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轻易地羡慕，也更加明白每个笑脸背后必有不为人知的苦涩。熬得很辛苦的时候，我都会想，总有一天，我也会骄傲熬过去了的曾经。

    【还能够相信，就还能够爱】

    常常有人会问，你觉得网络对你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最开始接触互联网的时候刚上五年级，虽说那时除了注册个QQ之外便没怎么用了，算到现在也已经有十余年的网龄了。真正开始使用网络应该是在初中的时候，打着学英语的旗号在聊天室里缠着人不停地说话，半夜爬起来锁着房门逛西祠胡同跟榕树下，偶尔打打仙剑之类的单机游戏，便是全部的内容了。后来念到高中，聊天室跟论坛早就没什么人在用了，也住了校，能摸到电脑的时间自然也越来越少。周末回家，也只是想着把上一周新浪博客跟博客大巴上更新的文章给看完。现在想起来，那个时期，是我最有欲望表达的时期，却极少码字。

    后来，用博客的人也越来越少，大家逐渐适应于一百四十字的简短交流。饭否，微博，天涯，豆瓣，知乎，果壳，花在网络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我注册豆瓣已经有三年了，算不上是见证过豆瓣改版的元老。在一些私密小组里，常常会听到有老人谈论之前的豆瓣，听得一脸的羡慕。最初刚上豆瓣的两年里，惊讶于友邻们的睿智跟博学，一直秉承着少说多看的原则，拼命想努力汲取得更多一些。后来慢慢开始逛一些热门小组，便突然惊觉这是另一个世界。

    我也会问自己，这十多年里，网络在我身上留下了哪些痕迹。我想，这其中最让我觉得不舒服的，便是我开始不知道相信些什么。

    一有新鲜的热点出现，网络上就开始闹翻了天。微博微话题的讨论版、天涯的置顶帖、豆瓣小组的热门，全部都围绕这同一个话题吵得天翻地覆，路人根据各自的观点迅速地划分为几个阵营，敌我分明。有被曝丑闻的，帖子评论里，落井下石的，大爆旧事的，不遗余力洗白的比比皆是。

    如果有人因为做了好事而被大肆渲染，众人听到的第一反应都是觉得这可能是虚假的。于是事情的真相永远变幻莫测。众人都证据在握、理直气壮地辩驳着对手的观点，硬是一定要把对手说服。每个人似乎都有好多道理，直叫人不知到底是相信还是怀疑。

    只是我常想，有人跟你讲了一个故事，你大为触动，想着也要做故事主人公那样的人。然后有人告诉你这故事掺杂了百分之三十的水分，你便想着，原来这样的美好果然只存在于虚构里，于是便放弃了努力。可是却忘了，当初触动你的，是人物身上的特质，而并非人物本身。譬如我，面对错综复杂的事情，已经没有了追根究底的欲望，反而觉得糊涂一生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因此在是否相信这件事情上，我从来都只有两个原则：人性本善跟将心比心。

    所以邦妮才会在给妹妹的信中说：“不是因为在象牙塔中，才说出我爱世界这样的话。而是知道外面的黑、脏、丑陋之后，还要说出这样的话。”在见识了真实的世界之后，也还要继续相信，还能够相信，就还有爱的力量，还有变好的欲望。要击垮一个人，只需要摧毁他的信仰，使他绝望，同样的，要重塑一个人，只需要使他相信，相信爱，相信善，相信不管世界再丑陋，美好也还存在。

    【何必用别人的生活来惩罚自己】

    一

    朋友曾经有过一段特别荒唐的感情。男生是出了名的浪荡不羁，两人相遇之后一下就迸发出了干柴烈火般的感情。一向理智的朋友从此不知为何一头扎了下去。劝了很久，朋友还是我行我素。男生最初的确是被感动了，相安无事了几个月，日子久了本性也就逐渐清晰了。朋友固执地以为，只要她假装不知道，只要她坚持不戳破，就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男生最终还是腻烦了，走到第四个月的时候，主动提出了结束。

    为了逃避这段失败的恋情，朋友远走他乡去了另一个城市，只有在每年过年的时候才回家几天。那个男生是朋友的师兄，他们当初也是被很多人见证过的校园情侣，分手后每年的同学聚会，朋友都不敢再参加。如此下来，朋友以为自己也忘记了，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个男生结婚的消息，对象竟然是横在她跟他之间的那个女生。

    朋友不敢参加男生的婚礼，却找人偷偷拷贝了他们的婚礼录影，镜头里看到他一脸微笑地看向那个女生，眼睛里是满满的知足跟宠溺，那是她从前从未看到过的神色，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竟然也可以有那种表情。隐忍了很久的朋友变得有些不淡定了，她开始不断地怀疑自己。原来他也是能够安定下来的人呵，是不是自己不够好，才会让他舍不得安定下来。这件事从此变成朋友的心结，哪怕之后再遇到别的人，她也不敢轻易将真心托付。

    朋友曾是明朗、美好、善良的，像水一般的女孩子，现在却变成了寡言、心淡，总带着几分犹豫的女生。在那段错误的感情里，朋友不曾有过半分的懈怠。她用尽全力，真心付出，只是也躲不过命运的安排。我总是希望她终有一天会明白，那本不是她的问题啊，又何苦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二

    我爸有几个每年无论多忙都会在过年时候抽空聚一下的老友，二十几年来几乎从未更改过。早期的时候，每年的饭局上谈论最多的是各自的事业，不乏攀比的心态，曾经是同校念书的同学，谁也不允许自己比别人差太多。这倒也变成了一种动力，在各自的城市各自的领域激励着他们各自努力奋斗着。

    最近的几年，他们也渐渐老了，事业上难有新的突破，从商的已经在慢慢放权，从政的也开始退居二线，于是饭局上的话题便自动地从他们自己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还在念书的比较着学校的好坏，已经工作了的互相打探工资水平。未必是没有水分的，但他们都选择了相信。

    今年过年我爸回去得早，他们的饭局便由年后挪至年前，那时候我还在北京，便没有参加。他们聚会的那天正好是周五，公司事情很多，我便留下加班到九点。离开的时候接到了我爸的电话，那头的他连声音都冒出懒洋洋的酒气。他开始絮絮叨叨说着今天聚会的见闻，大多是谁谁家的儿子结婚了、谁谁家的女儿考公务员了之类的事情。我耐心听他说了好久，电话却突然安静了，我喂喂了两声，他才又继续缓缓说道，我觉得像他们那样也挺好的。

    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自诩已经足够努力，还能够格成为他酒桌上炫耀的谈资，只是有两件事情却是他的心病。一件便是每次被问起男朋友的事情，我总是打哈哈岔开话题，又对外宣称三十岁之前不会结婚。第二件便是我总是忤逆他的意思，固执地不愿去事业单位，不想考公务员。对于女儿，他只希望平淡安稳地过一生就好，谁知我偏偏生了个爱折腾的性格，所以听到别家孩子的稳定生活，他的羡慕总是满溢出来怎么都掩盖不住。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而各自生活的真实样子，便只有自己知道了，那些光鲜亮丽背后又有几分是真的？我很好，我自己知道就足够了，又何必用他人的幸福来惩罚自己。

    生活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过好自己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狂风暴雨也好，波澜不惊也好，那都是别人的事情，又何苦用来惩罚自己。

    【每个人都曾穿越过不为人知的黑暗】

    有三个故事。

    一

    Nancy是我的同学，一个典型的天蝎座女生，小小的个子，却很强势。她很聪明，也很有控制欲，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如果有朋友旅行、聚会，她永远都是那个负责查攻略订酒店的人，在大家还在为去哪家饭店吃饭争论得叽叽喳喳的时候，她永远都是那个最后拍板定夺的人。

    我曾经跟她一起出门远行，一路上她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即使出门在外也仍然保持着规律的作息。而同行的我，却常常不是丢三落四就是吃坏肚子。对于她，我是极其羡慕，甚至是有些嫉妒的。我总是很佩服她那样强大的自信跟气场，总觉得她一定有非常良好的家教，一定是一路优秀着长大的别人家孩子，才不会像我，被贬低太久就莫名其妙自卑。

    在那次旅行的最后，在回去的火车上，因为睡过头，时间来不及就丢了东西，又一次自己跟自己生了半个小时的气。看着她淡定的神色，我出神了好久，直白地跟她表达我的艳羡。她有些意外，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说起她小时候的故事。

    她的妈妈有很严重的弱听，基本属于聋哑人的范畴，爸爸是个瘦瘦小小的男人，话不多，工作很忙。于是她很小就负责照顾妈妈，带着妈妈去逛街，代替妈妈去跟小贩讨价还价。小学的时候，老师因为她妈妈是残疾人的缘故不喜欢她，总是找她的麻烦，当时她很生气，也十分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于是只好更加努力学习。当她最后以小升初考试全县第一的成绩毕业的时候，老师请她在全校新生面前做经验分享。她固执地拒绝了，即使明明知道这样只会加深老师对她的讨厌。从此之后，她再也不肯回当初的学校看一眼。

    她很安静地跟我叙说这些事情，就像不曾发生在她身上一样，我却难掩满脸的惊讶。我曾天真地以为，像她那样自信的人，必定是被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也不曾了解过，原来强悍如她，也经历过那样的卑微渺小。

    二

    楼下拐角处有个回收废品的大妈，五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很富态，整天笑嘻嘻的，很具有感染力。每天经过的时候，我都会善意地朝她笑一笑，寒暄两句，一来二去也就慢慢熟悉了起来。有天出门照例跟大妈打了声招呼，大妈却突然拦住了我，害羞地一笑，递给我一沓卡片，我低头一看，竟然是大妈的名片，上面写着“上门回收×××电话××× ×××× ××××”的字样。我不解地望向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才告诉我想让我帮忙在隔壁左右派发一下，卡片上有她的联系方式，如果家里有废品的，只要打电话给她，就可以上门回收。

    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并称赞她很会寻找商机。她很开心的样子，还给我秀了秀她的新手机，说是儿子想的办法，还给她买了个新的诺基亚。一谈起儿子，她的话匣子就像被打开了一样，一件一件细数着儿子的趣事，脸上全是母亲才有的得意跟骄傲。

    当晚派完大妈的卡片回到家里，我跟我妈说起这件事，谁知她竟然叹了口气，说道：“她也是个苦命的。年轻时候老公死得早，她也不想改嫁，后来从孤儿院抱了个孩子回来，当成自己的孩子在养，一直靠回收废品供了二十年，艰难得无法想象。那孩子倒是很争气的，后来考到北京去念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现在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听说也挺孝顺的。”

    我妈说得云淡风轻，我的感觉却是五味杂陈。大妈提到儿子时眉开眼笑的表情不断浮现在我的眼前，那爽朗的笑容也太迷惑人了，让人不禁想知道，要有多坚忍，才能征服那样的灰暗。

    三

    前几天要下班的时候，Karen突然扯住我，放低了声音悄悄跟我说：“你知道吗？原来Stella以前得过白血病。”我心里一惊，不由得提高了音调“啊”了出来，Karen比着手指对我嘘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也是刚听她校友说的，他们学校以前还给她募集过捐款，后来还好跟她妈妈的血型配上了才好起来的。”我瞬间就愣住了，Karen还在继续娓娓道来，“她家境也不是很好，由于身体一直很差，父母就搬到了北京，租了个房子，找了份临时的工作。”我哑然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Stella是个个子高高的女生，跟我同部门但不同组，工位在我正对面。有的时候电脑出了问题，或者是收到些含义不明的邮件，我都会本能地向她询问。因为生病的关系，她大学念了六年，今年终于毕业了，听说成绩还很不赖。平时性子有些要强，性格不冷不热的，做事理智又冷静，不自觉地会变成同事的依赖。如若不是Karen跟我提起，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高大如她，也曾经经历过那样真切的生死挣扎。

    我尤其感激，见证过他们现在的灿烂，也得知了他们过去的阴霾。我不再轻易地羡慕，也更加明白每个笑脸背后必有不为人知的苦涩。熬得很辛苦的时候，我都会想，总有一天，我也会骄傲熬过去了的曾经。

    【从生活里找答案，而不是别人的话语里】

    追肥皂剧的时候最闹心的事就是男女主人公因为误会或者一些外在的阻力而被活活分开，有的多年后仍然能够重逢，有的却从此分道扬镳。最常上演的戏码就是因为被人做了手脚，女主对男主产生了误会，觉得受伤之后主动离开。每每剧情上演到此时，我都会特别唏嘘，气愤女主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放手得太过容易了些。我总是感慨，为什么之前那样长时间的感情竟然抵不过别人的三两句话，为什么多年积累的信任竟然这样不堪一击。后来我才发现，那并不是只有在无脑的女主身上才会发生的事情，在生活里，大多数人都习惯从他人的话语中直接得到答案，而不是自己的切身生活。

    而又有多少人，在迷茫困惑手足无措的时候，第一选择是去咨询别人，而不是反复地拷问自己的内心。也许这便是深夜电台节目跟报纸杂志上的情感问答栏目能够如此受欢迎并且长盛不衰的原因吧。心理学家们、经验丰富的长者、最最信赖的亲人朋友，每个人都能给出一个答案，或许有的还听上去很有道理，貌似确实是当前问题最睿智的解决办法。可是那也并不一定是你最想要的答案不是吗？

    跟没有选择相比，有选择的权利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诚然，我们大多数都患有选择困难症。但这也不过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想要得到，太过患得患失罢了。所谓的最睿智的选择其实也不能够帮助我们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不过是告诉我们牢牢抓住自己最想要得到的而已，而真正最想要的，除了自己又有谁知道呢。听从自己的内心，从身边真切的生活跟过往经验里找答案，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也许有人会说，一时的欲望到底撑不过长久的经营，可是只有得到当下，之后方能不遗憾不是吗？未来的事情谁又能看清楚呢，谁又能确定看起来不明智的选择就一定会令人后悔呢，至少在那一刻，你曾那样迫切地渴望得到。

    我曾一度非常喜欢一个朋友，因为每次茫然的时候，总会从他那得到答案。我以为现下人们都害怕承担帮人做选择给人提建议的责任，为了明哲保身，所以一向都是模糊带过，而他不同，总是会告诉我如果主人公是他，他会怎么做。我自以为是地跟他表达我的满心感激，谁料他却诚实地告诉我，这只是因为他过于没心没肺，不在乎误导别人所带来的后果罢了，而那些所谓明智的选择，其实对于他自己，也不一定做得到。

    人也好，物也好，事也好，能够相遇、相得，都是缘分，更是上天的赐予。得到之后，务必要珍惜，才能够对得住这来之不易的缘分。那些所谓的阻力，瓜田李下的舆论，号称明智的建议，都不应该排在生活之于你的感受之前。遇到选择的时候，从自己的生活里找答案，而不是别人的话语里，这道理容易懂，只是碰到时，没有几人放得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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