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假如我是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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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孔雀公主

    工资就是我们向上司献媚讨好而赢得的赏钱,数量不多,吃不饱也撑不着。

    我是个典型的月光族,工资基本上是月月光。每月的最后几天最难熬了,晚上我只能靠方便面度日,在单位则常常是腿软心慌舌头长,就盼着吃中午饭。

    那天正好是发工资的日子,我是第一个来到单位的。每每隔半个小时我就给会计室去一个电话,向小出纳询问人民币在几时能变出来。最后小出纳都跟我急眼了,她在电话里怒着说:“你着什么急呀?又不是不给你。”

    “我怎么能不急呢?我中午还想出去打打牙祭祀呢,没钱只能吃工作餐了。”说到吃,我嘴里又有反应了。

    大约十一点半的光景,小出纳偷偷打来电话说:“钱到了,要么打到你卡上,要么直接发给你现金。”

    “还是拿现金吧,省得再去银行了。”放下电话我便匆匆去了。

    在会计室门口我碰上了新来的经理秘书,她正往挎包里塞钱呢。小秘书看了我一眼,昂着脑袋就走了。

    进了会计室,我看见小出纳正往废纸搂里淬唾沫呢。我皱着眉道:“注意点儿淑女形象!”

    其实我们公司的小出纳与淑女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她的两只眼睛几乎快挤到一处了,活象一条比目鱼。另外,小出纳还是个超级蒜头鼻子,鼻梁子扁平得犹如整张脸被人一拳打凹了一样,完全是一副动漫的形象。此时小出纳恼怒地说:“牙碎了,正往出吐呢。”

    我惊道:“谁打的?我跟他急。”

    小出纳说:“是我自己咬碎的。”

    我早就在书上看到过咬碎钢牙的记载,可那都是针对日本鬼子和反动派的,小出纳和谁有这么大的仇恨啊?

    小出纳忿忿地说:“还不是老板的女秘书?你知道她的工资是多少钱吗?”

    我只知道小秘书是应届大学毕业生,是老板在招聘会上捡回来的。她这个月刚刚上班,我怎么可能知道人家的工资呢?我摇了摇头。

    小出纳怒道:“八千!”

    我嘴里嘎巴一声脆响,牙也碎了。凭什么呀?我们累死累活的一个月也就能挣上三四千块。这个女人倒好,刚刚参加工作就拿八千块,这事没地方说理去呀?我恶狠狠地说:“我一想就知道老板和她干什么了,堕落。”

    小出纳哼了一声:“我连想都不用想。”

    从会计室出来,我肚子里如生生地塞进了一只蛤蟆,又恶心又憋闷。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个女人,即使做不成女人也一定要做一只雌性动物,只有雌性动物才能招人喜欢,只有雌性动物才有资格游手好闲,只有雌性动物才有权利肆无忌惮。

    哎!我小时候一直为自己的男人身份自豪,现在才发现做一只雄性动物太累心了,简直是身心俱疲。除非是做了首领的雄性,但首领只能有一只,怎么能轮得到我呢?我发誓了,一定要做雌性的。

    从此我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我决定做一只孔雀。

    首先孔雀这东西漂亮得令人旋目,所有人都喜欢它。其二,孔雀也是受保护的,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其三,据说孔雀对生活环境的要求也不是太苛刻,又不会染上鼠疫、马瘟之类的疾病。其四,做雌孔雀还有雄孔雀照顾着,简直四全其美呀!我越想越觉得自己英明,看来做孔雀是个不错的选择。

    某日昏睡前,我调整好自己的思维,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做一回孔雀。

    当我弄明白我是一只孔雀的时候,我恼怒得差点把头上的翎子揪下来。

    我是孔雀却没有美丽的大尾巴,更谈不上壮观的开屏了。我忘了,大尾巴和开屏是雄性孔雀的专利,而女孔雀基本上是只秃尾巴鸟。早就听说孔雀公主是如何如何的风光,现在看来都是谎言。孔雀王国里根本就没有公主,美丽的孔雀指的是公子。

    我们生活在南方国度里,那是片温暖而平和的土地。夏天高温多雨,冬日也不是太冷。这里的人类以孔雀作为国家的标志,在历史有个著名的王朝干脆以孔雀命名,世人把这个国家称为孔雀王国。

    在这里流传着很多关于孔雀的美丽传说,有一位伟大的孔雀先辈还当上了宗教领袖,学名叫做什么孔雀大明王菩萨。由于年代太过久远了,到了我们这一代已经无人晓得她的事迹了。

    对了,这里的人类信仰一种叫佛教的繁杂礼仪,其教义是否可取,我们没有资格评论,但人类普遍不愿意杀生倒是好的。所以在这个国家中,包括孔雀在内的所有动物都有泛滥成灾的趋势。

    现在应该说说我的生活了。

    我生活在国家公园里,公园面积辽阔而且没有围墙,动物可以随便进出。当然了,没有动物愿意离开这儿,公园之外都是人类的田野,难得在农夫的眼皮底下找到食物。另外一旦离开了,领地就要被别人占领,要想回来必然要经过一番打斗。我听说公园之外总聚集着成千上万的动物,大家希望在公园里找到工作,但苦于没有多余的名额,动物们只好在公园外等待、徘徊、无奈的悲鸣。

    我和一个雄性孔雀共同拥有一块领地,我们是夫妻。至于我们是如何当上夫妻的,我早就说不清楚了。似乎是奉了父母的命令,也可能是人类包办的,反正我们从小就在一起。

    实际上我们俩感情不好,老公不是一只好鸟。雄性孔雀的工作是定期或不定期地向女人们展示雄浑的大尾巴,为公园招引喝彩和尖叫声。而我只能在老公周围瞎转悠,他是红花,我是绿叶。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表示过不满,因为我是雌性,雌性动物应该是被呵护的。但老公从来不是呵护型的,他属于呵斥型的。老公的呵斥常常让我伤心。老公经常说:“咱们是包办婚姻,别以为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有本事你找别人去。”

    实际上我和他都没发现其他孔雀的踪影,否则我们早就分道扬镳了。后来我听到了人类的一句俚语:“寡妇嫁光棍,将就凑合事。”这句话用来描绘我俩的夫妻感情状态倒也贴切。

    由于找不到其他同类,我又不愿意乱伦低就,便尝试着去欣赏老公。

    有一段时间,我颇有些迷恋他开屏时雄姿英发的样子,还向他表示过崇拜呢。但老公并没有回馈我的好意,他轻蔑地说:“你身上一点起伏都没有,像条大虫子。”我气昏了,此后见了虫子就反胃,几天里没吃虫子竟饿瘦了。

    雄性动物的道德标准大多是混沌的,后来老公对野雉产生了浓厚兴趣。他不无艳羡地说:“雉鸡的尾巴是红色的,红色长尾与绿色大屏风是天然的一对儿,保证是前生有缘了。”

    从此他对雉鸡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一时间闹得动物园里沸沸扬扬的。我是雌性,不敢对雄性的行为乱加指责,只得忍气吞声地旁观。

    不久雉鸡真的与我老公好上了,他们俩如胶似漆的像一个人。我气得几夜没睡着,眼睛都急红了却想不出解决办法。

    后来我听说雉鸡之所以喜欢我老公,主要是看上了他伟岸的身材,雉鸡认为与我老公在一起有安全感。但没几天雄孔雀伟大的传说就破灭了,原来他和雉鸡散步时碰上了野狗。为了保护情妇,我老公本能地打开了大尾巴,想把野狗唬走。但蛮横的野狗根本不吃这一套,一口险些把老公的脑袋咬下来。在战斗中,老公负伤了,不得不战败逃亡。

    这一来大家都明白了,雄孔雀不过是徒有其表的。

    雉鸡看明白了老公的真面目,第二天雉鸡就成了野狗的红颜知己。

    老公垂头丧气地跑回领地,还悲痛地落了几支羽毛。我嘴里安慰他,心里却乐开了花,罪有应得呀。

    虽然老公遭受了挫折,但依然是公园的宠儿,伤还没有养好呢他的自信心就恢复了。我一直认为模样丑陋的老公比英俊的丈夫保险得多,丑夫近地家中宝!模样难看了就知道自己的分量了,生活态度也要安分些。我的老公太英俊了,所以水性烟花,朝三暮四的。野狗咬的伤疤还没有完全愈合,他又喜欢上蜂鸟了,喜欢得不得了,简直都快疯了。

    本来孔雀国度是没有蜂鸟的,人类大老远把他们从南美洲运了来,要丰富当地物种种类。抵达到公园后,蜂鸟每日里想念家乡的亲人,便豁出命去拍动翅膀,发出悲戚的声音。老公被那无边的悲伤感动了,流着泪说:“人家不远万里来到公园,真是太凄惨了。”

    从此他又对幼小的蜂鸟倾注了全部感情。其实我对他们的感情一直抱着怀疑态度,孔雀和蜂鸟的体型差异太大了,怎么能恋得起来呢?但老公就喜欢蜂鸟小鸟依人的样子,天天和她们纠缠在一起,着实令人作呕。

    有一次我看见他宽容地张开大尾巴,蜂鸟在大尾巴的缝隙里钻来钻去,活象一只舞动的精灵。在那一刻我狠不得自己也缩小个几百倍,跟蜂鸟拼一拼内力。

    我实在气不过了,便找到了公园里最博学的绿头鸭,以一夜情的代价换取了对付蜂鸟的计策。

    第二天起床时我有意无意的对老公说:“你吃过向日葵的种子吗?”

    老公说:“没吃过。”

    我说:“特好吃,我也没吃过,听说营养特别丰富,人类最喜欢吃了。”

    老公问:“哪里有?”

    我说:“公园外有一片向日葵林,可惜咱们飞不高,否则就去尝尝鲜了。”

    老公转了转眼珠,没说话。当天老公向蜂鸟请教向日葵的事,他乡遇知音的蜂鸟自然善解鸟意,当下就飞走了,号称要找些向日葵种子来,送给情人,作为二人感情的见证。但蜂鸟一去兮不复还,她失踪了。

    绿头鸭说:“在向日葵田里看到了蜂鸟的尸体,估计是被农夫打死了。”

    我有点儿难过,但很快就释然了,谁让你勾引人家老公的?死了也是活该。

    老公也难过了很久,他想不出事情的原委,不久又开始寻找新的目标了。

    此时发生了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我大为兴奋。我们要搬家了,我琢磨着换个环境老公或许就安分了。

    二 拍卖会

    孔雀国度的北方有个强大的国家,叫龙国。

    从地图上看,龙国的面积相当于孔雀国的几十倍,其人口简直比老鼠还要多。前些年他们不得不实行了严格计划生育,如此一来人口蔓延的趋势总算是控制住了。最近龙国卡着人多,人便宜的优势,经济取得了迅猛的发展,几乎是一日千里的,龙国人口袋里的钱也富裕了。

    钱多了,人类总要干些不着边际的事,特别是龙国人。这些家伙天生没什么理想,但对声色犬马的事特别在行。由于玩乐产业发达,他们提出向孔雀王国购买一些动物,观赏、实用兼而有之,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孔雀。

    绿头鸭忧心忡忡地告诉我:“听说那个国家以前特别恐怖。几十年前所有龙国人都举着竹竿子打鸟玩儿,连麻雀都给打绝了。实际原因是由于到处都是疯狂的龙国人,麻雀根本无法落地,结果全给累死了。”

    “为什么打鸟?”我不明白,鸟和人类之间没什么本质矛盾啊。

    绿头鸭说:“他们认为鸟类偷了他们的粮食,但鸟打绝了,他们一样饿死了不少人。而且我还听说了,龙国的知识分子也是残忍的,他们喜欢把孔雀翎子放在客厅里当摆设。”我惊得缩在绿头鸭怀里,一个劲的哆嗦。绿头鸭担心我吓出心脏病来,只好安慰我道:“现在他们应该是学好了吧,听说也知道要保护动物了,所以才从别的国家往回买。放心吧,花了钱的东西总是要珍惜的。”我心里这才塌实些,可那地方还是不去的好。

    没几天,公园发布了北上的名单,名单上赫然写着我和我老公的名字。我心想,福祸相倚啊,或许走了也好。等我们到了北方,鸟类就少了,老公花心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一切准备停当,我们被装进笼子,运上飞机。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们就到了一个叫羊城的地方。奇怪的是明明是叫羊城的,可城里到处都是人,我连一只羊都没看到。我们被搬进一间巨大仓库,那里聚集了很多龙国人。

    仓库正面的空地上搭了座台子,台后的墙面上挂着十几个方方正正的黑色大字,台面上立着一只铜钟。

    我老公问:“铜钟是做什么的?”

    老公说:“我也不知道。”

    我说:“你不是雄鸟吗?”

    老公说:“臭婆娘,谁说雄性动物就应该什么都知道?”

    正在我们俩斗嘴的时候,有个男子站走到台子后站下,大声宣布道:“秋季南方珍稀动物拍卖会现在开始,我是主持人,欢迎五湖四海的朋友光临指导,现在有请我们的动物明星们出场。”

    我和老公一到北方就成了明星,心里都挺滋润的。

    此时一群人将我们的居住的笼子抬到前面去,众人争着观看,很多家伙都流下了口水。

    主持人又说话了:“南方动物都是稀有品种,都是价值连城的。现在我们欢迎到场的第一个明星,大家请看——”他伸手一指,众人的目光同时对准了一只笼子,笼子里便发出咣咣的声音。由于有人影在前面挡着,我和老公什么也没看到。主持人接着说:“大家看,苏门达腊黑猩猩,这是与人类最接近的动物,看见它就等于看见咱们自己啦。起价十万,有出价的没有?”

    我和老公饶有兴致地探出脑袋观察。只见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立起个白牌子喊道:“十一万!”

    主持人叫道:“有出十一万的了,还有没有?”

    又有人喊道:“十五万!”

    “二十万!”

    “二十五万!”

    最后有人喊出了四十万的价钱。

    主持人欣喜若狂,叫道:“四十万,四十万!四十万买一个和人差不多的东西,值啦!还有出价的没有?有没有?”说着,他抄起一只锤子,高高句起来,似乎要把铜钟砸碎。

    台下鸦雀无声,似乎在酝酿更大的风暴。突然有个小老头跑了出来,他拱着手原地转了个圈儿,鼻涕眼泪劈里啪啦地流了满地。老头说:“诸位诸位,我们是野生动物研究会的,咱们国家是没有黑猩猩的。为了研究黑猩猩的基因谱与人类基因谱的差别,我是特地从北方赶来的。诸位,高抬贵手吧,为了这只猩猩。我们把研究经费全拿出来了,总共就这四十万了。请大家高抬贵手,就把这只猩猩让给我吧?”

    主持人怒道:“你出不起钱就别捣乱。”

    众人怒吼道:“出去出去,拿不出钱起多么哄啊?”

    这时冲上来十几个小伙子,将老头四脚离地的抬了出去。

    老头依然叫着:“你们买了它也没用,让给我吧,让给我吧?”

    主持人哼了一声:“谁说没用?动物的价值有无限的开发空间,主要是看你有没有开发能力了。”

    会场里传出一阵赞扬声。

    孔雀王国的公园生活过于平静了,没想到我们刚刚出国就见识了人类之间的斗法,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和老公难得的兴趣一致,我们俩大瞪着眼,不时地发出欢快的叫声。

    最后黑猩猩以五十万的价格被马戏团卖走了,买卖成交时,主持人敲响了铜钟。后来主持人希望买主谈谈拍卖成功的感受,买主说:“太兴奋了,我们要让黑猩猩为咱们国家文化艺术事业添砖加瓦,做孩子们的心灵工程师。”

    这下我就不明白了,仅仅一转手,黑猩猩怎么就变成泥瓦匠了?我没问老公,估计他也不懂。

    第二个被邀请的明星是两条泰国鹗鱼,那是好几米长的大家伙,在飞机上我们都盼着自己居住的笼子能离他们远一些。鹗鱼的买家是个赌博公司,据说鹗鱼有维护赌场秩序的功能,真是前所未闻。

    下一个出场的就是我们孔雀夫妇了,主持人觉得我们俩比较乖巧,特地把我们从笼子里放出来,摆到拍卖台上供大家欣赏。我们的价格并不高,成交价是六万六,我们的新主人是黑云体育场的经理。

    这次连主持人都有些糊涂了,他当众询问经理说:“这两只孔雀将在体育场中担当什么职责?”

    经理说:“体育场是早年间修建的,当时并没有考虑到风水问题。现在看来,大门的方向开错了,影响了体育场多种经营的开发。我们特地请了个大师算过,只有吉祥鸟能够化解体育场的背运呢。我们本来是想买只凤凰的,但后来听说凤凰那东西早就绝种了,只好选择了孔雀。因为孔雀和凤凰的模样差不多,而且还是洋货。”主持人祝愿经理好运。经理谦虚地说:“我个人的运气好坏无所谓,但体育场是国家的,我得为国有资产负责。”

    我和老公有幸成为凤凰的替代品,入住体育场了。

    老公曾说:“人家主要是觉得我的模样像凤凰,你不过是一只秃尾巴鸟,是沾了我的光。”

    我不搭理他,有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体育场里即没有雉鸡也不可能有蜂鸟,我看你怎么办?性饥渴了你就得找我。

    体育场就在江边,大门是朝西的。门口有座两米多高的水泥台子,顶部平整,据说以前是摆放神位的,后来被有关部门要求撤下来了。

    我和老公的工作比较清闲,比赛日我们就被安排在小平台上展示身资,号称是吉祥鸟驾临,百事畅通。

    没有比赛时,我们就住到铁栅栏围成的小院里,有时饲养员也会把我们带到体育场的草坪上放风。虽然我们俩的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但伙食标准明显比孔雀国度提高了不少。

    我非常满意这种安逸的环境,但老公却极其郁闷。自从搬进体育场后,不要说雉鸡了,连最最平常的老母鸡都不见了踪影,他美丽的大尾巴只能在平台舒展几回,但都是无用功,观看者只有人没有鸟。

    当然了,也不能说老公的努力完全不见成效。有一次他的开屏激发了几个年轻人的兴趣,他们搭成人梯要把老公的翎子揪走。老公惊得又叫又跳,多亏了饲养员在旁边守着,否则老公也就沦落成秃尾巴鸟了。

    三 体育场的瘟神

    体育场生活是平静的,周末除外。

    一到周末体育场周围就成了人的海洋,奇形怪状的人类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们大呼小叫着,敲锣打鼓着。他们营造出了战争的声势,目的仅仅是观看两群男人争夺一只皮球。

    我觉得人类这东西简直太小气了,一只皮球何必争来争去的?每人给一个球不就完了。但人类的头领显然不如我大方,抢不到球的一方经常哭得死去活来,临走时还发誓要报仇雪恨呢。当然抢不到球的大多是客人,偶尔主队输了,体育场摆弄弥漫在一股荒唐的悲凉中,似乎点一根火柴,体育场就会炸上天去。

    一个月后,老公没发现任何一只雌鸟的踪迹,郁闷极了。在一个比赛日里他破天荒地向我示好,我清楚,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周围是蜂拥的人类,怎么着也得给老公一个面子。

    于是我们俩就在水泥台子上行房事,结果这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却闯下了弥天大祸。原来那天的比赛有个大人物光临现场,大人物进门时正好看到我们俩在平台上行苟且之事,立时就怒了。他感慨社会风气的极度败坏,连鸟都这么开放了,于是把体育场经理叫过来狠狠地骂了一顿。经理被骂得像个稻草人,马上命令饲养员赶紧把两只吉祥鸟请回去。但此时观众已经入场了,回小院的路断了。

    饲养员便把我们关进看台下的一个小房间,临走时说:“你们俩等着,我先去下注,中场时我再来找你们。”

    房间里光线不好,地面上堆放了不少杂物。

    我埋怨老公道:“你也是,猴子一样的心急。”

    老公说:“难道咱们做坏了事吗?”

    我说:“没有啊。”

    老公说:“既然不是坏事就没必要躲起来呀,人类干这事的时候也没有背着咱们呀?”

    我说:“人类是几时做的?”

    老公说:“你这只蠢鸟,昨天晚上你睡得像猪一样。饲养员后半夜领回个女人,就在栅栏外干的那事,我全看见了。”

    我明白了,怪不得他今天这么主动呢,原来是受了刺激,雄性动物都是性的奴隶。

    此时房门开了一道缝,有人在外面说:“这儿没人,咱们就在这儿说吧。”

    门开了,两个男子钻了走进来。我和老公认得其中一个家伙,确切地说是认识他的装束。这小子一身黑衣黑裤,连袜子都是黑的,他脖子上挂了个铃铛,看起来活象只黑公鸡。我知道,他就是双方抢球时,唯一有权力在场上起哄的人。这家伙才有意思呢,人家拼了命抢球玩儿,他只是来回来去的瞎跑,也看不明白他在忙活什么。更可笑的是那家伙跑了半天,全场的人没有一个对他有好感,经常有人发誓说,要集体和他的母亲做爱,似乎这家伙是天生的不吉利。进门另外一人是个胖子,在门外说话的就是他。

    两人进得门来,同时发现我们俩也在,胖子笑道:“嘿,这儿还有两只鸟呢?”

    黑衣人说:“管他呢?你有话快说吧。”

    胖子严肃地说:“看见没有,今天大领导都来了,怎么着你都得给个面子。”

    黑衣人说:“我哪回没给你们面子呀?可今天对方是冠军队,后台比你们硬。人家挨了嘴巴,能那么老实吗?闹出事来怎么办?”

    胖子忽然走到门口,用肩膀将门使劲顶了顶,然后掏出个报纸包:“朋友,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五万,最少弄两个点球。”

    黑衣人为难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嘴里啧啧直响。

    胖子急道:“给句痛快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你可别掉链子。”

    黑衣人依然在犹豫:“有点难。”

    胖子冷着脸道:“不难的事就不找你了。我问你,吃过的饭可吐不出来啦!老板说了,这场球拿不下来,有个人下半辈子就得当瘸子,不是我就是你。”

    黑衣人脸上的肉啪啪地蹦了几下,似乎要爆炸。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报纸包上,咬牙切齿地说:“让他们尽量往禁区里踢,明白了没有?”

    胖子一拍大腿,兴奋地说:“明白,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说完他转身就要跑。黑衣人一把拉住他,眼睛死死地盯住他手里的报纸包。胖子哈哈大笑:“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说着他把报纸包塞到黑衣人手中,打开门,跑了。

    黑衣人捧着纸包,掂量了几下,然后在自己身上又摸了几把,似乎找不到可以存放纸包的所在。最后他看到我正好站在一只破柜子上,便一把将我推开,将纸包塞了进去。临出门前他友好地向我们夫妇俩笑了一下,似乎是把纸包托付给我们了。

    黑衣人走后,我问我老公:“你不是聪明吗?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老公没好气地说:“那是人类的事,你的任务是赶紧生几只蛋。”说完他不由分说地转到了我身后,不知疲倦地工作起来。

    我们俩在看台下做传宗接代的事,看台上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呐喊。我们在体育场住久了,早就习惯了。

    我们俩一连做几次,都累了,便卧下来歇息。此时门开了,饲养员搓着手跑进来,气急败坏地说:“他奶奶的,保证是吃药了,半场就揍了冠军一个2:0,我又赌错了。”说着他向我们俩挥手:“赶紧跟我回去,要散场了。”

    老公听话,率先站起来了。可能是许久不行房事了,我特别疲惫,于是用爪子抓住柜子门死活不愿意起来。

    饲养员有点急了:“快起来。”说着他照柜子上给了一脚,柜子门被踢开了。饲养员看见了里面的报纸包,惊奇地说:“这是什么?”他打开纸包,身子一软几乎就要摔倒了。饲养员在我的秃尾巴上亲了一口:“你真是只吉祥鸟,你太吉祥了。”说完,他一手拎着我们俩的脖子,一手拿着纸包,出门就跑。

    据说当天体育场发生了严重事件,起因是冠军队追打裁判,结果激怒了全场的主队球迷。后来几乎酿成了大规模骚乱,还伤了不少人呢。最后数千名警察出面才把事态平息下来。我和老公不知道黑衣人后来怎么样了,反正那个报纸包是归了饲养员,估计他会非常失望的。

    不论球场上发生什么事,饲养员的兴奋是无以附加的。回到住处后他先是给我们拌了一大盆饲料,还一个劲夸奖我是好样的。一贯受重视的老公快被气炸了,但他也没办法。我埋头苦吃,老公怕我把饲料全吃光了,也抢着吃。

    饲养员欣慰地看着我们吃饲料,自言自语地说:“他妈的,有本钱了,我得好好的赢他一笔,争取这一把就将下半辈子的养老费全赢回来。你们俩小宝贝好好吃,等我赢了钱,我亲自给你们抓虫子吃。”说完,他趾高气扬地走了。

    我吃饱了,恬着胸脯地对老公说:“在孔雀国里是你吃香,到了这里你就不行了,以后事事要听我的,明白没?”

    老公瞪了我一眼说:“没有别的女鸟了,不听你的听谁的?”

    此后三天饲养员没有露面,我们俩差点给饿死。更可气的是体育场的所有人似乎忽略了我们的存在,几日里就没人搭理过我们。

    我和老公是玩了命的叫唤,要向人类阐明我们的饥饿现状。最后凄惨的叫声终于把体育场经理惊动了,他烦躁地冲到铁栅栏前,怒不可遏的叫道:“叫什么叫?真丧气!”说着经理狠命一挥手,一个烂西红柿正好砸在老公头上。

    老公被砸了个跟头,经理依然在四处找家伙,看样子要把我们这两只吉祥鸟赶尽杀绝。我们俩见势不妙,赶紧退却到鸟窝的最里面,再不敢随便露头了。

    又过了一天,饲养员回来了,神情沮丧,手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他胡乱给我们弄了些吃食品,然后便抱着脑袋叹息,样子特别可怜。

    后来我们通过各种途径得到了些零碎的信息,也算是明白了一个大概其,原来体育场和饲养员都碰上了瘟神。大人物在球迷骚乱的当天被吓出了腰肌老损,他怒吼着命令手下调查比赛的真相,结果体育场经理也被牵扯进去了。如今体育场上下是风云飘摇,人心浮动,据说有三十多人盼着接替经理的位置呢。

    至于饲养员吗,他就更倒霉了。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五万块钱,当晚就进了赌场,号称要当一回赌神。但修炼成神灵是需要千锤百炼的,饲养员显然是忘了这道程序,一夜中五万块的钱就输了个干净,还欠了人家不少赌债。恼怒之余饲养员躺在赌场里不愿意起来,赌场经理便放出了鹗鱼兄弟。鳄鱼兄弟向来是来者不惧的,一口就咬掉了饲养员的手指头。之所以他有几天时间没有出现,显然是去了医院了。

    体育场经理和饲养员都触到了霉头,按说也挺可怜的。但不知为什么他们把矛头指向了我们俩,似乎所有错误都是鸟类造成的。

    首先是饲养员,一有机会他就用鞭子教训我,还说什么:“要是不发现那个报纸包,我的手指头能掉吗?”

    我不明白,报纸包与他的手指头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敢向老公打听,自从他被西红柿打中脑袋后,看到谁都是横眉立目的,我担心他把自己当成出气筒。对了,还得说一句,老公被西红柿击中后就再没开过屏,他似乎失去了炫耀尾巴的兴趣。

    饲养员的不满顶多是甩两句闲话,甩两下鞭子,可怕的是体育场经理对我们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听说上面组织了专案组,专门调查他与假黑案的牵连,经理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有一天他带着个相貌怪异的家伙来到栅栏外,指着我们俩说:“这就是我买的吉鸟啊,您看,花了好几万块呢。”那家伙下巴上生了几根黑毛,看起来脏乎乎的。

    黑毛摇着头道:“这是孔雀,我没让你们弄孔雀来呀。”

    经理说:“你说的,最吉祥的鸟是凤凰,可我找不到凤凰,只好找孔雀了。听说他们在吉祥鸟排行谱上排名第二。”

    黑毛急的双手上下甩动:“找不到凤凰,咱们还可以找麒麟吗?我从来就没让你找过孔雀。孔雀的模样看起来不错,可它们是恶鸟。早年间是吃人的,后来曾一口把佛祖吞到肚子里,多恶呀?”

    经理眨巴眼睛没说话,似乎有点不信。

    黑毛便接着说:“你听过孔雀叫唤吗?”

    经理大张着嘴,愣在原地,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地淌了下来。好久他才一字一顿地说:“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怪不得体育场倒霉,我也跟着倒霉呢,都是它们叫出来的。您要是不说,我还没往这一层上琢磨,您可不知道他们叫唤起来有多难听,就跟死孩子哭似的。”

    黑毛说:“这就是原因的所在,赶紧把这两只鸟送走,再不送走,你就要倒大霉了。”

    经理点头道:“卖掉,啊不,送人,实在不行就扔喽!”

    此时旁边的饲养员不愿意听了:“经理,把鸟扔喽,我的工作怎么办?”

    经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赶紧想办法把这两鸟弄出去。要是办好了,我升你去卖门票。”

    饲养员拥有一颗高智慧的头颅,他找来一个远房哥哥,以六千元的价格把我们俩卖了出去。实际上经理是命令他把我们送出去的,这样一来饲养员即调换了工作又弥补了赌博的部分损失,太聪明了。奇怪的是既然他这么聪明,为何只做了个饲养员呢?

    远房哥哥是鸟类的忠实朋友,他家里收留的鸟类比孔雀王国公园里的还多,唯一不同的是他家的鸟来全关在笼子里,笼子从墙脚一直堆到屋顶。鸟类的品种真多,有雉鸡、蜂鸟、翠鸟、黑天鹅、金丝雀、画眉、百灵、墨西哥大鹦鹉、金刚鹦鹉等等。我看见了,老公也看到了,但他只有干咽口水的份儿,想碰却碰不着,只能与我挤在一起。

    远房哥哥是养鸟的行家,只要有外人来他就在我们身上喷些水,让我们看起来又水灵又精神。实际上这小子喂给我们的饲料是玉米磨成的,估计这家伙是个穷光蛋。

    其后相继有几拨鸟类爱好者来看望我们,但因为价钱的事,他们和远房哥哥没发生了争吵,结果是不欢而散。

    这次老公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啄了我一口:“你知道吗?这里也是拍卖会,而且是长期拍卖。”

    我同意老公的判断,但愿另一家体育场把我们买走吧,体育场的伙食好啊!

    四 人间凤凰

    不久果然来了个钞票充裕的家伙,远房哥哥把他带到我们的笼子前,号称我们曾是孔雀王国王公贵族的宠物。

    有钱人摇着头说:“俗话说,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可这俩鸟是绿色的,不配套啊!”

    远房哥哥笑道:“哪有金色的孔雀?您这不是难为我吗?”

    有钱人哼了一声:“那总不能说鸡窝里飞出绿凤凰吧?就跟戴了绿帽子差不多,太难听了。”

    远房哥哥忽然拍了下大腿:“有了。”接着他在有钱人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有钱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后来他出了一万五千块,把我们俩买回去了。

    我们俩被装在卡车后的笼子里。卡车翻山越岭,过江渡河,最后到了一处偏僻的农村。我和老公差一点哭出来,怪不得有钱人总把鸡窝挂在嘴边呢?原来他是个鸡首领,这家伙手下管着几万只鸡呢,还外加十几名工人。

    实际上有钱人开办的是一家养鸡场,其规模宏大,在附近相当有名。几天后有钱人把我们带到一个大水缸边,他一把揪住老公的脖子,将老公整个塞到水缸里去了。我听到水缸里绝望的扑通声,惊得半死,转身就要往外跑。但工人们谈笑间就把我抓了回来。

    我一回头,忽然看见一只怪鸟站在水缸边茫然地四下张望着。那是只金色的鸟,除了颜色不同,其他的特征竟有些像老公。此时怪鸟已经看见我了,他嗷嗷地大哭起来。天哪,那竟是老公的声音。我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脖子也被有钱人抓住了,接着我也被塞入暗无天日的水缸里,再次露面时我也变成了黄孔雀,难道这水缸有什么魔法吗?

    原来我们的新主人是当地的著名企业家,靠养鸡发的家,现在拥有一家全省最大的养鸡场,出产鸡蛋也贩卖肉鸡。但鸡在龙国语言中蕴涵着另一层含义,主人觉得丢脸便总希望能脱离养鸡者的范畴。于是他就让我们两个扮演金凤凰,其意义是说明主人不是一般的鸡首领了,已经脱胎换骨了。这一来却苦了我们夫妇,水缸里全是黄色染料,我们俩定期地被人类漂染成黄色,到后来我几乎连自己的本来面目都记不起来了。

    主人将我们养在鸡场的前院,有宾客来访问了便让我们俩去门口迎接。宾客们先是惊奇,然后都忙不迭地夸奖两句。主人喜不自胜,似乎他后院车间里的不是母鸡,全是母凤凰。

    养鸡场的生活还算安逸,唯一的烦恼是漂染羽毛。刚住进来时我和老公都展开过惨烈的反抗,但主人硬是把老公胸前的绒毛拔下了一大把,老公疼得死去活来的。我担心他再吃眼前亏,不得不劝解道:“何必呢?反正咱们也死不了,不就是换个颜色吗?”

    老公号称要宁死不屈,我怕他闹出事来只得以身作则,每到漂染的日子便主动跳到水缸里去。但老公却总要被人揪住脖子,来硬的。好在老公的尾巴比较壮观,主人也不敢真把他怎么样。一想起老公来我就伤心不已,这家伙花心不算,还是个死心眼。他认为我的卑躬屈膝是有失鸟格,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我们俩在体育场培养出的那点感情转眼就蒸发了,到后来他几乎不愿意和我说话了。我们俩虽然住在一起,但等于是分居。

    我们俩在体育场背上了丧门鸟的名声,后来远房哥哥为我们找新主人时不得不淡化这段不光彩的历史。在养鸡场,事实终于为我们正名了。

    自从我俩到来后,主人的生意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连鸡蛋的价格都提高了三分之一。主人认为是金凤凰起了决定性作用。高兴之余,他开始考虑扩大生产规模了。

    那天我正在老公在前院遛弯,忽然见工人们轰赶着十几只雄壮的公鸡进来了。我倒没觉出什么,但老公立刻就警觉起来。公鸡们见了老公,同样的不怀好意,他们围着老公转悠,嘴里发出敌意的叫声。

    工人们可能从未想到孔雀与公鸡有仇,纷纷停下来看热闹。其实孔雀与谁都没仇,但老公是雄性动物,他们见到其他雄性就会萌生出极自然的敌对情绪,见了公鸡是这样,见了公狗也差不多。

    此时有只公鸡开始挑衅了,它振翅高鸣,一爪子踹了过来。老公也不示弱,仰天长啸。此后他便与公鸡们撕打起来,嘴来喙去,争斗得非常激烈。

    战到最后老公有点寡不敌众了,他猛然间跳出战团,一抖翅膀,大尾巴劈里啪啦地打开了。这是我们从体育场被赶走以来他第一次开屏。公鸡们从没见过这等声势,纷纷落荒而逃,老公赢得了这场战斗。工人们很高兴,拼命鼓掌祝贺。我心道:“人类就喜欢起哄,刚才他们动嘴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劝架呢?”

    可能是老公出了风头,从此后院的一些母鸡便蠢蠢欲动了。甚至几只追星的母鸡偷偷逃出车间,为的就是一睹老公的风采。水性烟花的老公又活过来了,他先后与几只母鸡勾搭成奸,简直快把我气死了。

    有一次我郑重地与他讨论母鸡的问题,老公说:“那些公鸡每一只都是妻妾成群的,我哪一点不如他们?凭什么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我说:“我好歹是孔雀,他们是母鸡。”

    老公冷笑着说:“你同样没有尾巴,和她们差不多。”

    我当时就给气休克了,醒来后我诅咒老公不得好死,诅咒那些母鸡死无葬身之地。

    据说人间有个女性受到了天大的冤屈,于是向老天爷喊冤,结果六月里飘雪,大地震动。估计我的怨气也挺厉害的,不久我的诅咒就成为现实了。到后来连我自己都后悔了,不得不盼着这场风波赶紧平息下去,虽然母鸡们是鸟命,但也不能随便草菅呀!

    老公与无数母鸡通奸后,养鸡场竟发生了瘟疫,主要症状是母鸡们头疼、咳嗽、打喷嚏、流眼泪。其实有生病症状的母鸡只集中在一个车间里,本来是可以控制的。但主人担心损失过大,便杀了病鸡,直接送到超市去了。由于担心消息外传,车间也没做消毒处理,一切照常。

    半个月后,养鸡场里忽然来了一群身穿白大褂,手提喷水枪的人。他们十分霸道,不由分说地先把主人抓起来了,然后就开始杀鸡。对了,他们还给杀鸡取了个好听的名目,叫扑杀,意思是扑上去把他杀喽。

    简直在惨绝鸟寰啊!我和老公躲在栅栏后全看见了,白大褂们在后院挖了个大坑,所有的母鸡,无论是活是死全给扔进去了。坑一填满,他们就开始放火,烟雾升腾,火光弥漫,据说方圆数十里都是烤鸡的味道。这一个万鸡坑烧完了,他们便动手再挖一个,然后便开始重复以前的行经。白大褂们心毒手狠,似乎要把养鸡场里所有的鸡全部消灭掉。

    我和老公被吓坏了,这些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后来我们从工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了一些情况,原来有人吃了主人送到超市的鸡,吃死了。

    有关部门追根溯源便找到了养鸡场,号称这里的鸡得了流感,要全部扑杀,而主人因为隐瞒疫情,已经被起诉了,估计坐牢的结果是跑不掉的。

    有的工人私下嘀咕着:“奶奶的,连我们家都给消毒了,我们家孩子都不让上学了。”

    另有工人道:“人做鸡被公安抓,鸡做鸡被扑杀,看来这鸡还真不是好东西。早知如此,何必当鸡呢?”

    我和老公暗自庆幸,幸亏我们不鸡,否则也完了。

    此时有个白大褂从我们的栅栏前路过,忽然看到了我们,不禁停下了。

    他拉着问一个工人问:“这什么鸟?”

    工人说:“孔雀呀!”

    白大褂说:“瞎说,孔雀有黄的吗?孔雀都是绿色的。”

    工人笑道:“是我们老板染出来的,他说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这就是他的凤凰。”

    白大褂朝地上啐了一口:“弄虚作假!他怎么都做假都做到自己身上了?这人有病!”说着他转身要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停下道:“这金凤凰没和母鸡接触过吧?”

    工人拍了下脑门,笑着说:“您要是不说我还给忘了,这公孔雀可流氓了,前些日子总和母鸡泡在一起。”

    白大褂挥着手道:“扑杀!”

    我和老公大吃一惊,正要振翅逃走,工人们一把就抓住了我们的脖子。我亲眼看着老公的头被人类一刀砍下来,亲眼看着他的身子被扔到坑里。我虽然解气却也为他难过,谁让你招蜂引蝶的?

    万没想到的是,白大褂指着我说:“这只可能也受到了传染,杀喽。”

    我歪着脖子想叫却出不了声,我的脖子也被人攥住了。我想说:“我最近从没与老公亲近过,我不可能被传染,你们搞错了,赶紧把我放掉!”但没人理会我的叫嚷,刀光一闪,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死后,我在阴间终于弄明白了丢掉性命的原因,母鸡生的传染病叫禽流感,据说人类比禽类还要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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