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刘承佑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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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邠、史弘肇等人揽权执政,一手遮天,就是皇帝老子也拿他们没办法。刘承佑的近侍以及太后的亲戚,靠特殊关系做官的,多半被杨邠等人罢免了。李太后的一个故人的儿子,请求补任一个军职,史弘肇不但不答应,还把他斩首示众。还有李太后的弟弟李业,原来担任武德使,掌管内帑。正赶上宣徽使有了空缺,李业私下里告诉了李太后,乞求升补。李太后转告了刘承佑,刘承佑又转告了杨邠和史弘肇。两人一起反对说:“内使的迁补是有次序的,不可以超拔外戚,扰乱朝纲!”刘承佑入禀太后,李太后也只好作罢。客省使阎晋卿依次应当升为宣徽使,却很久没有补任。枢密承旨聂文进、飞龙使后匡赞、茶酒使郭允明,都是刘承佑的宠臣,也始终得不到提拔。平卢节度使刘铢罢职回都,等了好几个月,也没有得到调任。因此,这些人各生怨恨,渐起杀机。

    一次,刘承佑赐给伶人一些锦袍玉带。伶人知道史弘肇非常骄横,不得不前去道谢,果然触怒了史弘肇,当面叱辱道:“士兵守边苦战,还得不到这样的重赏。你们有什么功劳,也配享用这些东西?”立即命他们脱下来,贮藏到官库里。

    刘承佑娶了张彦成的女儿做妃子,两人不是很和睦。后来他得到一位耿氏女子,秀丽绝伦,刘承佑非常宠爱耿氏,想要立她为后,便与杨邠商量此事,杨邠说立后为时尚早。偏偏红颜薄命,耿氏不久便病死了。刘承佑悲痛欲绝,想以皇后的礼节将她殓葬,又被杨邠从旁阻挠,不能如愿。刘承佑积怨已久,怀恨在心。

    一次,与杨邠、史弘肇商议政事,刘承佑说:“行事须谨慎,不要叫别人有怨言!”杨邠与史弘肇齐声说:“陛下别吭声就是了,有臣等在,还怕什么人?”刘承佑虽然不敢斥责,心中却懊恨得很。退朝后与左右谈起这事,左右趁势进言道:“杨邠等人太专横了,以后一定会造反。陛下如果想要高枕无忧,应该尽快设法除奸!”刘承佑还在犹豫不决。那天晚上,刘承佑听见作坊里有打造兵器的声音,怀疑有急兵,通宵没有睡着。后来,一天比一天担心,于是想要除去权臣,以保全自己。

    宰相苏逢吉与史弘肇有过节,多次挑拨李业,叫他杀死史弘肇。李业与聂文进、后匡赞、郭允明,定好密计,去告诉了刘承佑。刘承佑令他转禀李太后。李太后说:“这种事怎么能轻举妄动呢,应该与宰相等人分析透了利害,才可以定议。”李业答道:“先帝在时曾说,朝廷大事不可与书生商议,文人怯懦,容易误事。”李太后始终不以为然,召入刘承佑,嘱咐他要慎重。刘承佑愤愤地说:“国家大事,妇道人家跟着掺和什么?我自有主张!”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李业等人回去告诉了阎晋卿。阎晋卿担心谋事不成,反而招来大祸,急忙去史弘肇的府第求见,想要把自己听到的都告诉他。可能是史弘肇已经恶贯满盈,天要亡他,他正有其他事情,没有时间见客,竟命门吏谢绝了阎晋卿。阎晋卿不得已只好回去了。

    第二天,杨邠、史弘肇、王章入朝,刚到广政殿东庑,忽然有十几名士兵跑过来,拔出腰刀,向史弘肇砍去。史弘肇猝不及防,竟被砍倒。杨邠、王章想要逃跑,士兵们聚拢过来,七手八脚,立刻将两人砍翻。不久,三道冤魂,一起去了冥府。

    殿外的官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惊惶得不得了。忽然,聂文进走了出来,宣召宰相朝臣,排班崇元殿,听读诏书。大臣们硬着头皮,入殿候旨。聂文进宣诏说:“杨邠、史弘肇、王章,同谋叛逆,想要危害宗社,所以一并处斩,应该与卿等同庆。”众人听了,退出朝房,不敢散去。后来,刘承佑亲御万岁殿,召入诸军将校,当面慰谕道:“杨邠、史弘肇、王章,欺负朕年幼,专政擅权,使你们时时担忧。朕今天为你们做主,除此大孽,你们总算可以免遭横祸了!”众人都拜谢而退。刘承佑又召前任节度使、刺史等升殿,安抚了他们一番。众人也都没有异议,陆续趋退。

    宫城诸门由禁军守住,不放走一个人,等到日落,才放众人出宫。众人回到各自的府第,才知道杨邠、史弘肇、王章三家,尽被屠戮,家产也被全部籍没了。第二天,又听说骑兵四处搜捕杨、史、王三人的戚党,以及平时的仆从。众人都担心连坐,等到天黑无事,才略感安心。

    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一向与史弘肇交好,此时正出屯澶州。刘承佑听信了李业等人的话,派供奉官孟业带着密敕,令李业的弟弟——澶州节度使李洪义,乘便杀死王殷。因为邺都留守郭威向来与杨、史等人联络一气,刘承佑也派人带着诏书,密授邺都行营马军指挥使郭崇威、步军指挥使曹威,令他们杀死郭威及监军王峻。

    那时,高行周调镇天平,符彦卿调镇平卢,慕容彦超调镇泰宁。刘承佑颁敕,叫他们与永兴节度使郭从义、同州节度使薛怀让、郑州防御使吴虔裕、陈州刺史李谷,一同入朝。刘承佑命宰相苏逢吉掌管枢密院事;前平卢节度使刘铢,掌管开封府事;侍卫马步都指挥使李洪建,权判侍卫司事;客省使阎晋卿,权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苏逢吉虽与史弘肇有嫌隙,但只是李业等人私下定谋,没有向他透漏一点风声。忽然听说此变,苏逢吉也觉得心惊,私下里对同僚说:“事出仓促,倘若主上有话问我,也不至于这般仓皇了!”

    刘铢性情残暴,升任开封尹以后,便与李业合谋,决定实施斩草除根的计划。凡郭威、王峻的家族,一律捕戮,不管老的小的,一个都不留。李洪建是李业的哥哥,李业叫他去捕杀王殷的家属,李洪建却不肯逞凶,只是派兵监视他们,仍让他们照常生活。王殷的家人因此得以平安无事。只是王殷在澶州,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忽然李洪义入帐,递上密诏,叫王殷自己看。王殷看完以后,大吃一惊,问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李洪义说:“朝廷派了孟业来,嘱咐洪义遵照密旨,加害使君。洪义与使君交好多年,怎么忍心下此毒手?”王殷慌忙下拜:“王殷的这条命都是您给的!”又问孟业还在不在。李洪义回答说:“刚才我与他一起来的,应该还在门外。”说完,便出去找着孟业,带他进来见王殷。王殷问及朝廷的事,听了几句话,已经气得不行,便将孟业关起来,立刻派副使陈光穗转告邺都。

    郭威到了邺都后,去繁除弊,严令边将慎守疆场,不得妄动,如果遇到辽人来犯,尽可以坚壁清野,以逸待劳。边将相率遵令,辽人也不敢入侵,河北稍稍安定下来。一天,郭威与宣徽使监军王峻出城巡阅,正在谈论边疆之事,忽然澶州副使陈光穗来到。陈光穗呈上密信,郭威看了以后,才知道京都有变,便将来信藏入袖中,带着陈光穗回到府署。王峻还不知道底细,也跟着回来了。郭威召入郭崇威、曹威及大小三军将校,当面宣布道:“我与诸公披荆斩棘,跟随先帝夺取天下。先帝弥留之际,我亲受顾命,与杨、史诸公苦心经营,废寝忘食,才令国家无事。如今杨、史诸公无故遭到屠戮,现在又有密诏来到,要取我和监军的首级。故人都已经死了,我也不愿意独生,你们可以奉行诏书,砍下我的头颅以报天子,这样也不会连累你们!”

    郭崇威等人听了,不禁大惊失色,哭着答道:“天子年少冲动,此事肯定不是他的意思,一定是受到左右小人的挑唆。假使这些小人得志,国家还能安宁吗?末将等愿意跟随您入朝,当面把事情说清楚,除掉鼠辈,廓清朝廷。万万不可白白送死,徒留下一个恶名!”见郭威很为难的样子,枢密使魏仁浦进言道:“您是国家大臣,功高盖世,如今手握强兵,占据重镇,如果被小人踩到了脚下,岂不被天下人耻笑?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怎么能坐以待毙?”翰林天文赵修己接着说:“您徒死无益,不如顺从众人的请求,驱兵南下。天意难违,请您不要推辞!”郭威于是下定了决心,留下养子郭荣镇守邺都。

    郭荣本姓柴,是郭威的侄子,天姿聪敏。郭威很喜欢他,于是收他做了义子。刘承佑命郭荣做贵州刺史,郭荣愿意跟随义父,不曾赴任,所以留居邺城,任牙内都指挥使。

    郭威因为已经有人留守,于是命郭崇威做前驱,自己与王峻带领部众,向南进发。到了澶州,李洪义与王殷到郊外去迎接郭威。王殷对着郭威恸哭,说愿意举兵归服郭威,率领部众跟随郭威渡河。途中抓获了一名间谍,经过审讯得知,这人名叫(龙鸟)脱,奉刘承佑之命,来探察邺军的行止。郭威高兴地说:“我正要劳烦你回去向朝廷报信呢。”当下命随吏写好奏章,放在(龙鸟)脱的衣袖中,叫他回去了。

    郭威遣回(龙鸟)脱,率领部众继续前进。到了滑州,节度使宋延渥,料知自己不能与郭威抗衡,就开城将他迎入。郭威入城以后,取出府库里的财物,犒赏将士,并对众人说:“主上被小人所迷惑,诛戮功臣,我此来实在是迫不得已。只是以臣拒君,终究是不对的。我越想越觉得惭愧。你们家在京师,不如奉行前诏,我死而无怨!”诸将应声道:“国家负您,您不负国家,请您不要再犹豫了!安邦雪怨,正在此时!”郭威不再说话了。王峻却私下里对将士说:“我从郭公那里得知,攻克京城以后,他打算任由你们剽掠!”众人听说以后更加兴奋,怂恿郭威飞速进兵。郭威于是与宋延渥同出滑城,直奔大梁。

    那时,汉廷的君臣已经听说郭威南来,打算发兵抵御。慕容彦超与吴虔裕应召入朝。刘承佑与大臣们商量发兵的事,慕容彦超力请出师。前开封尹侯益也在朝上,出奏道:“邺军前来,势不可挡,应该闭城坚守,挫败他的锐气!邺都士兵的家属大多在京师,最好是叫他们的母亲、妻子登城招降,这样就可以不战自败!”慕容彦超应声道:“这是懦夫的愚计!叛臣入犯,理应发兵征讨。侯益一把老骨头了,陛下不要与他共商大计!”刘承佑说:“慎重也是好事,朕叫你们同行就是了!”于是令侯益与慕容彦超,以及阎晋卿、吴虔裕,还有前鄜州节度使张彦超,率禁军奔赴澶州。

    诏敕刚刚颁下,正值(龙鸟)脱回朝,报称郭威的部队已到河上,并呈上郭威的奏疏。刘承佑读了以后,既恐惧又后悔,急忙召入大臣们商议。窦贞固首先开口:“前日事变,臣等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既然有幸得以除去三逆,为什么还要波及外藩?”刘承佑叹息道:“前日之事确实太仓促了,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李业抗议道:“不要再提前日之事了!现在叛兵前来,应该去截击。请汉主倾空府库,赏赐诸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用得着吓成那样吗?”苏禹珪反驳李业说:“倾空府库,国用将从哪里支出?臣以为不可以这样做!”这句话一出,急得李业头爆青筋,向苏禹珪下拜道:“相公请先顾全天子,不要吝惜钱财!”于是开库取钱,分赐禁军,每人二十缗,下军十缗。所有邺军的家属也受到了抚恤,汉廷令他们写家信招降。

    没过多久,汉廷接到紧急军报,说郭威的部队已到封邱,距都城不过一百里。宫廷内外得此消息,震惊不已。李太后听说以后,不禁痛哭道:“以前不听李涛的话,应该遭受此祸。现在后悔也迟了!”刘承佑也觉得很是不安。只有慕容彦超自恃骁勇,入朝奏请道:“前几天因叛臣郭威已到河上,所以陛下收回前命,留臣宿卫。臣看北军不过是乌合之众,不值得臣一扫,请陛下不要担忧!”刘承佑将他慰劳一番,令他出朝候旨。慕容彦超退出,碰见聂文进,就向他询问郭军的人数,以及将校的姓名。聂文进说了大致的情况,慕容彦超不禁大惊失色:“看来还不能轻视他们呢!”

    随后,有朝旨颁出,令慕容彦超做前锋,左神武都军袁(日羲)、前邓州节度使刘重进、侯益为后应,抵御郭威。慕容彦超领军出都,在七里店驻营,掘堑自守,令坊市献出酒肉和美女饷军。袁(日羲)、刘重进、侯益也出都驻扎在赤岗。两军等了半天,不见邺军来到。天色已晚,他们就各自退守城内。第二天,两军再次出营,来到刘子坡,与邺军相遇,彼此下营,按兵不战。

    刘承佑想亲自出去慰劳将士,向李太后禀白。李太后说:“郭威是老臣了,如果不是你把他逼上了绝路,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只叫他们守住都城,然后飞诏慰谕。郭威一定有话要说,能依他就依了他,不能依他再慢慢商量。这样,君臣的名分还能保全,千万不要轻易出兵!”刘承佑不听,出来后召集聂文进等人护驾,竟出都门去了。李太后派内侍前去告诫聂文进:“贼军气势强大,一定要留意!”

    聂文进答道:“有臣随驾,一定不会有事的。即使有一百个郭威,也能全部活捉回来!太后何必多心?”内侍走了以后,聂文进即引着车驾来到七里店,慰劳慕容彦超等人。刘承佑在军营逗留多时,天快黑了,南北两军仍然没有动静,于是起驾还宫。慕容彦超送刘承佑出营,又吹牛说:“陛下在宫中没有什么事,请明天再莅临臣营,看臣破贼!臣不用和他交战,只喊一嗓子,贼众就会溃退了。”刘承佑很是欣慰,回宫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了,用过早膳,还想出城观战。李太后急忙来劝阻,无奈禁止不住少年豪兴,刘承佑一定要亲自去督军,毕竟慈母无威,只好眼睁睁地由他去了。刘承佑率侍从出城,忽然御马无故失足,险些将乘舆掀翻。幸亏侍从人多力量大,急忙勒住马缰,才得以无事。到了刘子坡,刘承佑骑着马登上高坡,看两军交战。南北军各出营列阵,郭威下令说:“我来此是要清君侧,不敢与天子为仇。如果南军不来进攻,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南军阵内鼓声一震,那自负的慕容彦超带着轻骑,跃马前来。邺军指挥使郭崇威与前博州刺史李筠,也率骑兵出战。两下相交,喊声震天,几十个回合之后,仍不见胜负。郭威又派前曹州防御使何福进、前复州防御使王彦超,率领劲骑出阵,横冲南军。慕容彦超来不及防备,被他们冲了进来。眼看着人仰马翻,不能阻挡,慕容彦超还仗着勇力,上前拦阻。但他哪里经得起铁骑纵横,劲气直达,慕容彦超的坐骑忽然被撞倒。邺军一起上前,来捉慕容彦超。幸亏慕容彦超反应快,翻身一跃,改乘了其他战马。他还想继续督战,左右看了一下,见敌骑已围拢过来,担心陷入垓心,于是怒马冲出,带着士兵退去,麾下死了一百余人。

    汉军之威,全仗这位慕容彦超。慕容彦超败回,众人都十分灰心,陆续投降了北军。侯益、吴虔裕、张彦超、袁(日羲)、刘重进等人,都暗通郭威。郭威的士气大振。慕容彦超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局面,自己带着几十名骑兵奔赴兖州。郭威知道刘承佑孤危,对宋延渥说:“天子陷入危急之中,你是国戚,可率牙兵去护卫乘舆,并且面奏主上,请他尽快到我的军营来,免得发生意外!”宋延渥奉命而行,带着士兵来到汉营,只见乱兵云扰,无从前进,只得半路折回。

    那天晚上,刘承佑与宰相从官十几个人,留宿七里寨。吴虔裕、张彦超等人相继逃跑。侯益也偷偷跑到郭威的军营,请罪投降。余众失去都帅,当然四散而去。到了天明,刘承佑起来一看,只剩下一座空营。他慌忙登高北望,见邺营高悬旗帜,熠熠生光,将士出入营门,很是神气,不由得魂飞天外,当即策马而下,加鞭驰回。

    走到玄化门,门已紧闭,城上站着开封尹刘铢,厉声问道:“陛下回来,为什么没有兵马?”刘承佑无言以对,回头看着从吏,想叫他替自己回答。忽然弓弦声响,刘承佑急忙闪避,那从吏已应声倒地,吓得刘承佑两腿发软,掉转马头,向西北驰去。苏逢吉、聂文进、郭允明等人也跟着他一起跑去,一口气跑到了赵村。背后尘土大起,人声马声,杂沓而来。刘承佑料有追兵,慌忙下马,想躲到百姓家里避祸,不料背后被人刺入一刀,刘承佑狂号一声,倒地而亡,年仅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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