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何毓心里只有陌生。眼前这个人,即使经过了那么多事,她的神情还是这么高傲,这么目空一切,隐隐藏着一股阴冷。也许,也许那些曾经的岁月都是一种假象,孙玲,根本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她一身深蓝色警服,冷冷看着何毓,拿出逮捕证,冷冷道:“何毓,这是逮捕证。我想,不用我再废话了吧,请你合作一点。”
这一身光荣的深蓝色,让何毓痴狂的深蓝色,在此刻的孙玲身上,却成了阴狠的色彩。何毓有些头晕,怔怔地看着她,抬起了双手。
“咔嚓”一声,一双冰冷的手铐戴在了何毓的手上。她的心里跟着一凉,仿佛所有的努力都被否定,她的心真的要死了。而孙玲眼里,却是多了一分春风得意,用眼角盯着一直站在何毓不远处不说话的郑天。她真的很满意,很高兴,因为郑天没有任何的行动。也许,也许自己是多虑了,正如郑天所说,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何毓。他不爱何毓。
是的,他不可能爱何毓的。
连着几日几夜的审讯,早耗尽了何毓身上所有的力气,可是,铁窗里的何毓整夜整夜的不睡觉,睁大眼盯着铁窗外那一轮圆得可以的月亮,呆呆的,愣愣的,空空的。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许还有,什么都不想。她的身体,她的脑袋,都被掏空了。
李正和马元站在门口,透过铁窗静静地看了有半个小时。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何毓甚至都没有换个动作,只是呆呆地仰头望着窗外的天空。
“李队,她好像快不行了,已经五天了,她没有睡过一分钟觉。这样下去怕是不行。”马元一脸的担心,看着李正道。
李正沉着脸,“我也知道不行。可她老是不开口,我也没办法。再说,这是上头发下来的命令,我们只能照办。这件案子,只能严办,上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马元一急,“那个叫钟城的不是什么都说了吗?何毓都被伤成这样了,还要怎么样?李队,难道你不觉得她太可怜了吗?还没毕业就被派去卧底,九死一生的回来,好容易开始正常人的生活,还要平白遭遇这一场浩劫。难道你都忘了,她的未婚夫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他……”
“我知道!”李正也急了,“我当然知道!可你不知道,这是局长亲自下的命令,而且他还明确下令,不许我们优待何毓,你让我怎么办?”
马元瞪着眼,不与附会。
“还有,那个叫钟城的人,我查过,他根本就是郑天的朋友,十二年的同学,这种人的口供,能信多少?何毓又不开口,这件案子的真相还是个谜。还有那个郑天,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何毓会在他家里?那个钟城说是郑天软禁了何毓,你信吗?依何毓的身手,她能随便让人给软禁了?我觉得这案子应该是像孙玲说的,根本就是何毓和郑天狼狈为奸,来个里应外合进行走私犯罪。你也是!不去查案,跑到这儿来跟我大呼小叫,你这还是个刑警队副队长的样子吗?”
“哼!这么说你还是怀疑何毓?你还是和别人一样,怀疑她!可别忘了,当年可是你们派她去卧底的!”
李正脸色一僵,“马元,你这可有情绪啊!我们是刑警,不要掺杂个人感情。我知道,你喜欢过何毓,可这也不能影响你做出理性的判断。别忘了,你是刑警。”
马元突地一拳,愣生生打到墙上,不再说什么,甩头就走。李正看看他,看看何毓,摇摇头,也走了。
曾经年少轻狂时设定过的种种灿烂的结局,到现在想来,却只是为漫长的行程增添了几行诗意的词句;而当我读完最后一个符号,才知道自己早已游离于假定的意境之外。
我终于痛彻心扉地体悟到,我存在的唯一寓言,已支离破碎,像一盘无法重新拾取的散沙,凌乱地撒在冰凉的尘土上……
李正低头看着何毓用血在褥子下面的地板上写下的字,眉头打成了结。
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堂堂银港市第一拘留所,居然也会被劫狱!这是整个银港公安系统的笑话,事情一发生,消息被马上封锁。而李正早被局长张有南训得头不是头脚不是脚,忙得晕头转向,还是查不到何毓被劫去的归所。
其实李正和马元,还有孙玲都清楚,劫走何毓的,只能是郑天。可是,郑天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关系和办法,竟能如入无人之境,从这铜墙铁壁的拘留所将人悄无声息地带走?
宁静的海滩,一栋静寂的楼房。海滩上不时飞过一两只海鸥,让这海滩更平添了几分萧瑟。黄昏的时候,落日的余辉涤荡在海面上,让这萧瑟多了一份朦胧。
一个长发女子静静坐在二楼的阳台上,静静地望着海面,望着这斜阳。这女子,让这黄昏更见孤独。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何毓。郑天劫了拘留所,连夜将她带到了这个鲜少有人来的海滩别墅。原来这是郑天早在四年前就用何毓的名字买下的一处房子。只是,当郑天告诉何毓这些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反应。自打从拘留所出来,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呆呆的,愣愣的,整个身子好像被掏空了似的。即使是用孩子来吸引她,还是无动于衷。
郑天急得抓狂,却也无计可施。但因为时间紧迫,他也顾不得去请大夫,忙着处理公司的事。盘算着等到了加拿大,再找大夫治疗,难道那边的医疗条件还会比不上这边吗?
“太太,该回屋了,这里风大,小心着凉。”保姆小花的话没有换来何毓的任何反应,她还是那么愣愣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找不到任何焦点。
她到底在看什么?小花实在弄不明白。自从来到这个主顾家里,有太多的事情让她弄不明白。这里的房子漂亮得不像话,这里的先生帅得不像话,这里的生活条件好得不像话,可是,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身为女主人的太太却没有丝毫的开心?整日整夜的不说话,总是呆呆的,愣愣的,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或者,她是个傻子?
这个发现让小花不由吓直了身子,怎么可能?这么美的一个人,几乎是无可挑剔,怎么可能会是个傻子?
可是,如果不是傻子,为什么她会这样?
小花壮壮胆子,伸出手摇摇她的胳膊,“太太,咱回屋吧。”
她慢慢转过头来,眼神依旧是呆呆的,看着小花有好半天,不说话。小花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挠挠头,笑了,“太太,咱们回屋吧,这里风大。”
“你是谁?”
小花一愣,这是第一次,太太开口说话了。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心里却莫名其妙的高兴。她近乎讨好的一笑,“我叫小花,是您家的保姆。”
何毓眨眨眼,不说话。
“您不记得我吗?就是一个星期前,先生叫我来的。”
何毓转过头去,依旧看向海面。小花看着她的侧面,感觉不出她有什么变化,或者,刚刚她根本就没有说过话?
这时,郑天走进了阳台,靠到了何毓前方的栏杆上,盯着她,问小花:“她睡觉了吗?”这是他每天一回家首先要问的话。小花摇摇头。
郑天皱皱眉,点了一根烟,他黑色的风衣在随风飞扬。小花看着不由愣了神,呆呆地望着。
“吃东西了吗?”
没听到回答,郑天放大音量:“小花,她吃东西了吗?”
“啊!噢,就中午吃了两口粥,其他的不肯吃。还是陈嫂劝了老半天才吃的。先生,太太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她的身子骨太弱了。”
郑天烦躁地扔掉烟头,“好了,你去让陈嫂做饭,想办法让她吃下去。”
小花点点头转过身,忽又回头,“先生,我在想,太太以前最爱吃什么?我听人家说过,一个人不想吃东西的时候,给她最爱吃的那样东西,兴许会有用呢。”
郑天眼睛一亮,盯着小花,“嗯,可以试试。她最喜欢吃什么?”他又皱紧了眉头,从兜里掏烟,放到了嘴里,却不点上,摸摸额头,“她最爱吃什么……牛奶提子!对!就是牛奶提子!去,你快去叫上司机,买十根,不,买一箱回来。快去!”
当那浓得化不开的牛奶味和着酸酸甜甜的提子味在嘴里弥漫开来,何毓整个人都醒了过来。她醒过来了,想起了一切。
近两个星期的自我封闭,隔断一切与外界的接触,她像一棵仙人掌,将自己含泪的心紧紧包裹。
只是,她终究还是要醒来。
因为,她是何毓。
“已经第七根了!先生,太太这么吃下去,怕会伤胃。”陈嫂提醒道。
郑天欣喜地看着何毓吃下一根又一根牛奶提子,心里乐开了花。无论如何,她总算肯吃东西了。可陈嫂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不得不叫人抬走那只装满牛奶提子的箱子。
吃完了第七根,何毓也不再要了,静静地坐着,呆呆地看着桌面。
郑天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着到加拿大就诊了。“陈嫂,做几样好菜,说不定她肯吃饭了。”
“好的先生,我这就去准备。”
醒来的第一件事,何毓不动不吃,静静地将这些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细细想了一遍。整整一天一夜,她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人就是有这个好处,即使外表怎样的难以掩饰,但是,“心”这个地方却是谁也无法窥见的。
想清楚后,何毓美美地吃了一顿,一桌子的好菜,整整三碗米饭。陈嫂和小花看傻了眼,急忙给郑天打电话。
吃过饭了,何毓又回房躺下了。这次,她是真的困了,闭上眼,很容易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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