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我爱你叫作某人-捞星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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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夜晚都有坠落的星星,

    它们在渺无人烟或彩光四起的大海里飘荡又沉湎,

    我只是一个捞星星的孩子,

    我坐在岸边独自守候,夜夜等待。

    1

    每个夜晚都有坠落的星星/它们在渺无人烟或彩光四起的大海里漂荡又沉湎

    我只是一个捞星星的孩子/我与我的小舟在暗夜里出发

    希望在日出东方时满载而归/可再一次地,我什么也没有带回来

    每个夜晚都有坠落的星星/它们在渺无人烟或彩光四起的大海里漂荡又沉湎

    我只是一个捞星星的孩子/我坐在岸边独自守候,夜夜等待

    希望看到你的降临/可等到你坠落人间时,我却已无能为力

    因为我的小船早已经搁浅/我只能在岸边捡起一颗小小海星

    2

    到现在为止,我都分不清楚恋旧与恋母是不是有着某种联系。

    若是当时我考哲学系的研究生没有名落孙山的话,估计这会成为我硕士毕业论文的命题。

    倘若那时梦想成真,我肯定会在论文开篇写上这么一句话——

    这两者都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写的时候,我会有满肚子的论点和论据。

    我甚至不用引经据典,便可以做到完全原创。

    我的室友姜东山,就曾经喜欢上了这么一个有些年头的女人。

    而这也是那天他满怀忧伤没有跟我说一声再见便独自远行的根源所在。

    姜东山那天离开我,走得很突然,屁都没放一个。

    我按照惯例没吃早饭就抱起篮球往外面跑。

    球场上有几个陌生的面孔在那里运球投篮,我一个人站在入口处徘徊良久。

    最后,我抬起头,看到许多只飞鸟在灰色的云翳下倏然而逝。

    在这里,我需要补充一下当时的背景——

    毕业后,我们蜗居在学校旁边的简易出租房里,犹如困兽之斗。

    我们依旧盖着四年前的被子,挑灯夜读翻过多遍却一直没有翻出去那个A的考研单词书,或者是那些从夜市上便宜淘来的社会生存技巧杂志。

    我们自欺欺人,还在复制着校园式的生活。

    只是后来人心开始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就连回到母校打打篮球都难于邀到齐整的老朋友。

    他们一个个都开始从我的身边真正地消失,没人告诉我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那个时候,姜东山就是与我坚守阵地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但这种欣慰也没有持续多久。

    前一天晚上我请他喝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时,他还揩着满头大汗说要与我并肩战斗到底。

    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没影了。

    所以,我怎么会生他的气呢?要说生气也得生那家羊汤店的气。

    鬼知道好端端地免费加了四年汤的羊汤店,为什么会在那天晚上突然不再免费加汤了。

    妈的。

    后来,我一直认为,那些过去的人事种种都如同那天划过我头顶的一只只飞鸟。

    我一闭上眼睛,在我的青春岁月里漫天梭巡的就是这么一群玩意儿。

    它们扇动着的翅膀是没有声音的,天空也很安静,色调灰暗。

    就在这灰暗的天空中,连同我自己最后也跃跃欲试,仿佛要被某种力量拽离地面。

    在我的想象中,我找不出比飞鸟更贴切的比喻了。

    我当然不是在骂姜东山是一个鸟人。他是我的兄弟。

    就算他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跟我说,我也不怪他。

    因为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有我这个朋友,并且他能看到我所看不到的未来。

    有人能够看到遥远的未来,也有人能够清晰地回忆过去。这都是很正常的。

    而能将这两者完美地融为一体的,到现在为止我只见过一个人。

    那就是姜东山。因为他惜物恋旧,也满腹追求。

    刚入学的时候,他从旅行箱里拿出来的第一件东西,就是一本油乎乎的破影集。

    翻开来第一张便是他的小学毕业照。

    他指着那个磕头虫似的黑黢黢的影子跟我说那是他的时候,我对后半生都灰了心。

    夜里发狠掐自己的大腿,怪自己高中学习不努力,跟这么一个黑乎乎的家伙成了舍友。

    简直是暗无天日。

    后来在他的巢城旅社里,满墙满屋的到处都能看见那些大多是赝品的旧玩意儿——

    商周的青铜器,明清的名人笔洗,手摇老唱机,还有一柄百年前用来娶媳妇的木头轿子(这可能是真的)……也能说明他是一个喜欢旧东西的人。

    后来他通过以物易物,竟稳稳地赚了一笔。

    所以说,若是你遇上这样一个恋旧的人,不应该武断地认为这小子没什么远见。

    他的思维线总是比我们要长一些。

    思维线长,便可以让他更好地长久保留记忆,同时可以预见很遥远的未来。

    可能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我们肯定会再见,所以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如同人间蒸发。

    况且那个时候他很忧伤,忧伤得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多余的快乐可以送给别人。

    既然不能送给别人快乐,那就什么也不要送了。

    所以他选择带着他的忧伤独自远行,没有跟我说一声再见。

    后来我知道,他是去找古姐姐去了。

    他说:没有想到吧,黄鹤一去不复返啦。

    他说:没有想到吧,黄鹤竟然住在海边啦,哈哈哈哈。

    3

    我还记得那个古姐姐的样子——

    推着一辆链条生锈漆皮斑驳的女式自行车,车子的歪把上挂着塑料镂空的菜篮子,里面经常放着的并不是什么蔬菜水果,而是上课用的马哲教材。有风的日子里,她喜欢将散乱的头发随意地绾成一个发髻,配上一身古派的衣服——绸缎面儿带有暗花的布扣大襟褂子,下面是七寸长的蓝布裙子,脚上穿着一双同样是缎面的手工鞋。虽然走的是民族风路线,但远远望去却像极了从民国穿越回来的人。

    这只是我印象中的古姐姐。

    对于姜东山,在他的脑海里那个古姐姐是什么样的,我不得而知,可能并没有像我说的这么古旧。

    或者他会认为古姐姐一直是个潮范儿十足光彩亮丽的女老师也不一定。

    但就算姜东山的思维线会比我长许多,关于过去,我也会有自己的理解。

    前面说到,那些过去的人事种种都如同划过我头顶的一只只飞鸟。

    在灰暗的天空中,连同我自己最后也跃跃欲试,仿佛要被某种力量拽离地面。

    这说明连我自己或许都是别人眼中的飞鸟,且是非常平凡的一只。

    所以,回忆主体与回忆内容有时候往往是杂糅的。

    我的心可能早已安静地飞走了,并不比他们晚。

    我可能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有听清。

    鉴于此,纵使有往昔之人,纵使有那么多无与伦比美丽的故事。

    时光荏苒过后再回首,你说你依旧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昨日的笑语或是哭诉。

    那就是在说胡话了。

    因为那些很可能就是你不愿面对他们归于平寂这一事实,都是你刻意渲染过后的假象。

    如同你给一个落满灰尘的花瓶插上了新的蔷薇。

    每逢你向别人提起它时,都会说它一直溢满了香气。

    实际上,你并不十分确定这个旧瓶子之前到底装过什么。

    姜东山显然心里比我更清楚古姐姐是一个怎样的花瓶。

    当年那堂马哲课,是古姐姐第一次给我们上课。

    但远在上课之前,姜东山就睡着了。

    他的口水将垫在他下巴上的那本《青楼遗梦》洇湿了一半。

    我很生气,因为那本书是我的。

    我一直很讨厌他故作喜欢纸质书而不是直接看视频。

    我觉得再低俗的情节印到纸上也会呈现出某种艺术性的高雅格调来。

    不过能感悟到这种境界的只有少数人。

    像姜东山那样很不严肃地抱着纸质黄书上课睡觉,简直就是对高雅的亵渎。

    除此之外他还跟我说过他跟我一样,也喜欢一条牛仔裤穿到烂。

    然后将烂到膝盖的牛仔裤剪了再当成短裤穿,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这样跟我没完没了地学下去,我还怎么特立独行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那节课要结束的时候,他睡眼蒙地抬起头,对着古姐姐的方向揉了一下眼睛。

    然后不顾庄重安静的课堂氛围,说了一句:庄生梦蝶,青楼遗梦啊!

    我低头一看,这小子的裤裆都湿了。

    我相信当时旁边几个正在听MP3的女生也看到了,因为她们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吓人。

    这说明姜东山对古姐姐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

    有时我也想,姜东山与古姐姐或许也算不上什么师生恋。

    我当然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们往这种关系上靠。

    坦言之,我早在初中时就读过了那篇《师生恋,脏兮兮的》(注:《花季雨季》,当时是当老师的表姐没收而来的,放在我家里忘了带走,我读得很过瘾),那时我便知道这种关系有点不一样,并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无缘无故地给原本纯洁无瑕的姜东山与古姐姐的交往乱扣帽子。

    那样做很不仁义,也很没有道理。

    正如古姐姐经常说的一样: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

    既然如此,那就得讲求证据。

    事实上是这样的——

    有人曾经看到姜东山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扛着一柄拖把,轻车熟路地找到古姐姐的单身教师公寓,并敲开了她的门。半天后,他从古姐姐的屋里出来,依旧扛着那柄拖把,拖把头还是干的。

    这说明,姜东山当时扛着的拖把只是一个道具而已。

    换句话说,他去找古姐姐并不是为了要给她拖地。

    不是去拖地,一个男学生去一个单身女教师屋里,那是干什么?

    是讨论课后题作业吗?讨论作业需要扛着拖把吗?

    所以,这是一个很玄妙的问题。

    而就算他出来的时候拖把头是湿漉漉的,也不能作为他某种动机的反驳。

    因为学校没有相关的规定——男学生有义务为女老师拖地。

    于是,从此开始,姜东山与古姐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对于古姐姐,我有必要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在介绍之前,我得重申一下:古姐姐的形象是源自我记忆深处残留的影子,虽然年深日久,但是那些影像碎片非常强劲有力,所以我为之做了相关的描述。但我说过,这样的描述,很可能是在说胡话,这或许源自于我不愿面对过去的人和事归于平寂这一事实,可能都是我刻意渲染过后的假象。

    但我保证下面的介绍百分百是源于真实的传言——

    古姐姐是一位刚毕业不久的硕士生,但听说她对马哲的研究远胜于那些牙齿松动的老教授,所以学院尝试着让她给新生代课。

    她至少谈过三次恋爱,并且成功地结束了这三次恋爱。

    关于她的恋爱史,有这么几个不同的版本——

    有人说,她常常在梦呓时背诵马克思的《哥达纲领批判》,还磨着小牙一句一句地对着虚空点拨,时而抑扬顿挫,时而如泣如诉,导致卧谈之侧的男友受不了,所以分手。

    有人说,曾经在某个飘雪的寒夜,她的某任男友让她缝一下被子破掉的边角儿,她竟然用订书机将整床被子钉成了金丝软甲。男友盖在身上如同睡在荒郊野外,寒气入侵导致阳气不足,最后被她一脚踹到了床下。

    最离谱的一种说法是,她曾经有一段时间对他男友不辞而别,孤身一人去了一趟伦敦北郊的海格特公墓追忆马克思。她伫立墓前的时候从刚开始的潸然泪下到最后的号啕大哭,被公墓管理人员错认为神经病带离了现场,又因为悲恸到极处导致口语交流不畅被移交到大使馆,最后遣送回国,回国当天发现男友正与一个姑娘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关键那姑娘不是唯物主义者,跟她反着,那姑娘是一个佛学院的博士生。于是,彻底伤透了她的心。

    所以,古姐姐并非常人。这么看来,姜东山是惹上大麻烦了。

    关键是在那个时候,对于他是否真的与古姐姐有一腿这件事,他都没有明确地表过态。

    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我还不会用“不说话就是默认”这个办法来甄别难题。

    所以我们都如坠云里雾中,只能背后里去摸索,去研究,去刨根问底。

    后来,我开始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头。

    比方说,老姜当年扛着拖把去古姐姐的公寓拖地一事,假若是真的,那能有谁会那么无聊呢?

    没事儿干盯梢的缺德事,还盯了老姜这么一个丝毫不出众的家伙。

    还有那些传言,梦呓时点拨马克思的名著,这么细致入微,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嘛。

    没有人会在屋里放个第三者当观察者或是笔录员吧(SM除外)?

    于是这件事看起来就有些变幻莫测了。

    我就跟我的兄弟姜东山说:那些都是谣言!

    因为只有谣言才具有这样的特点:刚开始的时候具备煽动性,最后漏洞百出。

    但时隔许久,很多事情都无法讲明白了。

    正如直到现在老姜对这些传言的不置可否,以及那一次他抢过我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读到情至深处,泪眼婆娑地重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当时,我还只是考虑到那个仙去多年的原创诗人智商有限——

    既然时间上你跟对方已经赶不上了,在空间上你完全可以与对方走得近一些嘛。

    没有人能追得上时间,时间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而在空间上你可以跟任何人相互依偎。

    后来我如梦初醒,并且对老姜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真的拿空间换时间了,他毕业后就跑到了海边等待古姐姐。

    怀抱着满腔的忧伤,没有跟我说一声再见。

    那个时候古姐姐已经出国一年了,并且告诉他会在第二年冬天的时候回到故乡。

    而她的故乡就在海边。

    另有一个传言这样讲:某年寒假,古姐姐曾经带着姜东山回到海边的老家过了一个春节。

    但我现在觉得这不是传言了。

    我清晰地记得,某年寒假归来,姜东山一个人满脸红肿地坐在床头喘粗气。

    我们刚开始寻思他是喝了大酒,直到第二天发现他还是像被人泼了狗血似的满脸通红,甚至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严重的哮喘。

    我们把他送到医院去,医生告诉我们:他是海鲜过敏。

    后来我们从他的枕头底下搜出了两袋虾米和三大包鱿鱼丝。

    那些东西变成了我们至少两个月的方便面伴侣。

    4

    有很多人告诉姜东山:你人不错,很温暖,很厚道。

    还有惯用比喻的人说他是灯芯绒一样的男人。

    他第一次跟我提起这些的时候,他依旧是个单身汉。

    并且坐在马路边上看到衣着暴露的女孩会下意识地流哈喇子,并且不自知。

    我让他不要觉得人云亦云,也不要无缘无故地粉饰自己,所谓灯芯绒也只不过是块条绒布罢了,别说得那么好听,人贵有自知之明。

    那个时候,我刚刚跟他再次重逢,重逢的地点就是那座海边的岛城。

    回想当年,他一声不吭地离我而去没有说一声再见,确实是因为没有必要说一声再见。

    几年之后我们还是再次见到了对方。

    这再次证明了他思维线的长度,可以预见到我所看不见的未来。

    他从学校跑到海边之后,问家里要了五万块钱,要做一番事业。

    他告诉我,他当时张开双臂,拥抱着扑面而来的海风并发过毒誓:就算要饭,我也不走啦!

    后来,梦想成真,他仅有的五万块钱被一个倒卖茶叶的女孩带走了。

    然后,他确实度过了一段比乞丐还悲惨的时光。

    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甚至已经把那个古姐姐彻底忘掉了。

    过了一段时间,他在装修巢城的时候被玻璃剐伤了胳膊,住进了医院。

    我接到他趁机勒索的电话:患难见真情,别带什么香蕉苹果了,来点儿够意思的!

    于是我给他带去了两条烟,拍到床头柜上跟他说:够意思吧?

    于是他出院之前,差一点被那两条烟折磨死——

    除了临床的病友大爷常常挤眉弄眼躲着护士问他借烟抽外,连主治大夫都把他拉出去,打着探讨病情的幌子从他的病号服里摸打火机用。

    但他恢复得很快,因为马上就要开张的巢城旅店离不开他。

    他给我阐述之所以取“巢城”这个名字的原因:城市森林里,我们都是离巢的飞鸟,而巢城的含义就是让你在黑夜里抱着昨天歇息,在填饱肚子的时候再次启程。

    他告诉我他刚来到这所城市的时候,也像那么一只早出晚归的飞鸟。

    有时候没事儿,还喜欢坐着公交车到处乱转。

    他尝试去坐不同的路线看不同的风景,同时猜测是否能与古姐姐脑海中故乡的景色相互重合。

    古姐姐曾经告诉他一句心里话:我现在是天上的一颗星星,但总有一天我累了,就会回来,落进大海里,回到故乡。

    他说: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等我走过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当我脑海中的城市版图与她的完全重合的时候,我就能像亲人一样迎接她的到来了。

    他说: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做一个捞星星的人,每天晚上都要划着小船到大海上,时刻准备着迎接她的降临。

    可事与愿违,他最后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那一次他自己喝了一点小闷酒,摇摇晃晃地走上了一辆公交车,然后就睡着了。

    醒来后发现车里都快没有人了,同时跟往常一样,他也不知身处何方。

    公交车里的音响还在机械地报站,那个司机师傅有着强烈的职业操守,明明看到站牌那儿没人等候,还是会将车在那儿停停,开开车门,然后关上再走。

    他说那辆公交车给了他强烈的刺激,他最后逃也似的奔下车去。

    因为跑得太急,撞到了树上,但车上的司机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说他当时真的很害怕自己的人生会变成那样一辆机械的公交车。

    后来我表示对他的说辞不以为然。

    因为他还提到当时在公交车上看到了一对情侣。

    他酒醒的那一刻正好看到他们在旁若无人地亲吻。

    我想告诉他:真正刺激你的并不是那辆公交车,而是那把干柴和烈火。

    不过我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告诉我,之后他曾想过要离开这座城市,离开大海。

    并且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坐在海边与之作别。

    他原本想象着大海或许能伸开双臂对他挽留。

    可最终大海给他的答案却是——来去自由。

    他说:大海总是能把一切都洗涤得干干净净,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包括你所有的心情。

    所以,吃海鲜会过敏的姜东山最后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并且喜欢上了大海。

    直到现在为止,他洗海澡都能洗到腊月里,常常冻得蛋疼。

    而我知道,真正让他想离开这座城市的原因,并不是那辆公交车,也不是那对忘我亲吻的情侣,而是所有人都知道曾经教马哲的古姐姐已经提前回来了,不过没有回到海边,而是在母校继续任教。只是教的不再是马哲,而是佛学选修课。(或许这跟她之前的爱情被佛学摆了一道有着某种关系,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毕竟她之前曾经说过“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而我一点证据都没有,只是听了传言后的妄加揣测罢了。)据知情的朋友们反映,她对待佛学依旧跟对待马哲那样如痴如狂。

    而姜东山最后选择留下来,不过是因为——

    捞星星的孩子跟捞月亮的猴子一样,水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初衷已经消亡殆尽,关键看是什么让你继续留恋。

    反正大海就在这里,不悲不喜。

    不过我坚信,姜东山最后选择留下来,肯定是看到了我所不能看到的未来。

    5

    那天,我们坐着轮渡去对岸。

    汽笛拉响的时候,我相信姜东山跟我一样也看到了对面渐行渐远的那座城市。

    它被笼罩在一片苍白刺眼的光芒当中。

    这种突如其来的整洁感再一次让我感到有些虚假。

    就如同巢城里满墙满屋摆放着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旧玩意儿,在灯光下散发出赝品的色泽。

    虽然物旧与人老同属于历时性的概念,这是没有错误的一种说法。

    但到现在为止,我依然没有搞清楚怀旧与恋母是否具有某种学术上的联系。

    不过,姜东山确实找了一个实际上比他小好多岁,但看起来比他都老的姑娘。

    她那时就站在我们身边,凭栏迎风,端着手机叮嘱巢城的伙计要招待好客人。

    姜东山告诉我,她就是当年那个倒卖茶叶的女孩,不过她最后回来了,选择跟他一起创业。

    不管怎么样,看起来老与真的老已经不是一回事了。

    这未尝不是一种观念的进步。

    我尝过那个姑娘做的面条,很霸道。

    黑黢黢的姜东山已经被她喂成了一头猪。

    我在轮渡上问姜东山古姐姐的事情,姜东山告诉我——

    已好久不联系了。

    我记得那个时候,虽然都说古姐姐对马哲有天才般的研究,但古姐姐每堂课都讲不明白。

    甚至于连自己讲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她想出一个办法:给我们放网上有关的视频。

    现在她改教佛学了,我禁不住想,当时她真的是受了太多的折磨。

    谈话的间歇里,有几只海鸥从轮渡的上空掠过。

    我闭上眼睛,回忆起曾经在我的青春岁月里漫天梭巡的那一群飞鸟。

    它们扇动着的翅膀都是没有声音的,天空也是同样的安静。

    不过此刻天空已不是灰色的。

    因为我们的心情已变成了蓝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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