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的发展变化具有偶然性,人的行为难以逃脱偶然事件的左右。也许自己并没有用力气,由于偶然的机遇,事情成功了;也许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由于偶然的因素,事情失败了。遇到这种情况,人们无可奈何,只好“认命”。
在人的生活和事业中,成功与失败是经常发生的,主要取决于“力”还是主要取决于“命”?这是列子所要讨论的问题之一。下面就是他所表述出来的主要思想。
1.努力与命运
在列子看来,人的功业与人的努力有密切联系,有些事情,如果没有人的努力就不能成功。但是最后的结果如何,还要看客观的条件,其中包括时机是否成熟、形势是否有利、环境是否允许、所遇是否投机。他把这些条件中的机遇称为命运,并且认为命运是事情成败最终的决定者。在他的天平上,命运要重于努力。请看下面的故事。
力命之辩
努力听人们议论说命运主宰着一切,心中很不服气,于是就去寻找命运辩理。不想在路上碰见了命运,见面后也不客套,径直就问:“命运!我来问你,在人们的事业中你的功劳大还是我的功劳大?”
命运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于是反问道:“努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明摆着的事情,难道还用再说!你对人们的事业有什么功劳呢?怎么可以与我相比!”
努力气愤地说:“人们的长寿还是短命,人们的穷困还是通达,人们的高贵还是低贱,人们的富有还是贫苦,这些都是通过我努力可以达到的。这些功劳你能比得了吗?”
命运笑笑说:“你既然这样说,就请回答我的问题:尧舜是古代两个贤明的帝王,他们要比彭祖智慧得多,可是彭祖活了八百岁,比尧舜的寿命长得多。颜渊是个有名的才子,他的道德要比常人高得多,可是仅只活了十八岁。孔子是个大圣人,他的德行比各路诸侯不知道高出多少倍,却困于陈蔡,屡屡遭难。殷纣王残暴无道,根本无法与微子、箕子和比干相提并论,可是却高居于三人之上,身为君王。季扎是吴国的贤士,却没有爵位;齐桓怀有奸诈之心,却掌了国政。伯夷和叔齐是多么仁义的人呀,竟然饿死在首阳山上;鲁国的季氏与坐怀而不乱的柳下惠相比,一位在地下而一位在天上,可是季氏那样富有而柳氏却如此贫穷。假如说你的努力可以决定这一切,那么,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了?既然如此,就请你说说,为什么要让有智慧的短命而让无智慧的长寿?为什么要让仁义的人贫穷而让无耻的人富有?为什么要让高尚的人失意而让残暴的人位尊?为什么要让善良的人遭难而让凶恶的人享受?”
努力觉得自己负不起这样的责任,于是改口说:“如果这么说,我固然对人的事业没有什么功劳。这种赏恶罚善的混乱局面也不是我的力量造成的。既然不是我的力量造成的,那么一定是你造成的了?”
命运说:“这话就不对了。我既然名为‘命运’,就不存在‘造’的问题。我不过是遇到顺理的事情则推动一下,遇到不顺理的事情则任其自行罢了。所以是好是坏,是成是败,是穷是富,是贵是贱,都是事物自己的命运而已,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世界上的事物这样繁杂,我怎么能够认识它们呢?要说我有什么功劳的话,就是顺着它们,不去干扰它们,让它们按照自己的方向自由变化。”这场辩论以努力的认输和命运的胜利而告终,表明了一个基本观点,这就是:在人类社会中,无论是事业的成功与失败,还是寿命的长短、遭遇的否泰,究其原因,人为的努力是次要的,自然的命运是主要的。这与列子的基本思想一脉相承。列子的基本思想是顺应万物之自然,以无为而达到无不为。
顺应万物之自然,以无为而达到无不为。这个故事揭示出了认命思想的社会根源和认识根源。社会根源在于,人们在社会的丑恶现象面前是无能为力的,它既不是人们努力造成的,也不是人们的努力所能矫正的。既然如此,对于人来说也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随其自然、认命而已。认识根源在于,世界上的事物是繁杂多样、无穷无尽的,人们很难认识它们和把握它们。既然如此,造就它们、控制它们也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有鉴于此,对待客观事物的最为省力、最为简便的方法就是无为而任其自然。
从如上的角度看问题,列子重命轻力,有其可以理解的一个方面。但他却忽视了另一方面,这就是人是智能动物,不但能认识事物,而且能改造事物。尽管这种能力是有限的,但却能在一定的范围内决定事物的前途和命运。比如现代科学就在相当大的范围内改变着人的生活状况和人的寿命。由此看来,列子认命的观点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和片面性。
西门之荣
北宫子与西门子处在非常相似又非常不同的两个家庭。北宫子对这种现象很是不解,就去请教西门子。见面后他说:“西门先生,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我实在想不通,所以特来请教您。我们两家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你事事通达,而我却事事穷困;我们两家同是一个家族,你受人尊敬,而我却受人鄙视;我们的相貌不相上下,你招人喜爱,而我却遭人嫌弃;我们的言语如出一辙,你的被采纳,而我的却遭冷遇;我们的行为一模一样,你受人信任,而我却遭人猜疑;我们的官职一样,你受人仰视,而我却遭人贬斥;我们一起耕作,你发家致富,而我却一贫如洗;我们一起经商,你大得其利,而我却亏本失利。你看看,到现在,我穿的是粗布短衫,吃的是糙米野菜,住的是茅草小棚,外出是两脚步行。而你呢?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鱼虾佳肴,住的是高榭楼台,出门是驷马华盖。在家里,你秽言秽语,没有躲避我的意思;在朝中,你傲里傲气,大有藐视我的气色;访友不与我同去,旅游不与我同行,已有好多年了!是不是你以为你的品德比我高尚呢?”
西门子说:“其中的道理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你做事总受到挫折,我做事总畅达成功。这不就是一人功底深厚、一人功底浅薄的证明吗?可你却口口声声说我们各方面的条件都是一样的,说这话你毫不脸红,你的脸皮也未免太厚了一点吧!”
北宫子听后无言以对,感到很惭愧,很没有意思地往家走去,中途遇到了东郭先生。
东郭先生看见北宫子垂头丧气的样子,便问道:“北宫先生,这是从哪里回来呀?为什么无精打采,走起路来连头也不抬,像是有什么羞愧之事?”
北宫子将前因后果叙说了一遍。东郭先生说:“你用不着羞愧,这事是西门子没有道理。你领我去找西门子,看我帮你把面子找回来!”
北宫子领东郭先生找到了西门子。东郭先生问:“西门先生,你是怎么羞辱北宫子的,把他弄得无地自容?”
西门子说:“我也没说什么。他说他在各个方面都与我一样,只是得到的荣华富贵与我不一样。我说荣华富贵不一样,就说明先决条件不一样。还说既然先决条件不一样,而你却说一样,这不免脸皮太厚了吧!”
东郭先生说:“你所说的先决条件不一样,无非是说北宫子在才华与品德上不如你。而实际上并非如此,北宫子在品德上远远高于你,只是在命运上不如你。你之所以通达,不是因为你的品德高尚、才华横溢,而是因为你的命好;北宫子之所以穷困,不是因为他的品德低下、才华不足,而是因为他的命不好。所以你没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因为自己的命运好而骄傲,那是不懂其中的道理;北宫子也没有什么可以羞愧的,因为自己的命运不好而羞愧,也是不懂其中的道理。”
西门子赶忙说:“先生不要再说了,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这样说了。”
北宫子回到家后很高兴,穿上他的粗布短衫,像是穿上狐皮一样温暖;吃他的糙米野菜,像是在吃佳肴一样香甜;住在他的草棚之下,像是住进大厦一样安适;乘上他的柴草牛车,像是乘上华盖一样傲气。一辈子逍遥自在,再也不知道荣辱是在自己身上还是在他人身上。
东郭先生闻知后高兴地说:“北宫子的愚昧是很久的了,可是听了我的一句话便醒悟了,可见醒悟是很容易的。”品德与才华是人为的,可以由人的努力来改变;命运是天然的,人的努力无能为力。西门子认为北宫子做事不成的原因在于人的努力不够,东郭先生认为北宫子做事不成的原因在于命运不佳。最后的结局是东郭先生说服了西门子,而且启发了北宫子。反映出的仍是命运重于努力的思想。
与“力命之辩”相比,这个故事又多加了一层描述,亦即“认命”的态度。北宫子在东郭先生的启发下,抛弃了自己才德不济的观念,相信一切由命所定。既然一切由命所定,人的努力也就无用了。不仅人的努力无用,而且人的好恶也无用。既然如此,与其每天怨命,不如认命、顺命。认命、顺命,就是不分贫富、贵贱、荣辱、是非,既来之则安之。这样才能无忧无虑,自由安心。这就是北宫子得出的结论。列子认为这才是真正体悟了大道,所以通过东郭先生之口,对北宫子的体悟给予了肯定。
季梁赏医
杨朱的朋友季梁得了病,七天之后,病情越来越重,他的儿子很着急,要去请医生。季梁听后很生气,找来杨朱说:“我的儿子真是不肖子孙,愚蠢到这个程度,我病就病了,重就重了,可他非要去请医生。你替我唱一支歌给他听好不好?”
于是杨朱便放开嗓子唱了起来。他唱道:“天尚不晓病由何处来,人岂能知病到何处去?人生之福上天不赐予,人死之祸人不能自觅。我呀你呀,不知其所以!医呀,巫呀,谁为通消息?”
歌唱完了,季梁的儿子根本听不懂其中的道理,还是去请了医生来,而且一下请了三个:一位是矫氏,一位是俞氏,一位是卢氏。
既然请来了,就让他们诊治一下吧。
矫氏诊脉之后说:“你这个病呀,属于冷热失调、虚实失度之症。是由饥饱不均、色欲过度、思虑太甚、精神烦乱引起的,不是鬼神造成的。虽然病得时间长了一些,但是还有法治。”
季梁听后说:“这是一个庸医,快快给我打发走!”
俞氏诊完脉后说:“你这个人呀,在没生下来的时候胎气就不足,生下来后吃奶又吃得过多了,病不是一朝一夕的原因引起的,而是长期积累而成的,到现在才治已经太晚了,无法治了!”
季梁听后说:“这是一位良医,快请吃饭!”
卢氏诊完脉后说:“你这个病呀,不是上天造成的,不是人为造成的,也不是鬼神造成的,它是在你禀受自然、构成人形的时候就形成的,既没有控制它的东西,也没有知道它的东西,打针吃药对它是根本不起作用的!”
季梁听后说:“这真是神医呀,快快赏给他重金!”
季梁的病没有治,过了一段时间自己好了。儿子请来了三个医生,季梁分别给了评价。之所以说第一个是庸医,是因为他说病是人为造成的,而且说人的医术可以治疗。之所以说第二个是良医,是因为他说病是先天自然造成的,人的医术无法医治;之所以不说他是神医,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否定后天的人为因素,说后天吃奶过多也是原因之一。之所以说第三个是神医,是因为他说病是先天造成的,而且完全否认后天人为的因素,认为人为的吃药打针根本不起作用。这种评价反映出来的观点与杨朱唱的歌是一个意思,这就是:得病与不得病、病愈与病不愈完全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事情,人们既无法得知,也无法医治;得病不是人为造成的,去病也不是人为可行的。正是出于这种观点,所以季梁反对儿子请医生。也正是出于这种观点,在列子编的这个故事中,季梁的病没有治却自己自然而然地好了。这种不知原因自然产生与自然消失的现象,列子称之为“命”。
这个故事的主旨是说,人的疾病、人的生命不由人定,而由命定。对于这一思想,列子专门做了说明,这反映在“天福天罚”中。
天福天罚
季梁的病不治而好了,他的儿子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去请教杨朱。杨朱给他讲了一套大道理。说:“人在应当活着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活着,这是天赐予的福气;人在应当死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死了,也是天赐予的福气。人在应当活着的时候却死了,这是天给予的惩罚;人在应当死的时候却活着,也是天给予的惩罚。人在既可以活着又可以死去的时候,活着的是有的,死了的也是有的;人在不可以活着又不可以死的时候,死了的是有的,活着的也是有的。然而活着的还活着,死了的已经死了,这一切都不是你我可以主宰的,也不是任何人、任何物可以主宰的,全是命运的结果。之所以这样说,因为这些都不是人的智力所能控制的。所以古人有这样的说法:朦朦胧胧、无边无际,天沿着运行的轨道自然而然地在那里交会;混混茫茫,无分无界,天沿着运行的轨道自然而然地在那里运行。天地不能违背这个轨道,圣智不能干扰这个轨道,鬼魅不能欺骗这个轨道。所谓自然而然,就是默默地在那里成就事物,使一切事物都平静、安宁,迎接自己的未来,送走自己的过去。”
所谓自然而然,就是默默地在那里成就事物,使一切事物都平静、安宁,迎接自己的未来,送走自己的过去。这个故事说明了一个问题,这就是什么叫“命运”。故事中的杨朱认为,命运就是天给予的奖赏或惩罚。而所谓“天”,不是指的天神,也不是指的某种有意识的力量,而是指的自然而然。自然而然就是不受任何外力干扰,事物自身的存在和运动。所以,所谓天的奖赏和惩罚,也就是事物自身自然存在、自然运动所呈现出来的两种结果,即和谐的结果和险恶的结果。
由此可见,所谓命定,也就是事物自己决定自己。
2.顺势与任命
虽然列子将事物成败的最后决定者归之于命运,把命运归之于事物自身的自然而然,但是并不认为凡是事物自身的自然而然都叫做命运。在他看来,所谓“命运”仅只是事物自身自然而然运动的一种状况。他把事物自身的自然而然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带有必然性,显示出来的是事物运动的轨道和法则。这个部分,相对来说被人认识和掌握的可能性较大。因为它表现为一种只能这样而不能那样的必然趋势,所以列子称之为“势”。另一部分带有偶然性,显示出来的是事物的偶遇和随机变化。这个部分,相对来说被人认识和掌握的可能性较小。因为它出现于人们的预料之外,人们很难控制它,所以给了它一个无可奈何的名字,这就是“命”。也就是说,列子所说的“命”,指的是事物自然变化中那部分偶然出现的、人们不知所以然的状况。
列子所说的“命”,指的是事物自然变化中那部分偶然出现的、人们不知所以然的状况。
管鲍之交
管子与鲍叔牙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二人都在齐国做事。管子辅佐公子纠,鲍叔牙辅佐公子小白。齐国当时有许多公子,得宠的人很多,有的是娘娘生的,有的是妃子生的,乱七八糟,酝酿着一场内乱。因为害怕乱中遭害,所以管子与召忽二人陪伴公子纠投奔了鲁国,鲍叔牙陪公子小白投奔了莒国。
后来齐国的公孙无知作乱,齐国没有了国君,公子纠与小白争相回国,想主齐政,为此战于莒国。管子为主而战,一箭射中了小白的带钩,险些要了小白的命。最后小白做了齐国的国君,号称齐桓公。齐桓公胁迫鲁国杀了公子纠,召忽为主自杀,管子没死,被鲁国囚禁了起来,听从齐国的发落。
在管子生死攸关的时候,鲍叔牙来见桓公,说:“管子是一个人才,可以帮助君王治理好国家。”
桓公说:“他是我的仇人,我想把他杀了。”
鲍叔牙说:“我听说,贤明的君王是不记私仇的。况且他既然能为他的主人效力,也就能为他的君王尽忠。想要称霸诸侯,非得有管子辅佐不可,我劝君王一定要舍弃个人的恩怨,赦免了他。”桓公听从了鲍叔牙的劝告,派人去接管子。
管子从鲁国回来的时候,鲍叔牙亲自到郊外迎接,桓公用隆重的仪式欢迎,赐给他高于高氏、国氏的职位,让他执掌国政,尊他为仲父。鲍叔牙甘居其下,听他之命。后来在管子的辅佐下,桓公果然成了霸主。
功成之后,管子深有感触地说:“天下知我的人只有鲍叔呀!少年的时候我很贫穷,曾与鲍叔合伙做生意,分利的时候总是给自己多留一些,鲍叔并不以为我贪婪。因为他知道我家穷呀!我曾与鲍叔一起合计做事,遭到了失败,鲍叔并不以为我愚笨。因为他知道这是时机不成熟的原因呀!我曾在三个国家做过官,三次都被国君赶出了国门,鲍叔并不以为我无能。因为他知道这是没有遇到明君的原因呀!我曾上过三次战场,每次都未败先逃,鲍叔并不以为我胆怯。因为他知道我家有待我奉养的老母呀!公子纠败了,召忽为主捐躯,而我却没有死,被囚受辱,鲍叔并不以为我无耻。因为他知道我不羞于小节而耻于不建大功呀!生我的人是父母,知我的人是鲍叔呀!”
多少年后,管子得了病,桓公前来探视,坐在他的病床前说:“仲父这次的病可是不轻啊!病成这样,有些话也就不用避讳了。万一你一病不起,寡人可把国政交给谁呢?”
管子说:“您想交给谁呢?”
桓公说:“我看只能交给鲍叔牙了。”
管子说:“我看不行。鲍叔牙为人过分清廉,过分正直。而且拿他的为人标准衡量人,凡是不合乎他的标准的,都认作过错,能在心里记一辈子。让他理国,对上要挑君王之过,对下要挑群臣之错。这样一来,对上必逆君心,对下必逆民心,这样怎能长久?”
桓公说:“依你之见,谁可以呢?”
管子说:“如果实在没有人的话,只好用隰朋。隰朋这个人呀,处人之上,不以为高;处人之下,服人指教;对待自己,自愧不如黄帝圣明;对待下属,体谅能力不如己处。常言说得好,将自己的品德传给他人的是圣人,将自己的财富分给他人的是贤人,在他人面前显示贤能的不得人心,在他人面前以德待人的不失人心。隰朋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在国内他不挑剔别人的错误,在家里他不挑剔他人的毛病。如果实在没有人的话,只好用隰朋。”
这就是有关管子与鲍叔牙互为知己的故事。
有人说,从这里可以看出鲍叔牙多么善于举贤,桓公多么善于用才。而实际上并不是鲍叔牙善于举贤,桓公善于用才,而是形势决定鲍叔牙不得不举贤,桓公不得不用才。因为鲍叔牙不举贤就不能起到他辅佐桓公的作用,而桓公不用才就不能达到他称霸诸侯的目的。
有人说,鲍叔牙待管子如此厚爱,而管子待鲍叔牙却如此刻薄;隰朋对管子无甚恩惠,而管子待隰朋却如此厚爱。这个管子也太不近人情了。实际上不是不近人情,是形势决定不能近人情。如果管子推荐鲍叔牙执政,从眼下看来,好像是厚待了鲍叔牙,而日后鲍叔牙上逆于君、下逆于民,身遭大祸,那不正是薄待了鲍叔牙吗?如果不荐鲍叔牙执政,眼下好似薄待了鲍叔牙,可是免了鲍叔牙上得罪于君、下有悖于民的罪过,使君得其乐,使民得其安,使鲍氏得以享尽天年,这不正是厚待鲍叔牙吗?所以不是管子不愿意厚待鲍叔牙,而是形势决定不能厚待鲍叔牙。厚待薄待,这不能由个人呀!
认为人做什么与不做什么,不是个人的意愿所能决定的,而是客观事物自身内在的因素在起作用。这个故事主要是在讲势。认为人做什么与不做什么,不是个人的意愿所能决定的,而是客观事物自身内在的因素在起作用。在这种客观因素中有一种只能这样而不能那样的趋势。这种趋势不以个人的好恶而改变,认识了它,顺着它去行事,就能带来好的结果;不认识它,不顺着它行事,就要带来坏的结果。列子将这种人意不能违背的趋势称为“势”。鲍叔牙认识了称霸诸侯必用管子的势,推荐了管子,所以成功了;桓公认识了称霸诸侯必听鲍叔牙之言的势,重用了管子,所以成功了;管子认识了维护齐国霸主地位、保持鲍叔牙安稳生活必不能让鲍叔牙执政的势,所以推荐了隰朋,而不推荐鲍叔牙。
子产诛邓
春秋时期,郑国有一个大论辩家,名叫邓析。邓析有一套诡辩术,可以将一件事情说得有道理,又可以将同件事情说得没道理,可以将是说成非,也可以将非说成是。人称“两可之说”。当时他制订了一套法律条文,名为“竹刑”,执政的子产采用了。
令子产感到棘手的是,邓析的两可之说使法律难以正常执行,因为这种是非皆可的辩术使黑白难辨、是非难分,完全凭邓析的好恶和一张嘴,谁给他的好处多,他就为谁辩护,搞得政令难行,民心不定。子产没有办法,只好把他抓了起来,过了一段时间把他杀了。由此“竹刑”得以正常执行。
有人说子产滥杀无辜,实际上子产并不是有意要杀邓析,而是形势所迫,不杀不行。因为不杀他就无法治国。
有人说,邓析有意捣乱,破坏安定,罪有应得。实际上邓析并不是有意捣乱,而是形势所迫,不辩不行。因为不辩就没有他自己的地位,就显不出他自己的才华,就没有他的生活来源。这个故事也是在讲势,认为人的行为是形势决定的,不是由个人的好恶决定的。
“势”与“命”是什么关系?下面的故事将要讲到。
谁知其故
杨布与他的哥哥杨朱讨论人与人之间的同异问题。
杨布问:“有这样的两个人,从年龄、言语、才能、相貌上看,都像兄弟一样接近,可是一个寿命很长而一个寿命很短,一个地位很高而一个地位很低,一个名誉很好而一个名誉很坏,一个喜欢接近善人而一个喜欢接近恶人,像父子两代人一样相距很远。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一直很迷惑。”
杨朱说:“古人曾经谈到这个问题,我听说过,现在转告给你:不知所以然而然,这就叫做‘命’。现在我们昏昏昧昧,只见世界上的事物纷繁杂乱,一会儿是这个样子,一会儿是那个样子,今天这个东西出现了,明天那个东西消失了,谁能知道它们来来去去的原因呢?这些都是命啊!你说的这种现象就是这样:年龄、言语、才能、相貌一样,而寿夭、贵贱、地位、好恶却不一样。你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谁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这就是命。命就是如此,人们弄不清其中的原因,也不用追究其中的原因。命就是如此!”在这里,杨朱给“命”下了一个定义,这就是“不知所以然而然”。也就是说,凡是人们不知道原因是什么而事物自然成了这个样子,那就是命。
“命”体现出的是偶然性,人们难以认识,难以遵行,也就是上面所说的“不知所以然”。从这个定义来看,“命”与“势”既有一定联系,也有一定区别。它们的联系是,都属于客观事物自身的变化状况,都属于事物的自然而然。它们的区别是:“势”体现出的是事物的必然性,人们可能认识,可以遵行,正如上面的故事所说的那样,鲍叔牙认识了,桓公遵行了,所以齐国成了诸侯霸主;“命”体现出的是偶然性,人们难以认识,难以遵行,也就是上面所说的“不知所以然”。两者的区别也反映出了各自的特点:“势”虽然是客观事物的自然而然,但是由于它具有必然性及可知性,所以可以转化为人的主动性,也就是说,人在认识了它之后,可以主动地顺应它。而“命”则不可。它是客观事物的自然而然,由于它是偶然的,难以认识的,所以人们难以主动地顺应它,只能处在被动的、无可奈何的地位,听任它的变化。
除了上述故事,列子还举了一些例子,比如说农民要赶着季节下种,商人要有利可得才行,工匠追求技艺的高超,官员追求职位的升高。这些都是事物的趋势所迫造成的,都是势的体现。然而,趋势是否能够畅行无阻,则会受到种种偶然因素的制约。比如,农民有时会遇到旱,有时会遇到涝;商人有时会遇到得,有时会遇到失;工匠有时会遇到成,有时会遇到败;官员有时会遇到升,有时会遇到降。这些都是偶然的机遇造成的,都是命的体现。
将上述内容概括一下,“势”与“命”的主要区别有两点:前者是必然的,后者是偶然的;前者是可知的,后者是不可知的。
3.安时又顺命
既来之则安之,万物自然,自己也自然,最后的结果是与万物水乳交融,合为一体。在列子看来,事物发展变化的最后决定者是命,而命又是人的能力无法控制的,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认命、顺命。认命、顺命,不祈求用人的努力改变命运,这样,客观世界对自己来说也就不存在什么好坏、善恶的问题了。既来之则安之,万物自然,自己也自然,最后的结果是与万物水乳交融,合为一体。这种境界在“西门之荣”的最后一段已有描述,即北宫子懂得一切皆命的道理后,吃野菜、住草棚,都感到非常安适、愉快。因为在列子看来,只要认命、顺命,也就无所谓穷,无所谓苦了,一切都能适应。下面的几个故事进一步讲这样的道理。
不如任己
杨朱说不知道寿夭、贫富、贵贱、荣辱的原因,也用不着追究其中的原因,这都是命。杨布听后觉得很茫然,于是又问:“既不知道原因,又用不着追究原因,那我们遇到命该怎么办呢?”
杨朱说:“生命不是珍惜就能保住的,身体不是爱护就能健康的;生命不是轻视就能丢弃的,身体不是糟蹋就能损坏的。有时候,你珍惜它而不能活下去,轻视它而不能寻到死;爱护它而对健康无益,糟蹋它而对健康无损。从表面看来,这好像是与人的意愿相反,实际上并不是相反,而是人的意愿与生命和身体的自然而然偶然相背而已。有时候你珍惜它果然活得长久,轻视它果然中途夭折;爱护它果然健壮康宁,糟蹋它果然疾病缠身。从表面看来,这好像是与人的意愿相顺,实际上这并不是相顺,而是人的意愿与生命和身体的自然而然偶然相合而已。生命的得失和身体的好坏是自然而然的,不以人的意愿而改变。正因为如此,所以鬻熊教导文王说:‘一个东西是长的,那是自然长长的,不是它本来短而自己增长了;一个东西是短的,那是自然长短的,不是它本来长而自己截短的。个人的计算有什么用呢?’老子也这样教导关尹说:‘上天厌恶什么,谁能摸得清楚呢?’这都是说,迎合天意。揣测利害,那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倒不如由它自己去吧!”这个故事主要是讲人在命运面前应该采取的态度。列子认为,人无法改变命运,想要改变也是徒劳无益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由它去。
至人若死
“人都有自己的感觉,都有自己的主意,都有自己的行动,怎么才能做到由它去呢?”杨布还在问。
杨朱继续说:“要做到由它去,就不要管它是寿是夭,是是是非,是顺是逆,是安是危。既然什么都不去管它,遇到什么就是什么,那就无所谓忧也无所谓乐,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无所谓就也无所谓避,无所谓损也无所谓益了。静止下来就像死人,运动起来就像机械;不知道自己是静止着,也不知道自己是运动着;不因为有人在观看自己而改变面貌,也不因为没有人观看自己而不变面貌;像旁边没有任何东西一样,独来独往,什么东西也没有妨碍,与天下万物融为一体。达到这个程度,也就达到了由命的境界,也就达到了至人的境界。所谓至人,就是非常高超的人。”在这个故事中,列子将认命与《大道篇》中万物归一、顺随自然的思想融汇在了一起,认为客观世界中的偶然事件是难以预见的,而站在宇宙总体的角度考虑问题,也用不着去预见,因为说到根本上,万物都是一样的。懂得万物一样的道理,就用不着管他结果如何了,只要自己像枯木死灰一样,对周围一切无知无觉,顺水而流,也就可以了。
这里需要辨明的一点是,在列子的观念中,事物究竟是否可以完全认知?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在《智愚篇》“亢仓之知”的故事中曾说,无论是天地之外,还是宇宙之内,哪怕细如毫芒、微如针尖,“只要它干扰了我,我就能得知”,而在本篇中又说偶然的东西难以预知。二者岂不矛盾?
在列子的思想中,这不仅不矛盾,而且恰恰说的是一种境界的两个方面。
体悟不是对事物的具体认知,而是朦胧的感应。前面说的可以得知,并不是说用耳目视听可以得知具体事物,而是说用全部身心可以体悟整个宇宙。体悟不是对事物的具体认知,而是朦胧的感应。正因为如此,所以最后的结论是消除人的主观作为,随从外物的变化而变化,也就是说顺其自然。这是从正面谈对事物的感应,从侧面谈耳目功能的局限。
后面说的对偶然事情不能预知,说的正是对偶然事情不能用耳目视听。正因为不能用耳目视听,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放弃耳目认知而顺其自然。顺其自然也就是朦胧感应。这是从正面谈耳目功能的局限,从侧面谈对事物的感应。也正因为前后两者是一致的,所以最后的归结点都是顺其自然。
友不相交
木立、勤摇、迟缓、急躁是四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大家在一起都感到心情特别舒畅,可是相处了许多许多年,相互之间谁都不知道其他人的智能,他们的共同点仅仅在于各自都以为自己的智慧很深奥。
逢迎、愚直、呆滞、恭顺是四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大家在一起都感到心情特别舒畅,可是相处了许多许多年,相互之间谁都不知道其他人的技巧,他们的共同点仅仅在于各自都以为自己的技巧很高明。
冷漠、情露、木讷、诡辩是四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大家在一起都感到心情特别舒畅,可是相处了许多许多年,相互之间谁都不知道其他人的情趣,他们的共同点仅仅在于各自都以为自己的才能很出众。
腼腆、推诿、勇敢、怯疑是四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大家在一起都感到心情特别舒畅,可是相处了许多许多年,相互之间谁都不知道其他人的毛病,他们的共同点仅仅在于各自都以为自己的行为很得体。
随和、自专、乘势、独立是四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大家在一起都感到心情特别舒畅,可是相处了许多许多年,相互之间谁都不知道其他人的性格,他们的共同点仅仅在于各自都以为自己的举止很适时。
这么多的人,各有各的形态,各有各的相貌,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才能,很不相同,却能聚在一起,成为朋友,那是因为他们都在顺应自己的命。这个故事谈到了五组朋友,每组四人,共是二十个人。他们的名字分别代表了他们各自的特征:
木立,呆立无知的样子;勤摇,摇动不停的样子;迟缓,行动不敏的样子;急躁,性情不稳的样子。
逢迎,阿谀献媚的样子;愚直,耿直不曲的样子;呆滞,反应不捷的样子;恭顺,恭敬顺从的样子。
冷漠,冷淡无情的样子;情露,热情洋溢的样子;木讷,言语不畅的样子;诡辩,口齿伶俐的样子。
腼腆,见人含羞的样子;推诿,责任旁推的样子;勇敢,胆大无畏的样子;怯疑,胆怯疑虑的样子。
随和,顺随人意的样子;自专,个人专断的样子;乘势,借助外力的样子;独立,无依无靠的样子。
二十个人二十种特征,可是却能四四为伍,亲密相处。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各随自性,各顺自命,互不妨碍。正像故事中所说的那样,只知道自己的特长而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既不知道,也不过问,更不干涉,只管自己按照自己的特征自然动止。这就是顺其自然,这就是任命。各自都顺其自然而行,各自都认命,这就是他们的共同点,这就是不同中的相同,这就是他们融为一体、共同组成一个统一世界的基础。
既不知道,也不过问,更不干涉,只管自己按照自己的特征自然动止。这就是顺其自然,这就是任命。这个故事的基本含义就是如此。概括成一句话,就是认命即是归万为一,顺其自然。
知命安时
一件事情眼看就要成功了,可是却失败了。这叫做好像是成功了。之所以说它好像是成功了,是因为它本来并没有成功。
一件事情眼看就要失败了,可是却成功了。这叫做好像是失败了。之所以说它好像是失败了,是因为它本来并没有失败。
人们生活在世上,之所以对一些事情迷惑不解,原因在于“好像”在里面作怪。这个“好像”是一种模糊不清的东西。如果有谁能在“好像”面前清醒不迷,那就不会在外来的灾祸面前害怕,也就不会在内在的福气面前喜悦。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运动,随着时间的停止而停止,这是智力所不能达到的。这就是随命而行。
信命人不分你我彼此,都采取顺应随从的态度。与其划分你我彼此,对自己用一种心思,对人用一种心思,不如掩上耳目,背对山坡、面临城下也不跌落。
因此说,是死是生都是自己命运的展现;是富是穷都是自己时机的展现。埋怨夭折的人,是不懂得命运;埋怨贫穷的人,是不懂得时机。遇到死时不害怕,遇到贫穷不哀伤,才可称得上知命安时。
让那些多智多能的人来合计一件事情的利害,推断一个事物的虚实,揣度一个人的心情,正确的占一半,错误的占一半。那些少智少能的人不合计事情的利害,不推断事物的虚实,不揣度人的心情,行为的结果也是正确的占一半,错误的占一半。合计不合计,推断不推断,揣度不揣度,有何区别?
只有达到不合计而又无所不合计,不推断而又无所不推断,不揣度而又无所不揣度,才能包容周全而无所遗漏。实际上,既然知命安时,也就不知道是不是周全、是不是不周全了。周全是自然而然周全,不周全是自然而然不周全,如此而已。这段议论是对认命观点的理论阐述。
在列子看来,人们对事物的判断都是不真实的。看见一件事情成功了,仅仅是好像成功了,而实际上并没有成功;看见一件事情失败了,仅仅是好像失败了,而实际上并没有失败。之所以说它是好像,是因为事物的发展变化都是事物自身自然而然的变现形式,无所谓成功,也无所谓失败。从事物自然而然发展变化的观点看问题,变成这样或变成那样,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它自身而已。这是列子要说的第一点。把它概括成一句话,就是,事物都是一样的,用不着追求。
在列子看来,表面上事情好像有成有败,而是成是败,其结果是人所难以预测的。不管是智能高的人还是智能低的人,不管是测还是不测,事情的结果不外乎两种可能,或许成,或许败,人对事情的认识也不外乎两种,或许对,或许错。成败、对错都是自然而然、各占一半,不是人智所能得知、所能改变的。这是列子要说的第二点。把它概括成一句话,就是,事情总是那样的,追求也无用。
成败、对错都是自然而然、各占一半,不是人智所能得知、所能改变的。既然事物都是一样的,用不着追求,追求也无用,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承认“一样”,跳出好像成功、好像失败的迷网,舍弃人为的努力,将自己融于天地万物之中,顺其自然。这就是知命,这就是安时。在这段议论中涉及两个需要指出的问题:一个是“时”的问题;一个是对错各占一半的问题。
列子提出:是死是生,都是自己命运的展现;是富是穷,都是自己时机的展现。埋怨夭折的人,是不懂得命运;埋怨贫穷的人,是不懂得时机。这里谈到的“时机”就是所谓的“时”。在列子的学说里,“时”与“势”是对应的两个概念。“势”展现的是事物在一段时间内将是这样而不是那样的必然趋向;“时”展现的是事物在一瞬之间可能是这样也可能是那样的偶然遭遇。所以,“时”和“命”是同义词,都是指人们难以预测的、事物自身偶然出现的情况。正因为如此,所以列子将“命运”和“时机”前后并举。
列子说,多智多能的人合计、推断、揣度,少智少能的人不合计、不推断、不揣度,行为的结果都是正确的和错误的各占一半。这里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说,不是正确就是错误。这是从质上说的,不存在量的关系。一层是说,正确的比例占一半,错误的比例占一半。这是从量上说的。从质上说易于理解,从量上说不易理解。实际上,从量上说各占一半是有根据的,在一种事情只有对错两种可能的情况下,如果这种事情重复出现千万次,那么它的结果,对的与错的相比,大体上会是一半比一半。比如将一个硬币向上抛,让它自由落地,抛上千万次,落地的结果,正面向上与反面向上的次数大体是各占一半,这就是概率。列子在两千多年前提出这样的论点,可以说是相当惊人的。
4.机遇与努力
认为人的寿夭、贫富、贵贱、祸福是命中注定的,人智很难预知也无法改变,这种观点学术界称之为命定论。
命定论在中国古代很流行,但对命的解释却不一致,有时还截然相反。从大的方面分,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神意说,一类是自然说。神意说认为,人的命运是神意的体现,或者说是一种神秘意志的体现。自然说认为,人的命运是自然界某种因素的体现,或者说是自然界某种力量的体现。
在自然说中,又有两种理解:一种把由自然因素或自然力量造成的、人们只能这样而不能那样的必然趋势称之为命;一种把由自然因素或自然力量造成的、人们生活中意外的偶然遭遇称之为命。列子所说的命,正是自然说中第二种。
科学一点说,世上无命。因为所谓“命”,不管做什么样的理解,都带着一种神秘莫测、人力无奈的色彩。而人的寿夭、贫富、贵贱、祸福等都是人的努力、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相结合的产物,虽然人的智能不可能完全预见它们,但是却不是根本不能预见它们;人的努力不可能单独决定它们,但是却不是绝对不能影响它们。比如一个人很穷,当他找到致富的方法之后,人们就可以知道他将要富起来了;一个人身体不好,通过锻炼就很可能转为健康而避免早亡。所以说,绝对不能认知、绝对不可改变的所谓“命”是不存在的。
绝对不能认知、绝对不可改变的所谓“命”是不存在的。由于客观世界是复杂的,人的眼界和智能在一定时期是有限的,不可能将左右一件事情的所有因素都考虑到,即使考虑到了也不可能完全主宰。所以,没有预料到的、无力把握的偶然情况是存在的。列子将它称为“命”,有时也把它称为“时”。前种称呼带有神秘的色彩,后种称呼更多一些自然色彩,近似于我们经常说的“时机”和“机遇”。
客观一点说,时机或机遇在人的生活中是相当重要的。与人的努力相比较,可以说它的重要性占着一半。
人生在世,事业是否有成?生活是否幸福?基本上是由两种因素决定的。一是个人是否勤奋,二是有无客观环境。如果个人不勤奋,就不会掌握学识、技术和立身于社会的种种本领;没有本领,在社会需要、时机到来时,自己就难以胜任,难以入选,难以进入自己想要进入的领域。反过来说,如果个人勤奋,练就了一身本领,社会没有为自己提供机遇,也难实现自己的宏愿。立足于此,如果非要用“命运”一词来表述人生历程的话,可以说,命运是个人勤奋力度与机遇频率合成的一条生活曲线。
命运是个人勤奋力度与机遇频率合成的一条生活曲线。从这样的观点看问题,列子关于努力与命运的观点失于偏颇。他过分强调偶然机遇对人生的决定作用,而忽视人为的努力。
从学术的视角评析列子的观点,应该弄清以下几个问题:
其一,列子讲命运,不是从神意的角度讲的,而是从客观环境的角度讲的,与宗教迷信有着根本的区别。
其二,列子讲命运,不是讲人生历程的必然性,而是讲人生机遇的偶然性。因此,他说命运难测有一定的合理因素。
其三,列子讲命运,归结点是“顺其自然”。而“顺其自然”在道家那里不是被动的行为,而是一种与天地万物和谐一体的精神境界,有在总体上体验到宇宙脉搏而随风起舞的意味。因此,他所说的认命、顺命,不具有一般意义上的被动性,却具有潜意识状态下的主动性。在《大道篇》中有在险水恶浪中自由游泳的故事,在《巧术篇》中有伸手捉蝉犹如拾物的故事,都讲的是这种境界和状态。而这种境界和状态又是要经过耐久的磨炼才能达到的,所以列子把达到这种境界和状态的人称为圣人。由此看来,列子讲命与他整个思想体系是统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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