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杨宏绪打来的。杨宏绪说他在街上遇见唐红了,责怪他这时候还惹妻子生气。林立章急问唐红还在街上转吧?杨宏绪嘿嘿一笑说他已经把唐红说高兴了,只是她不回来,他就把唐红送到她妈家里了。林立章问杨宏绪使了啥本事?杨宏绪说:“说明了你可能会挡驾。可是我现在是见庙就烧香,见神就磕头。简单一句话,就是想给厂子搞一点救命钱。”林立章追问说:“你说具体一点儿。”杨宏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咱们这电话费再不能报销了,明天见面再说吧。”就把电话挂了。
杨宏绪留下的谜团让林立章猜测了半宿。极度的乏困刚把他拖进梦乡,屋门就被谁固执地敲响,他揉开眼睛抬头一看,天早已大亮。
杨宏绪进屋后却犹豫了半天。林立章说你这就叫杀人不见血,夜里白天让我不得安宁,想要我的命呀?杨宏绪说你先骂吧,骂够了我再说话。林立章哭笑不得,故意打着瞌睡激将杨宏绪快点把话说清。
杨宏绪见林立章头一点一点的靠在沙发上,沉不住气了,“那个田喜贵还记得吧?”林立章立即圆睁了双眼,喝问杨宏绪提他干什么?杨宏绪摇头叹了一口气,说田喜贵缠着他要租用那个机修车间摘锅炉,他已经答应了。林立章跳起来喊:“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嘛!田喜贵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杨宏绪低着头说:“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职工们失了业,可是生活区的吃水用电还得掏钱呀。租赁一个车间,每月就能收入千把元,再说田喜贵还答应安排几十个工人。”林立章失去理智地骂杨宏绪是认贼作父,把自己的脸当成屁股让人家在上面抹屎。杨宏绪经不起这样的污辱,也跳起来说:“你林立章这就是硬汉吗?是硬汉就不该让厂子破产!几百号工人没饭吃,你还有心睡觉,田喜贵的事也是以前的事,犯人还有个悔过自新哩。人家本来要在开发区那边盖厂房,可听说厂子倒闭就想给母厂办点儿好事,我觉得他比你还想得开。”
林立章只觉得七窍冒烟,也没有了拒绝阻止的权力,就浑身发抖地坐在沙发上。
杨宏绪见林立章已毫无商量的耐心,就起身说他要等人揭封条开门锁先把车间的东西清理一下。
唐红回来了。看见林立章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林立章起身说没吃饭他就去做早点。唐红没搭腔,脱下风衣又拉下工作服往身上穿。林立章明白过来,杨宏绪说的高兴事无疑是把唐红列入了田喜贵的锅炉厂名单。“唐红,”林立章低沉地叫了一声说,“你能不能不跟田喜贵干?”唐红平静地转身问:“我妈那边集资盖房需要五万,咱们拿一半吧?”林立章说:“你也把我看成了家存万贯的贪污犯?鹏俊去年结婚就掏去了咱的家底你也知道,剩余的由你掌握你全给了吧。”唐红说:“我妈我爸可只有我一个独生女。”林立章说:“那就让他们搬过来吧。”唐红说:“他们的退休费都是几个月没发了,我爸每月吃药就得二百元。”林立章一时语塞,知道这是唐红向他要挟而无力反击。唐红很响地吸了一口气说:“林立章,我不靠你这个救世主了,我得自己靠自己!”林立章说:“你这是用鞋底抽我的脸哩。”唐红说:“不敢不敢,我只是自己给自己挣钱。”唐红走到门口又脱下高跟鞋换上一双软底胶鞋,还从鞋架上抽出一双帆布手套塞进了衣兜。
林立章困兽般地吼了一声:“唐红,你出了这个门就别再进来了!”唐红理也不理地出了门。
杨宏绪似乎也觉出了内疚,不知从哪儿打来电话对林立章解释说:“唐红的事不是我考虑不周,而是田喜贵点名要首先照顾的。”
放下电话,林立章就想到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不再记恨杨宏绪,反而觉得杨宏绪不管怎么说也是一片苦心,如果真使生活区不断电不断水,工人们也会对杨宏绪和田喜贵感恩戴德。问题是大量的工人还眼巴巴地期待着。问题是妻子唐红也给他牙缝里垫石头。
林立章顾不得什么犹豫什么屈辱了,他决定立即回故乡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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