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恋”这一概念最早是由艾宾创造的,是他首次将施虐倾向与受虐倾向这两个概念引进学术界,使之成为被广泛接受和使用的概念。受虐倾向一词是他用奥地利作家马索克的名字演化而成的,但施虑倾向—词并不楚由他首创,而是由法国著名作家萨德的名字演化而成的。后者最早于1836年出现于法国的字典,到19世纪80年代才传播到德国的。我采用的“虐恋”这一译法是我国老一辈社会学家潘光旦先生提出的。这个译法令人击节赞赏,因为它不仅简洁,而轧表达出一层特殊含义:这种倾向与人类的恋爱行为有关,而不仅仅是施虐和受虐活动。
我对虐恋的定义是这样的:它是一种将快感与痛感联系在一起的性活动,或者说是一种通过痛感获得快感的性活动。必须加以说明的是,所谓痛感有两个内涵,其一是肉体痛苦(如鞭打导致的痛感),其二是精神的痛苦(如统治与服从关系中的羞辱所导致的痛苦感觉)。如果对他人施加痛苦可以导致自身的性唤起,那就属于施虐倾向范畴;如果接受痛苦可以导致自身的性唤起,那就属于受虐倾向范畴。虐恋关系中最主要的内容是统治与屈从关系和导致心理与肉体痛苦的行为。虐恋活动中最常见的两种形式是鞭打和捆绑。因此有人又将虐恋活动概括为D&B或简写为DBSM。
瑞克(The odor Reik)为虐恋下过一个形象的定义:“一位威尼斯智者说: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只要女人既能令他快乐又能令他不快乐,他就是个年轻人;如果女人只能令他快乐,他就是一个中年人;如果女人既不能令他快乐又不能令他不快乐,他就是一个老年人。现在我们不论年龄,有受虐倾向的人属于于哪一类?他是一个只有令他不快乐才能令他快乐的人。”(Reik,第339页)高度概括地说,虐恋倾向是快感与痛感的结合。
关于虐恋的大规模社会调查不多,其中以虐恋为内容的专项调查更少。现有的一些虐恋的统计数字大都是关于性的综合调查中的部分内容,而且有的调查并未直接以虐恋活动为目标,而是使用了较为间接的指标,如调查对象对有虐恋内容的故事的反应等等。
目前可以找到的最早的统计资料是金西(Kinsey)调查中的数字:金西报告表明,有约1/5的男性和1/8的女性对虐恋类的故事有过性唤起的反应。更精确地说,从未因虐恋故事得到性唤起的在男性中占78%,在女性中占88%。
曾因虐恋类故事而性唤起的比例,性唤起反应女性女性男性肯定和(或经常有反应) 3%
有一些反应 9%
从无反应 88%
人数 28801016
(Kinsey,第677页)
据亨特(Hunt)的统计,从50年代开始,虐恋现象有增长趋势,但比例仍旧很低。其中女性受虐者比例超过施虐者比例,男性施虐者比例超过受虐者比例,统计数字如下:通过施加或接受疼痛得到过性快感的人数(美国全国抽样,比例)
男 女
施加疼痛 4.8% 2.5%
接受疼痛 2.1% 4.6%
(Marcus,第45页)
在英国一项对性活动中辅助工具及手段的使用的调查中发现,以鞭打作为性活动辅助手段者在人口中占有一定的比例:色情活动与工具使用情况,种类经常有时从不不详服饰书刊图片鞭打游戏。关于虐恋活动和有虐恋倾向者比较保守的估计是在人口中不超过10%:有实证调查显示,在性关系中有过虐恋活动的在人口中占10%。(Truscott, inThompson, 28)一项对美国人的调查表明,人口中有5%至10%的人有通过虐恋活动寻求性快感的经历,虽然有些人只是偶一为之。在1987年,根据美国科罗拉多州一个大学城的调查结果,约10%的人有过虐恋经历。(Federman, 254)
另一种估计比例要大得多,这一估计是根据一项实证调查做出的:至少有30%的人用虐恋游戏增强性活动的效果。有更大比例的人承认,他们的性幻想中包含统治与服从的因素。(Gammanetal, 84)如果这一统计数字属实,旧有的以虐恋为变态的说法就不能成立了:30%绝对应当算作常态,而非变态了。一位虐恋者欣慰地说:“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有如此之多,我们是如此的不同而又是如此的一致,这真是一件令人快意的事。”(Marcus, 34)
金西调查还发现,有相当大一个比例的人在做爱时有轻微的虐恋行为,如咬和打的动作。在异性恋的抚爱和性交过程中,在同性恋关系中,最常见的虐恋式反应是吮咬(love bite)的动作,许多人都曾对性伴侣身体的不同部位做过这种动作。这种行为在灵长类动物中很普遍,在人类性行为中也远比大多数人所想像得更普遍。(Kinsey, 677)
对性咬的反应:
性唤起反应 女性 男性
肯定和(或经常有反应) 26% 29%
有一些反应 45% 26%
从无反应 24% 50%
人数 2200567
(Kinsey, 678)
《花花公子》杂志的调查是以在自慰时的虐恋想像为题的,其调查结果也属于虐恋倾向比例比较高的,尤其在女性中:在自慰时想像过被迫性交的人数(比例)马斯特斯与约翰逊(Masters and Johnson)在1979年对异性恋与同性恋性幻想的比较研究表明,关于“强迫性的性遭遇”的幻想在男女两性中都相当普遍,在同性恋者和异性恋者之间没有显著区别。(Ehrenreich etal, 121)由于马斯特斯等人的工作重心在治疗与性有关的心理问题上,他们提出,并非所有的癖好都有相同的强烈程度。“我们发现,某些类型的癖好是容易矫正的,尤其是露阴癖、观淫癖和淫秽电话癖;有些就很难矫正,如恋童癖、虐恋癖或恋物癖(异装癖处于二者之间)”
“在虐恋倾向的治疗中,医生或许能够帮助当事人在他们的性行为方式中增加新的非虐恋的行为,但完全根除虐恋活动的巨大的性唤起力量的企图往往最多只能获得暂时的成功。”(Masters etal, 220222)
还有专门以女性为调查对象的研究发现,10%至15%的女性的性幻想是有受虐倾向的。(Marcus, 47)金西调查则表明,有6%的女性梦到过被强奸,2%的女性梦到强奸导致性快感。(Kinsey, 213214)在1972年,一项对141名中产阶级家庭主妇的调查表明,49%的调查对象有过统治与屈从一类的性幻想。(Ehrenreich etal, 121)对许多女性来说,虐恋想像是她们最典型的性幻想内容。
在关于虐恋活动的统计调查中,人们常常引用的是一项以1000名男同性恋者为对象的调查——斯巴达报告,因为其中有30%的调查对象参与过虐恋活动,也因为该项调查量化程度较高。调查表明,调查对象参与过的虐恋活动包括拳交、施虐与受虐、捆绑与鞭打、羞辱、戏水运动(与小便有关的性活动)及与大便有关的性活动。
虐恋活动在男同性恋活动中不是一种很少见的特殊行为,根据对男同性恋日常活动的调查,发现统治与屈从、性别角色扮演是男同性恋性活动的基本形式。根据斯巴达报告,有14.5%的男同性恋者做过拳交活动的主动方,8.2%做过拳交的被动方。这种活动大多在俱乐部中当着众多兴奋的围观者公开进行。斯巴达报告还表明,有76%的人承认喜欢肛交,12%的人不喜欢肛交。当然,肛交应当并不比其他方式的性活动具有更多的虐恋色彩,但是从报告中看,许多从事肛交的人在情感上将其视为统治与屈从关系的性感化表现形式。在调查问卷中有这样的问题:“在肛交活动中,你一般是在上者(top)还是在下者(bottom)?如果二者都做过,是如何决定的:是由你的伴侣决定的,还是由你的情绪决定的,或由其他因素决定的?”而“在上者”与“在下者”这种提法是虐恋关系中主动角色与被动角色的标准称谓。一位调查对象在开放问卷中写道:“肛交中既有情感上的统治与屈从,又有两人间的亲密关系,还同兽性的感觉及快感掺杂在一起,这些感觉难舍难分地联系在一起。”(Jeffreys, 212217)
另一项调查是以双性恋者为对象的。这是旧金山双性恋中心所做的一项调查,样本容量150人。在调查前的12个月当中,有近30%的男女双性恋调查对象参与过虐恋活动。男女两性在从事虐恋活动时都是与异性伴侣做的多,但在其中统治与服从的角色分配与性别无关,即某种角色并不固定于某一性别。虐恋活动频率低于1月1次。参与同女性进行的虐恋活动的男性中有3/4也参与过同男性的虐恋活动。参与虐恋活动的女性中有半数活动对象有男有女。(Weinbergetal, 70)
双性恋者的虐恋活动
男(49人) 女(44人)
过去12月中有过虐恋活动伴侣性别
男或女 28.6% 28.6% 71.4%
男和女 27.3% 41.6% 58.3%
(Weinbergetal, 326)
由以上数据分析可以看出,在异性恋者、同性恋者和双性恋者这三类人当中,参与虐恋活动比例最大的是女双性恋者与异性伴侣的虐恋活动(24.5%),以下依次是:女同性恋者与同性伴侣(19.6%),女双性恋者与同性伴侣(17.6%),男同性恋者与同性伴侣(16.8%),男双性恋者与异性伴侣(16.5%),男双同性恋者与同性伴侣(10.6%),参与虐恋活动此例最低的是异性恋男女,其中女性参与虐恋活动者的比例是男性的两倍。如果这一调查数据是可信的,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双性恋者和同性恋者参与虐恋活动的比例大大高于异性恋者。造成这一差异的原因可能在于,一般来说,同性恋和双性恋比异性恋更为“出轨”,因此有这种性倾向的人更喜欢尝试各种不同形式的性行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前面提到的同性恋性活动本身所包含的统治与屈从的因素使他们更容易卷入虐恋活动。
另一类统计调查是以虐恋者为对象的,与前述调查相比,此类调查就不再能提供虐恋者在人口中所占的比例,而只能以虐恋者自身的某些特征为调查内容了。摩瑟(Charles Moser)对225名自认为虐恋者的男女调查对象的调查结论认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些自我认定为虐恋者的个人的心理功能有问题。其中大多数人反对关于虐恋倾向是天生本能或者是精神疾病的看法;45%的调查对象说,一般的性行为也可以使他们得到性满足,甚至比虐恋更能使他们得到性满足。调查的结论是:虐恋人群的性活动并非仅限于虐恋这一种方式。(Ehrenreich etal, 122)在另一项个案调查中,也发现了类似的案例,一对虐恋者说:“我们在20次性生活中有19次是‘正常的’,1次是虐恋。”(Polhemus etal, 194)
一项以前西德男性虐恋者为对象进行的调查发现,虐恋者的一些主要特征如下数据所示:245名男性虐恋者的特征(比例:%)
上一年曾有过虐恋活动
——每周至少一次 20
——完全没有过 15
虐恋是性活动的唯一方式 16
虐恋是偶尔为之的性活动方式 16
虐恋对达到快感不可或缺 15
通过虐恋方式达到过性快感 45
在自慰中采用过自我折磨方式 28
绝对异性恋 30
双性恋 31
同性恋 38
因虐恋倾向寻求过治疗 10
曾自杀未遂 9
(Austinetal, 82)
上述被调查者是通过报刊广告部门和虐恋者俱乐部的线索找到的。其中多数人的妻子不能配合丈夫的虐恋倾向,许多虐恋者没有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妻子。此次调查还发现,虐恋活动的中位值是1年5次。半数调查对象现有的虐恋伴侣保持关系超过1年,其他一些人的关系短于1周。大多数调查对象说,即使可以自由选择性倾向,他们仍然愿意保留虐恋倾向,求治者所占的比例不大,热情不高。绝对施虐者和绝对受虐者较少,多数人交换角色。绝对虐恋者和仅仅依靠虐恋活动才能达到性快感的人比例不大。更为常见的是,可以通过完全没有虐恋内容的性活动达到性快感。
此次调查发现,在虐恋关系的场景中经常被提及的道具有:藤条、鞭子、绳索及其他“拷问”刑具。有些人有以肛门插入为中心的各类活动。皮衣和高统皮靴是常见的服饰,各类制服(指军人制服、警察制服等)则较为少见。有些人使用橡胶服饰和女性服饰。有些人报告说,在自慰过程中有采用自我捆绑、自我鞭打及乳头自虐等行为。虐恋者最早发现自己这一性倾向的时间差异很大:大多数在19岁后,但也有人在30岁后才发现自己有这种倾向。在25岁以上的人当中,对虐恋倾向的认同(“走出来”)程度有差异——异性恋者的认同程度明显低于同性恋者和双性恋者。(Austin etal, 83)
在1987年美国的一项调查中,178名男性虐恋者填写了问卷。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异性恋者,受过良好教育,对统治与屈从两种角色都喜欢(角色互换)。他们做过和喜欢的活动包括:羞辱,捆绑,鞭打,恋物行为,主人和奴隶的角色游戏。(Hyde, 469)
金西性学研究所的格伯哈德(Gebhard)说,不同程度的恋物倾向,观淫倾向,捆绑鞭打和虐恋倾向在绝大多数男性中都存在,只有其极端形式才应当被视为反常。艾利斯和格伯哈德都认为,所有的“异常”性实践都植根于男性的基本本能之中,植根于性关系中统治与服从的普遍倾向之中。(Jackson, in Coveney etal, 79)
二、虐恋亚文化的特征
在虐恋亚文化中,虐恋者之间的关系是各种各样的。从关系的时间长短看,既有短期的临时伴侣,也有长期伴侣,有些甚至是夫妇关系;既有几十年的关系,也有几个月几天的关系。从生活方式的角度看,对有些人来说,虐恋的角色是“全天候”或“专职”的生活方式,譬如一些男女“主人”和他们的男女“奴隶”的关系就是这样;对另一些人来说,虐恋只是“临时工作”式的或“兼职”式的,周末相聚或假期共同出去度假。从虐恋的角色扮演来看,有的像父与子的关系;有的是主人和奴隶的关系;有的是教师和学生的关系;有的是典狱长与囚徒的关系,有的是军官与士兵的关系等等。关于角色互换问题,既有施虐受虐角色始终固定不变的关系,也有施虐受虐角色互换的关系。从性别来看,则可以概括为四大类:第一类是男性施虐女性受虐,第二类是女性施虐男性受虐,第三类是男男关系,第四类是女女关系。
尽管虐恋关系之间差异如此之大,它们还是具有一些共同的特征。
虐恋的第一个最重要的共同特征是,参与者是自愿的。这就是真正的暴力及其施暴者、受害者与虐恋关系的根本区别之所在。虐恋就像色情领域的阴和阳,相互的关注和尊重是最重要的。在相互自愿和尊重这些原则中,最重要的原则是自愿。正如一位研究者所说的那样:“自愿是虐恋的核心概念,如果一个人不是自愿的,那么‘地牢’的门对他是关闭的。”(Polhemus etal, 114)
有一种相反的观点认为,一位真正的施虐者对于自愿的受虐者不会感兴趣,而只对不自愿的受虐者感兴趣。为证明这一观点,德鲁兹(Deleuze)举萨德和马索克作品为例分别作为不自愿的虐恋活动与自愿虐恋活动的代表:在萨德的小说《朱丝汀》中,一伙虐待狂教士的一位受害者说:“他们希望能够确知他们的罪行能带来眼泪;任何女孩只要是自愿来这里的,他们就会把她赶走。”在马索克那里,情况完全相反:受虐是自愿的。在他看来,一个受虐狂男人容不下一个真正的施虐狂。他当然会要求拷打他的女人具有某种特征,但这些特征要由他根据自己秘密的计划来塑造、来训练、来规定,一个真正有施虐倾向的女人是绝不可能胜任的。在马索克的《穿貂皮衣的维纳斯》一书中,受虐者塞弗林是施虐者万达的老师,他不得不训练她怎样扮演女主人的角色,直到她能胜任。而在萨德那里,是完全没有协议可言的。这就是自愿的虐恋关系与不自愿的虐恋关系的区别。因此马索克的世界与萨德的世界毫不相干。德鲁兹还把这种区别引伸为施虐与受虐这两种人格的区别:受虐者即使没有身在梦中也愿意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而施虐者即使是在梦中也不愿相信自己是身在梦中。
按照德鲁兹的这种说法,在萨德那里,施虐与受虐双方的关系是被迫的,而在马索克那里,双方的关系才是自愿的。对于这两位作家的作品而言,这种概括或许没错,但是必须指出的是:现代人的虐恋实践与萨德小说中的人物及其活动方式有很大不同。此外,在幻想中的萨德式行为与现实中的萨德式行为是有区别的。在虐恋活动的现代形式中,如果施虐与受虐双方有一方是不自愿的,关系的性质就改变了:它将不再是虐恋关系,而是施暴者与受害者的关系,因此应当不再属于虐恋关系的范畴。应当将真实的虐恋关系与幻想中的虐恋关系加以区别:有许多虐恋者在幻想中将虐恋关系想像为非自愿的、被胁迫的,因为这类幻想更能使他们动情,但是他们并不愿真正陷入这种关系之中去,他们与虐恋伴侣之间的关系也不是被迫的,而是自愿的。即使是那些通过签合同等方式陷入主奴关系的人、那些以主奴身份为生活方式的人,这一关系的最初建立也大多是自愿的,而不是被迫的,因此,还是没有超出自愿的范畴。
虐恋活动的第二个共同特征是,在活动之前双方往往会事先就角色分配、活动内容、情节场景等细节做好约定。虐恋活动中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则是当事人在举行活动之前就整个活动做坦诚而详尽的讨论。一旦决定建立关系,双方大都会对即将发生的行为细节做出详细的约定。施予和接受,肉体痛苦或心理羞辱,大多遵循一个事先仔细安排好的脚本。对预期的情节的任何改动都有可能降低性快感的程度和活动的满意度。
双方必须要约定的内容有:什么样的剧情和角色可以使双方得到性唤起;要不要有第三者或更多的人参加,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双方能忍受的限度是什么;可不可以使用“安全词”(safe word,因为在行为过程中,当一方说“不”或“停下”时,对方不知此话是真是假,而且说“不”的一方可能在束缚中,不可能主动躲开他已经不再能忍受的疼痛,为这种情况事先约好的词就是安全词);采用什么样的性安全措施;什么样的行为和角色会唤起不愉快的回忆因此是应当避免的;什么时候结束这次活动等等。如果违反了事先约定的情节,虐恋活动会出现危险,导致惊慌和愤怒。因此在商业性虐恋活动中,施虐一方要有精神和物质两方面的技巧,一位虐恋专职女主人(dominatrix)说:“在D&B活动中,的确需要懂行的人,因为它很容易失控。你必须始终保持冷静。”(McClintock, in Gibson etal, 226)
虐恋活动的第三个共同特征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总是由接受者(有受虐倾向者)而不是由施予者(有施虐倾向者)来安排和控制活动的内容和程度。受虐者清楚知道能唤起自己性欲的疼痛的程度,因此他们在性活动之前大多与伴侣协商妥当,使自己所能承受的疼痛限度不至于被超过。在金西收集的档案中,有一部虐恋活动的记录片,其中有这样一个情节:一位施虐者把燃烧的蜡烛油滴在被捆起来的伴侣的阴茎上。但是,在做这件事时,他极其仔细地观察受虐者的表情,当他看到对方快忍受不了时,就会把蜡烛移开,直到蜡油冷却。一位观察者说:我突然意识到,实际上是受虐者在控制着施虐者的手。
有人甚至认为,虐恋行为可以被视为受虐者的自慰活动在戏剧舞台上的演出。施虐者所出演的角色是为了帮助受虐者实现他的幻想。受虐者对整个表演的控制权和导演权必须受到施虐者的尊重。如果施虐者超出了约定的角色,例如,如果施虐者把受虐者鞭打得太厉害,超过了受虐者的忍受限度,如果施虐者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过分投入或者过于自行其事等等,整个游戏就失败了。当然,在一次成功的虐恋活动中,虽然是受虐者在控制整个事件过程,但是施虐者必须有很好的直觉,知道什么情况下应当继续,无论受虐者在怎样哭喊、抗议;什么情况下应当停止。
虐恋群体的第四个特征是,受虐者多于施虐者。弗莱德(Nancy Friday)在她对3000名男性的性幻想的调查中发现,在这些男性的性幻想中,统治女人的欲望似乎是个例外,而不是规律。在她的调查对象中,男性受虐与施虐的性幻想的比例是四比一。她的调查结果与对卖淫业的调查结果相符:她们的顾客中,花钱做受虐者的人数要超过做施虐者的人数。男人几乎像女人一样喜欢在性幻想中选择受虐的角色,将疼痛视为快乐的象征性代价,对于渴望那些在他们看来是“肮脏”的行为有负罪感。
对这一现象有这样一种解释:在虐恋活动中,施虐一方比较费力,他(她)必须掌握所发生的一切,发明各种情节动作,注意掌握限度,不能使对方受到真正的伤害,而受虐一方只须听命而行,比较轻松。因此据圈内人说,受虐者的比例总是大大超过施虐者的原因在于人性的懒惰,以为去做事不如听命去做事。传统两性关系中一向由男性占据的光荣的统治地位,在虐恋关系中无论对男人女人都丧失了吸引力。由于需求巨大,社会上已形成了一个被称作“为受虐倾向服务者(masochistservers)”的人群,他们并不一定是喜欢统治角色的人,但同意扮演这一角色。除了心理原因,受虐角色更吸引人是因为它收益更大:受虐一方总是处于注意的中心,是虐恋戏剧中的真正消费者;施虐一方只是在满足他或她的欲望,是虐恋活动中的服务方。
虐恋关系的第五个特征是,施虐倾向和受虐倾向往往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即虐恋的主动形式与被动形式常常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这是弗洛伊德最先提出的看法,他说:“一个在性关系中能够从对他人施加痛苦中感到快乐的人,也能够享受从性关系中接受痛苦的快乐。一个有施虐倾向的人通常同时又是一个有受虐倾向的人,虽然这一变态的主动或被动方面在他身上发展得更为强烈,在他的性活动中表现为主要倾向。”(Freud, 1990,103)他认为,施虐者大多有过受虐的经历:恰恰因为施虐者自身曾经有过将快感与痛感联系在一起的体验,他才能够通过施加疼痛获得快乐。如果一个施虐者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将痛感与快感联系在一起的受虐经验,他很难从他人的痛苦中发现快乐。而且,弗洛伊德还认为,这种对立面的结合“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他将这种现象同双性恋中男性气质与女性气质的结合联系起来,这两者的区别和对立在心理分析中常被表述为主动性与被动性的区别和对立。
但是,一些虐恋者从个人经验角度出发,不同意这一观点,例如马库斯就说过:“作为一个有受虐倾向的女人,我唯一难以接受的理论是,我同时又是个有施虐倾向的人。”(Marcus, 58)这虽然只是从她个人的感受得出的结论,但是可以肯定,有些虐恋者只喜欢施虐角色或受虐角色,从来不换为另一角色,也找不到扮演另一种角色的感觉。
虐恋活动的第六个共同特征是幻想的极端重要性。在虐恋活动中,幻想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在一些实际案例中,一位因杀鸡的景象而性唤起的人渐渐变成一见到鸡腿就会唤起;一位因学校鞭打学生而性唤起的人会变成一看到绷紧的裤子就性唤起;一位因献祭幻想而唤起的人变成只要看到被捆绑起来的男人就唤起;还有人听到铁链的响声或听到“鞭打”一词就性唤起。这是否说明幻想是不重要的了呢?瑞克的看法完全相反,他认为,这些景象恰恰成为幻想的释放闸门,一旦开启这道闸门,所有的幻想就喷涌而出。有些有受虐倾向的人仅仅因为受责骂受羞辱就可以得到性兴奋。他遇到这样一个案例,当事人只要听到父亲常说的一句话“你小心点,不许再犯”就会感到性兴奋,他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听这句话,直到最后他带着恐惧的表情说:“我可以站起来了吗?”(Reik, 216221)幻想显然在这里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弗洛伊德也注意到虐恋的幻想因素,他说:“在一些个案中,当事人对受鞭打的真正经历感到不可忍受,但在后来的幻想中,情形却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幻想中的惩罚总是不会给儿童带来严重伤害的那一种。”(Freud, 1990,218)
虐恋活动的重要理论家柯丽菲亚(PatCalifia)说:“理解虐恋的关键概念是‘幻想’。所有的角色、对话、恋物癖式的服饰以及性活动,都是一幕剧情或一种仪式的组成部分。参与者是在扩展他们的性快乐,而不是在摧残对方或压抑对方。一个施虐者或受虐者完全清醒地认识到,在虐恋游戏中的角色绝不适合于同其他人的交往,幻想中的角色也绝不是她的全部本性的总和。虐恋亚文化是一个剧场,在其中可以上演性的戏剧……”
“三年前我决定不再忽视自己的性幻想。从两岁开始,我就开始构造一个私人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充满统治、服从、惩罚和痛苦。禁忌、意识的觉醒和治疗都没有能够损害这些可怕幻想的魅力。”(转引自Segaletal, 150151)
虐恋活动的第七个共同特征是其游戏性质、表演性质、仪式性质和象征性质。虐恋活动的主旨是将现实转换为戏剧,以及身份和角色的转换:奴隶转换为主人,成人转换为婴儿,痛感转换为快感,男性转换为女性,然后再换回来。这也是它同真正的残忍与暴力的区别之所在。在大多数情况下,此类活动都只包含轻微的或游戏性的伤害,很少导致真正的肉体疼痛和暴力。在虐恋社群中,人们将伤害(hurting)与戕害(harming)做出了区分。前者只造成心理或生理的痛楚,后者才造成真正的需要医药救治的肉体伤害。在虐恋活动中,真正造成性伙伴受伤到需要救治程度的情形是极为罕见的。发生在陌生人之间的无缘无故的暴力不会使有受虐倾向的人感到性感,也不会进入他们的活动中去。
作为一种游戏和戏剧,虐恋活动有它的游戏规则。有人对虐恋游戏规则做了如下概括:
一、在上者和在下者在称谓上有区别。
二、在上者与在下者在所占据的位置上有区别。
三、在下者所穿衣物应当比在上者少。
四、在下者应当穿传统仆人的服装。
五、在下者应当穿异性的服装。
六、在下者应当被捆绑。
七、在下者被禁止说话,或只可遵命说话,戴眼罩或戴面具。
八、在下者达到或禁止达到性高潮应当遵命而行。
九、在下者应当被当作家具或动物来对待。
十、在下者的身体上应当被穿上铁环或打上烙印,表明主人对他的永久所有权。(Polhemus etal, 9698)
这些规定虽然听上去有点骇人听闻,但虐恋远远不是对无助一方的专横统治,而是相互的、自愿的和游戏性的,所有的活动内容都是事先策划好的,令人想起安排严谨的仪式和剧场的剧目。成功的虐恋活动可以同成功的戏剧媲美,它需要大量的直觉、想像力、创造性和双方的合作。
一位虐恋俱乐部负责人的话清楚地表明虐恋活动的游戏性质,他说:“为什么不到Skin Two(伦敦的一家最著名的虐恋俱乐部)去买上一些好玩的设备,你这个礼拜可以当一礼拜的奴隶……大家来玩吧。”(Green, 310)因此,把虐恋称为成年人的游戏是很贴切的。
对于有虐恋倾向的人来说,仪式性的活动是不可或缺的,因为它是幻想世界的缩影。然而,尽管幻想的因素极为重要,虐恋者往往不能仅凭幻想解决性欲冲动,因此总会以不同的频率重复虐恋活动。在一段特定的时间之内,虐恋活动将合理性搁置一旁,创造出另一套行为规范的仪式或空间。在这一空间之外,它看上去是无意义或荒唐的,但在一空间之内,它就是一切。它允许参与者双方表达自身的同等权利,而内心的这个角落在其他空间是不可表达的。通过角色扮演,参与者创造出另一种身份的自我,那既不是他本人,又不是非本人,而是他的自我的一部分。
虐恋的第八个特征是其表演性和挑逗性。虐恋活动有一种将折磨、痛苦、羞辱表演出来的冲动。卢梭曾讲过,尽管他感到羞耻之极,他还是有一种向路过的女人露出赤裸臀部的冲动,表现出虐恋的露阴性质,又可称为“挑逗性”。这种暴露或希望被人看到的冲动实际上是对性惩罚的期待。有些暴露冲动在想像中就可以完成,达到性满足。一位幻想被放在屠宰案上肢解的女孩仅仅想像别人都不理睬她就可以唤起兴奋;一位定期去妓女那里受鞭打的男人说,脱衣动作和暴露臀部并不比随后的鞭打更不重要。自恋倾向在暴露中很重要。在一位有献祭幻想的男人的想像中,所有的被送当祭坛的男子都是最漂亮的。
虐恋的表演性质不仅表现在想像中的美,也表现在不美上。有一位女性在一切可能的时机让人们注意到她一无是处、平庸、不漂亮,好像她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多么的卑微。许多有受虐倾向的人对自己的弱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们的做法与掩饰缺点的伪善正好相反,是故意暴露自己的缺点。向他人展示自己受苦受难是受虐倾向的一个特点。
有一个个案,一位年轻男子对着镜子自我鞭打,只有看到自己臀部血迹斑斑的鞭痕时,才能达到性快感。然而,这种孤独只是身体上的,不是心理上的,受虐者想像中总有一个旁观者。这个想像中的目击者从他的暴露与疼痛之中获得快乐。这种一个人的虐恋活动实际上是由一个人扮演两种角色,它同两人的虐恋关系只有一步之遥,这种人或迟或早要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他的伴侣。
受虐倾向的一个要点是要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旁观者或目击者要看到受虐者的不适、伤痛和耻辱。在社会受虐倾向中,受虐者要看的是他的失败,他的缺点,他的愚蠢或他的卑微。弗洛伊德说,一个真正的受虐狂在别人要打他时会主动把脸凑过去,也就是说,他邀请别人打他。从在鞭打中寻求性快感,到基督的别人打你左脸你把右脸给他的原则,再到甘地的非暴力运动,中间的联系清晰可见。
受虐者的挑逗性表现就像一个淘气孩子,他对妈妈说:如果我继续这样做,你会怎样对待我?受虐者的捣乱和淘气是激怒施虐者的一种方式。许多受虐者总是在被残忍地对待后才屈从于某种行为,好像如果不受责备和羞辱他们就不能做这件事。激怒对方的一个典型事例是荷马(Homer),他不断地讽刺和挖苦希腊的英雄,直到受了一次猛烈的鞭刑。他可以被视为挑逗式的受虐者的典型。
虐恋的第九个特征是等待和悬念。在马索克的小说中有大量被吊、被钉上十字架及其他肉体的悬吊景象。严格地说,受虐倾向就是一种等待的状态,一位有受虐倾向的人在等待这一概念的最纯粹的意义上体验它。德鲁兹说:“悬念、等待、恋物和幻想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受虐倾向独特的星座。”(Deleuze, 7072)有很多受虐者并不真正喜欢肉体疼痛,有些人甚至很反感。受虐的快乐来自强烈的预期。他们快感的来源不是疼痛,而是羞辱,对羞辱的预期则是它的佐料。这就是瑞克所说的受虐倾向中的“悬疑因素”。他曾说过:“受虐的快感更多依赖于对痛苦的预期,而非痛苦本身。”(转引自Cowan, 49)
在孩子的社会教化过程中,他们被反复教导的是:必须等待,不能马上实现他所希望得到的一切满足。延迟本能需要的满足是文化的要求。这样做不仅能增加孩子的安全感,而且能使他适应外部世界和社会生活的状况。人们全都从儿时开始就受到训练,训练使他们能够放弃对最感兴趣的本能冲动的立即满足。弗洛伊德将文化的要求称为现实原则,这一原则并不是让人放弃对快乐的追求,而是使这一追求受到生活的必然性和对环境的适应性的限制。现实原则并不是否定快乐原则,而是限制它的彻底实现。所有的人全都或多或少地学会了延迟自己期望的满足。
面看去,有受虐倾向的人最适应这个延迟,延迟甚至为他带来快感。他似乎特别适应于忍受这种痛苦的紧张状态,好像特别有耐心。他不是仅仅接受它而已,他还要去寻求这种痛苦,把它变成他的快乐。但是,这恰恰证明他对于现实是多么不耐烦。他真的接受了现实吗?没有,他将现实夸张地表现出来。一方面是超出现实的焦虑和痛苦,另一方面从现实原则的统治对快感的延迟中获得快感。
虐恋者通过对某种行为的焦虑而增强情绪。他的性快感总与焦虑相伴,这是正常性经历中没有或极为少见的现象。这种悬念与孩子期待打开圣诞礼物的心情相仿,与罪犯等待陪审团的判决的心情相仿。除了悬念之外,还有拖延。就像孩子把好吃的东西拖到最后一口再吃,或自慰时拖延高潮到来的时间。在一位男性的献祭幻想中,他总是把自己想像成下一个祭品,等待被阉割和烧死。
此外还有折磨本身的拖延。一位女性喜欢穿上特别紧的紧身衣,考验自己能忍受多久。在许多虐恋活动中,都有有意延迟快感到来时间的做法。“它的折磨令人陶醉。”这是一位受虐者对受虐时的性感觉的说法。
拖延还表现为在经历了惩罚、羞辱和不适之后,最终的快感才会到来。悬念和期待相一致。在一个让妓女鞭打他的男性的个案中,对鞭打的期待比鞭打本身具有更重要的作用。真正使他得到享受的是对惩罚和羞辱的恐惧感。焦虑本身成为快感的要素。受虐的快感更多地依赖于对痛苦的期待而不是痛苦本身。
瑞克引用一个德国民间故事,其中讲到一个人喜欢上山不喜欢下山,他的解释是这样的:下山时他不能不想着爬下一座山的辛苦;而当他辛苦地往山上爬时,心里充满对下山的预期和快感。这就是受虐倾向的感觉,他在一切顺遂时感到压抑,在经受磨难时才感到愉快。(Reik, 221235,267269)
虐恋活动的第十个特征是它对想像力和创造力的大量需求,此类活动对想像力的需求超过其他一切性活动。性交形式无论怎样变换,也只是一种动作而已,而虐恋活动却是戏剧。一个动作不能构成虐恋,它需要一系列的事件,而这些事件并不一定与性有关。这样虐恋就比其他一切性行为包含了更多的想像力和戏剧性,更多的可能性。
实证调查表明,大多数虐恋者都是极富想像力和创造力的,他们在寻求性的感觉和个人实现中往往更强调精神,而不是肉体。有一位专营虐恋服务的妓女说,她有一位顾客是个迷恋各种制服的人,“他每隔一周的周五来我家,每次都换一套他自制的新服装,皮革的、橡胶的、防火材料的、垃圾袋、电灯泡、花、水果、金属、轮胎,无奇不有,这个人的确是个天才。”(McRae, 61)有些虐恋者只需要代表其欲望的语言,他们给“文字上的女人”写信,写自己的幻想和脚本。有些虐恋杂志在男性“奴隶”的照片下留了空白,旁边像学校作业指导式地写着:“我要求你在每张照片下填上你想像的希纳夫人对她的奴隶所说的话。”(McClintock, in Gibson etal, 226)这种活动有些几乎可以同文学创作媲美。
虐恋活动的第十一个特征是其幽默感,它并不全是认真的。当然,当一对虐恋夫妇玩虐恋游戏时是很郑重的,他们身穿黑皮装束,履行各种仪式,气氛严肃,有时甚至很恐怖,在那时他们恐怕不会笑,但在这整个事件中,蕴含着巨大的幽默感。
虐恋活跃分子的圈子里常常流传着许多奇闻轶事。在英国一年至少有一两次,虐恋者会举办夏季烧烤晚会,在晚会上人们会搞赛马活动——有受虐倾向的男人和女人会拉着小马车,他们的主人坐在车上喊“快跑”。一位虐恋者这样说:“如果你喜欢这个,它很性感。我个人不觉得赛马特别性感,但这些人觉得性感,从中得到很多快乐。有一场比赛是三辆马车,一对是男性屈从女性统治,一对是男性统治女性屈从,第三对是女同性恋。跑得最慢的要因为输了比赛受鞭笞,跑第二名的因为弯没有拐好受鞭笞,跑第一名的则因为赢了比赛受鞭笞。你确实需要一点幽默感,但如果你参与进去,它是很恐怖的。它有不同程度的活动。其中确实有一种英国式的幽默。但是当你真正进入角色后,你不会笑。你们是在私人场合做这种事的。”(Green, 290)
虐恋关系的第十二个共同特征是当事人双方的关系往往极端亲密、了解和信赖。在虐恋关系中存在着一种亲密的交流,如果不交流,不把内心深藏的欲望告诉对方,就不可能建立起虐恋的关系。因此,认真的虐恋活动是在那些互相了解非常之深的人们之间进行的——他们甚至是结了婚的。虐恋双方都相信性伴侣不会做任何真正严重伤害自己或造成永久性创伤的事。可以想像,如果一方能够让对方把自己捆绑起来,蒙住双眼,完全丧失行动的能力,他必须对对方极端信赖,他极少能够同意陌生人对自己做这种事。这种信任使人摆脱了日常生活的现实世界。在这里蕴含着虐恋最核心最富正面意义的内涵——两个人之间的真正的亲密关系,或者说是一种“共谋关系”。这种关系在现实社会中并不是很容易建立的。虐恋活动的权威解释者罗宾(Gayle Rubin)说:“好的拳交和虐恋活动对关注、亲密和信赖有极大的要求,因此,甚至偶然的交往也会导致很深刻的情感和长期的友谊。”(转引自Halperin, 103104)
虐恋活动的最后一个共同特征是,由于它带有恋物性质,此类活动有时甚至可以完全取代生殖器性活动。在伦敦最著名的虐恋俱乐部SkinTwo中是没有性交活动的。在拳交过程中(有时一次活动要持续几个小时),双方都不一定能一直保持勃起状态,接受方可以在不勃起状态得到快感。因此有人称拳交为肛门瑜珈(anal yoga)。这一实践因此成为福柯理论的有力证据——为福柯理论所反对的两种观念是:身体快感只能来自性快感;性快感是所有快感之源。福柯的朋友有一次对他说:在一些虐恋活动中,有时甚至完全不发生勃起。他们为这一现象及其象征性意义感到兴奋和欣喜。
福柯从虐恋活动中得出了他关于“快感的非性化”的重要观点,他指出:“我不认为这一性实践运动是泄露或暴露出深藏于我们无意识中的虐恋倾向什么的。我认为虐恋远远超过了这个,它是对快感的新的可能性的真正创造,这种快感的可能性是人们以前从未体验到的。那种关于虐恋与内心深处的暴力有关的观点,关于虐恋实践是这种暴力、这种攻击性的释放的观点是很愚昧的。我们深知,那些人在做的事情不是什么攻击性的表现,他们是在用他们身体的某些奇特的部位——通过身体的性感化——发明快感的新的可能性。我认为这是一种创造,一种创造性的事业,它有一个主要的特征,我称之为快感的非性化(即非生殖器官化)。那种认为身体的快感应当总是来自性快感的观念,以及那种认为性快感是我们所有可能的快感之源的观念,我认为是相当错误的。这一实践坚持认为,我们可以从非常奇怪的事物中,从我们身体非常奇特的部位中,在非常不寻常的情形中制造快感。”(转引自Halperin,8788)
福柯关于快感的非性化的观点引起了许多误解,他在说非性化时所使用的“性”这个词是法文的sexe,指的是性器官。他说虐恋是快感的非性化,不是指虐恋使快感同所有的性活动相脱离(尽管从狭义上说虐恋确实使性快感与性交相脱离),而是说虐恋使性快感与生殖器官相脱离。虐恋活动中的捆绑、剃去毛发、乳头折磨、阴茎和睾丸折磨、穿刺、羞辱、鞭打和拳交,在制造强烈快感时,程度不同地超越了生殖器官本身;它包括身体非生殖器部位的性感化,如乳头、肛门、皮肤和身体的整个表面。它发现了对生殖器的除了刺激它达到快感之外的其他性感用法。因此,虐恋表现为身体的性感机制的新格局,“性敏感带”的重新布局,打破了生殖器官对性感的传统独裁。它甚至是对男性生殖器的重新性感化,使它成为一个脆弱的部位,而不是一个崇拜的对象。在所有这些方面,虐恋表现为现代的性主体面对作为客体的身体。这二者的相逢导致了主体、性、快感和身体之间关系的改变。虐恋就成为这种潜在的自我转变的成功实践。
除此之外,虐恋活动还有一些值得注意的社会学特征:
首先,虐恋活动中特别引人注目也颇有争议的是其性别特征:大多数调查表明,参与虐恋活动的男性多于女性,有受虐倾向的男性也多于女性。从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色情小说分析,鞭笞者为女性的大大多于男性,而接受鞭笞者大多是男性。这一点很重要。有人因此认为,在英国,男人从受人鞭笞比鞭笞别人得到更多的快感,而女人特别喜欢鞭笞男人,超过了男人喜欢鞭笞女人。在许多异性恋虐恋关系中,所谓传统的性角色总是被颠倒过来的——男人扮演屈从或受虐的角色。
许多局外人以为,男人花钱雇女人,一定是为了发泄他的施虐倾向,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绝大多数商业性虐恋活动中,男人是受虐者,女人是施虐者;男人是“奴隶”,女人是“主人”。一位扮演虐恋专职“女主人”的澳大利亚妓女说:的确有少数“屈从的”女孩喜欢受鞭打,她们为少数“统治的”男人服务,这些男人喜欢施虐,不喜欢受虐。但是她顾客中的大多数是为了屈从,为了放弃自我,为了受折磨才找她的,他们为此花大笔的钱。他们到她那里寻求惩罚、羞辱、恐惧和折磨,直到他们忍耐力的极限。另一位专营虐恋的妓女说:有那么多的男人愿意穿上橡胶服装,或皮革服装,愿意被捆起来、锁起来,愿意被鞭打,愿意穿女人的衣服,愿意被尿淋在身上,愿意受一位女性统治者的虐待。这些活动大多不包括性交在内。这些男人都是结了婚的,有家有口。他们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泄露这个隐私。一位新西兰的妓女说,在新西兰情况也相似,一般总是男人喜欢受鞭打。
纽约的一家虐恋组织(The Eulenspiegel Society)创建于1976年,到1984年共拥有300名交纳会费的正式成员。会员中有三分之二是男性,三分之一是女性。这个组织的主要成员是异性恋的受虐者,大多数男性成员是受虐者,女人中大约有一半是施虐者,一半是受虐者。组织的秘书长高蒂(Goldie)是一个受虐者,但据她说,在这里,希望受女人统治的男人绝不少见,她说:“如果我向每个希望我鞭打他的男人收一美元,我马上就会成为大富翁。”(Ehren reich etal, 128)所有的实证调查一再表明:在虐恋世界中,男性作为被动者和屈从者绝非反常现象,而是最为常见的现象。
但是有些人认为这种说法缺少证据,即无法证明男性比女性更喜欢受虐,女性比男性更喜欢施虐,并认为这只是出于有受虐倾向的男人的想像。实际上心理治疗的实践表明,在求治的女性中有大量女性存在受虐倾向,她们希望被统治,被鞭打,被虐待,只有这样才能性唤起;相反,喜欢鞭打或虐待男人以获得性快感的女人却极为少见。那种脚登高统皮靴手持皮鞭的女人大多出于男性受虐狂的想像,或者是那些希望以满足顾客的此类性幻想招揽顾客的妓女。
那么为什么在虐恋亚文化中女性受虐者显得比男性受虐者要少?是因为男性中有受虐倾向的人确实比女性多吗?一种比较慎重的观点认为,还不能就此过早下结论,因为存在许多其他的可能性:首先,由于长期生活于对两性实行双重标准的男权社会中,女性的羞耻感和道德感太强,以致对于自己的所有的变态性冲动都会产生难以克制的抵制心理。与此相类似的一个现象是,购买色情材料的女性也比男性少见,因为这样做似乎违反女性气质,因此,一个女人如果想购买虐恋色情品就要有比男人大一百倍的勇气。一位有受虐倾向的女性说:我们连正常的性生活都不能公开讨论,如果被怀疑为变态就只有钻老鼠洞了。瑞克也认为,长期以来,人们都以为虐恋主要发生在男性当中,其实是女性中有受虐倾向的人很少暴露出自己这一倾向的缘故。
其次,虽然从报刊杂志中刊登的虐恋广告看存在着男多女少的情况,有更多的男性寻求女主人,只有很少的女性寻找统治她们的男人,但其原因有可能是希望统治女性的男性太多,因此女性用不着登广告搜寻这样的男人;还有可能是因为女性惧怕搞坏名声不敢登广告;或者是她们害怕真正的而非游戏伴侣式的虐待狂。此外还应注意到,在男性刊登的广告中有不少是寻找女性奴隶的。
此外,关于寻求治疗的虐恋者当中男性多于女性的原因有可能是由于女性缺少独立的经济收入,“又有几位妻子敢在丈夫面前拿出一张治疗反常性欲的医院账单呢?”(Marcus, 39)
虐恋的第二个社会学特征是其阶层特征:有调查表明,虐恋倾向越是在社会上层越常见。从小遭受家庭暴力的下层阶级子弟中有虐恋倾向的较少,虐恋倾向却在幸福的中产阶级家庭中长大的人们中盛行。一位来自中产阶级家庭背景的男同性恋虐恋者说:“我们这些人中各个阶层的都有,但以中产阶级子弟为主。我们受到我们的教育、我们的背景和我们父母的金钱的保护。同工人阶级的子弟有区别。中产阶级的男孩更上道,他们更善于搞虐恋。他们的想像力更丰富,他们更有创造性。大多数工人阶级的男孩只是喜欢性交插入或被插入。这就是他们想像力的极限。他们不会搞特别精细的风格高雅的前戏活动(foreplay)。”(Green, 142)
大多数研究表明,参与虐恋活动的人大都具有绅士风度和自由主义观点,在教育水平上高于平均水平。一位澳大利亚的虐恋专业妓女说,她的顾客大多数是商人、律师、医生、高级警官、公司经理和教士。“他们个个衣冠楚楚,绝不是那种你能在大街上随便结识的人,倒有可能是你的顶头上司。”(McClintock, in Gibson etal, 211)
虐恋者中多有中产阶级和上流社会人士,可能来自一种补偿心理:那些在社会中有权有势的人才会产生对丧失权力的幻想,也才能将无能为力的状况性感化。因此,虐恋的吸引力似乎为那些在日常生活中最有权威的人所专有,他们希望有那么一段时间放弃这种权威。这些在现实中大权在握的人往往在虐恋关系中是受虐一方,他们认为,下决心把自己交给别人来摆布,让一切该发生的事情发生,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解脱。在虐恋活动中他们放弃了一切权力和责任,只做那些“主人”吩咐他们做的事情,这些事情有时仅仅是为了“主人”的快乐。他们认为,使自己的身体对性伴侣完全开放,供他的想像驰骋,供他随意使用、支配,是非常性感的事情,能使人得到性唤起。
对于虐恋倾向的阶层特征还有一个经济上的解释:为什么在妓院的“地牢”和“刑讯室”里受羞辱的往往是成功的、有钱的、有地位的男人?对这一问题的经济解释是,由于此类“特殊服务”比一般卖淫活动收费昂贵许多,所以只有这些人才有经济能力享受这种消费。
虐恋的第三个社会学特征是其民族特征:有人提出虐恋是非常英国味的东西,因为它是一种很沉重的东西。虽然鞭打和性感折磨总是和马索克(他是奥地利人)联系在一起的,但是通过鞭打和其他种类的肉体惩罚达到性满足的现象却总是和英国联系在一起。它表明,在英国和英语国家,对性的焦虑感远远超过了欧洲大陆的其他国家。在英语书籍当中,许多内容与这一主题有关;没有一部妓院手册中没有性鞭笞的内容;许多关于性鞭笞情景的画册在社会上流行;虐恋倾向常常会导致丈夫和妻子的分居;女性礼仪学校设置了为这一嗜好服务的课程;在公众舞台上也常常公开讨论这个主题。在英国,不但从17、18世纪起就有大量的从事虐恋服务的专营妓院和妓女,在维多利亚时期的地下色情文学中,虐恋也是一种最常见的要素。在19世纪初年,在伦敦建立了很多为有此爱好的人所设的场所,其中的主要活动就是性鞭笞;女人们在师傅的教导下学习性鞭笞的技巧,学习优雅有效地使用鞭子的艺术。女人被认为是“较少兽性的”,“更有控制力的”人,因此可以担当在男人表现出动物本性时加以惩罚的重任。
直到现代,虐恋的形象在英国的大众传媒中仍然十分常见,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例如,在现代影视的一般娱乐节目中,常会看到身穿虐恋行头(皮革服装、皮革项圈吊带)的人物;电视广告如同性恋热线(Gay Line)等广告中会出现虐恋者形象;在伦敦新近上演的新编芭蕾舞剧《天鹅湖》中也出现身穿黑色皮衣手持皮鞭的虐恋者形象;电台、电视台常有与虐恋有关的讨论咨询节目。
1997年2月4日晚11时,英国有线电视台播出的一个访谈节目中,一位职业女主人(lifestyle dominatrix)携其男性“奴隶”登场接受访问。那位女士在虐恋的专门服装上罩了一件风衣,那位男士体格健壮,英俊性感,他穿得很少,只有一件黑皮背心和一条黑皮短裤。他的脖子上戴着一只皮带圈,圈上连着一条皮索,皮索的另一头自始至终攥在“女主人”的手中。“女主人”坐在沙发上和主持人谈笑风声,向主持人展示她带来的皮鞭。那位“奴隶”始终跪在主人身边,双手锁在背后,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神始终不离女主人,表情柔顺,甚至流露出一种仪式性的崇拜表情。据那位女士说,她拥有1015名男性奴隶,是她从对她所登广告做出回应的上百人中精选出来的。她把他们“训练”成驯服的奴隶,采用的方法有令其做家务劳动和“轻度的责罚”等等。
英国的大众传媒中虐恋形象出现的频率之高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有虐恋者指出:“由此可见,在英国,越来越多的人们正在看到自己本性中的其他一些方面,去了解他们自己。他们可能会在自己的生活中发现一点虐恋倾向。情感上的虐恋倾向始终存在。就看看撒切尔夫人吧——一个语言上的虐待狂。她是个施虐狂,议员们就是她的奴隶。漫画家早就在拿这开玩笑了。现在虐恋正以性的方式渗透整个社会。”(Green, 294)
当然,在美国、德国、法国及北欧国家,也都有大量的虐恋活动存在,认为它主要属于英国只是一家之言。英国属于在社交活动中极为强调端庄的民族,因此羞辱才会被认为特别刺激,并进一步被性感化。鞭笞的兴趣为什么在维多利亚时代最为盛行,一个明显的原因是那个时期的禁欲倾向和社会风气的极度看重端庄,对阴部或羞处的暴露所带来的羞耻感极度强烈。因此,与其说虐恋倾向属于某一民族,不如说它有可能与某个民族强调仪态端庄的程度有关,例如日本也是一个极为强调社交礼仪和端庄的民族,虐恋亚文化在日本也很盛行,有大量的虐恋酒吧、俱乐部和虐恋色情材料存在。这或许说明,端庄在一种文化中地位越是重要,丧失端庄、受到羞辱在人们心目中就越是可怕,从而引起过多的焦虑。虐恋中的羞辱因素是对端庄的补偿,或者说是对过度强调端庄的反动。
有一种观点认为,对端庄的重视直接来自儿童期的进食训练与如厕训练。据调查,德国儿童的进食和如厕训练也像英国一样严厉。而英国和德国是全欧洲仅有的两个有性鞭笞传统的国家。在法国、西班牙和意大利,传统上对母乳喂养、如厕习惯都要宽松随意得多,而这些国家都没有表现出像英国和德国那样对鞭笞的兴趣。(Gibson, 294)
虐恋活动的第四个社会学特征是它的商业价值:市场的商业行为将虐恋行为带入性活动方式选择的主流之中,因为市场要求不断创新,而在80年代,各种性活动方式都被开发过了,不再新鲜。市场需要新的未开发的处女地,而唯一的处女地,也许是最后一块处女地,就是虐恋了。虐恋不仅是最后一块未经开发的处女地,而且是性活动的各种形式当中与商业活动联系最多的一种形式。这是因为,虐恋带有恋物性质,它需要各种道具。在一般性行为中,人的手、嘴、生殖器就是“工具”,而在虐恋中,这些“工具”就远远不够了,它需要鞭子、手铐、锁链、绳索及各种专门服装。这些设备对于虐恋活动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必不可少的。在一般性行为中,残酷气氛和人造工具是不需要的,而在虐恋中,即使是完全无害的仪式性的残酷气氛,也一定要由一些特殊设备来造就。而且为了有新鲜感,这些设备还要不断变更。这就使虐恋活动成为生意人愿意投资而且有利可图的对象。例如英国有一位专门从事女同性恋和虐恋者服饰制售业的安德鲁女士(Kathy Andrew),她制售皮革紧身衣、皮革乳罩、各式皮带吊带等,在80年代中期,她生意兴旺,每年产销量都要翻一番。
此外,虐恋活动还有这样一些社会特征:它较少发生于已婚者当中,多发生于未婚伴侣当中;从事虐恋活动的年轻者大大多于年长者等等。
三、定性研究
在我对中国女性的调査中,少数女性经历过或听到熟人朋友有过性虐待游戏的经历。
“我喜欢轻度的受虐,也想有一点施虐,像演戏一样地做。我軎欢在做爱时被捆起来,我也喜欢捆别人,这样做的时候会兴奋。我还幻想过用布包裹,就像包裹婴儿那样。但不喜欢打,我怕疼,如果有了痛感就不好了。我爱想象行为的过程,想象事情发生在地板上在卫生间里,是一种美的感觉。”
“我有个女朋友,她丈夫老揍她,可她还是特别爱他。她丈夫是那种特别有魅力的男人,男性气质特别好。我观察她丈夫并不是出于爱而打她,可那女的感觉很幸福。在家里,所有的活都是她干。”
关于性虐待狂,一位有过多位性伴的女性说:“有人要求这样做1我不同意。我认识一个女孩有受虐狂倾向,她有一个年龄比她大很多的男友,每次做爱之前她都要求那男人鞭打她。”
另一位女性也说:“听说过性虑待狂,从电影和杂志里看到过。我认识一个女孩,每次必须用皮鞭抽打她,才能做爱。”
暴力不仅指肉体上的虐待,还应包括精神上的折磨。一位女性这样讲到她的男友:“他平时老折磨我,让我觉得受不了。他常常编一些很悲伤的浪漫故事讲给我听,非把我弄哭了他才满意。除了精神上,肉体上也是这样。他总是使劲揉搓我,弄得我又叫又喊,非得让我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才满意。”
性交过程中伴侣施加在对方身上的轻微疼痈也可归入虐恋范畴,一位与人同居的女性说:“我听说过虐待狂。他有一次(性交时)咬了我,身上都紫了。”
有时,比较猛烈甚至“残暴”的性活动不但不会伤害女性对男性的感情,反而会增强她对他的依恋感和归属感。这种“残暴”并不是真正的非理性的残暴,而带上了游戏的性质,是一种理性对非理性状态的模仿。一位女性这样回忆她和情人的第一夜:“那一夜有七八次,我觉得简直是虐待。”时据她说,他们俩的感情从那以后却越来越好。
有的女性喜欢男性带有强奸意味的冲动:“他是个处于疯狂状态的男人。我倒可以接受这种人。他总是像要强奸我一样地扑上來。说实话,在内心深处,我喜欢这种方式。有一次,他真的要强奸我,要不是我力气大,他就成了。”
“他总是先把我弄得很疼,然后再来哄我,安慰我。”
“结婚前偷情的时候经常在身上留下伤痕,当时也不觉得疼,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一位能够从疼痛中得到快乐的女性说:“他怀疑我有受虐狂,因为我觉得疼和痒的感觉是在一起的,大痒就和疼差不多了。”
一位女性还讲过她邂逅一位有受虐倾向的男性并同他做虐待游戏的经历:“有—次我去舞会,回家的路上,有个小伙子追上了我,提出让我去他家,我去了。他哭哭啼啼地给我讲,他的妻子和一个香港人跑了,他好久没做那事了。他想拥抱我,还说让我把他当弟弟。后来他提出让我摸摸他,说着就把那东西露出来,我说不行。他脸通红通红的,说:我求你了。我说绝对不行。后来他让我打他,我打了他十几个耳光。后来我还是帮他用手弄,然后我去洗手。这个人后来出国去做生意,回来还和我联系过,说他很想我。”
关于女性对强奸受虐的想象和对虑恋的看法:
谈到婚姻暴力问题,不能不提到中国一句俗话: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是不是有些中国女性把男人的打骂当做是男子气的表现?有些女人的内心深处是不是有受虐心理?
一位打算离婚的女性说:“他从没打过我、骂过我,我倒希望他男子气重一点。我们俩连吵架都吵不起来。他把我偶像化了。”
一位离婚女性把丈夫进攻性不强作为离婚的原因之一:“他不是有什么毛病,也挺强的,似他不是很侵犯性、进攻性的男人,什么都听我的。我有希望受侵犯的感觉。”
“我有被侵犯的想象。不是强奸,而是觉得男性的强大,自己处于被动地位,这—点让人动情。可是他(指性伴侣)从没表现过男人的主动。”
“我的想象总是很刺激,将强奸想象。我喜欢有暴力,有激情,但不到虐待的程度。男人不要到虐待狂的程度,女性也不要太被动。”
有不少调査对象承认自己有过强奸想象和被强奸想象。有一位足这样讲的:“有的幻想中我是被强奸的,有时那个被强奸的我又变成了一个小姑娘,我是男的,想强奸她。这种强奸想象在婚前都是没街成功的,因为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做,在婚后就都是成功的了。后来就跟快感连在一起。”
一位女性讲常在她幻想中出现的一个强奸情节:“那就像是一个香港录像片里的情节。有一个阔商把一个女人弄到山上的别墅中,她被一个年轻的打手看着。他去给她送东西吃,然后就打她,掐她,最后强奸了她。”
“我从15岁的时候起就有这种感觉,只要看有虐待内容的电影和书,就有反应,比如那时候演的一个写西藏农奴的电影,叫《农奴》,里面有奴隶主用鞭子打农奴的情节。看的时候,我两腿夹得特别紧,脚使劲踩着,全身扭动,出一身汗,阴道有抽动的感觉。我现在觉得,那足少女期的性萌动。有一次我和表哥看—本雷锋的书,看到里面地主鞭子抽他的一段,我就受不了了。我表哥看见我在那儿拧身子就说:你干吗呢?我只要看到别人受虐待就会有这种感觉。”不知在影视作品中衷现施虐和受虐场面的导演们是否知道,他们的作品这样种社会心理效果唤起性欲。无论他们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或下意识的,剌激和唤起性欲无疑是这类情节的功能之—。
一位在国外留过学的女性说:“听说过性虐待狂,在国外时看过这类的电影。”
一位女性对性虐待狂倾向作过一些理性的思考和概括:“我看过《爱你九周半》(一部描弓虑恋的著名美国影片),是借录像带看的。我能理解这种,不认为是不好的。说它不好没有任何意义。至于女人本性里是不是就有这种性质,我没研究过;但我觉得有相当一部分女人有虐待别人和受男人虑待的欲望。要对一个男人产生受虐的心情,必须很爱这个男人。女人有双面性,施虐和受虐的欲望都有。当然这种关系应该是有游戏性质的。女权主义肯定认为受虐心理是邪恶的,而这种心理就像山、像河,是一种客观的存在。”
当然,许多女性完全不喜欢甚至不能想象性虐待狂心理:
“我在感情上喜欢阳刚气重的男性,但在性生活上喜欢秀气温柔的男性。”
“我从没遇到过有虑待狂倾向的人和事,怛是如果男方有占有欲,能欣赏你的肉休,我会更高兴,可是绝不能狂暴。”
“对性虐待狂没遇到过也不能想象,我喜欢温柔,只希望适当表现男性的力望。我害怕粗暴,喜欢义雅,因为从小老看到我爸打我妈。”
那些挨过丈夫打的女性大多不是从游戏的角度来理解性关系中的虐待狂的,一位女性这样说:“我听说过性虐待狂,觉得他们是牲畜,不是人。这种人,要不就该给他们治病,要不就该枪毙他们。我觉得流氓都有点虐待狂,只有强迫别人,他们才觉得带劲。”
四、如何看待虐恋
在虐恋和受虐想象问题上有这样几种立场:第一种是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以施虐心理为男性固有特征和以受虐心理为女性固有特征的立场;第二种立场是女权主义的批判上述理论的立场;第三种立场是以福柯为代表的视虐恋为权力游戏和纯粹的感官享受的立场。
弗洛伊德说:“虐待症的根基,不难马上在正常人身上找到。多数男人的性欲之中都混合了侵略性和征服欲,表现在生物学上者,使得他向性对象求爱的时候,如果不曾遭遇阻抗让他去克服,便觉索然无味。故而虑待症可以说是性本能里侵略的成分之独立及强化。”
“虐待症弓被虐待症在性错乱现象之中具有相当特殊的地位,其中主动与被动之间的强烈对比原是性生活中常见的特性。”
弗洛伊德派心理学家玛丽,波那帕特有这样一个观点:“全部生物不论动物或植物,被动是雌性细胞的特征。卵细胞的使命是等待雄细胞一主动活动的精子到来并穿入。但这样的穿入意味着破坏雌性细胞组织,!破坏活生物的组织可能引起毁灭,即有生必有死。雌性细胞受精是以受创伤开始,从这种意义上说,雌性细胞是原始的‘受虐狂’。实质卜各种形式的受虐狂都多少与女性有关:从同类相食的口腔阶段希望被父亲吃掉,经过受虐兹的肛门阶段希望受父亲鞭打,到性器官阶段的被阉割直到成年期女性希望被戳入。我认为成年女性交媾时的阴道敏感性大部分取决于这种受虐心理,并或多或少无意识地接受儿时大量受虐的鞭打幻想。实际上,妇女在性交中是遭受男子阳物的某种鞭挞,她不仅接受它的鞭打甚至往往爱上它们的暴虐。”(转引自海德,第53-54页)
曾是弗洛伊德的分析对象后来成了他的门徒的海伦多伊奇闪持有女性天生有受虐心理这一观点而名噪一时(女权主义者则认为她是臭名昭著)。多伊奇认为,女性是自恋和被动的,而认为这是女性最基本的特性。她的主要观点是:由于女性只有在被男性征服的情况下,才能使阴道感觉到性兴奋,因此,这个过程就使她变得自虐。(卡普兰,第20页)英国作家波顿也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一切恋爱都是一种奴役现象。”(转引自刘燕明,第208页)
一位心理学者为虐恋作了如下的定义:“所有那些包含把统治与服从关系色情化的性实践。”她引述了一位女性的故事:从6岁起,她的性幻想中就有盖世太保型的人物,他们强迫她很痛苦地裸露身体,使她受窘,羞辱她,伤害她的肢体,高高在上地统治她。她一肓觉得自己不正常,是变态,直到她听到统计资料说,有25的女性有过被强奸想象,就像《飘》里面的扫瑞德对郝斯嘉所做过的婚内强奸那样,她才改变了对自己的严酷看法。一种被普遍接受的观念认为,粗暴地对待女性,似乎能够增加男性的魅力。
尽管弗洛伊德承认受虐心理在男女两性中都存在,他还是把受虐心理当成女性特征莱看待,甚至认为男性的受虐心理也婼其女性化的表现。有什么理由将两性都有发牛:的某种心理特征武断地确定为女性特征呢?实在缺少证据。其实,如前所述,受虐倾向的发生率在男性中要远远高于女性。对此有人作出如下解释:受虐狂可能出于对性的一种内疚或罪恶感而自责自罚的表现,借对痛苦的接受以显示自己的情爱。这种情况男性中较为多见的原因在于,女性在正常的性行为中多已屈服和顺从行为,因此,受虐行为对加强女性性刺激作用不人。
虐恋是女权主义理论高度关注的一个问题。因为自19也纪30年代以来,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关于女性天生有受虐心理的观点,不仅文化界持这种看法,医学界也宥这种看法。对于女权主义来说,关于女性是否天生有受虐倾向一直是个敏感的问题。如果女性的受虐倾向是大生的,那么男性统治的社会结构就苻了心理学的基础。女权主义认为,虐待狂是仇视女性的男权文化的必然表现,是利州女性内心最深处的性欲来强化男性的统治,使这一统治看上去是自然的。
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虐恋成为女同性恋性斗争的中心论题,尤其是在英国、北欧、加拿大和美国。赞成虐恋者(他们大都不是虐恋实践者)为虑恋寻找存在的理由和合理性。他们认为,它是一种精神宣泄,是一种快感,是自愿的、安全的、治疗性的,是令人震惊的,是越轨的和反叛的。但是反对虐恋的女权主义者抨击女同性恋虐恋者“信奉父权制意识形态,其前提是屈从、羞辱和贬低的。女性的受羞辱即使是自愿的也是不正确的”。
其实,虐恋不仅是在旧的男女本质角色的互换中表现出来的平等关系,而且是完全脱离对男女本质的旧式看法的一种活动。
虽然统计表明25的女性曾有过“强奸想象”,但强奸想象与渴望被强奸毫无关系。我想,这就是游戏性的暴力和真正的暴力之间的界限所在。不少女性可以有强奸受虐想象,并以此作为性唤起的手段,但是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真正的暴力。所谓虐恋正是一种双方同意并预先尚定的施虐、受虐游戏,不是由一方任意施加的暴力。毫无准备和突如其来的痛苦绝不会导致性快感,即使有最狂热的受虐心理的人也不例外。有人举过这样的例子:一个真止的受虐狂如果无意中被车门夹了手指,他也绝不会喜欢那种疼痛的。
从我的调杳中也可看出中国女性所经历的虐恋和受虐想象中的游戏性质。调査中发现有这样一个规律,那些生活在有家庭暴力经历的环境中的人一无论是见过父亲打母亲的人,还是自己挨过父母打骂的人很少能理解或喜爱虐恋游戏;而只有那些成长环境中完全没有暴力行为的人才会赛爱这种游戏。当然,暴力环境的有无并不构成喜爱性虐待游戏的充分条件,但是必要条件。换言之,那些生长在无暴力环境中的人们并不一定荮欢这类游戏,但是能够喜欢这类游戏的人们必定是在无暴力的环境中长大的。我想,原因大致在于,那些从小见到或遭受过暴力侵害的人,绝不会再对虐待抱有好奇和神秘的幻想,他只会把这种行为视为赤裸裸的丑恶;而只有那些从未经受过真正的暴力侵害的人,才能够和愿意占体会肉体上受折磨和精神上受羞辱时的微妙快感;只有那些从未经历过真正的压迫和摧残的人,才能够和愿意去体会假想的权力关系中统治与服从游戏所营造的氛围的有趣之处。一些女权主义者将虏恋的虚拟暴力与现丈中的真正暴力混淆起来,一味反对虐恋,显得特别没有幽默感。
美国有虐恋倾向的女性成立了一个叫做5中0化的组织,这一组织的成立令反对虐恋的女权主义者感到震惊和愤怒,因为这个组织是为有虐恋倾向的女性而成立的,并旬诩为女同性恋和女权主义的组织。它的宗旨是,积极鼓励那些有虐恋倾向的女性,让她们不必为此害羞,应当对自己的想象持完全接受的态度,接受这类想象所带来的性满足。它认为,这种以双方协商为前提的相互给予的快乐足自由和解放的表现,是对资产阶级家庭性道德的挑战,是—种典型的不以生殖为目的的性活动,是用人整个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去体会人的热情和欲望。
她批评美国全国妇女组织站在了性自由和性违规者的公民权的对立面,因为这个组织对虐恋、跨代性关系、色情品和公开场所的性表现持否定态度。罗宾将虐恋定义为一般意义上的性向由,理由如下:寻求性快乐和性自由属于基本人权范畴;女权主义对虐恋的批评则属于性压抑的范畴,是把性神秘化,是压制人的性实践;而反对性自由会威胁到妇女运动的前途。
有虐恋倾向的人们为自己的行为提出3个理由:他们对性权力的本质提出独特的见解;他们的行为楚治疗性的和涤罪性的;他们的行为兄示出性的木质是仪式和游戏。福柯生前曾热衷于亲身“体验”虐恋活动,并对此作了大量的哲学思考。他就此提出了两个重要思想。第一个是前文提到过的关于“快感的非性化”的观点。他指出,透过虐恋活动,人们“正在用他们肉体的一些非性器官的部分,即通过对肉体的色情化,发明各种新的行乐方式。我认为这是—种创造,—项创造性的事业,其主要特征之—,我想可以称之为‘快感的非性化’。那种认为肉体快感永远应来自性快感的观点,以及那种认为性快感是我们所有可能获得的快感的根源的观点,我认为实在是大谬不然。”第二个思想足对虐恋活动中所模拟的权力关系的分析。他指出:快感和权力不会互相抵消或互相争斗;它们会互相寻求、互相交搭、互相强化。它们是由刺激、激励的复杂机制和欲望联结在一起的。(转引自米勒,第450-451贝)由于在虐恋活动中,施虑和受虑双方的地位是可以互换的,就使权力和快感的关系进一步交织在—起,有权的一方和无权的一方都町以从这种权力关系的戏剧性模拟中获得快感。这就是福柯这段话的含义。
艾滋病的发现及随后席卷整个西方的保守派性道德回潮之前的那段,是性的黄金时代,当时的情况正如福柯所盛赞的那样,人类所有的能量和想像力,也就是异性恋中汇集在求爱上面的能力和想像力,全都被投入到加强性本身的活动中来了。一种性实践的全新艺术生气勃勃地发展起来,它试图探索性活动的全部内在可能性。旧金山和纽约出现了一种被称为性实验室的地方,在那里,各种各样全新的性艺术被陶醉在自由感当中的人们兴高釆烈地创造出来,许多过去被视为病态的东两,波当做全新的性艺术供人们尽情欣赏和实践。
福柯曾对友人抱怨说:19世纪发明出无数变态性欲望的类型,怛在性快感的方式上却什么也没有为后世创造出来。所谓快感的新方式,他指的是拳交、某些麻醉剂以及新式性环境,如桑拿室、浴室、性俱乐部,人们在其中可以经历到新鲜的多种多样的性快感。他说:“一件非常值得注意的有趣的事是,几个世纪以来,一般人、医生尤其是神经科大夫甚至解放运动,总是在谈欲望,从来不谈快乐。他们说:‘我们必须解放我们的欲望。’不对!我们必须创造新的快乐,随后可能才产生欲望。”
福柯在评论虐恋等所谓“变态”性活动时,多次对欲望和快乐作了区分。他激烈抨击了从19世纪以来人们早已习以为常的那种思维方式,即人在性上所做的一切暴露出他的欲望的性质,暴露出他内在的本质,他反驳说,我们所做的一切,完全可以是尚由的选择,可以是对快乐的创造。福柯说:“利用我们的身体作为多种快乐的可能的源泉的可能性是非常重要的事。例如,如果你观察快感的传统方式,你观察身休的快感或者肉体的快感,总是吃喝和性交。那似乎是对我们的身体和我们的快感理解的极限。”
著名性学家马斯特斯也持有福柯相似的观点,认为有些所谓变态性欲完全可能是—种自由的选择,足对某种生活方式的选择,甚至是—种美学的选择。他指山:“即使他或她非常喜欢此类活动,也并不意味着存在着这种癖好。除非这一活动成为对性宣泄和性唤起是不可缺少的,它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就像选择做一个素食主义者)或者是一种美学的选择(就像喜欢听摇滚乐而非现代爵士乐、它不属于性紊乩。这不是频率的问题,癖好的基本因素在尸其强迫性的紧迫感。当这种强迫性不存在时,这—癖好行为仅仅是孤立的行为,不是一个人身份的有机组成部分。”
像问性恋一样,虐恋这种与众不同的性倾向也变得越来越引人注口。为什么虐恋的形象成为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占据统治地位的主题?部分的原因是对安全的性的强调。由于艾滋病的流行,人们放弃了插入式性交和必须交换休液的性方式。尤其对于同性恋男子来说,他们需要新的性感方式,他们通过服饰、表演和其他唤起性欲的办法來创造这种新的获得快感的途径。男同性恋者通过俱乐部文化所创造的丰富的件活动,降低了快感的唤起点,将全部身体性感化,将身体的午多部位成为产生快感之源。虐恋所唤起的不是性快感,而是一种精神宣泄方式,性真的能够只发生在头脑之中。
虐恋的重要意义在于它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形式,足一种新型的性亚文化。虐恋对福柯的吸引力在于虐恋亚文化的形成,在于“用一个人的性去获得多种类型的人际关系”,在于“一种生活方式的定义与发展”,在于“创造文化形甙”。
福柯将虐恋作为一种创造性和自我转变的实践来看待。福柯强虐恋中的统治是为了创造快感,而不起个人或政治的屈从形式。他说:虐恋活动引起我注意的一点是它勻社会权力的差异。权力的特征在于,它是一种由制度固定下来的策略关系。因此在权力关系中,变动是很有限的。权力像堡垒一样,非常难以去掉,因为它已经制度化了,而且如今普及于法庭、法规等机制中。这一切意味着策略关系变得很僵硬。福柯认为,在这一点上,虐恋游戏显得非常有趣,因为它虽然也是一种策略关系,但又是不断改变的。当然,有不同角色存在,但每一个人都深知这些角色是可以调换的,即使角色是固定的,人们也深知它不过是个游戏而已。或者通过违反规则,或者早有明确的约定或默契,使参与者意只到某种界限。这种策略游戏作为身体快乐的源泉是非常有趣的。但是福柯不愿意说它是权力结构在性感关系中的重建,而认为这种活动是策略游戏对权力结构的表演,它可以带来性快感和身体快感。在虐恋中,权力的差异服从于创造快感的总的策略目标,而不是人如从于僵硬的权力结构的统治形式。
总之,福柯不是把虐恋看做一种心理冲动的表现,也并不是主张让宽容的社会允许它存在,而是把它看做一种形成了亚文化社区的广泛实践,是现代人可以从事的一种新的性活动。他认为虐恋是一个“发明的过程”,它使性快感与性器官相脱离。在虐恋活动中,性伴侣的确切性别和性倾向丧失了作为性兴奋前提的重要性,它使身体快感与某种特殊的器宫相脱离、与生殖器官相脱离。据此,虐恋使肉休与快感之间的一种新的关系成为可能。持续的虐恋实践的一个作用是改变人与自己身体的关系。
虑恋亚文化的意义不仅限于其自身,它还具有一般的性自由和解放的意义。它的存在具有反对异性恋霸权的积极意义。一个自由的、多元的社会是我们向往的?标,肘这个3标就应当包括性少数派和社会边缘群体的自由。虐恋亚文化的存在具有使世界变得更加文明、多元、宽容和自由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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