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告兵部侍郎的老翁在京都衙门里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件事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不过三日,许汉忠官匪勾结、强占良田等证据便呈到宋琅面前,现在的许汉忠已经锒铛入狱,兵部侍郎一职暂时空缺。
安丰禄折了一员大将,家中又一波三折。
他本就不顺心,眼见张府尹拿出皇令来,要带自己去京都衙门,积攒了几天的火气终于在这一刻全部迸发。他怒“哼”一声,仗着自己官压张府尹一头,斥道:
“今儿是我女儿出嫁的大喜日子,张大人却要将我带到衙门里去,怎么?张大人是存心来找我晦气的吗!”
说着他一招手,刘七带着几个家丁就挡在了安丰禄面前。
“大喜日子,我不想闹出什么不愉快来,张大人你若是识趣,便带上你的人速些离去!”
“安大人,我在令爱离开之后,才到府上来,已经给足了你颜面,皇令在此,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府尹将手里的令牌又晃了晃,他手持的金色令牌晃得人眼花,胖夫人看了看这块令牌,又看了看处于怒走边缘的安丰禄,强挤出一抹笑来:
“不知张大人您请我家老爷到衙门里去,为的是什么案子?今儿毕竟是小女大婚之日,若不是特别当紧的,您看,能不能迟上一日?”
张府尹也扯出一抹笑容来,不卑不亢道:“此乃机密,恕我不便相告。请安大人现在过去,也是陛下的意思,今儿是安小姐大喜之日,张某再愚昧,也晓得不能在这个时候触人眉头。”
“当真不能延上一日?”
张府尹摇头,“不能!”
胖夫人为难且担心地看向安丰禄,以眼神询问他,这下他们该怎么办。
张府尹手中皇令是真,安丰禄虽有不轨之心,却不敢现在就光明正大的藐视皇威,但如果就让他这样乖乖跟着张府尹走,显然也是不大现实。
只见安丰禄一甩袖,抬脚朝外走,边走边怒气冲冲道:“我倒不信,陛下当真要毁了我闺女的婚礼!我这便去将军府里问一问陛下,我安丰禄向来衷忠心,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张大人又要以各种理由拿我!”
张府尹非但不拦,反而对手下人吩咐道:“既然安大人要去见陛下,来人!给安大人备马!咱们一同去一趟将军府。左右今儿将军府里百官齐聚,将那儿当成公堂,也未尝不可。”
说罢他冲着安丰禄又是一笑,“安大人既然想让令爱今儿不肃静,张某也只好作陪,安大人,请吧!”
他虽无威胁的话,但言语里尽是威胁之意。安丰禄听得又是一阵火,火气却只能暂且窝囊的憋在心里,无处宣泄。
安丰年夹在人群里,瞧着眼前尴尬的情势,和互相僵持的两位大人,心里擂起小鼓。
尤其是他突然想到,前两天安歌从自己嘴里问出了安丰禄藏罪证脏物的密室所在,今日张府尹便突然上门拿人了,安丰年心里的小鼓擂的越发紧凑,他额头冒出紧张的细汗来,手心里也都是汗,脚步悄悄地往旁边挪。
安府门前立着的两拨人,注意力全在彼此身上,任谁也不会去注意角落里的安丰年。
安丰年终于溜到人群边缘,然后瞧了焦灼的胖夫人和仍在僵持的安丰禄一眼,一拔腿,脚底抹油,弯腰溜了。
走出这条巷子,安丰年松口气,在路边拦了一辆驴车,往车夫手里塞了一串铜板儿,催着车夫急切地朝安宅里走。
安诗诗出嫁的早,从他离开安府,到回到安宅时,也将将是巳时末。
安宅的门敞开着,省去了拍门的麻烦。安丰年从驴车上跳下来,撩起前袍,迈着大步朝家里跑,到了家门口,便急不可耐地大喊问道:
“小姐呢?小姐可在家?”
“小姐在厨房里跟沈姨学做桂花糕呢。”
门房一声应,安丰禄便径直朝厨房里走。
安宅的厨房大且宽敞,掌厨的人是沈姨,另有两个丫鬟给她打下手。
安歌穿着前几日新买的袄裙,胸前围了条灰布围裙,袖子挽起,沾了一手面,正站在大木桌前,跟着沈姨学和面。
“安歌!安歌!”
遥遥两声呼喊让她停住动作,安丰年不快的语气让她眉头一拧。她洗了手,对沈姨说一句:“你先做着,我出去一趟。”一转身,和安丰年在厨房门口相遇。
“京都衙门的张府尹刚刚去了你大伯府上,要把你大伯带到衙门里去问话,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安歌问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安丰年先劈头盖脸地问道。
安歌一愣,“大伯被抓走了?”
“你别给我装糊涂!”安丰年瞧厨房里的几个下人一眼,拽着安歌朝外走,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他才压低嗓子小心问:“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把密室的事告诉别人了?”
她确实把这件事告诉了程舒志,但安歌显然不打算承认。
“我天天就在家里待着,爹你告诉我,我能去告诉谁?京都衙门的门往哪儿开我都不知道,张府尹去找大伯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那你说,他为什么去找你大伯?”
安丰年的不依不饶,让安歌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那我哪能知道,兴许是前段时间兵部侍郎的案子,查出了点儿什么跟他有关系的事。”还不等安丰年再说什么,安歌把他朝旁边一推,警告道:
“小玉的尸体前段时间已经找到了,人就算不是我大伯杀的,跟他也脱不了什么关系。爹我警告你,他们家的事你不要管,他逼死了我娘,又害死了小玉,甚至还要烧死我,这些事我都记得,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也就是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表面和睦,大伯他是福是祸、是生是死,跟咱们没关系。”
“他的事,别说你根本没能力管,就算有能力,咱们也不管,你如果非要插手,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爹!”
安歌话说的坚决,安丰年听得心头窝火,想要训斥安歌一通,可他一看见安歌咄咄眼神,那些话便不由地被他咽回去。
接着,安丰年又听安歌训道:
“你跟他是兄弟,你也拿他当兄弟,就连他逼死了我娘,他女儿三番四次要逼死我,你也能容忍,可爹你自个儿想想,他真的拿你当兄弟了吗?”
“我说这些话,你也别怪我说得难听。因为你这一辈子都窝囊没用,安府上下都从心眼里瞧不起咱们,现在咱们从那个地方搬出来了,现在生活过得也不比之前差,你就好好的在这儿享你的晚年,至于他们是死是活,就不要再多问了。”
安丰年虽然窝囊,却受不了别人说自己窝囊。他被安歌一通话说得恼羞得脸红脖子粗,手指着安歌的鼻子,要骂她冷血无情,话几次到了嘴边,安丰年都没敢骂出口。
现在的安歌,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像他一样软弱可欺的丫头了,她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像是个刺猬,棘手得很。
最为重要的是,安府,安丰年不可能再回得去了,他现在依旧能过阔老爷的生活,倚仗的全都是程舒志这个未来姑爷,程舒志看得又是安歌的颜面,所以他并不敢得罪安歌。
好一会儿,安丰年才气得一甩袖,怒道:“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好!好!好!不管就不管!”
安歌晓得这是他说出来给自己下台阶的话,于是不跟他多争辩,看着他背过身去,一拂袖走了,安歌才又折回厨房里,继续跟沈姨学者做桂花糕。
但她现在一颗心,显然已经不在桂花糕上,揉起面团上也是漫不经心。
她和安家的仇,安歌本没有急着报,她原打算着,把安诗诗他们给予自己的痛苦,一点一点从他们身上讨回来,可小玉这件事却点着了安歌心里的火。
安丰禄只要一日位居高位,她身边的人,就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小玉,而自己,也始终处于被人盯着的危险中。
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边的人,她决定反击了。
前几日她从安丰年嘴里套出来密室的事,也想过自己悄悄潜入密室,将里面的东西给偷出来,后来她辗转想了许久,始终觉得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过于渺茫,故而把这件事告诉了程舒志。
安歌早料到程舒志会有所行动,却没想到,程舒志的动作会这么快,他们选择拿人的日子,又是如此巧妙。
她站在撒了一层白面的案板前,看着案板上捏成花的一个又一个面团,突然有些懊恼今儿没有往安府里走一趟,错过了这场好戏。
安府里尚有好戏上演,那将军府呢?
帮衬着沈姨将面团一个又一个摆上蒸笼的时候,安歌忽然开始好奇,今日的将军府,是不是也会上演一出令人始料未及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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