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章回到厂里时已是夜里十点钟。他想把帮工的事给杨宏绪说一声,来到杨宏绪家门口,但见门半开着,屋里似乎拥满了人。显然是杨宏绪引火烧了身,无事可干的人在纠缠着杨宏绪要事干。有人说厂子是大家的,不能只让少数人挣钱。杨宏绪口干舌燥,求饶地说办法只能一点一点地想。林立章悄悄拉门口的一个人出来,叮咛他到各家走一走,谁愿意到农村帮工自愿报名。
林立章向自己那幢楼走去时,就看见大家呼隆隆从杨宏绪屋里拥了出来,各自跑散。
唐红已经进了卧室,听见开门声也没有出来打招呼。林立章拉亮了客厅的灯,唐红才出来靠在了卧室门口。林立章说累了你先睡吧。唐红问林立章去哪儿了?唐红听说丁“摘苹果”三个宇后,脸阴沉了一阵,又爽声一笑说:“行,真行!早看出你和骆竹绒旧情难断,互相帮助的机会终于来了。”林立章说:“听说田喜贵给你封了个总经理助理兼公关部主任,差事不错呀。”唐红说:“爱吃醋你早干什么去了?”林立章说不计较不计较他一点儿都不计较了。说着就翻动电话号码簿,和客运公司联系雇车去白水县的事。唐红进了卧室,屋门从里边关上卡了锁。
当林立章一月之后再开启家门时,家门已换了锁。他没有敲门,十分清楚和唐红之间的裂痕已无法弥合了。
他孤独地在院子里徘徊着,各个窗口都亮着灯,炒菜做饭的响声在他心里成了一种音乐。他知道这是留在家里的人正在慰劳归来的妻子或丈夫。每人带回的钱虽然不多,但这毕竟是一种开头。有人甚至只是带回了几百斤苹果,苹果也能换成钱,摆个摊儿也有物质基础。他自信走进每一个家庭都不会再受到冷遇,大家还会感激地端出酒菜,继续把他称为领头人。
但是谁家他也不想进去,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几天之后,工人们脸上的笑容还会存在吗?
来到儿子家门口时,屋子里已熄了灯。他敲门问儿子咋睡得这么早?儿子嗡声嗡气地说不睡觉干啥呀y这次出去他原本托人叫了儿子儿媳的,他想借此机会把儿子推到母亲身边,对他来说是卸下了一个包袱,对骆竹绒来说也少了一份牵挂。可是儿子儿媳都没去。他隔窗对儿子说:“你妈想你哩,你和翠苹也该回去看看。”儿子说:“你现在倒操这心了。什么时候该回去我自己知道。”儿媳翠苹不知嘟嚷了一句什么,儿子又冲着外边说:“爸,明天我们还要上班,就不起来了。”“上班?你们找到工作了?哪个单位?”儿媳翠苹终于接话说:“爸,黑漆深夜的,你站在门外喊叫就不怕别人笑话吗?”林立章立时哑了声。
看来只能到杨宏绪那儿去了。
杨宏绪的家里一直保持着赶不上趟的朴素,墙面没贴,地面没铺,连屋顶挂着的也还是六十度的灯泡。一长两短的竹藤椅上铺着自制的棉花垫。儿女们在别处上班,吃饭还在他这边蹭,林立章进来时,杨宏绪的老婆正在厨房涮洗一大堆碗。咝咝剔着牙缝的杨宏绪见林立章跨进门来,连忙迎身:“功臣回来了,快坐快坐!想不到你老林走了这一步棋,真是好极了!”林立章说你这表彰不能当饭吃,我还没吃饭哩。杨宏绪不敢刨根问底,只喊着老婆再下一碗面条。老婆探出头说:“林厂长和你说笑哩你就当真。人家两边两个老婆,能缺一口饭吃?”林立章心里抽搐了一下,只疲惫地说:“嫂子我可能马上就是光棍汉了。我他妈的这才知道什么叫众叛亲离。自作自受啊!”老婆呆愣在厨房门口,杨宏绪没好气地说:“你看你那张臭嘴!”
饭刚端上来,忽然就停电了。杨宏绪在黑暗里骂道:“电力局太不近人情了!这几天总说是要断电断电,我求爷爷告奶奶地跑了多次,还是断了。”
“你不是说把车间租给田喜贵,就是想搞一点儿电费嘛?”杨宏绪吭哧了半天才说他和田喜贵的合同书太疏忽大意,只说是每月租赁费一千元,可没写明什么时候交。昨天他向田喜贵讨要,田喜贵说摊子刚铺他的钱也是一分当作两分用,一直推到年底。
林立章拍了一下桌子说:“你钻到田喜贵的瓮里去了。打官司也不见得能赢!”杨宏绪说他那边还要用电哩,看谁着急。林立章摸着饭碗说:“点根蜡让我先吃饭吧。”
林立章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拿起话筒又放下了。唐红连门锁都敢更换,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了;就着油灯吸完一支烟,林立章说他真要在杨宏绪这里过一夜了。
二人向里屋走去时,林立章在杨宏绪胳膊上狠拧了一把说:“我无家可归,你是罪魁祸首。”杨宏绪战菜了一下低沉地问:“咋回事?我还不知道。”林立章说:“算啦,不想她现在在谁怀里;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杨宏绪打了个激灵,推开林立章要往出走,被林立章一把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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