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心理学·前传-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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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四十五,玛丽和菲尔到了莱特合伙人公司。菲尔向玛吉正式介绍了玛丽,又带她去了茶水间,那里有咖啡机。

    “冰箱里还有软饮和果汁,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咖啡和茶。”

    玛丽点点头。

    “你待这儿没问题吧?要是你想在玛吉办公室等也行。”

    “我待这儿就行,待这儿应该能见到更多人。”

    “那倒是。要是你觉得无聊,就来会议室,还是周六我们见芬顿先生的那间。莱特先生肯定不会介意,只是我觉得由他主动提出来会更好,因为我们可能还会讨论些别的案子……”

    “别担心,我还有书呢,”玛丽晃了晃安妮·赖斯的《夜访吸血鬼》。她本想换一本,可实在喜欢这部小说,而且它似乎正适合用来打发时间,再说这本书也快看完了。玛丽打算下一本就读《最黑的夜》,也算是在研究案子,还能报销。当然啦,这也要他们肯给她报酬才行,她自己倒还没想过要报酬的事。况且他们看上也去不缺钱,虽然表象也不一定可信。

    塔妮娅来了茶水间,她穿着红色短裙,妆化得比周六还浓,至少玛丽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她也想到了,可能因为自己不怎么化妆,所以对塔妮娅的妆言过其实了。

    “啊,你好,你叫玛丽是吧?习惯了跟那些疯子打交道,在这里是不是觉得怪怪的。不过我猜也有很多……他们怎么说来着?哦,对了,‘疑病症患者’,他们也会去看心理医生,对吧?要我说,这些人竟然会想着去看心理医生,真挺傻气的。不是针对你啊。”

    “没关系。”玛丽要咬着嘴唇才能不笑出声。菲尔说得没错,塔妮娅确实不是当律师的料。

    塔妮娅弄了一托盘咖啡,“这是晨会喝的,你也来吗?”

    “不了,他们讨论的东西需要保密,我去不好。我是来做心理评估的。”

    “好吧,只要没人告诉客户要做心理评估,这事估计就能成。不过老实说,这些会议……他们可以没完没了地开下去,讨论些没意义的破事,你不听也好。回见!”

    “要我帮忙吗?”玛丽作势要起身,帮塔妮娅端那个挺沉的托盘。

    “啊,不用了,别担心。我妈老说我壮得像匹马,我爸就老纠正她,‘是母马,亲爱的,是母马。’我爸妈,那夫妻俩可好玩儿了。好了,我得走了,不然他们发现没上咖啡,又要嘀咕了。”

    塔妮娅走了,玛丽笑了笑,继续看她的书。看了几分钟,感觉似乎有人在盯着她看。她抬起头,看见一个年轻人,比菲尔和她至少小个四五岁,就站在水槽边看着她。年轻人穿着一身漂亮的灰色西服套装,里面那件做工精细的高领针织衫颜色还要更灰一些,脚上那双黑皮鞋,竟然还是手工的。他个头高,体格矫健,脸也漂亮,就像尊希腊雕像。面部线条完美,瞳色深蓝,一头金色卷发。他笑了,正如玛丽所料,他的笑容同样无懈可击。毫无疑问,这就叫“千金难买美人笑”。

    “你就是玛丽吧,”年轻人说着大步走向玛丽,伸出手有力地跟她握了一下。“玛吉跟我说你星期六来过,跟芬顿先生会面的时候你也在。我没能来,家里有事。我叫兰斯·梅菲尔德。”

    “我猜就是你。”

    年轻人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来给芬顿先生做心理评估的,以免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你是专家,看得准,肯定大有帮助。”

    “过奖了。我可能也没办法把事情搞个一清二楚,不过看情形,应该很有趣。”

    “绝对的。不过受害者现在是没法做心理评估了,他要是能早点做个评估,兴许就不会发生这种惨事了。真遗憾没人能在事情恶化之前去调停一下,或许也有人调停了吧,不过没什么效果……”兰斯说着说着停下来,陷入了沉思,又很快回过神来,笑了一下,“看来你喜欢看书啊……我以前也老看书,虚构的、纪实的都看,不过最近没时间了。最后看的那本就是《最黑的夜》,为了案子。我一般不看这种书,不过这本书倒是不错,很真实,细节丰富。”

    “我正打算接下来就看它,或许能让我更了解芬顿先生。”

    兰斯点点头,“他们说不管有意无意,作家总是把自己写进书里。”

    “我也听说过,”玛丽附声。

    “菲尔有好好招待你吗?我现在还在独自探索纽约城。虽然刚来也没多久,不过你要是想四处看看,探索一番,我乐意奉陪,”兰斯又展现了一下他迷人的笑容,这次离得近,玛丽看见了他的酒窝。意料之中,他当然会有酒窝了,不是吗?

    “谢谢,你太客气了。你开会是不是要迟到了?”

    “哦,我早上跟人有约,不参加这个会议。别跟其他人说,是莱特先生想把生意再做大些,所以叫我去跟一个关系户谈谈,就是蒂明斯先生,他自己开了家公司,主要接些产权、金融方面的案子。莱特先生想跟他见个面,看能不能说服他入伙,不过还是觉得先让我去探探口风比较好。”

    玛丽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么友善,还跟她讲这些比较机密的事,到底是为她好,还是说对谁都这样。无缘无故地,玛丽想起了《赌场》里的又一个情景,麦克(由乔·曼特纳饰演)跟玛格丽特(心理医生,由林赛·克洛斯饰演)讲骗局的基本原理,他说,骗子正是通过告诉受害者(或者说“目标”)一些秘密来获取其信任的。或许玛丽对律师太不信任了,但她就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兰斯过于圆滑,也明白了为什么菲尔不太喜欢这个新同事。

    玛丽笑了,“那事情顺利吗?”

    “啊,他挺乐意的,只要我们给的条件够好,他肯定万分高兴能入伙莱特先生的公司。自己当老板是挺好,不过要是能有个大公司当靠山,就能更好地应对风险。”兰斯说完,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玛丽好奇地打量他,他看上去像是那种能掌控一切的人,不过也可能只是他掩饰得好,“没错,什么都要自己担着,是挺冒险的。”

    兰斯摇摇头,又微微一笑,“我得回办公室了,不过别忘了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乐意陪你逛纽约。我们俩肯定是最佳拍档,心理医生和律师。”

    兰斯走后,玛丽想,自己命里有一个律师就够受的了。而且,她怀疑对于心理医生,菲尔与自己所见略同。

    玛丽继续看书,过了一会儿,恰好就在她刚刚读完最后一个句子时,有人咳了两声,想引起她的注意。她抬头一看,“芬顿先生。”

    “你好,你是玛丽·米勒,对吗?玛丽·米勒……医生,”玛丽并没有惊讶芬顿竟叫得出自己的名字,但是芬顿显然以为她会吃惊,所以补充道,“我周六走的时候接待处没人,就自己查了下登记表。”

    玛丽觉得有点怪,“我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我本以为你是第一次来莱特合伙人公司,我们到之前,他们应该已经给你介绍了其他人,但是……”

    “你想错了。莱特先生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初步的会议,还没定下谁接手我的案子。他说我们要等小组成员到齐,然后就接着看他的资料去了。”

    玛丽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明白吧?我是个作家,喜欢追根究底。我来之前调查了这家公司和员工,搞到了能搞到手的所有信息。可我没查到你,所以只好去翻了登记表,然后我就明白了你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就是我提到那些人的行事时,那些——”

    “……有精神疾病的人,”玛丽接过话头。

    芬顿盯着玛丽看了几秒,终于垂下目光。他叹了口气,抬起头,“他们怎么打算的,嗯?是不是把格林先生做的那些事的细节过一遍,你就可以大概判断他到底什么毛病?这么做有什么用?”

    玛丽无法撒谎。尽管玛丽是在为事务所办事,芬顿先生才是她的“客户”,而且,谎言往往对于实施治疗至少是诊断,并没有好处。“不,完全不是这样。他们觉得我应该给你做个心理评估,当然啦,也要你同意才行。”

    芬顿瞪大了眼睛,像快从眼眶掉出来一样,“给我做评估?为什么?他们觉得我疯了吗?”他扬声问道。

    玛丽摇摇头,“我们最好别在这儿谈,隔墙有耳。”

    芬顿点点头,走出了茶水间。过了几分钟,他又回来了,停在玛丽面前,玛丽抬头看他。

    “我去找过玛吉,她指给我一间小接待室,说现在那里肯定没人,我们可以去那里谈。”

    “还是等莱特先生他们开完会再说吧。”

    芬顿想笑,但那声音听着却像一声犬吠,“律师招人厌,可要摊上事,还得找他们。至于要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他们的拿手好戏就是迷惑对手,可我们现在要谈的是心理评估,这个得跟心理医生谈才对。”

    玛丽耸耸肩,随他吧。答不答应做评估都无所谓,自己感兴趣的是他的思想情感究竟是怎样的,尽管他看着似乎无情无绪。她跟着芬顿到了一间小房间,里面摆着四张沙发,一张小咖啡桌,还有一些杂志。在门对面,通常是窗户的地方,立着一个相当大的水族箱,里面散发出来的蓝光似乎将他们短暂地催眠了。回过神来,芬顿指了指一张沙发,等玛丽坐下后,他也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玛丽意识到这位作家挺有控制欲的,正试图操控“人物”和“环境”,就像写小说时那样。

    “说吧……为什么要给我做评估?”芬顿的目光直直射进玛丽的眼中。

    面对那些状态不好或是感情脆弱的患者,如果还没充分了解他们,玛丽总是尽量言语委婉,避开敏感话题,不去刺激他们。但这些伎俩用在这个作家身上,其效甚微,或许此刻单刀直入才是正法。毕竟他是一个职业作家,玛丽未必比他更精于言词。“你对格林先生的攻击似乎太过头了。邻居们看见你的时候,非得上前抱着你,才能让你停手,而格林先生那时候已经躺在地板上,昏迷不醒了。”

    “他已经闯进我楼里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芬顿先生——”

    “叫我奥利弗就好,”芬顿眨眼就又恢复了正常声调,好像他身上有个开关似的,太奇怪了。玛丽点点头。“你要知道,玛丽……我可以叫你玛丽吧?”芬顿看着她,玛丽又点点头。“他对我做的事可远不止这一件。对,自从我的书大卖以来,的确走到哪儿都有形形色色的人纠缠我。想要纪念品或是签名的读者,追踪最新的不管什么玩意儿的粉丝,还有些人想沾名人的光,狗仔队,记者……但是他们总有累的时候,只要得到了想要的,他们总会停下来。但是这个人,他不会。他做事毫无章法。别人不会叫我害怕,因为他们做的事是可以想象的,但这个人,你看不透他。”

    芬顿看上去并没有害怕的迹象,但玛丽还是点了头。

    “当时我到了楼下,想要出去……”

    “不好意思,在说这个之前——”

    “别跟我说你要问我的父母、童年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真是够了!好吧,如果非要说,我妈当了很多年的小学老师,现在成了校长。圣玛丽小学,一个天主教学校,不过我不信教,也没受过天主教教育。我爸开一家车行,通用汽车行。我有个哥哥,叫汤姆,给人改装汽车。妹妹埃莉,还在上学,准备当老师。我们家没人受虐待,性虐待、身体虐待都没有,也没人是瘾君子,没有家庭暴力,没有人离婚、自杀。我学了也退了好几个专业:建筑、哲学、法律。我大学时开始给校报写稿子,后来又在当地报纸上写连载,故事也越写越长。另外,我的性生活也非常和谐,”芬顿说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我没打算问这个。的确,做一个全面的心理评估时得问这个,可你还没答应做评估。我想问的其实是,你能不能确切地告诉我格林先生之前做了什么让你那么担心。你的书出了多久了?”

    “有八个……不,九个月了。那天是周一,不过在之前就已经吊足了胃口。我的经纪人和出版公司找了几个很重要的作家和书评人看了书,发行后一个星期内就发表了书评。关于我在地点和背景故事上究竟改了多少,读者也做了很多猜测。你一定也听说过很多对神职人员性侵事件的谴责和指控,不错,大家都很好奇。很多人想采访我……纽约时报、美国广播公司、天空新闻,奥普拉还准备在九月份的书友会上就读《最黑的夜》,这让我的书红到发紫,所有人都在谈论它,也就是这个时候,事情发生了。”

    “所以,格林先生第一次出现是在九月份喽。”

    “呃,不是,确切地说不是在九月。可九月是我一生的转捩点,我的经纪人把版权卖给了一家电影公司,这事本来是保密的,只有几个关键人物参与其间。版权还卖给了几家全国发行的报纸,做长篇连载。我的生活就这样失控了。我当时本来要去考会计证的,不过看来也没了必要。

    “我搬了新公寓,组织了一场大型的巡回签售会。我去了所有的大城市,洛杉矶、旧金山、芝加哥、费城、波士顿、达拉斯、迈阿密……大学邀我去演讲,还有几家慈善机构想请我做他们的形象代言人……也就是在一月中旬,格林先生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玛丽算了一下,这大概是在四个月前,如果从事件发生的时间往前推,骚扰其实只持续了三个月不到。时间不算长,但对一个被恐吓和骚扰的受害者来说,却是十分漫长的。

    “一开始,他看上去并不像危险人物,只是到处露面而已,书店、图书馆,不管我去哪儿演讲他都在。他总是坐在第一排,可从来不提问。我的经纪人迈克最先注意到他。迈克觉得这太奇怪了,不管多远他都跟着来,但又只是坐在那儿听,什么也不做。有时他也记点笔记,但我不知道他记那个做什么,因为如果是记者的话,通常会跟迈克商量,争取跟我面对面谈。他只是跟大家坐在一起,我还开玩笑说他可能是个作家,想从我这里偷点师,他看着太专注了。”

    芬顿停了下来,盯着水族箱,“真是种奇怪的生物,你不觉得吗?一辈子都活在一个箱子里,任由一个渺小的人类和他的心血来潮摆布。他一开灯,天就亮了,他一关灯,夜幕再临。对这些鱼来说,可能水族箱就是一个宇宙,而我们就是上帝。”

    “或许是吧。那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芬顿叹口气,“我已经讲过太多遍了,都腻了。当时连续几个星期他都参加活动,有一天,他突然走过来,要我的签名。走到我面前时就恐吓我,而且从那天开始,不管我走到哪儿,他都会这样做。我们对他严令禁止,告诉保安不要放他进来,但他不肯罢休。他化装,或是从后门溜进来……”

    “他具体是怎么恐吓你的?是说要对你使用暴力吗?”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肯定有记录,不过算了……他告诉我他知道了我的‘秘密’,要‘毁了’我。迈克可以作证,应该可以,他当时就在我旁边。”

    “什么秘密?你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吗?”

    “至于这个,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了。我没什么秘密,至少没有足以毁掉我,或是引人注目的秘密。后来,他告诉我他知道我未经许可就用了他的故事,我无权那么做。我告诉他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可他不听。他不肯走,我只好叫来保安,他们不得不把他拽了出去。他又喊又叫,拳打脚踢,真的是又喊又叫,拳打脚踢。可这阻止不了他,他仍旧出现。我们试了惯常的方法,甚至动用了禁制令,都吓不倒他。简直是疯了。我以前根本就没见过他。”

    “他觉得你是怎么知道他的故事的,他说过吗?”

    “他提过,说是‘那些混蛋’卖了他的故事。他每次说起这事,都会大声嚷嚷,我听清的就只有‘治疗专家’、‘学校’和‘警察’。我猜他是觉得某个听过他的故事的人,心理医生、老师或是警察,把故事告诉了我。可我从来没透露过我具体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况且他根本就不像我写的人。”

    “那是什么使他觉得那是他的故事?”

    “你问错人了,我不知道。我猜可能是不止一个人有过相似的经历。”

    “可你说过,你做了改动,好让别人认不出原型是谁。”

    “没错,他简直一派胡言,原型当然不是他。他就是个疯子,神经病,总之就是不正常。”

    “可能有些细节雷同了。”

    “有可能。可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的错,我又不是施虐者,我也没写他的故事,也没……”芬顿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他垂下目光,过了会儿,又盯着玛丽,“你看,这事跟我没关系,做全面的心理评估只能是浪费你我的时间。我吃得饱,睡得香,心情不错,除了这个案子给我压力。我从未幻听到任何声音——”

    “连你的小说人物的声音都没有?”玛丽问。

    芬顿笑了。“我完全可以分清什么是我想象或创造出来的,什么是想控制我的大脑或在我脑子里对我说话的人或事。我没什么怪念头,除非你觉得自卫,或者想生存,想再多活一天的念头很奇怪。”

    玛丽感觉自己像是在跟一堵墙说话。她有很多事情想问,芬顿的叙述她也不敢全信,可她没把握能理直气壮地去问,去质疑。芬顿带着温和平静的表情看着她,坚信他赢了。玛丽张开口想说点什么,虽然她自己也不确定说什么好,就在这时,门开了,她松了口气。莱特先生把头伸进来,“你们在这儿,玛吉告诉我你们想找个私密的地方聊聊。能跟我来吗?我有些事要跟与案的所有人沟通一下。”

    芬顿站了起来,而玛丽只是抬头看着。她并没有真的参与案子,尤其是现在,芬顿已经表明了他对心理评估的看法。但莱特先生并不知情,他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示意玛丽跟上。玛丽现在相信了,莱特先生的确不习惯等人。她站起来,跟着这两个男人,又加快步子,赶上莱特先生,“莱特先生——”

    “叫我珀西就行,你毕竟不是我的员工。”

    “谢谢。珀西……芬顿先生不想做评估——”

    “这个现在不重要,你去会议室就是了。我去找兰斯。”

    玛丽站在走廊中间,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看见菲尔站在会议室门口,便向他走去。“怎么了?我刚刚正跟芬顿先生聊着,珀西就来了,说他有些事要‘沟通’。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顺便说一下,芬顿先生一点都不想做评估。”

    菲尔耸耸肩,“不知道。我们当时正在开会,讨论案子,跟往常一样,玛吉突然敲门,进来跟珀西耳语了几句。然后珀西就站起来,告诉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过十五分钟再来,然后就走了。我来这儿之后,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从其他人的表情来看,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你看啊,对珀西来说,晨会就是公司成功的关键,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肯定是很大的事。”

    莱特先生来了,兰斯·梅菲尔德跟在后面,随着莱特先生进门时,还先冲玛丽笑了一下。菲尔和玛丽也跟着进了门。史蒂夫,塔妮娅,瑞恩和芬顿先生已经在里面坐好了。

    “要我去叫玛吉吗?”史蒂夫从椅子上半起身,问道。

    “不,不,没必要,她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而且也知道我们要讨论的是什么。”

    接下来,他们全都沉默了,面面相觑。玛丽注意到,莱特先生是在用这种停顿制造戏剧效果,或许会演戏真的对一个律师的职业生涯帮助不小。

    “很抱歉以那种方式打断会议,但我有一些重大的消息要查证……不,不用担心,不是关于我或者我家人的。不是。是关于案子的,所以芬顿先生也来了。今天凌晨,案子的受害者格林先生去世了。”

    大家同时倒吸一口气。玛丽看着芬顿先生,可他除了稍稍睁大了他的小眼睛,再也没有别的情绪显露出来。她转头去看菲尔时,有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注意到兰斯伸手去拿面前的水杯时,右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抖得他只好放弃拿水杯,将双手都藏到了桌下。玛丽盯着他的脸,他看上去很是苍白、憔悴,像是生病了,玛丽担心他会倒下。

    “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史蒂夫问。

    “不敢完全肯定,但怀疑是脑出血,并且很可能就是……他们指控的攻击引起的,”莱特先生说。

    “那现在呢?”史蒂夫问。

    “现在?呃,我猜他们要修改起诉内容了。你也许要重新考虑一下心理评估的事了,芬顿先生——奥利弗,”莱特先生说,转过头看着芬顿。

    “我不明白,为什么医院不知道怎么看护格林先生就意味着我必须做心理评估。你觉得我有问题吗?”芬顿先生问,转头看向玛丽。

    玛丽叹口气,直视着芬顿,虽然她感到此刻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然后她又看向莱特先生,后者朝芬顿点了下头说,“显然,他觉得没必要做评估,我也知道,如果他不配合你也没办法。不过老实说,你怎么看?”

    “我没有跟芬顿先生详谈过,无法拿到他的任何医疗记录,也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相关信息,但从芬顿先生的讲述和我的观察来看,我觉得芬顿先生没有什么精神疾病或是异常,他知道他的行为后果。不过我的检查还不够彻底,不能作为呈堂证供,搁别处说,也同样站不住脚。这就只是我的一个专业角度的看法而已。”

    芬顿先生点点头。

    莱特先生说,“对我来说足够了。现在,我想我们有很多别的事要愁了,还要准备应付一场完全不同的审判。芬顿先生,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让梅菲尔德先生,就是兰斯,接手你的案子。整个团队都会倾力相助,我也会亲自监督他,官方上,案子也会挂在我名下。他是年轻,可你不用担心。我完全相信他。”

    玛丽看着兰斯。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白纸,双手仍然藏着。终于,他慢慢站起来,向芬顿先生伸出手,似乎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除了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他看上去已经光鲜如常了。芬顿站起来,握住了他的手。

    “好了,会开完了,回去工作吧。关于案子,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跟兰斯和我说。我希望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能指的上你们。”

    大家点点头站起来。玛丽跟着菲尔往门口走的时候,莱特先生搭住她的肩说,“很抱歉,虽然我知道做一个全面的心理评估有好处,可这件事我们也无能为力。”他看着门口,等芬顿先生听不到时才接着说,“他太固执了,不过我猜这倒不是精神问题引起的。不管怎么说,我会补偿你的,希望以后能跟你有更深入的合作。”

    “谢谢你,珀西。没关系的,不用什么补偿,我也没有做什么,”玛丽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她打定主意不能欠莱特先生的人情。她跟着菲尔去了办公室,随手关上了门。

    “我就知道他会把案子给兰斯,他受宠嘛。算了,这样也好,我对奥利弗·芬顿是真没什么好感。”

    “怎么说?我还以为所有人都有权要求辩护。”

    菲尔叹口气,往椅子上一摊,“没错,这是自然的,可如果你的客户值得信任,又多多少少给人好感,总是好办事些。不过我可以摸着良心说,芬顿先生既不值得信任,也不讨人喜欢。”

    玛丽点点头,“对,这两点我都赞同。”

    “他跟你说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没有?”

    “我也说不清楚,但总觉得有些事不大对劲。不过正经说来,这也不关我的事。可我倒还是想看看他的书……格林先生的死挺让人难过的,而且我们再也无法从他立场得知事情的始末了,至少不能听到他亲口说。”

    “没错,”沉默了一会儿,菲尔终于说道,“你有什么计划吗?还是说你愿意在这里待会儿,然后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玛丽看了一下表,“不,谢了,现在还太早。我本来有好多事想做,好多地方想逛,可是为了这事儿都只好往后推,现在可算有时间了。我想去逛博物馆,还想再逛逛中央公园,坐船去长岛……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试着弄两张半价票,然后这周内,我们可以再去看一场表演。”

    “听着不错。”

    “回见。”玛丽离开公司,开始了她的纽约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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