞娜为他实施诡计作好铺垫。
也许凯厄斯并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家庭——家庭成员的关系是以彼此间的深爱为基础,而不是建立在对权力的渴望之上,也许他也高估了复仇心理的力量。
艾瑞娜突然昂起头,挺直身子。
“不,我对巨狼和卡伦家族毫无怨言。你们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消灭吸血鬼孩子,但是,吸血鬼孩子并不存在。这是我的错误,我会承担全部的责任。卡伦家族是清白无辜的,你们没有理由还待在这里。我感到非常抱歉,”她对我们说道,然后朝沃尔图里的证人们转过脸,“这里没有罪人,你们完全没必要留在这里。”
艾瑞娜说话的时候,凯厄斯扬起了手,手里握着一块奇怪的金属,金属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这是一个信号。卫士们对这个信号的反应相当迅速,我们被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惊呆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切都结束了。
贝拉(36)
三个沃尔图里的战士跳上前,他们灰色的长袍彻底遮住了艾瑞娜。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云际。凯厄斯敏捷地滑到三个战士围成的圆圈中心,惊声尖叫变成了一声轰响,圆圈中冒出闪亮的火星和火舌。战士们立即跳离这突然形成的火堆,回到整整齐齐的队列里。
凯厄斯独自站在艾瑞娜燃烧的尸骨旁,他手里的那块金属还在朝火堆猛烈地喷射火焰。
一声轻微的咔嗒声过后,凯厄斯手里喷射的火焰消失了,沃尔图里身后的证人们震惊地喘着粗气。
我们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们都知道,死亡必会气势汹汹、不可阻挡地到来;但是,亲眼目睹死亡的降临又是另一番滋味。
凯厄斯冷酷地笑了笑:“现在,她为她的错误承担了全部责任。”
他的目光扫视着我们阵营的最前排,很快掠过坦尼娅和凯特僵硬的身体。
这一刻,我恍然大悟。凯厄斯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家庭,他没有低估家人间亲密的关系,这不过是他的诡计。他并不希望艾瑞娜控诉任何人;他只想让她反抗,这样一来,他就有理由消灭她,点燃导火索,引发战争。一切都是他设计的骗局。
双方间本来就很紧张的和平局面岌岌可危、濒于崩溃。战争一旦爆发,没有人能够阻止。战火会越演越烈,直到有一方完全毁灭,这一方正是我们。凯厄斯知道这一点。
爱德华也知道。
“拦住她们!”爱德华大声叫道。坦尼娅突然朝阴笑的凯厄斯冲过去,怒不可遏地哭喊着。爱德华跳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她拼命地挣扎却无法摆脱,卡莱尔也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已经来不及了,”卡莱尔急切地劝说她,“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拦住凯特更不容易,她像坦尼娅一样尖叫着,大步冲了出去,她的进攻能将任何敌人置于死地。罗莎莉离凯特最近,她想用手臂紧夹住凯特的脑袋,但是凯特发出的电流狠狠地击中了她,罗斯倒在了地上。埃美特抓住凯特的手臂,将她摔倒在地,自己却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也倒在了地上。凯特迅速地站了起来,似乎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加勒特猛扑向她,将她反扣在地,用自己的手臂牢牢地拴住她的手臂。在激烈的电击下,他的眼球不停翻滚,身体不断颤抖。他用一只手抓住另一只的手腕,始终没有松开。
“査弗丽娜。”爱德华叫道。
凯特的眼神显得茫然,她的尖叫变成了哀号,坦尼娅也停止了挣扎。
“把视觉还给我。”坦尼娅尖声叫道。
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谨小慎微地收缩盾牌,更紧密地裹住朋友们的光柱。我慢慢地将盾牌从凯特身上拉回来,但尽量让它护住加勒特,在他们俩之间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
就这样,加勒特又恢复了正常,他稳稳地将凯特按在雪地上。
“如果我松开手,你还会将我击倒吗,凯特?”他轻声地问道。
她怒吼一声作为回答,仍然盲目地发射出电流。
“听我说一句,坦尼娅,凯特,”卡莱尔语重心长地低语道,“现在报仇也无济于事,艾瑞娜肯定不愿你们这样白白送命。好好想想你们的一举一动,如果你们攻击他们,我们大家只有死路一条。”
坦尼娅伤心地弓起背,无助地靠在卡莱尔怀里。凯特终于镇定下来,卡莱尔和加勒特继续安慰着两姐妹,他们语速极快,听上去不像是在安慰。
我注意到对面的一双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的一时混乱。我用眼睛的余光瞟见,爱德华和包括卡莱尔、埃美特在内的其他人都重回到警戒状态。
凯厄斯的眼神最为专注,他疑惑地盯着雪地上的凯特和加勒特,怒从中来。阿罗也看着他们俩,满脸狐疑。他知道凯特能做些什么,他从爱德华的回忆中了解到她的超能力。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看明白了吗——他有没有发现我的盾牌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敏锐,远远超越了爱德华记忆中的盾牌?或者,他认为是加勒特自己学会了什么免疫术?
沃尔图里的卫士们不再纪律严明地站立着——他们朝前弓起身子,准备好随时迎接我们的进攻。
在他们的身后,四十三个证人目睹了一幕惨案,他们脸上的表情同初到空地时大相径庭,困惑变成了怀疑。艾瑞娜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这让他们大为震惊,她犯了什么罪呢?
凯厄斯本指望立马会有一场激烈的厮杀,这样就没人注意到他鲁莽的行为,然而事与愿违,沃尔图里的证人们开始怀疑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阿罗匆匆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找来一群观众实在是下下策。
我听见史蒂芬和弗拉德米尔低声耳语,他们因为阿罗的恼怒感到高兴。
正如罗马尼亚血族所说,阿罗显然很担心沃尔图里名声不保,但是,我不相信他们会为了保全名声而善罢甘休,就此离我们而去。等他们消灭了我们,他们肯定会杀掉所有的证人,这样就能保住声誉。沃尔图里带来的这群陌生人是来见证我们的死亡,而现在,我突然对他们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同情感。德米特里一定能追踪到他们,将他们赶尽杀绝。
为了雅各布和蕾妮斯梅,为了爱丽丝和贾斯帕,为了埃利斯戴,为了这群毫不知情的陌生人,德米特里非死不可。
阿罗轻轻地摸了摸凯厄斯的肩膀。“艾瑞娜因为提供伪证已被处决。”这就是他们为她定的罪,他继续说道,“也许我们应该回到正事上来?”
凯厄斯挺直身子,他的表情变得严肃,旁人难以看出他的心思。他茫然地盯着正前方,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得知自己被贬职的人。
阿罗迅速地朝前移动,勒娜特、费利克斯和德米特里形影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
“为了详细了解情况,”他说道,“我想同你们的一部分证人谈一谈。你们知道,这是我们的办事程序。”他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
阿罗的话音刚落,两件事情同时发生。凯厄斯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罗,那一丝残酷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爱德华一声怒吼,他紧紧地握起拳头,指关节上的骨头似乎要刺破他坚硬无比的皮肤。
我迫不及待地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阿罗离我们非常近,就连最轻微的呼吸声他都能听见。卡莱尔焦急地看了爱德华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冷酷。
当凯厄斯提出那些毫无意义的指控,愚蠢地想要引发一场战争的时候,阿罗一定想出了更有效的对策。
阿罗像鬼魂一样飘过雪地,来到我们阵营的最西边,停在距离艾蒙和凯比大概十码远的地方。附近的巨狼愤怒地咆哮,但他们很好地控制住自己。
“啊,艾蒙,住在南方的友邻!”阿罗热情地说道,“你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过我那儿了。”
艾蒙纹丝不动地站着,他身旁的凯比看上去像一尊石像。“时间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从不在意时光飞逝。”艾蒙说道,他的嘴唇一动不动。
“的确如此,”阿罗赞同道,“但是,你不去我那儿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艾蒙什么也没有说。
“组织新成员加入血族确实是件耗费时间的事情。我完全理解!好在我有其他人帮我处理这些沉闷的工作。你的新成员很适应你的血族,这一点让我十分高兴。我本人很想见见他们,我想你正打算不久以后带他们去我那儿。”
“当然。”艾蒙说道,他的语气冷淡,没有人听出他的回答中是否带有恐惧或者讽刺。
“哦,太好了,我们马上就能欢聚一堂!是不是特别令人愉快?”
艾蒙点了点头,一脸漠然。
“不幸的是,你在这里出现的原因并不那么令人愉快,卡莱尔叫你来做证人?”
“是的。”
“你为他证明什么?”
艾蒙的语气还是那样冷淡:“我观察了那个可疑的孩子,没过多久就发现,她显然不是吸血鬼孩子……”
“也许我们应该定义一下术语,”阿罗打断了他的话,“因为现在似乎又出现了新的种类。你所说的吸血鬼孩子,是指那些被吸血鬼咬过之后转变为吸血鬼的人类的孩子。”
“是的,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你还看到了些什么?”
“同你从爱德华脑海中看到的那些事情一样。那个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她会长大,她还会学习。”
“是的,是的,”阿罗说道,虽然他仍刻意保持和蔼的语气,但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但是,在这几个星期里,你具体看到了些什么?”
艾蒙皱起了眉头:“她成长的速度……非常快。”
阿罗笑了笑:“你认为我们应该允许她存活下来吗?”
我忍不住发出愤怒的嘶喊。感到愤怒的绝不止我一个,一半的吸血鬼跟着我一起抗议,低沉的嘶吼声回荡在空地上空。站在空地另一头的沃尔图里证人们听到了阿罗与艾蒙的对话,其中一些证人也发出了同样的嘶喊声。爱德华朝后退了几步,紧紧地搂住我的腰,抑制住我的怒气。
阿罗对抗议声充耳不闻,艾蒙却不安地向四周张望。
“我不是来这里做法官的,我无权判决。”艾蒙支支吾吾地说道。
阿罗微微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艾蒙昂起头:“我看不出这孩子有什么危险之处,她学习的速度比她成长的速度还要快。”
阿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准备走开。
“阿罗?”艾蒙叫道。
阿罗倏地转过身:“什么事,朋友?”
“我已经提供了证据,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的伴侣和我想要离开。”
阿罗亲切地笑了笑:“当然可以,能和你聊上一两句我感到非常高兴。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见面。”
艾蒙绷紧双唇,点了一下头,完全领会了阿罗毫无掩饰的恐吓。他碰了碰凯比的手臂,俩人飞快地朝空地的南边跑去,接着消失在树林中。我想,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里,他们俩都不会停下飞跑的脚步。
阿罗沿着我们的阵营朝东移动,卫士们紧张地跟在他身后,他在希奥布翰庞大的身躯前停了下来。
“你好,亲爱的希奥布翰,你还是像从前那么漂亮。”
希奥布翰点了点头,默默地等待着。
“你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呢?”他问道,“你的答案是不是跟艾蒙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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