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露台的尽头，一个长衫飘摆的人斜倚在那里，风把他的衣服和配饰吹得摇摇晃晃，看上去飘飘欲仙，几乎飞去。
他没有转回头，但是蔡度知道那是谁。他开口叫他，声音却虚软无力：
“敬……敬一。”
夏冕的回答没什么起伏：
“蔡先生，你越界了。”
蔡度的回答并不太像他本人的：
“快……快逃……”
夏冕猛地回头，双眼紧闭，但是发髻已经基本上完全散落，此时他的表情在月光之下，显得无比狰狞：
“逃？我为什么要逃？我不会输的！”
蔡度惶惑地看着他，眼神跟手中的黑猫一般不二。
有人笑意盈盈地搭腔了：
“不逃？那你为什么躲了十年？找的我好辛苦呀。”
黑猫在蔡度的手中扭头，男人随着它的动作看过去：
猫眼正坐在楼顶的滴水兽上，一张俏脸惨白着，她在笑，但是却笑意全无。
夏冕准确地把脸转到她的方向：
“我没有躲。”
猫眼挑起一边眉毛，合身飘落在露台之上，发出了“咚”的沉重声音，几乎把整个楼顶震得摇晃。她的声音依然动听，但却喷洒出淋漓的毒液：
“你在门前门后，修了十道障眼影壁，想让我看不到你，还敢说没躲？十年来我把中土人间翻了个底儿掉，若不是最后我拜托了蔡先生，误打误撞地用银镜之光撕裂了你的影壁，想必我此生此世，都找不到你了吧。可惜，上天有眼，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跑掉。”
夏冕冷笑一声：
“你就算找到了我又能怎样？你赢得了我吗？”
就在他话刚出口的瞬间，蔡度只觉得周围的空气突然抽紧，本来正常的空间被骤然压缩，像是有铺天盖地的铁索一时兜头而下，将他罩在其中。
动不了，完全动不了。
他两腿发软，高大的身躯居然只能双膝跪地，被突如其来的重压砸的抬不起头。夏冕的咆哮声雷鸣般在露台上回荡：
“眼睛是我的！”
猫眼脸色遽变，她垫步拧身，想要从原来站立的地方移开，但只是慢了半步。蔡度清楚地从侧翼看见：
夏冕睁开了双眼。
绿色的，犹如碧玉般的瞳孔。
猫眼闪避地慢了些，她的右臂僵在了空中。尽管她还能移动其他的肢体，但是右臂就像被钉死在空中某个不存在的地方，一动不能动。
夏冕似乎在笑，但更像是嘶吼，他的话在风中含混不清，听在蔡度的耳中只是意义不明的嗡嗡声。
然后，宝媒眼睁睁地看着，猫眼的右手开始一截一截地碎裂。
先是中指指尖，其次是食指和无名指，接下来是拇指和小指，最后手掌像腐烂的泥土，在风中被硬生生吹散。
还没有碎到手腕，猫眼已经抡起左手，一拳砸在自己的右手肘部。
天崩地裂的巨响，几乎把蔡度震到失聪。他知道，刚才猫眼砸掉了构成自己矿脉的一角。她的左手也因此被崩开，怪模怪样地耷拉在手腕的地方。猫眼冷漠地看了一眼，把残缺的两只手臂缩回来，在身上弹了弹，掸去了没用的残骸。她随即摇动身体，左右晃了晃，新生的手掌迅速填补了原来的位置。
猫眼嘻嘻地笑了一声：
“我未来的主人给了我一点小技巧，至少我也不用喝人血了。”
她迫前一步：
“别告诉我你打算负隅顽抗，我时间有限。”
夏冕毫无惧色，他现在可以用眼睛直视猫眼了，后者小心地快速转着圈子，避开与他正面相对，一时竟也僵持不下。但就在此时，黑猫在蔡度怀中发出微弱的嘶叫，男人就像是被什么驱使一样，一步一步走向两个人的中间。
猫眼登时皱紧眉头，她扬声喊道：
“小畜生，你还不肯放弃吗？”
回答她的是蔡度：
“救……救他……”
夏冕的眼神，毒蛇般投来，蔡度眼前一花，就听见铿然一声，一个淡紫色的袖子正盖在他的面上，那袖子马上硬在了原地，开始出现裂纹。
烟水晶的咆哮响了起来：
“王八蛋！想死吗？！”
猫眼的音调拔高了整整一截，听上去怒火满腔：
“让你们死个明白！夏冕！”
夏冕冷哼一声，似乎移开了眼神，烟水晶的袖子完全裂开，一片片砸在地上，蔡度能看见夏冕正在转向猫眼。
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得空前悦耳：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这猫阴魂不散地缠着你吗？我告诉你。”
这次轮到夏冕僵住了，他后退一步，警惕地微微偏开头，那充满杀气的绿色目光，就看在猫眼身侧的地上。
猫眼一声哂笑：
“这话说起来有点儿长。不过我很有耐心，一定会讲完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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