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毓没有主意,只得跟着他的力道走。门外的宝马车里,陈嫂抱着孩子在副驾驶室位子已坐定。郑天拥着何毓坐进后座,车子发动。而小花和其他不少手下,依旧留在别墅里。
何毓不着痕迹地努力看清形势,到此刻方才明白,郑天这是要逃了,逃向加拿大。他早说过的。何毓心里发急,却苦于没有机会。她不能就这么离开,她根本就不想离开。更重要的是,郑天在犯下那么多的事后,不能就这么离开。他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
必须!
车已驶进市中心,转眼已到城东。银港公安局就在城东环海路,城东中路只隔一条街。夜色中,公安局楼顶那红光闪闪的“人民公安”已闪烁在何毓的眼睛里。何毓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温暖,即使这个集体不信任她,抛弃了她,但这方旗帜毕竟还是依旧飘扬,而跳动在她心里的那颗心,依旧为这面旗帜而热。
猛然间,她心里有了打算。
“哎哟”一声后,何毓捂着肚子突然低下身去。郑天急忙扶住她的身子,“怎么了?”拉起她的身子,借着窗外的灯光,看到她眉头紧锁,一脸痛苦。他慌了神,急喊一声,“停车!”
郑天递了瓶水给何毓让她喝下,却不见她有丝毫的好转。
“怕是吃多了。昨天早上,太太吃了太多东西,光是米饭,就吃了三碗。”这时,陈嫂突然插了话。
郑天锁紧眉,看看陈嫂,看看何毓,“去医院!”
“郑总,再有一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司机提醒道。
“我知道!去最近的医院!用最快的速度。”郑天有些气急败坏。
何毓心里不由雀跃,计划正在成功实施中。她偷眼看看窗外的霓虹灯,感到一股莫名的亲切。
“其实不用去医院的,吃点消食片,一会儿就好了。”陈嫂再次开口,何毓的心口一紧。郑天松了一口气,见路旁正好有一家药店,叫司机停了车去买药。何毓心里直发苦,只将“哎哟”声叫得更频繁。
郑天的心急了,看司机还不出来,自己也下了车,跑进药店。
车上只剩下陈嫂、孩子和何毓了。孩子也醒了,有些闹,陈嫂顾着哄孩子,也顾不上来看何毓。
何毓原本的打算是不顾一切跑掉,然后打个车直奔公安局,这会儿局里一定还有人。一低头,却猛见座上的手机。郑天心里着急,居然忘了拿手机。用了最快的速度,给马元发了一个短信,那是一组字母,一组只有他们内部人员才懂的字母。
SMFN UDB PWWK NNW
“在做什么?”郑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何毓的手刚刚拨下发送键。话音刚落,郑天已夺过手机,仔细地查看。何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呆呆地看着他。
面对那组字母,郑天不明所以,怀疑地看向何毓,她呆呆的样子替他找到了答案。他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放心吧,到了加拿大,你会变回原来的何毓。不会再连个手机都稀罕。”
车已开动,何毓的心还突突地飞跳。亏得郑天没有再近距离的靠近她,否则真要露馅了。
希望马元能及时地看到短信,及时地赶到。她发的短信,马元一定会明白。因为,他们队早在两年前,由何毓在无意间发明了一套只有自己人才看得懂的联络方式。那就是用五笔字根代码代替汉字,这样的字母组合,只有会打五笔的人才明白。因此,他们队每个人的手机上都装上了五笔输入法,方便解码。当初,只是冲着好玩,互相发着玩。谁又能想到,如今居然能派上用场。
而何毓发给马元的短信,只要马元在手机上输入那组字母,他就会明白。那组字母的解码是:
SMFN:机场 UDB PWWK:郑容 NNW:快
吃了消食片,一路上何毓都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郑天放了心,头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而何毓的心里却是心潮澎湃,设计着各种即将要面对的可能。如果马元正好不在队里,如果马元正巧在外面而没有及时去看短信,如果马元的手机正好没电了,或是关了机……
何毓烦燥地闭上眼睛,皱紧了眉头。如果真的是上述任何一种可能,那她,就只能跟着郑天亡命天涯吗?加拿大?她想都没有想过。这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一旦她跟着郑天离开,那她所有被指的罪行就都坐实了,再没有清白之日了!她不能!就是死,她也不愿这样活着,背着那么多的债和莫须有的罪名。她不要!
对!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看来路上是没有可能了,只能等到机场,伺机行事了。
打定了主意,她的心稍微静了静,睁开眼,车已驶出银港市,走在郊区的路上。霓虹灯已不见,唯一亮着的,是天上那点点繁星。何毓看着这满天的寒星,觉得像极了万家灯火。那闪闪烁烁的,正是一颗颗的心灵,一点点的希望。
机场已到,何毓努力打量着人群,没有看见马元的身影。她的心凉了一半,看来,只有靠她自己了。
此刻,她正被郑天拥着肩膀走进机场,来到了头等舱休息室坐了下来,司机去托运行李,陈嫂一直跟着他们。郑天紧贴着何毓,他的手也始终不曾收回去。何毓心里急得要命,却苦于无招。而时间却不等人,离登机只有三十分钟时间了。情急之下,她只得故技重施,捂住了肚子,蹲到了地上。
郑天急忙扶住她,一脸的关切,“怎么了?肚子又疼了?陈嫂!你不是说吃了消食片就没事了吗?怎么又疼了?”
陈嫂抱着孩子也慌了神,起了身站在他们面前,“是那样的呀。可能太太不是因为吃多了,可能是拉肚子,也可能是来好事了吧,也可能……”
“行了!把孩子给我,你带她去洗手间。”
陈嫂慌忙把孩子递给郑天,扶着何毓进了洗手间。而郑天,抱着孩子跟了几步,等在了洗手间门口。
坐在马桶上的何毓心急如火,努力地想办法,却毫无头绪,而陈嫂就隔着一个门板。正这时,隔壁传来打电话的声音,一个年轻的女孩,说着一些撒娇肉麻的话。何毓来了主意,正好这个卫生间的隔板并没有顶到天花板上。何毓虽然功夫丧失不少,但基本功还在,不太费力地爬上隔板,看到了那个女孩,也看到了在门外走来走去的陈嫂。
一个戴帽子的女孩低头看着地面,沉浸在恋爱中,毫无查觉。何毓因为一条腿不方便,落地的时候发出了一点声响,女孩突然抬起了头,看见了她。
她刚要出声,何毓一掌打在她的脑后,女孩昏了过去。电话里“喂喂”声不断,何毓赶忙挂了机。用一分钟时间跟女孩互换了衣服,还有那顶帽子,拿上了她的手机。高得可以的高跟鞋,何毓艰难地站起。
不行!这瘸腿,要怎么掩饰。怎么掩饰?门外有陈嫂,洗手间门口有郑天。怎么办?
顾不得这许多了!只能碰碰运气,最糟也不过现在。何毓定定神,长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陈嫂还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隔壁的门板,并没有留意这边。何毓的心突突跳得飞快,把帽沿拉得低低的,也不敢走太快,用她觉得合适的速度离开了洗手间。
洗手间外,郑天抱着孩子还等着,他和她仅咫尺。何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放慢了脚步,怕踮脚踮得明显,用尽全身的力气于脚上,一步,一步,仿如千斤重。
终于,她越过了他。她不敢回头,直直地快快地向前走去,出了休息室。
飞奔起来,出了机场大门,停着一辆机场大巴。何毓飞快上了大巴,躲到最后一位,坐在地上,将头藏起来,火速拨号,马元的手机。
“嘟嘟”的一下,两下,三下,五下的时候,终于接了!
“喂!马队吗?我是何毓啊!”
“谁?你……你是谁?”
很吵的地方,应该是酒吧之类的,更糟的是,马元喝了酒。
“何毓!”她不由提高了音量。马元终于听清楚了,酒似乎也醒了,“何毓!你在哪儿?”
“我在机场!你快通知队里,郑天,也就是郑容,他要跑!还剩二十几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一定要快!”
“机场,郑容!何毓,我听清了,你现在安全吗?注意保护好自己,乖乖待在那儿别动,我们马上就到!”手机挂断了,何毓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还能做些什么?难道就只是等待马元他们到吗?如果他们来晚了呢?她就这么坐视吗?到这会儿,她已经没有时间去顾虑自己了。是的,如果郑天跑了,如果犯下那么多滔天罪行的郑天还逍遥法外,她的清白永远无法证明,而人民公安的尊严何在?法律的尊严何在?
想到这儿,何毓心里突然很平静,静得出奇。她站起来,整整衣裳,很紧身的火红色T恤,穿在她身上,却很宽松。超短的牛仔裙,秀出了她那双漂亮的长腿。
出了机场大巴,何毓快速走进机场,找到机场办公室,一个瘦高个的中年男人接待了她。她用最快的时间向他陈述了郑天一案的大概,坚决提出要求,希望机场不要让郑天一伙登机。那个叫赵主任的中年男人听完何毓的陈述,带着笑看着她,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他上下打量着何毓,笑意更浓。
“小姑娘,你是嫌生活不够刺激,拿我们机场开涮吧?快走吧,我们再闲,也没时间应付你的无理取闹。”
何毓猛地站起身,“我知道,要让你相信我并不容易。这样,你可以先查一下,”何毓看看表,“二十分钟后飞往温哥华的航班上是不是有一个叫郑天的乘客?他还带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
机场主任看何毓一脸的庄重,无可无不可,拨了个电话,查到了何毓所说的内容。他放下电话,静静地看着何毓,“就算有个叫郑天的乘客,而且他还带着个孩子,哪又能说明什么?”
何毓心里着急,却无可奈何。“你还可以打电话给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我可以告诉你大队长的手机号,我可以跟他通话。”
机场主任没有动,上下盯着何毓看。何毓眉头不由一皱,“请你快点打个电话吧,这是个重要犯罪嫌疑人,如果迟了,将无法弥补。请你,就相信我,如果打了这个电话,你也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机场主任歪歪头,似乎被说动了,手伸向电话,这时电话突然响了。他俩都被惊了一下,响到第三声,机场主任接了电话,并没有说多少,只是点点头,“嗯嗯”了两声,很奇怪的表情看了看何毓,挂了电话。他并没有接着打电话,而是站起身,倒了杯水给何毓,笑着说:“何小姐,我相信你。来,坐下,喝杯水,我马上去登机处,让他们不要放你说的郑天登机。好吧?你先坐,我这就去。”说完出了办公室的门。
何毓坐在那儿,喝了口水,想想刚刚机场主任的神情,不对!她猛地坐起,快起奔到门后,转动门环,坏了!门被锁了!
“喂,安保吗?快带几个人来,刚刚广播要找的那个疯女人就在机场办公室,对!快点!”
听着外面的打电话声,何毓知道这是郑天的手段。掉过头,跑到窗口,打开窗户,二楼!顾不得了,纵身一跃,顺利落到了地面,只是,一只胳膊分担了瘸腿的力量,脱了臼,钻心的痛。
这是夜晚的停机场,十几架飞机停在远处,有几架飞机正是登机时间,借着探照灯的光线,隐约能看见乘客三三两两上了飞机。何毓刚刚站起身没走几步,上面窗口已出现了郑天和他司机的身影。
“何毓!你跑不了的!”
令人寒到心底的声音,何毓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天!郑天也要跳下来!何毓来不及理会脱臼的痛,一瘸一拐,向机场门而去。在她身后,郑天轻松落地,已用最快的速度追了过来。
何毓不时回头看看,心里从未有过的害怕。怕什么?她不知道。只是,见到郑天,她的心就害怕。她不要再面对他!就是死,她也不要再面对他!
“你跑不了的!”
何毓用尽所有的力气,艰难地往前行进。郑天离她越来越近,何毓真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像这机场里的飞机,一跃千里。正这时,郑天想破脑袋也料不到,何毓前面的进场门转瞬间涌进来很多警察,十个,二十个,转眼已围住了门口,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郑天没作他想,一个箭步奔到也在发愣的何毓身后,掏出藏在腰间的枪,将枪口对准了何毓的脑门,怒视着前面的众警察。何毓感受着脑门上的冰凉,看看眼前的马元和李正,凄然一笑,“马队,李队,谢谢你们今天能来,谢谢你们还愿意相信我。”
马元似乎从这笑容里明白了什么,看看李正,“何毓!你要坚持!不要放弃!刑警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一切困难都是暂时的!你要相信组织!”
李正收了枪,向前走了几步,看看何毓,看看郑天,“何毓同志!我以银港市刑警队队长的身份向你保证,你还是中国人民警察何毓!刑警大队随时都欢迎你归队!”
何毓的眼睛一酸,蓄满了泪,却不让它落下来。刚要说什么,郑天的力道一紧,“哈!好啊!大团圆是吧?李大队长,你可别忘了,你们的‘中国人民警察何毓’可还在我的枪口下呢。”
“都退后!叫你的人退后!”郑天架着何毓向飞机方向挪动。
“郑容!你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斗!今天你是跑不掉的!聪明点,放下枪,我们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哼!宽大处理?收起你的宽大处理吧我的大队长。我做了什么需要你来宽大处理?快让你的人退后,我要上飞机了。别忘了,我可是合法侨商郑天,你们没有权利扣留我。”
李正嘴角一扬,“是吗?合法侨商?郑容,噢,现在的你叫郑天对吧?郑大少爷,先不说这两年你做的那些不法的事,光是五年前的长河集团案,就够抓你个现形。不要以为自己聪明,你的那个‘长天’公司都干了些什么非法勾当,你的那个会计已经说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有帐目为证。还有你走私镁砂的事,已经铁证如山。你蓄意谋害中心医院赵雨大夫,导致他至今昏迷不醒一案,我们也找到了实证,你的手下阿虎是人证。怎么样?你还是合法侨商吗?”
“你和你的父亲还真是一丘之貉!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老毛病。这辈子,你们俩是注定要毁在走私上了!”
何毓感觉得到郑天颤栗的身子,李正的话显然起了作用,郑天愣了愣。是个机会,何毓欲要抽身,而李正已准备顺势扑过来,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丰田越野车飞速窜了出来。所有人专心于刚才的一幕,谁都没有注意到哪儿来的车。
而这车,一眨眼的功夫已停在双方中间,也是不到两三秒的时间,郑天拉着百般挣扎的何毓上了车。
来不及闭眼的时间,那辆丰田车已在黑夜中绝尘而去。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李正,他快速带着马元上了刑警队的车,试图追上刚才的丰田车。同时,李正在第一时间给交警部门打了电话,告诉了刚刚那辆车的车牌号,请他们协助全市追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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