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1981-儿子给我上了第二堂生死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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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过生死,我们都更加懂得生命可贵。我们更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因为我们都明白,生命无常,活着,相聚,是多么难得!

    小鸟再临,喜忧参半

    那是2015年春天,玥儿出生后不到1年,我们家窗台上又飞来一对小鸟。和前一年的情况如出一辙,它们先是筑巢,而后就开始孵蛋。我和我老婆自然也像去年一样喂它们。我们心中都暗暗生疑,去年小鸟来了,我们迎来了第一个孩子,现在该不会……虽是这么想,但还是觉得可能性很小。

    我老婆当月的月事刚好又推迟了,她就怀着侥幸心理测了一下,结果让我们震惊,我们竟然真的要有第二个孩子了!玥儿才刚满1岁啊!

    有了生小玥儿的经验,这次我们不再手忙脚乱,我老婆俨然成为了“育儿专家”,对什么阶段要准备什么了然于胸。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万事俱备,就等预产期到来了。可是这一次,我心里总有种不安,可能是因为老婆刚刚经历过一次生产,也可能是因为她的年龄稍微有些大了,我怕她的身体吃不消。总之,因为种种担心,我们这一次选择了剖宫产,时间预计在转年的5月。

    2016年5月14日,正午,烈日当头,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临近12点,手术要开始了,我老婆被推进了产房。没来由的,玥儿突然喊了一声:“妈妈!”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五月的台北已是十分炎热,热浪从窗口向我袭来,我却不由自主地打着寒战。我看着产房的门关上了,心里更慌,但除了耐心等待,我也别无他法。

    我抱着玥儿在门口等,感觉一分钟像一小时,煎熬万分。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终于,产房的门开了,医生们面带微笑地走出,宣布儿子平安降生,一时间,大家欢腾一片,长辈们马上都去看儿子了。

    那天,非常邪门,我一直有种特别不踏实的感觉,医生出来很久了,老婆却还没动静。我的心揪紧了,赶紧拉着一个医生问:“我老婆呢?我老婆怎么样了?”

    医生平静地答:“没事儿,她挺好的。正在里面休息呢,你去看看吧。”

    走进产房,我看见她闭着眼睛,虚弱地躺在床上,儿子的啼哭还在身后,清亮高亢,我有些恍然,一切有些像做梦。

    我走到她床边,拉起她的手。她慢慢睁开眼,麻药的作用还在,她有些迷迷瞪瞪的,看见我,喃喃对我说:“老公,我感觉我刚才灵魂出窍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令我费解,也加剧了我心头的不安。但我要安抚她,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我看她脸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一头的汗浸湿了床单,嘴唇也是干裂的,心疼不已,她一定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我安慰她:“不会的,应该是麻药的事儿。”这时,长辈们抱着儿子进来了。我对她说:“你看,你儿子,多漂亮!你别想那么多,先好好休息!”

    她歪着头看了看儿子,高兴了,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一针麻药下去,我没想到

    把我老婆从产房转移到医院对面的月子中心,安顿下来后,长辈们就高高兴兴地出去庆祝了。他们早预订了旅行的机票,只等母子平安,就准备好好去放松放松,谁想到他们走后没多久,危机便突然降临了。

    我老婆昏睡了几个小时,下午5点,她醒了。醒了没多久,她就用手捂着下腹,脸色苍白,牙关紧咬,我忙问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她跟我说疼,肚子剧烈地疼。

    当时她打的点滴是德国的吗啡,此前已经打过两袋了,滴得很慢,几秒钟滴一滴,按理说吗啡是止痛的,但是似乎没什么作用。她疼痛难忍,在我看来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她还同时打另一个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便叫大夫来,大夫说那药是促进宫缩的。为了防止我老婆产后大出血,需要让她的子宫加速宫缩。

    那个医生颇为年轻,回答我的口气有些随意,仿佛我老婆当时的反应是很平常的,可当时她疼得汗如雨下,几乎要晕厥过去,状态非常不好,让我实在很难淡定。情急之下,我发了条信息给我的一个医生朋友,向他询问情况。他说一般产后痛有两种,一种是伤口痛,一种是宫缩痛,伤口痛痛在外面,宫缩痛痛在里面。我老婆这么剧烈的疼痛,应该是宫缩痛,她打的麻药只管外面的伤口痛,对宫缩痛没什么效果。朋友建议我再让医生来看看,检查一下目前采取的止痛方案是否对症。

    我把医生找来,让医生再好好看看,并且询问医生我老婆这么痛究竟是怎么回事。医生也告诉我她这是宫缩痛,我又问该怎么止痛,医生说这不是打着药呢吗?我忍不住反驳,说现在的麻药是管伤口的,而宫缩痛是里面痛。如果麻药管用,她怎么还会这么疼?

    医生犹豫了一下,又上前查看了一下我老婆的情况,他一时间也难以定夺,便去把麻醉师找来了。

    麻醉师来了,看了看她的情况,他和医生交流了一下,随即给我老婆的静脉打了一针。

    我忙问打的是什么,麻醉师说是“哌替啶”,打完疼痛很快就缓解。

    就在那时,医生还没来得及转身,我老婆的状态就突然有些不对,我凑过去问:“老婆你怎么了?没事儿吧?”话音未落,她突然开始剧烈抽搐。

    登时,我吓坏了,赶紧叫医生。可那医生也没碰上过这种情况,竟也呆住了,手足无措,片刻,他才回过神来,上前使劲儿掐我老婆的人中。

    什么?这种情况不应该赶快用药吗?为什么要掐人中?危急时刻,我顾不上太多礼节,气急败坏地对那个医生说:“你快去,快去给她打一针类固醇!”

    那医生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打类固醇?”

    “治过敏啊!她这是过敏了,赶紧给她脱敏啊!”我吼道。

    我当时不知道我老婆为什么会突然有那样的症状,但她的确是在那一针“哌替啶”打下去后才开始抽搐的,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过敏。而类固醇则是在人最虚弱的时候的一针强心剂。

    可是那个医生告诉我不能打类固醇,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就站在原地不动。

    那时,我老婆整张脸都憋红了,她几乎已经窒息,气喘不上来。我赶紧去掰她的嘴,一方面怕她咬到舌头,一方面让她那口气出来。

    那医生又来按她人中,这回一按,总算有了效果,她那口气出来了,醒了。

    她醒了,茫然地看着四周,迷惑地问:“这是哪儿?”

    我感觉自己快哭了,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这是医院。

    她皱着眉问来医院干吗?她环视着周围,感觉还在神游,精神还没回到当下来。

    我说你刚生了个小孩啊,咱们的儿子,就在中午。

    “生了一个小孩儿?真的?”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医生伸出两个手指,问她:“这是几?”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来了,登时抓住医生的衣服,急切地对医生喊:“医生,我要死了,你救救我。我还不能死。你快救救我吧医生!”

    医生安慰她说:“你看你老公不是在这儿呢吗?还有他呢。”

    看着她的样子,我心如刀绞,那种看着自己爱的人受苦,自己却不能帮她分担的感觉,就像一把刀狠狠地砍在心上,那个感觉会让人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时,又一个医生来了,说她的情况是癫痫,要打癫痫药。

    我心想,这是癫痫吗?这是“子痫”吧?她从来没有癫痫史,而子痫则是怀孕时才有。因之前打过那针后,她马上便出现了危急状况,我对医生有些不信任。如果不是癫痫,贸然用药会不会再过敏?

    后来我了解到,她在生产时就有一段时间突然抽搐,只不过时间很短,仅仅维持了几秒钟就过去了。因为当时别的指标也无大碍,孩子又平安降生了,而医生也就没有特别关注。现在回想起来,她和我说的所谓“灵魂出窍”,约莫就是那几秒钟抽搐造成的感觉,她因为缺氧,大脑里一片空白,意识恍惚,加上麻药的作用,也许就和“灵魂出窍”感觉相似。

    刚刚那一针“哌替啶”让我耿耿于怀,我上网一搜“哌替啶”,发现原来这药正是“杜冷丁”。“杜冷丁”是极强力的麻醉剂,在大陆是严格控制使用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尤其此前我老婆已经打过三袋吗啡,此时再注射“杜冷丁”是非常危险的。想到我老婆当时的反应,我不由得汗毛倒竖。

    说到药物过敏,我自己深有体会,因为我一直患有罕见的“史蒂芬强森综合征”,这种病对很多药物都有过敏反应,比如阿司匹林,比如抗癫痫药。一旦服药过敏,嘴唇和口腔内就会开始长泡溃烂,前面提过,有一次我去见我老婆的家人,因为头疼,吃了两片药,结果整个嘴就开始肿,以至于我到她家时,形象非常糟糕。因为有这个病,所以我对抗癫痫药也比较警觉,一听要给老婆打这种药,就感到不对劲。

    虽然我不如医生专业,这种时候本也该听医生的,可是我真的怕一下错了后悔莫及。过敏可不是小问题,有可能会出人命的。刚刚那一针真的把我吓到了,我以为我快要失去她了,她当时要是继续抽搐下去,情况就真的不妙了。当时,我不能确定她会不会对抗癫痫药也过敏,虽然“史蒂芬强森综合征”是小概率疾病,但最近随着气候变化和人的饮食不安全的问题,得这种病的人越来越多了。

    于是我劝阻医生:“别,这个药不能打。她这个不是癫痫,她之前从来没有癫痫史,她这是产后子痫。”

    医生愣愣地看着我,思忖片刻,转身离开了。那一针没有打。

    不到一分钟,鬼门关走了一回

    月子中心的值班医生陆陆续续走了,只剩下几个护士,老婆的情况看起来也稍微平稳些了。我借这个时机给长辈们发信息,告诉他们刚才老婆情况有些不好,晕厥过去了,现在好了。他们听闻马上说要赶过来,我说现在没什么事儿了,我一个人守着就行。我想着今晚就不睡了,守过今晚,如果刚才的情况没再反复,应该就好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祈祷老天保佑,危机就再次降临。突然,床开始抖,老婆再次抽搐起来,很快,她的脸就憋紫了,肿胀得像个茄子,我喊她名字,她听不见,几乎已经失去意识了。

    我去掰她的嘴,忽然发现她已经没呼吸了!

    那一刻,我的心咯噔一下,几乎要停跳了,大脑也瞬间像被电击了一般。怎么办?时间飞速流逝,如果我不做些什么,如果真的就这样下去……后面的事,我没法想。我蒙了,但那一瞬间,我告诉自己不能蒙,必须冷静。

    月子中心在医院对面,这边的医生又都走了,想找医生就得去马路对面,或是让护士去叫。医生从那边过来约莫要3—5分钟时间,对大多数产妇来说,等待10分钟也没什么大碍,但我老婆绝对不行。她现在都没呼吸了,再这样下去,几分钟,人就不行了,就算抢救回来,脑缺氧时间太久,不是死也是植物人!去找护士?那几个护士都是年轻的小姑娘,万一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办呢?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那时候,我才深切地体会到什么是绝望,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能再耽误了,我必须马上做个抉择!

    我真希望时间能停下来,就给我5分钟,可是不行,我一秒都不能再等。我决定给她人工呼吸。幸好我之前专门对此参加过培训,知道该怎么做。我开始拼命按压她的胸口,按得很深,一下一下,我恳求着上苍,我老婆是个好人,她那么善良,连一只小狗都投入那么大的爱心,能不能别让她现在就走?突然,她嘴里喷涌出一口黑乎乎的东西,几乎溅到我脸上,我一看,是一口浑浊的脓血。

    那一瞬间,她的呼吸恢复了,人也醒了过来。

    我不知道那口脓血是怎么产生的,可能是抽搐导致的胃出血?总之,当时她之所以窒息,就是因为被那口血给堵住了。

    我看她醒了,能呼吸了,二话不说就转身出去找护士,让护士叫医生来。不久后,医生们匆匆赶到,那会儿她基本上已经缓过来了。

    匪夷所思的是,医生们观察了她的情况后,决定把她的吗啡撤掉,说她是对吗啡过敏了。我觉得非常不对劲,吗啡已经打了很久了,她都没有出现刚才的状况,是那针杜冷丁打下后她才突然开始抽搐的。我至今心存疑惑,但在当时,我也没办法说服医生。后来,我不停地回想,也许当时她应该打那一针癫痫药?可她确确实实是在打过杜冷丁后才抽搐的,我那天不太信任医生也是因为如此。

    回想当时的情况,我承认自己不该干涉医生治疗,可在那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你真的会非常紧张。只有你一个人,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牵扯到你爱的人的生死,那种压力异常巨大。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针杜冷丁打下去,然后她马上就开始抽搐,那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后悔没有阻止医生打那一针。还有,她既然在生产时就抽过一次,为什么之后没有和我说?过敏了,不给用过敏药,却只是掐人中。这些地方都让我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感。

    我无意再去责怪谁,老婆最后平安是最重要的,但整个过程她受了很大的罪。

    那天医生把麻药停了,后来的两周,她一直都没打麻药,剖腹时的伤口那么大,看得我触目惊心,她就一直疼着。那天她进了ICU,隔日后出来,之后每天都要打十几针止痛剂,全身处处都是针孔。

    也许,老天赐给我们第二个孩子,是他给我和老婆的莫大恩惠,但想要获得这份恩惠,必须经历挑战,也许,命中注定,我们要携手度过这次劫难,对她,对我,都是人生中最艰苦的磨砺。也许走过去了,前面就是柳暗花明。

    后续几天,接连有圈中好友来看望她,伟忠哥、蔡康永、力宏都来了,在她床边陪她聊天。她很坚强,即使受了那么大的罪,还笑脸迎人地面对朋友。朋友都鼓励我们,不断给我们支持,这也让我们稍微好受些,那段时光虽然难熬,但总算还是过去了。

    那段日子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每天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受折磨,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你不能分担她一丝一毫的难受,不能替她疼。这种时刻,你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是直接往心里扎的,直到现在,每当我回想那个时刻,巨大的负疚感都会将我淹没。

    鬼门关走了一回,经历了数日的治疗,我老婆终于康复出院。陪她走出医院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心一下子松下来了。家人都在等着我们回去,玥儿也想妈妈,她终于等到妈妈平安回家了。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老婆的身体还是比较虚弱,不过被孩子包围的幸福,作为一位母亲的幸福,一天天治愈着她,治愈着我们两个。创伤一点点被抚平,温馨快乐的每一天又慢慢被找回来,我想,这就是家的力量,是爱的力量。

    儿子健康是我们最大的安慰,这孩子天生爱笑,无论什么事,哭两三下就完,绝不一直哭闹。每每看着他,我心中都在说,孩子啊,你可是你妈妈付出了那么多辛苦才来到这个世上的,你将来一定要对你妈妈好,她真的不容易。

    像竹子一样成长

    儿子起名叫“汪希箖”,“箖”字的意思是一种竹子。这个竹是南阳诸葛亮茅庐旁生长的丈高百尺的竹子,我们希望他像竹一样安静,能思考,像我老婆那样有主意。不要像我那样遇事容易冲动。

    老婆的身体渐渐恢复,小希箖也真如雨后的小竹子一般,飞快地成长。玥儿一天比一天像个大姑娘。一切似乎都过去了,梦魇离我们越来越远,不过我仍旧有时会夜半惊醒,猛地坐起来,看看身边,她的睡脸仍旧安稳,呼吸规律,我才长出一口气。

    经历过生死,我们都更加懂得生命可贵。我们更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因为我们都明白,生命无常,活着,相聚,是多么难得!

    我老婆是个伟大的女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坚毅,我知道,为了孩子,她可以赴汤蹈火,如果她面前有个火坑,为了孩子,她也绝对可以毫不犹豫地往里跳。我看着她,常常自觉羞愧,我作为一个男人,比她脆弱,比她患得患失,她所受的那些苦,我光在旁边看都觉得承受不了。

    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开一家独具特色的酒店。这个梦想多年来一直在我心头酝酿,终于有一天,我觉得自己可以付诸行动了。我想开一家家庭主题的酒店,我希望这家酒店能够给来台湾旅游观光的家庭一个温馨、安稳的居所。这家酒店于我而言,更重要的是寄托情感,寄托我对大S,对我们全家的情感,寄托我对一路走来支持我的朋友们的感恩。

    只要全家能在一起,我便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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