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去月山村
多年来，每想到丽水就会想起读中学时一位朋友的话：山清水秀人美丽。因此，对丽水神往已久。
最早与丽水有关的物产应该是遂昌的火柴，塑料打火机流行之前，一分钱一盒的遂昌火柴每天出现在我们的周边。它还是我们童年的玩具之一。村庄里在过年或农闲时常有赌博，大人们赌钱赌香烟，小朋友们赌香烟壳赌火柴，每100根可以兑换1分钱。遂昌火柴那古朴、简陋的形象连同火药燃烧时的香味便是我对遂昌的印象。
最早激起对丽水兴趣的应该是廊桥，但泰顺似乎广告做得更多——但我一直以为泰顺是丽水的，而不是温州的，却把青田一直记成温州的，而不是丽水的。大概在我的心里有一个前提，丽水是穷的，温州是富的，有廊桥的地方一般是穷的，所以，泰顺属于丽水，青田是著名的外侨之乡，是富裕的，不属于丽水。同样道理，以至于知名度更高、离我熟悉的地方更近、认识的人更多的缙云，我也一直把它纳入金华地区。尽管知道廊桥很独特，但这还够不成我一定特地去一下丽水的理由。
近年来，有朋友陆续送我有关丽水的物产，比如庆元的香菇、龙泉的宝剑，但这些物产都带有传说的气质，与当下的丽水似乎关系不大。
真正使得我很想去丽水看看，还是看了李磊老师的系列丽水笔记后。李老师从丽水的庆元、遂昌、景宁等地拍来的无数精彩的照片，写下的十几万文字，以及平时聊天中反复提起的清水绿山，丽水文明的结晶古廊桥，几个古风凛冽的老村庄——遂昌独山村、庆元大济村和月山村，一些纯正的美食。总之，美得让人惊讶，一听就让人心神往之。
其中尤其想去的一个地方是月山村。那里有密集的廊桥、龙湫清舍的瀑布、好酒与美食，李老师特地去过三次这件事本身也加强了我的好奇心。而到月山去的一路美景自然也是我想看到的。
去月山村最好当然是中秋节了。前年中秋节，我就想去，结果去了更近的临安浙西大峡谷柘林浦的小胡家。今年国庆长假的第一天属于中秋节，就必须去月山村了。
选择月山村还有一个理由，想必那里的夜晚应该比杭州有寒意，正好有机会穿一下我新置的那件马甲。
再说生为浙江人，丽水是唯一没有到过的地区，至月山则可说游遍浙江。
二、玩一个假期不容易
其实，这个国庆长假在上半年是计划带老婆和女儿去南京、苏州和无锡一带。南京明孝陵前的石雕秋叶的照片在我心里留存几十年了，很想去现场看看，还有夫子庙、中山陵、长江大桥、国民党总统府，每一个地点都神游过。其他几个城市么可以扩大孩子的游历。回来么顺便在宜兴的太湖边住一夜，去湖州看看。
等学生们暑假结束纷纷开学的时候，我比较认真的筹划国庆长假，最终决定选择月山村，除了上面讲的理由，那就是月山村想必不会像南京那样拥挤。
对我来说，旅游最大的制约是经费和时间。而今年国庆，钱已经不是问题，担忧的是时间。于是，我在9月努力加班，把可能要在国庆前后完成的工作都尽量提前做掉。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保证国庆就不加班，在广告公司打工就是这样。
我在内心里把这个国庆当作一条槛，如果国庆玩得开心，那么国庆回来后怎么加班都可以，如果国庆不让我玩，那我会更恨这份工作，更厌倦这样的人生。
幸好今年国庆不用加班，但中途要去一个城市参加一项活动，那个公司在我老家边上，我乘机可以从丽水绕道那里再回老家。虽然不用加班，但要带上手提电脑，手机不能关机，公司或者甲方们只要有事我必须解决，甚至直接回到公司也不是没可能。并且游玩的事情不宜在公司里渲染，因为确实有同事连续在加班，你却在游览是很不好的，平时工作日晚上泡吧到深夜也该保密，老板们认为你没有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这就像瞒着老婆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喝酒是一个道理。
所以，在整个旅途中，我都担心响起手机，一旦想起手机，美景马上成了地狱；尽管手机在整个国庆没有响起，但这并不代表我玩得很放松。
三、抵达月山村之前，我们先抵达独山村
我们一家三人国庆节兼中秋节上午11点来到我家附近的杭州绕城勾庄入口，但入口封闭了。等了1小时上绕城，绕城本来走20来分钟就到杭新景高速的，结果走了1个多小时，然后一路走走堵堵。事先就知道高速要堵车，但还是毅然出发，就是想看看堵车本身。反正我是出来玩的，开到哪里天黑，就在哪里下去住宿。天黑的时候我们没按原计划到庆元县城，而是到了遂昌县城。
夜色里遂昌有点冷清，国庆期间的宾馆有点贵，看上去二星样子的宾馆标间要280元。宾馆门前是一条大河，可惜水不成流，河床枯枯，所以中秋的圆月上来也无法让人激动，徒感行旅资费的昂贵。在大排档里吃了几个当地土菜后在县城里转了一圈，热闹处自然与其他县城相似，洗脚店的闪光标牌一个接着一个，有一条老巷似乎有特别的清新气质，我们便逛了进去，还是老式房子，店面倒都是时尚陈列，一直走到一间雅致院落前，写着汤显祖纪念馆。然后沿河边回宾馆，还是感叹有月无水。反正这是因高速堵车而造成的意外之夜晚，将就着睡过拉倒。
但既然来了遂昌，次日起来就先去遂昌独山村吧——在李老师的笔记里，独山村是一个环境特别优美、古建筑保存特别完好的古村落，关于村子的传说特别精彩，并且是汤显祖去过的一个村庄。
刚出县城，就看到一片片金黄的稻田铺展在连绵青山间，稻田像是山野的憨笑，我看了也还以微笑。从县城到焦滩乡，路越开越弯曲，风景越开越绮丽，原先的平畴变成梯田，丘陵变成高山，白云深处有如画人家。那里的老房子一色黄泥墙，阳光下更显精神。
一只沿着山谷铺开好几公里的狭长水库，水色青碧，一直延伸到独山村。沿途的对岸村庄新古间杂，古意仍在，一簇房子延伸到湖面，倒映水中，背后奇峰如剪，令人顿生羡慕。
果然如李老师所说，独山村在一条河的对岸，村庄与河之间有一座孤立的山峰挡住外面视线。古建筑也不错，不说那个明代古牌坊，就是鹅卵石路面小巷啊、鹅卵石墙壁啊、瓦檐啊，一切是那么亲切，让你的心静谧下来。听听从山上传来的密集鸟鸣，就这样站在这样小尺度的小巷里，人就感到舒适，就像沉浸在文化意义上的母亲怀抱里，并且这位母亲依然慈祥、智慧，有温度和力量，有神奇的安慰和养育功能。就这样在村里转转也很好，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说起母亲，就有一个院子里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母亲。见到我们笑脸相迎，就像是见到从小认识的邻居孩子似的。我们走了后，她又叫“小孩，小孩”，她笑盈盈地拿着一捧还暖呼呼的炒栗子给我的孩子。让我读小学的女儿异常惊喜。
可故事在哪里呢？可李老师说过的城墙在哪里呢？直到看到村里祠堂边的小庙，庙里的罗汉树与桂花树，我就想起了与它们有关的故事，讲给同行的母女听，博她们一笑。
话说李老师拍了小庙的照片，庙里有一棵大罗汉松，一棵大桂花树。于是我说，我们以后管罗汉的老婆该叫桂花。罗汉是我们一个朋友的措号，当时正好谈了个女朋友，又与他翻脸了，因此，我们称之为“翻脸桂花”，称其送的精品家酿白酒为翻脸桂花酒。所以，翻脸桂花酒的出典在此，我来到了现场，自然感到高兴。
次日早晨在月山村，我打开电脑再次拜读李兄关于独山村的文章，历历在目啊，高手就是能把好的细节描述清楚，而不是像我这样的“一路无非风光，满村还是文化”。
四、独山村附近有个王村口
出了独山村，看到有路牌指向王村口古镇，虽从未听过，但绕道不到十公里，于是决定去看看，希望有意外之惊喜。
两溪在王村口汇合，溪上有廊桥两座，房子低矮的老街几百米，沿着小巷就可走到河边，有像祠堂的大庙，有大地主留下的四合院大宅，河里有水，河边巨石成滩，我们下去玩赏了一番。
后来和李老师聊起，李老师说，这个村本来很好，几年时间就多出了五坨水泥楼房，这个古镇就完了。一想也是，寻古迹而去，我只看古迹罢了，没在意水泥新楼。但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水泥新楼，所以王村口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古镇给我应有的宁静和活泼氛围。古镇本是一幅山水国画，现在重重添上几笔油画，为水泥房、水泥路，于是不堪赏玩，而见过水泥房没有时候的人自然更加痛心。
五、抵达月山村之前，我们先路过仙霞徐村
沿着来路开回到遂昌县城妙高镇附近，再沿老省道往龙泉方向开，沿途又是一番山景。山道弯弯，一个连续转弯接着一个连续转弯，峰峰青翠，路边的溪水在乱世中翻起浪花，偶有古宅几簇，少有汽车来往，真是非常奢侈的享受。
成屏大水库一湖碧水跟了我们很久，但也正因为这水库，让县城断流了。因此，明人笔记《小窗幽记》里就早有总结：自古及今，山之胜多妙于天成，每坏于人造。到了垵口漂流景点终点站时，已是午后，我们就在那里停车吃饭，窗外正好是一潭碧水，像极了李兄描述过的光景，在这样的窗前吃个小溪鱼，来碗大米饭，也是旅途一乐。
继续在山中愉快地赶路，下坡时见山谷底部有个大村庄，有一户人家就在路边，他们的院子正好可以俯瞰全村。于是我们停车步入院子。院子里有一位清瘦的阿姨，年纪六十不到，晾着些婴孩衣服，放有竹制婴儿摇篮，看来新添小孙。院子边沿数丛花草，菊花正在怒放。一只大公鸡彩羽抖擞地带着数只母鸡，一只小狗先是吠叫，后又亲人。
俯瞰全村，只见旧瓦间新墙，互有参差，村前稻田成片，正是收割时节。
阿姨问我：你们哪里人啊？
我说：杭州，国庆节出来玩玩，你们这里风景好啊。
阿姨说：空气是好的，就是赚钱难。
阿姨说：你们要玩到村子下面去玩，那里有很大的红豆杉。
我说：那里有廊桥吗？
阿姨说：桥啊，有的，也在下面，你车子开下去就能看到。
我说：等会儿还要上来么？
她说：不用的，你可以直接从下面走的。
车子停在村里的中心广场。一条山溪从北面山谷而来，溪上廊桥一座，水泥桥一座，双桥并行，桥下已经水泥整治，失其自然雅致。桥之上，河岸是水泥岸，房子是新房子。两个小卖部相邻而开，店里无非烟酒水杂货，样样塑料包装。广场墙壁上贴着村子的有关介绍，小村庄还有几大景区呢，还有自己的瀑布呢，仅是路过，今天不及细看了。每年的正月初五晚上，村里还有自己的春节联欢晚会呢，想必不像现在这般清冷，约略有几分旧时的热闹。
红豆杉有300多年树龄，大到所见杉树之极，估计两人无法环抱。一老妪上来招呼，问客来自何方，邀客喝茶。与刚才住在山腰上的阿姨相比，她脸颊偏黑，可能身体有小病，衣服陈旧，想必家境艰苦。我们随她进了院子，一花色母狗乳着一只小黑狗，在阿姨的帮助下，小女儿抱了一下小黑狗。院子里没有种花草，地多鸡屎。抬头还能见黑瓦一大片，秋日的阳光里黄泥墙泛着温暖的光芒，竹匾放置于一倒扣的缸子上，晒着豆子，一番乡村秋味。一空坛子立于矮墙上，形制简朴，花纹质朴，似是古器，我老婆有收藏意，我一笑拒之，就这样在这阳光下的农家小院里见过一眼正好。
提起山腰上的人家，她说，刚生了孩子，她老公老打她的，去年有一次头部都打出了一个洞。未听清楚，不知道受打的是否那位清瘦的阿姨，刚才短短几分钟的聊天，是感觉到她有几分无奈的感觉，我想无非事关贫困吧。
廊桥的西头有几位中老年人在下象棋，边上围观者几人。廊桥破旧，还停着好几辆摩托车，但因为有这下棋的人，感觉这廊桥特别有人气。廊桥两侧盖着木板，有窗户，窗窗都是山水图画，步移景异。桥正好架在水流湍急处，可以想象旧时兴味。
出了仙霞徐村，一七十多岁老妪手拿镰刀在路边招手，我让她上车。她有谢意，但也不觉得有多少难得，我也高兴，就像搭自己老家的邻居。在这样地带，开车的和搭车的都心态好，搭车是很自然的，搭她这么一程，我还感觉和这里多了一缕亲情。过了一两公里，她下车去割稻，路边一块稻田里已有几个人在收割，想必是她家里的人。
六、赶到月山村
游罢仙霞徐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与月亮赛跑，争取与月亮差不多同时抵达月山村。按照老家台州的风俗，农历八月十六才算中秋，所以，错过了十五，今夜务必要赶到月山村。因此，车过龙泉市，也毫不停留，依稀感觉山水不错，城市也有气象。因此，路过小梅镇，看多处河面开阔，河边竹林村镇足可玩味，也仅车上一瞥而过。
街灯初上时，天说黑就要黑，我的车停在庆元县城的一个十字路口。按照原计划，昨天晚上至少已经到庆元县城，留宿一夜，观览了大济村再今日下午到月山村。和月山村龙湫清舍杨老板通上了电话，但普通话难辨，不知道具体远近。问路人，有指东的，也有指西的，而此时我并不敢保证我的方位感，月亮如果出来了，那就是月亮所在为东面。再打电话问114，综合事先电脑查阅的印象，大着胆子往心中的月山村开去。
到了歧路处，或观路牌，或拦车问人，或打114，盘算一番继续将信将疑在夜路里弯弯曲曲前行，两边山色和村落就没得看了。拦车问路，有说我开的对的，有说我开错了的。感觉往前开还是对的，即使错了也不回头，横竖开到福建去也罢。好在路牌上逐渐直接标明举水，那就放心地往前开。县城到月山村也就60公里，但那天我估计开了2个多小时。
杨老板骑着一辆电瓶车在前面带路，转弯穿过一座桥，爬一段坡，就到了一个山谷里孤零零的一排龙湫清舍。
这一夜，到了月山村就好，而月亮也正好爬上了东南的山岗。
七、月山村一夜
说实在的，龙湫清舍和我读了李老师的游记后的印象有很多不同。首先，我以为它就在月山村的后山上，以为边上就是一座挂在峭壁前的步蟾桥，从整个村子都可以看到这一半山人家。李老师说龙湫清舍房子很好，我以为虽简朴但不简陋，洗浴设备总有的。李老师说龙湫清舍边上有一挂大瀑布，但黑夜里也能看到，小瀑布而已。
但，龙湫清舍还是让我感到了不虚此行。下车后，老板和老板娘一唱一和，热情招待，首先为我们终于顺利抵达而非常开心，见到小女儿真有点像爷爷奶奶见到了久别的孙女。以老板之热情，以老板娘之忙上忙下地默默照料，此清舍自然人气胜过昨夜遂昌县城里的你爱住不住，要住280。
所谓清舍，五间二层楼，约摸造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台阶是山上石头铺成，木楼梯木楼板走路有声，后面是山，前面是稻田，稻子未收，红鲤鱼和黑泥鳅月色中也略略可辨，不远处小山横遮。
东面连一大厨房间，有一大灶头。柴火烧饭，煤气炒菜。过冬的柴火叠成墙。有成套的做豆腐的家伙。老板说，明天早上他们要自己做豆腐，我们可以吃鲜豆浆。女儿听之开心，她说要吃甜豆浆。老板爱开玩笑，说：小千金宝贝喜欢吃甜豆浆，好的，那就给你吃甜豆浆。老婆听之开心，说：小的时候啊，我妈妈自己做豆腐，现磨的豆浆可香了。老板和老板娘都笑笑。我则想到，明天中午可以吃好豆腐了。
老板烧菜，主菜是野猪肉，刚刚今天打来，野味十足，肉不含一丝油腻、渣滓，真是质朴清新啊。有自己种的茭白，水煮以后蘸着酱油吃，鲜中带甜。其他小菜或笋干也都让人感觉到一种骨子里的清洁。酒是李老师喝过的金樱子酒，酒劲和果子劲相和恰到好处，柔和而又不寡淡。这桌子菜真可以说是中秋大餐，吃得全身心飞扬起来。老板陪着喝酒，你一杯我一杯，并不贪小。当过兵的老板健谈，谈雪天打野猪，夏日捕毒蛇，拿手好戏。简陋的环境里，享受一顿热情的美餐。
就着溪水般的自来水洗漱一番，瞄几眼中秋的月亮，爬上了吱吱嘎嘎响的小床。
路途劳顿，小女有点不适，夜里起来几次拉肚子。
八、月山村一上午
次日醒来，急着前前后后打量一番清舍。前面的稻田，红鲤鱼、乌鲤鱼游荡着，不远处的屏山，轻雾缭绕，一轮雾中的太阳白白如月。
到了后山，爬到瀑布脚下，虽非大景致，但足以伴晨读。
老板娘早已起来，已从村里磨了豆腐回来，这时候，大灶间里水雾腾腾，已经在做豆腐。
一群鸡已经起来，在树林边漫步，两只当保安的狗用绳子牵在一棵树上。女儿说：这里的狗不自由，鸡比较自由。
我们吃了鲜豆浆，馒头，点好中饭菜，开车下去逛逛。
山口就有一寺，就寺来说李兄写有其奇处，然本人来此游览并非考察，随着性子游荡，不进去。
先是一小小廊桥，那一带的桥多有佛龛，不免残香烛迹（所以，往往写着禁止在桥里点香烛）。可立而观，坐而聊，更可轻轻走过算过。这桥妙在其小，似乎儿童玩具，总让人联想到一点童趣。不像李老师似乎带着显微镜，前后左右研究一番，连上面飘来豆腐脑一般的云彩也激动不已，我只是走过路过，什么时候起兴思念我可没有准数。
再是村上游的龙凤桥，体量庞大，先前应该是一边好山水，一边流水几百人家。溪岸正在搞新农村建设，想必拉直、泥平，种几棵无人管的花草，添一两件大红大黄的新农村体育用具。
吴氏祠堂还是好样的，巨树遮掩古檐，石板庭院，巨柱厚板，几进相连，巍巍可观。更有吴氏自古以来的名人介绍，直至现当代吴氏成功名人的画像和小传，一一悬挂于壁，我粗粗看过。看吴氏的地理迁徙和历史故事，它们既是吴家家史，其实也是中国历史的一种。想从这大山走出去，成为帝国的栋梁，确实很不容易。山路现在如此弯弯，何况以前呢？既然偏于一隅，那也要造田营宅，丰衣足食，兴祠造桥，美一村一乡之俗，更要兴学重教，内可种教化，秩序井然，外可达帝都，表面是光宗耀祖，其实是共享共担帝国的文明和灾难。吴氏祠堂让我感到山村一直在努力，并且颇有自己的方法论，也颇有成果。
如龙桥是国保级文物，居于村中。边上一古庙因修公路已经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看其建筑有古意，有精巧处，让人既有敬意，又愿意细细体味。回望月山村，大多新房，间以老宅。正是秋收，马路一边都晒着稻谷。看溪水，似乎经历过现代化的磨难，但还算清澈，尤喜溪里游鱼成群。
村的下游为步蟾桥，时间不老不新，不如如龙桥古朴，但自有清新健康气象，两端掩映于巨大的杉树林中，再往村外看便是古时群山。想必这为一村水口所在，旧时回村之标志景点也。
田野上有一小廊桥，现为耕者用，而古时或许是必经之道。
李兄写过的月山村五座廊桥游遍，中饭尚早，便沿着溪水往下游开出去几十分钟，看看还有何风景。这一带便是被李兄称为养在深闺里的山水了。溪在谷底的巨石间奔腾，青山缠绕，偶有几块稻田，必有黄墙黑瓦古村，或收割，或杀猪。问前面是否有廊桥，答曰有。
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一座驾于悬崖上的廊桥：笼桥。桥面新铺水泥，当地政府保护实在不力，由着村里庙祝愚妇“现代化”，一桥就是一庙，老爷的香阁外新旧帷幔层层叠叠。从桥头向下一望，让我想起朱自清写过的雁荡“梅雨潭”，一湖青碧玉。再往下就是“鱼川”——未经了解，只羡其名。时近中午，打道回府。
中饭主菜是红曲泥鳅，烧法新异。可惜和我一起的两个美女不吃，独自吃，也就这样了。
原来计划月山村住两个晚上的，但风物遍览，不如饭后就去大济村吧。
付钱，三个人住了一夜，吃了三餐，一共只要208元，还如此热情的招待，真有点难为情啊。
九、走马大济村
从月山到大济，走昨夜所走之路，见昨夜未见之景。但从遂昌、龙泉到庆元，这几天路边大致相似，也没多少兴致。其实这一路有不少堪称奇特的小庙、廊桥的，李老师都一一描述过，也不管它了。
大济之奇，一奇偏僻山村出众多进士，到了方知，这与它和县城颇近不无关系，二奇巨大的古村基本完整存留，到了方知，古村半零落，新村绕古村，现实比印象坏是很会伤害游览的积极性的，三奇村里有神医扁鹊庙，李老师游览时正好见一神奇老和尚，听其念经身心恬静，四奇小学生当导游，听其背诵导游词别有一番趣味。
我之大济，确实有不少古宅连着古宅，村中央还有一群美院学生在写生，粗览一遍，觉得不是游览大济的恰当时刻。
正好也在杭州工作的高中同学来电，他说在老家，明天中午请我吃饭。我说在丽水，恐怕赶不回来。
十、高速夜奔
离开大济到庆元县城时还只有三点多钟，于是准备投宿龙泉或永康。但车上了高速，开到7点钟光景，发现台州不到200公里，一个多小时就能赶到，于是，决定直接开回家去。
从金华到台州的高速公路通车不久的，限速120码，开得很爽快。夜里见不到风景，只有一只大大的月亮悬在前面。
这一路有三快。一是感觉自己夜里开高速的心理水平可以了，我一路上基本以120码左右的速度开着，在一个隧道口被拍了一张。一是我并没有答应同学我晚上会回去，等会儿告诉他，我花了四个小时从庆元赶回三门，这似乎是值得吹牛的一件事。一是晚上回到三门，那么晚上的旅馆费可以省啦。
顺利开到三门。还没吃晚饭，就去一家熟悉的夜宵摊吃扁食。空荡荡的街道上，我忘了三门是几乎全县城单行的，又被拍了一张。这一夜省下的旅馆费和过路费都被罚回去了。
然后我开车去一家KTV和同学会面，他忙着在另一个包厢应酬，把我放在另一群同学那里。等他回来，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他跟我说，明天中午到我妈妈家吃饭。
十一、章安看望30年不见的恩师
4号在同学妈妈家吃了中饭，我独自开车去黄岩，到我们公司服务的地产项目售楼处露了一下脸，算是国庆期间到项目转过了。
然后我开车经椒江到章安，去查找我的小学校长卢瑞祥老师。
汽车在章安镇上转来转去，无非台州式的四层五层水泥房子，并没看到网上看到过的老街老巷。
到了章安小学门口打听，门卫不认识卢老师，附近的人也不认识，但一个人把我带到一位老教师家，让我问他。他先说不认识，后来恍然大悟，因为口音不一样造成的。他坐上我的车，一直陪我到卢老师家。
卢老师是我在三门珠岙小学时候的校长，不高，清瘦，总是脸带笑容，笑容里又似乎含着担忧，行动敏捷，说话带异地口音，老是穿着一件泛白的蓝卡其中山装，表袋上插着钢笔，老是他写学校通知，一笔标准的校长粉笔字。
我读一年级的时候认识他。那是我第一次期终考试吧，卢老师来小山村学校巡视，看了我的数学试卷后表扬了我一下，因此村里就开始传说我“天资份”好。
五年级的时候我到珠岙中心小学。一个冬天的早晨，我迟到了，在校门口正好碰到卢老师。他说，这位同学怎么上学迟到了？我委屈地说，我肚子痛，走几步就要拉肚子。卢老师就给我一块钱，让我先去医院。到了医院吃了药，病就好了。第二天，我妈妈让我把钱带去还给卢老师。他却不要。这事情一直很感激着。
我小学毕业后不久，他就退休回了老家，也打听过一些人，但打听的对象不对吧，一直没得到确切的信息。
不久前，偶然之中找到了另一位小学老师，她告诉我，卢老师住在章安小学边上。所以乘这次国庆回家，去看望一下恩师。
近30年过去了，卢老师还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一眼就认出来，而卢老师却可能本来就没记住我，更不用说现在了。我把故事讲给他听，边上的邻居说，那你还是有心的，还想到来看看卢老师。
卢老师虽然不认识我，经过一番对话，他也只能把我定位在哪年哪个班主任带队的。但卢老师一辈子在三门教书，从海边教到山村，从山村教到中心校，当时如何走百里山路，如何帮助困难农家子弟读书的细节都只是约略提过，不及细细记录。
卢老师夫妇很客气，一定要叫我留宿，请我吃晚饭。盛情难却，也想和卢老师多聊一会儿，就去一家海鲜馆，吃了一碗海鲜面，卢老师请客。
卢老师可以说是那时候老师的一个代表，一心扑在学校工作上，像他这样做了，就会有这样的气质，就会被年幼的同学和他们的父母感知到，这样的老师的本身就是滋养人的。
十二、老家转转
5号看望妈妈。给我们做麦饼，好吃。
老家正在浇水泥地。从小走惯的石子路终于消失了。也算碰到了村庄的一个重要节点。
又去高见，看河边树林，爬多宝寺的白塔山。
十三、象山宁海行
身在老家，可去当日可以来回的地方转转。新添小车，该同还没置车的亲友分享，也算是对免费住宿的回报吧。于是5号我们和老婆的嫂子、侄子一起去了象山松兰山海湾，计划中午到宁海强蛟镇吃海鲜。
这个假期，经历过丽水山间的寂寞，再来一点海边的寂寞吧，吃了山间野猪，再来点海鲜吧。
松兰山我是来过了，15年前，未婚，随大学同学朱修阳和他的摄制组在这里住了一晚上，次日早晨，宾馆前面的海滩柔和的洁净的细浪给我很深很美的印象。
这次来我们沿着海边公路走，一路是还没怎么开发的野沙滩，走走沙滩，看看浪花。
在一个沙滩停车场捡到一只苹果手机，应该是停在边上的一辆江苏车上的人下车的时候滑落沙坑，落地无声。正好我的老板嫌我的手机落伍了，开玩笑说要全公司给我募捐换手机。但我什么人，用手机还用得着捡来的。最关键的是，换成我，到外省旅游丢了一个手机会心情很不好，相反，我还给他，这位江苏人对浙江可能就因此留下了好印象，成为他指认浙江人素质的一个指标。再说，有几个妇女和孩子同行，我一定要给他们做表率。于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准备把手机还给丢手机的人。但丢手机的人在沙滩上，如果我送过去的话又要花不少时间。于是我带着手机往前开，等他到下一个沙滩的时候还给他。
几十分钟后来电了，我告诉他我的位置。他大概搞错了方向，本来只要五分钟的路程却足足找了半个多小时。我把手机还给他，他给了我两包中华香烟。感觉自己赚了一百多块钱，正好抵得上门票的钱。
离开象山去宁海的时候开错了路，一直开到去宁波的渡轮码头边上。向码头上一个杂货店老板问路，他没好气地让我自己看贴在店门口的公告。这个人让我想起多年前一次到象山一位朋友家吃饭，他父亲说，好好吃吧，你们三门没这么好的菜。这让我对象山人的印象减分。
到了宁海强蛟镇已是午后了，到了一个饭店，像是打烊的样子，不久来了位姑娘，不是很亲热，但还能忍受——很多海边的人的习惯吧，喜欢把自己整得很看不起别人似的。
点了带鱼、鲳鱼、叽咕。鲜美，连在海边长大的两位妇女也说鲜美。结账，150元，而我们的心里底线是250元，更觉得强蛟海鲜的好吃和实惠名不虚传。
十四、回杭路过绍兴和柯桥
6日回杭，路过绍兴和柯桥。
绍兴是为女儿而去的，让她去看看鲁迅故里。像普通赶集的游客一样，穿越鲁迅的故居，边上有戏台的老宅，还看到了关于《阿Q正传》电影的照片展览，算是意外收获。
还带母女俩去戢山街水乡老街走走，这是电视剧《冬至》的外景地之一，也是我有一次游览绍兴偶遇李老师然后随他们来玩的地方。这一次来，我们还绕进小巷里面转了一圈，感受旧时绍兴城的寻常巷陌。
然后到柯桥寻找古纤桥。
绍兴古纤桥，自从看到资料的第一眼起，就起念游览。多次匆匆游绍兴，都没有遇见。这一次是借助百度地图寻找，原来不在城里，而就在我走过无数次的104国道边上。
104国道柯桥段是特别繁忙的，古纤桥真的就紧邻着它。我们三人从这一头一直走到另一头，现在也只是古迹摆设了，失去了原有的功能，两岸也不再是旧时江南水乡。但一块块历经风雨和足迹的石头依然让人感到欣慰，在这样的石头上拉纤，劳累中想必还多一份趣味。
回到杭州，和李兄一顿大酒，听他讲江淮菜之行动人花絮。长假不能少了大酒。
十五、收假的日子
按照李兄的说法，7号是长假最后一天，也是收假的日子。
上午狠狠睡到下午。长假不能少了大懒觉。
下午看碟片《樱桃的滋味》。伊朗阿拉巴斯的电影，整部电影，主人公几乎都坐在一辆汽车上，在几条山路上开来开去，让我感觉到自己在丽水的山路上不断转弯的情景。寂寞的伊朗山路，一个想求人帮助他自杀的人，够寂寞的，让我似乎在假期里又神游了一番伊朗的山村。
是夜，在李兄家吃蟹，有阳澄湖大闸蟹，也有三门青蟹。算是整个长假的蟹宴。
但长假的影响并未结束。妈妈特地给我烧了她认为真正为我认真烧的好吃的东西“猪肉炖猪肚”，炖得很烂很烂，一连吃了好几天。这句名言式的话注定让我终生难忘，因为妈妈的所有烧的菜我都觉得是无比美味，她却说从未给我烧过好吃的。
次日，有朋友送我中秋礼物，乃龙泉的哥窑青瓷茶叶罐，像是一份再次去丽水的邀请。
2013年6月10日写
2013年国庆 从皖南到浙东
2013年国庆长假，公司规定1—5日放假，6—7日加班。
9月30日6点出发，7点半到浙西大峡谷柘林村竹缘山庄。听到一些变故，很伤心。夜与李兄喝酒，大醉。5人只收我300元，绝对亲友价。
10月1日下午3点，从浙西大峡谷出发，晚上7点到歙县。途中游霞坑村。晚上逛歙县徽园，虽然真假掺半，但还是有徽式的气派和精致。旅馆很差。
10月2日晨抵歙县渔梁古镇，早餐不错，渔梁坝与古镇都不错。中午到深渡吃中饭，途中游棉溪村。下午到千岛湖，一路对岸江村很美。游览千岛湖度假公寓。晚上6点半到金华罗店三甲山村罗书臻家。喝酒聊天，罗的母亲很慈祥，像个诗人，而他老爸是书画家，还经常骑行。晚上住浙师大枫丹白露，旅馆不错。
10月3日与罗书臻一家同游金华汤溪，老同学王庆澜接待并同游城隍庙和九峰山。6点出发，8点到三门。
10月4日上午游宁海县强蛟镇四孤屏，到强蛟镇吃海鲜，下午游览三门六熬小浦村。夜到姑妈家吃饭，然后与道通等喝酒到凌晨4点。
10月5日到妈妈家吃中饭，下午1点出发，5点到家。晚上去滨江与朱修阳聊事情。
第一夜就喝得大醉
为了避开国庆节的堵车，我头一天晚上就赶到了浙西大峡谷，准备次日一早去歙县，2号游览屯溪及附近村落。
正好去看看。
没想到李兄也到了浙西大峡谷，那晚上应该好好喝一喝，至于次日行程么，反正我老婆会开车，应该也不大会影响。
到了浙西大峡谷熟悉的农家客栈，没想到我们很喜欢的一个老板已经与老板娘离婚了，并且听说他其实没有我们客人感受到的那样好，恰恰相反，他待亲人可很有点过分。这不免让我想起李兄说过的，乡村景象的变化是超过你想象的，只需要十年时间，我们走过的地方基本都会消失。但我还是很想看看他，我总觉得他必然也有很大的委屈，与他喝顿酒也算是安慰吧。但他不在浙西大峡谷了，也没有他的电话。
悲欣交集，这一夜我喝得大醉。一直睡到次日中午，我才稍微清醒了些，老板娘也可以和我说说话了。
临走结账，历经沧桑的老板娘把我们当老朋友，5个人3个房间住宿加吃饭，只收了我们300元钱，差不多少了一半。
到了下午3点，老婆开车，我们向歙县出发。窗外是浙徽交界地带的山水风光，肚子里还有太多的酒气没有散出来，一路难受。
到了徽县地界，路过一个叫霞坑的小镇，看见路边的树、小吃摊，还有露出的某个小巷，还有几分徽韵，加上我的体力已基本恢复，于是我们停下车来走走。
有一家老宅，写着“美国佬滚出台湾”的标语。
还有一个标语，写着此地不能乱扔东西。
3号在汤溪城隍庙边的一个地方，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到了浙江，大多的人就不一样了，没有了。
渔梁
以后，一提起这两个字，或许就会想起江上的轻雾。
旧时的别样生活似乎还在，或者被过去的繁华所陶醉，就一直没醒过来。
深渡
过了深渡，就吃不到徽菜啦。古时候的游子恐怕也带有这样的边界情绪。
臭鲑鱼，难道就像骂臭男人一样，虽然也有点臭，主要还是深深的爱？
新安江边的村落
在深渡，我们开错了一次车。
正好在导航，问有一个大叔说是对的，他说，我认识路，我也去淳安，我可以帮你指路。
一路聊天。得知他儿子在淳安打工，他回家割了稻子，也回淳安打工。
金华罗家妈妈
她总是笑眯眯的。既不和我过分亲热，也没有陌生感，更没有优越感或自卑感，似乎我从小就和她认识了。
她给我们烧的菜有几样从未尝过，听起来像是神仙才会去这样发明菜的。一个是炒栀子花，花瓣白中带绿。她介绍道，鲜的栀子花才下来，放在热水里过一下，然后就放在冰箱里，什么时候要吃再拿出来吃。栀子花是5月开的，这样算来已经藏了快半年了，却依然鲜美。这盆菜也让我想起从罗店镇到三甲山村的路，一路都是花木基地。正是桂花初开时节，香气不断地涌进车窗内。一个是炒老菱根须，初以为是藕根的须，味道极脆，极鲜美。还有一个是水葫芦的小根须。没想到如浮萍飘满水面，慢慢让河流变得死气沉沉的水葫芦也可以吃的，并且味道还真不错。菜早就放在那里，等我们吃出点味道了，她才讲起根由。
晚饭后，她给我们介绍罗家爸爸的书画作品，问我们觉得还可以吗？并强调他只读过4年小学。让我感觉到她对他的爱，坐在边上不太说话的罗家老爸的形象也越来越丰富，原来，他还经常独自骑自行车去附近乡镇乃至县城游览，最远的到了衢州。
我突然就冒出来一个想法，罗家妈妈是一个诗人，她的神情有着小女孩的童真。
她有两个儿子，现在儿子都生了孩子，孩子都是她带大的。并且一个孩子是脑发育迟钝，给家里必然带来无穷的痛苦。她也并没有因此而十分悲伤，而是……
金华汤溪
汤溪与三个人有关。
最早的是张广天，听说他爸爸的老家是汤溪。后来，他的一首歌还是用汤溪话唱的。
后来，大学一个同学王庆澜是汤溪人。
再后来，一个女诗人张乎极力向我推荐汤溪九峰山的美。
每一个古镇都有猪肉摊。
打不起精神的古镇。房子也没精神。
只有城隍庙是精神的。
难道曾经作为县城，被金华和龙游瓜分后，就像被阉割了的小镇，失去了精神气。
还有，它的四周的田野很不错。
宁海四孤坪
到了宁海四孤坪，又一次让我感受到了李兄说的乡村景象的衰变速度。
原来的八卦庙拆了。新的八卦庙造好了。
净峰师还为自己的努力而欣慰着，而我大为可惜。我说，原来的可是文物啊，干嘛要拆掉？他说，原来的也不是文物，是二十年前造的，柱子都很小，都快倒了。这样说，我又舒服一些。
桂花开了。
我想。这小镇，需要一个庙。
三门小浦村
双桂书院。
村口的老桥，大树。
村后的群山。
姑妈家的菜
姑妈中气十足的给我打电话，既表示她身体不错，也表示晚上菜不错。
没想到还真不错。
还乡的文学青年
我只要出门三天，就会想回到故乡去，对异乡的景物就不再有兴趣。
还乡的文学青年翻书翻到了深夜。
还乡的文学青年们互相斗嘴。当然还有唱歌。
2014春节
甲午春节杂记
作为一个在异乡打工的人，一年的收成及来年的大致收入基本决定了春节的心情。2013年，是我进入杭州以来收成最大的一年，而2014年，如果一切顺利，又将有更大的收获，因此，这个春节的心情具有不错的底色。同样的道理，也在杭州打工的弟弟这个春节就很落寞，因为一年的收成都花光了，过年前后还有四五个朋友要结婚，礼金还要向别人借。记得某年，他手里有数千余钱，他酒量也露出来了，幽默也有了，也向小辈讲人生观了，打牌也主动邀约了。
作为需要身心极度投入的房地产广告从业人员，春节是一次频道大切换，是一次洗脑洗心活动，可以连续七天不用闹钟，连续七天把工作抛到九霄云外，连续七天不用讲普通话，每天无非游山玩水、走亲访友、喝酒赌博。从城市回到乡村，过一过回忆中的日子，做一回从前的我。后备箱里其实也放着电脑，放着工作资料，放着几本闲书，但我一直没打开过。这七天连续讲方言，以至于回杭州途经嵊州时问路，脱口而出就是方言，害得和我说话的人莫名其妙。
作为村庄的儿子，家族的儿子，回到乡村，就是回到熟人社会，春节又是一次人生状况互相检阅的日子。
在杭州打工已经11年整，有房有车，家庭幸福，虽然还无法满足，但也已超过我最初的期待。心里不免有点小小的成功感。据说，成功后小农要炫耀，而我则有点向亲友汇报和感恩的意思。虽然还欠着某银行的房产按揭，欠着某银行的透支数万，我还是必须要先将年终奖拿出2万来与亲友分享。
腊月廿九上午从杭州出发，一路顺畅，中午到达三门县城海游镇，到老婆二姐家吃麦焦。将后备箱里的一辆学步车拿出来，组装好，给二姐的孙女玩。
往年过年我一直在二姐家过，她家是排屋，宽敞舒适，二姐夫是副局长，家里的年货总是数亲友中最丰盛的。
送老婆和女儿到岳母家，我单独出去看望几个朋友。
第一个朋友是陈飞，自称是三门文化界吃睡嬉调度公司总经理，凡写作、书画、风水、游览、武术爱好者，常年以他家为据点，或向他了解信息，统一安排聚酒、游览、麻将、洗脚活动等。
陈飞这个人很多人都看不懂，几十年来从不工作，但心情自如，既不亢奋，也不落寞，聚会总少不了他，听他讲故事的粉丝越来越多。以至于以擅长讲故事闻名的浙大李磊教授，在三门听了一次陈飞故事后，几年来念念不忘。李老师在三门认识的朋友不下十人，也熟悉三门的大多名吃古迹，但他说：再次三门行，最好的节目还是听陈飞讲故事。
除了故事讲得好，我以一次买单认定了他的人品。不工作者，往往是卑微的跟班，跟着“成功人士”吃喝玩乐，表情极其卑琐。然有一次，我回三门请几位朋友在河边吃夜宵，他却偷偷把单买了。
还有一年春节，我在三门，见有钱的同学边上多欢笑之人，而我落寞如废寺。我和陈飞在街上走着，突然泪流满面——我不想参加发财游戏，但没有钱又是那么难受，就好像没有钱购买入场券，而我明知又是一场没意义的戏文。后来，我们走到三门图书馆，他陪我坐在台阶上抽烟。他大致安慰了我一下，就好像断了的电线，他胡乱帮我接了回去。我擦干眼泪，神智又恢复正常，加入享受过年的游戏。
正是我最艰难的时刻，是陈飞陪着我，所以，我这次回三门，第一个要去感恩的就是陈飞。我买了一条香烟送到他家里，他老婆说他出去玩了，手机大概没电了，也打不通。
第二个看望的是老徐。老徐名叫建国，与新中国同龄，是个石匠，写小说数十年。有好些年，他是我三门的第一酒友。老徐酒量可以，讲笑话一流，陈飞就是他介绍给我的。那时候，他是文友娱乐调度公司总经理，文友们总是往他家跑的。珠游溪边的夏夜夜宵摊、城西菜场边上的海鲜大排档一条街，留下了无数次醉谈欢笑。尤其一次，我和老徐，还有一位发言不多的小兄弟三人（因此我老记得只是我和老徐两人），在某街口吃夜宵，后来雷电隆隆，大雨如倾，小兄弟酒量不佳，呕吐在地，马上又被暴雨冲洗干净。这场雷雨，让我感到很痛快，而老徐是个痛快的朋友。
听说老徐半年前中风了，我特地前往看望。他尚能坐，能扶杖慢行，右手尚健全，独自在书房里就着电脑玩网上双扣游戏。数年不见，又是身体出了状况，我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好在老徐一边玩牌，一边告诉我中风情状。一次在珠岙街喝酒，和老婆去逛街，逛着逛着发现左腿失控，整个人向左前方踉跄前冲，直到扑倒在地。他老婆也没想到中风，而是牵回亲戚家中休息，耽误了医治。他说，一个人寂寞，有空来陪我说说话，解解心焦。和他告别后，我已经走到门外，他又把我叫回去：星孩（文友间都以笔名相称），酒尽量少喝点！
第三位朋友是县城郊区的同学家。对那位同学本人倒没有很强的思念，而对他父母倒很想念。大概是高中加读复习班期间，我老去这位同学家玩，还帮他家割过稻子，记得他母亲对我很好，也就是表情很亲。他父亲是个农村采购人员，比一般农民显得有钱有见识，讲话的声音与速度也有点见过世面的样子，他说我比他见到的几个同学有才华。二十年过去，我也不大想起，前几年突然想起他们的表情，他们的院子，同学妈妈做的麦饼的味道，我就很想去看他们。到了那个村庄，熟门熟路，我找到了他家。父亲样子没多变，母亲当然变得老了些。我汇报了这二十年的情况，他们也告诉我他们儿子的情况。我说：还记得你们做的麦饼很好吃呢。同学妈妈说：我也和他父亲念叨过，星海（他们一直以为是这个名字）现在怎么样，好多年没见了，你今日这么有心意来看我们，人都是有良心的，你对他好，他迟早总会想起来的。而我想，二十年前吃的麦饼以及对我的祝愿，我现在来买个单，还个愿。
老同学叶继莲来电，约我去龙吟阁。龙吟阁是三门大老板俞昌龙办的书画社，三门的书法家、国画家、油画家常常聚集于此，或创作、或交流、或展览。陈飞是这里的常客，曾带我去玩过一次。
昌龙赫赫有名也有几十年了，但还是首次看见，已是70多岁的老人，据说生了癌症，所以面色不是很好。他就像一个质朴的农村老头给我们打烟，没经介绍我是想不到他就是传说中的俞总的。
叶继莲和刘杭华老师等在打麻将，围着大画桌的一群人我认识的还有三人，一个是陈飞，一个是原来职业中专的领导金遂老师，一个是原教育局局长、书法家蔡松茂老师。
蔡老师在2000年蛇蟠岛笔会认识，曾索书“书糊”二字，装裱好放于书房。后流浪杭州，其余东西都放在老婆二姐家，唯将此匾寄存于陈飞处。见到蔡老师和陈飞我又想起这个匾，问陈飞索讨。没想到陈飞告诉我早已丢失。我再向蔡老师讨字“书山有路”。我很少向名家讨字，仅向亲友讨字。老蔡是我岳父杨震来老师的朋友，所以我也当做自己的亲友了。
是夜，三门的易经大师何若斌的一位和尚朋友宴请蔡老师，我等陪坐。席间有长发成辫，道貌黝黑的中年男子，是来自三门横渡的武术家，现在宁波开推拿店。我和继莲是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同学，嘿，应该说是三门首席同学了，相交一直甚好，我们正好邻座，黄酒持续互干。继莲说：这辈子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三个人，两个人都在这里，一个是陈飞，一个是星亥，还有一个是我老婆。我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就当年终奖领了。
席散打车去陈飞家搓麻将。往年我和这帮朋友搓麻将老是赢钱，和老板们搓麻将呢总是输钱，老婆说我劫贫济富，我也有点难为情，希望今年能够输。果然如愿。但据陈飞分析，本质上是搭子有变化，这一次他老婆参加了，而他老婆的赢率达到75%。
打车回到县城西北的湘山村，我岳母家。次日醒来，老婆把我的鼾声录音放给我听，让我无地自容，于是接下来我都是独自睡客厅沙发。
腊月三十日，大过年的日子。
全家回老家珠岙镇。看望患了白血病的姑妈，给了一点慰问金。她又拒绝，我一定要给她。本来想多给一些，资金也不是很囊余，争取明年多给一些。姑妈是我最亲的亲人，对我最好的亲人，我理应以钱来报恩。我还和姑妈商量一件事情，我说今年收入还好，想和老家邻里分享，想给我老家邻居买点礼物呢，村里走进去难看，给他们一户一个小红包吧。我姑妈说，你千万难送钱，一百钞票人家看不起，你钞票送了还要听闲话。如果谁生病啦，有些家庭小孩子读书困难啦，你给点钱么是很妥当的。于是，我就听姑妈的。
分别到大姐和妈妈家吃麦焦。给妈妈年终红包。妈妈也没拒绝，因为她刚重造了烧饭间，正好需要钱。
然后，我们驱车去珠岙镇韩家村（法定名字为韩联村）。一路山野比幼时更迷人了，仿佛不是回老家，而是去向一个陌生的农村那般新奇。我父亲四位兄弟，都住到县城和镇里，只有我的小叔叔还住在韩家。我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养育六位子女成人，大过年收到的礼物堆满客厅，他们以此感到很幸福。大叔和二叔日子也还小康。小叔勤劳但好赌，所赚钞票都送给别人了。我不管他其他，只记得他一直来对我不差，所以，每年过年总要给他一个红包。
如姑妈吩咐的，几位要好的邻舍长辈，我都进去打招呼，分香烟，没有送红包。那些人啊，加上村庄四周的群山，就是我幼时的环境，就像人生的首席梦境，随时回去，都能服帖地融入进去。
出门打工的青年们都回村了，村里的十几张自动麻将桌全部客满。我小叔也和几位更小的邻村来的朋友去打麻将了。
回到镇里，看望二叔。二叔不在，当村支书的堂弟在。
回到县城，我再买了几箱水果去看望大叔。
大叔是读书后转工人，当兵后到长兴煤矿，后来找关系调回三门变压器厂食堂。在我小的时候，在长兴煤矿的叔叔一家本来就有点传说的味道，加上我奶奶老念叨着他，讲他从三门中学到当工人到当兵到开矿的故事。后来我在县城读书，也常去他家蹭饭吃，我退学转留级也是他一起陪着去浙师大办理的。
和大叔也没多少话好讲，每次见面无非向他汇报我的生活情况，见到他气色不错，心里也有个数。
这一次我却问做越剧的二妹韩丽萍过年在哪里做戏？我准备带我女儿去看戏，我读小学的女儿也很喜欢看戏，听说有个姑妈在做戏，她也很想看。大叔告诉我在临海东塍，车子过去半个小时就到。
以为了让她妈妈开心为理由，老婆决定年夜饭在她妈妈家吃。
年夜饭之美可能更在开火之前，一个个洗涤干净的菜排在灶子上，牡蛎啦、黄鱼啦、红膏蟹啦、小白虾啦，还有从老婆二姐家拿来的猪血、豆腐肉圆……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这一年最丰盛的一餐，看了就相当开心，真到吃起来，倒也如常。
我两个妹妹都嫁在湘山村，我岳母的房子就是我大妹卖给她的，因此，我岳母和我大妹是楼上楼下。
吃了晚饭，我就到大妹家搓麻将。
大妹和大妹夫各人开了一家店铺，今年又新生了个儿子，所以，一年到头都非常忙碌。长得比吴奇隆还清秀的大外甥却辍学了，这是让人难过的事情。我们在打麻将，让大外甥去车里取一样东西。本来十几分钟的事情，结果一个多小时还没回来。后来大妹夫接到电话，说看见他的车里有人，车在路边移动着。原来大外甥在玩车。这是大事情了，大妹马上抱着小儿子去把车钥匙拿回来。没想到大外甥又给他妈妈打电话，要求车子借给他用一下，去乡下接个朋友。次日见到他，我说：你经常上网，你该搜索一下“无证驾驶”是什么罪行，因无证驾驶造成的恶果有哪些。我没说完，他就溜走了。我建议大妹夫，还是要让他干活，帮你送货，每单付给他工钱，工钱随他用，其他钱一分别给。或许只有劳动可能改造一个人变得成熟，人品不至于太坏。
说起汽车，今年是我亲友买车的大年，几乎家家都买了车，并且不是二十几万就是十几万，把我的八九万车子弄得很抬不起头。明年如果有钱，我得要换一辆三四十万的奔驰、奥迪，再之后他们要换上百万的车和我没关系了。
正月初一。往年都是去爬县城北面的精密禅寺，去年有汽车后则去了天台国清寺。精密禅寺和国清寺必然堵车，加上雾霾天，我们和两位妹妹家约了去三门中学玩。那里也有山有寺有大树。
到了三中，几树红梅盛开，几只麻雀在衔梅花，有人说可能在吮花里的蜜。几棵大樟树、连理枝糙叶树是三门中学的标志性树群，每次见到都如初见，是我高中生活的背景。
原来作为图书馆的千佛楼，真的放置了千樽玉佛，整齐的排列着，蔚为壮观。善男信女烧香拜佛，俨然校中寺。
我们登上寺后的瑞云山，两三十年未见，一切如昨，一草一木还是如此亲切。
回家吃饭后，叶继莲约我去陈飞家打麻将。从中午一直打到深夜，晚饭在陈飞家吃。麻将结束后又在他家吃夜宵。
陈飞有一老娘，腿脚不便，大脑时清时糊，去年春节见到时以为没几天了，而今年看起来更硬朗。
他一见到我，就问我有没有剪刀？我没多想，就说没有啊。原来她常坐在一把靠背椅上，一根绳子沿腰绑着，怕她自己起来行走摔倒。而常以没有剪刀为由，不给她解开。陈飞老婆文晖说，即使没绑着，她也以为绑着，也要向人借剪刀。
我们打麻将，她独自坐在另一间看电视，大概无聊了，要求过来看打麻将。她安静地坐着。我们问她：麻将看得懂吗？她点点头。我们说：那你不要把麻将牌读出来。她说：我又不是傻瓜。
我们一边打麻将，一边和她寻开心，整个下午就是这样。陈飞不工作，正好可以全力照顾老娘，也是很有逻辑的。文晖和婆婆这样玩笑着照顾，有点苦中作乐的味道，也是难得。
麻将打到深夜，我共输了1200元，这样我在这里赢的钱都输回去了，虽然不是完全相同的四个人，但我心里踏实点了。
陈飞虽然不工作，但陈飞父母本来都是教师，退休工资是可观的，陈飞亲友中多有县里要人，所以，陈飞家的冷菜竟然不输局长家，我看了比看到热菜还嘴馋。于是，麻将结束，我要吃他家的冷菜。叶继莲先回去，我和陈飞、章宏庆三人吃了三个冷菜加一盆新炒青菜，喝了一斤陈飞说六七百块一斤的蓝莓酒。
正月初二，都是我的两个姐姐家和两个妹妹家到我老妈家拜年。
早晨起来，发现脑子昏沉，双手肿胀麻木，是昨天打麻将抽烟害的，是昨夜的蓝莓酒害的，还是我的高血压犯了？于是，数天都没碰酒。在老妈家吃了晚饭，打了麻将回湘山村睡觉。
正月初三，这一天往往到珠岙两位姐姐家吃饭。
中午到大姐家吃饭。因为准备下午去临海看戏，加上疑似高血压，我没喝酒。
吃了饭，大家又商量一个老话题。我们六个兄弟姐妹，每户人家吃过去实在烦，不如每年轮流吃一家。这个话题已经讨论了十多年，我离开三门前就开始讨论的，每次都是按照老规矩，每户轮流吃过去。这一年商量有了新的结果，从明年开始，正月初二由我请客，弟弟未婚，不请，妈妈老了，也不烧，正月初三到大姐或二姐家吃，一人烧一年，正月初四到湘山村，两位妹妹家一人烧一年。
我把这个结果去通知在大姐家前面马路边摆摊卖副食的二姐。
二姐据说这个年很不开心，对我意见也很大。据说，我的外甥女说我这样说过，来外婆家拜年只要大人来，出嫁了外甥女儿就不用来了。我的意思是，我是随便说说的，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人是没有错的，为此而生我的气却是不对的。
二姐听了我的通知后问我：那单单大人来呢，还是小孩子也可以来的？
我说：那随大家高兴啊，想来都可以来，不来么也无所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她说：我对你有什么意见，你对我有意见呢。
我好像开始生气了。说话声音重起来了。我二姐开始哭了。说什么大学生说话乱说。我好像真的生气了。我对你不差，对外甥女也不差，干么为这么一句玩笑而生气呢。
场面有点失控，我感觉她都想打我了。我老婆把我拉开。
我和老婆、女儿，还有我的父母一起去临海看戏，一路上我还是唠叨这件事，我还是认为我没错，是传话的人错，是生气的人错。我妈妈说，每个人总以为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越问越复杂。
看戏时间尚早，我们先到临海城逛逛。东湖什么时候又围起来卖票了，我们没进去，但没围进去的湖水也够宽阔了，游人密集，阳光灿烂，隔着湖的群山异常亲近，山上就是江南长城了。
我们穿过崇和门广场，女儿被太阳晒得受不了，我们走到广场上的一片树林里，无数的退休男女在这里打牌，不嘈杂，一派享受的气氛，毕竟有历史文化名城的休闲文化底子啊。
本来要去爬巾子山，到了山脚又为了省力作罢，直接从天宁古街绕到紫阳古街。
这条街倒是1989年我在这里读复习班时就有的，无非现在经过修建，少了原先的旧容，多了现在的仿古新貌，新开了几家时尚饭铺、旅游服务兮兮的商店。但老牌坊，仿古建筑看看也蛮好的，在一家叫做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还看了一段临海折子戏，演者估计是退休演员，看的人也还蛮多，算是老城文化的一个组成。
我向母亲等指出我原先在这里复习时读过的学校，吃过的食堂，睡过的出租房——就是紫阳街最北端，那几排黑色的旧房子已经换成了崭新的石灰墙商铺了。
离开古城直奔东塍镇双宅村（又叫山根村），找到了丽萍，我们又回到镇里吃饭，进去一家三门海鲜店，说位置已经被预定完，只好到边上吃面，味道尚好，女儿竟然说，下次如果还来的话，还要到这里吃面。
回到山根村，我老婆竟然遇见杭州同一小区的邻居，她老家就是山根村。
因为我来看戏，丽萍给她父母打电话，我的叔叔、大堂妹一家和三堂妹一家都赶过来了。先让我占位置，但因为高速堵车，戏要开始了，他们还没到。四周是黑压压的人群，对这空着的六个位置很红眼，我实在压力大，就坐到我老婆边上，空出来的位置一秒钟就坐满了人。
好久没有在农村完整地看戏，没想到现在农村做戏不像以前仅仅做正戏，现在做正戏前先唱流行歌曲、跳舞、越剧清唱，然后做折子戏。
主持人是丽萍的老公章辉，在三门也算是著名“小丑”，演小品据说在省市获过奖的。章辉声音洪亮，台词和动作滑稽逗人笑，唱歌唱得不断挥汗——每年过年我们享受，他夫妻俩却流浪一样的生活，讨生活总是辛苦的。按照我女儿的说法，这个姑夫啊，在台上和台下根本像是两个人，在台上精神抖擞，在台下就像普通的人了。
折子戏是《寻三郎》，改编自宋江老婆阎婆惜和三郎的故事。阎婆惜算是鬼了，刚好上午和女儿一起看了碟片《人鬼情未了》，这个故事也可以说是人鬼情未了。阎婆惜的服装是半边白色，半边黑色，水袖特别长，与其说在唱戏，不如说在舞蹈，视觉效果很好。三郎是个小丑，也是女子扮的，表演应该说还不错，但演丑似乎过了些，让人没法忘记演员本身。
正戏是《胭脂》，据我女儿说是改编自《聊斋志异》。丽萍演胭脂，做了几十年的老演员了，功夫有火候，她做戏时也便让我觉得不是我的堂妹了，变得遥远和陌生了。之前仅在我奶奶去世时听过她唱《梁祝》里的“楼台会”选段，当时感觉比那些录音机唱的还饱满、感染人。如今再听她唱胭脂，似乎还是那个祝英台，而不如唱英台时入戏。
《胭脂》是三个官审判三个公子的故事，情节较为复杂，但意境一般，我更喜欢看《梁祝》《泪洒相思地》之类情意绵绵的戏。
防止等会儿人多堵车，戏未完，我们就先撤。记得前年去三门亭旁一老祠堂遇见做戏，整整一群老头老太，照片里的衣服都是黑色的，脸膛都是红润的，而这一夜在临海，规模更大了，夜色里看去也是黑衣红脸。回来路上，妈妈跟我说，这里看戏的人还不算多，几年前丽萍他们在珠岙镇下洋村演时看的人才真正多，珠岙这边的人都过去看，整个操场都站满了人。
正月初四。无走亲访友安排。晨起，微信上遇见初中同学郑文日说诸亲友终于访遍，我回帖说：晚上到敏芳饭店喝一杯？这个同学是与我外婆同村的，小学时候就认识，并且我们长得像，被人称为双胞胎，并且有好几个被人看错人的故事。初中时候我们继续同学，初中毕业后一直没联系。对同学的关心其实就是对自己另一种命运的关心，我要不是考上大学，也会类似于这位同学的生活，从他的生活可以看到自己的另一种可能的生活。去年他从网上搜索到我的电话号码，加了我的微信，这才逐渐了解了他的近况。比如家有好几个孩子，是他家乡的联防队负责人，好像还办着一个企业。我们约好过年见个面喝点小酒。约归约，我不主动约，可能他也忘了，所以，我在微信里这么说，看他有没有空。
然后我一家，加上岳母，加上小妹的女儿冰莹一起去天台。手机丢在家里。
原计划游览国清寺、石梁、华顶寺、高明寺。到了国清寺门口，车颇堵，决定先去石梁。
这是一条通向石梁的新路，山脚的那部分几年前的春节和广东朋友马成兵游览天台琼台仙谷时，天台朋友袁景辉曾开车送我们来过，桐柏水库上面我是第一次经过。汽车在山道上盘旋，四周群山巍峨，真不愧为天台山，气象自然不同于一般凡山。开过一个隧道，再前行数步，突然就陷入了漫山的大雾之中，数米外就不见世界，如同进入仙境。开车自然更加小心，但刚从灿烂春节进入雾境山野，也是很快乐的。
在大雾中开了近一个小时，总算开到了石梁。石梁景区已经扩建，不再是原先在石梁上下走一走，几十分钟解决。这一次我们车子停在小铜壶滴漏停车场，一行人先参观小铜壶滴漏，一块像小铜壶的石壁上挂下一串小瀑布，边上停着一匹供人拍照的白马，瀑布下是一潭深不见底的碧水，碧水以下便是巨石连着巨石，清澈的溪水在巨石间游荡、奔腾。清澈的溪水加上光滑的巨石，如仙境般让人喜悦，两个小女孩在巨石上蹦跳欢笑，把喜悦无限的表达出来。一路都是巨石、清溪，一直走到龙潭，又见一串瀑布，就像台湾电影《赛德克·巴莱》里的瀑布，美得让人不忍离开。
原路返回，朝上看山谷又是一番别样味道，这是一条会唱歌的山谷，给人带来喜悦的山谷。在烟火十足、人群喧嚣的春节，夹入石梁这样又清新又磅礴的自然风景，真好像为一年的人生打下一个清亮而又厚实的底子。
再经过几弯山谷，便看到了我熟悉的石梁飞瀑。这可是整个天台甚至整个台州的标志性景观啊，没有先看石梁，而是先看些石头、瀑布，最后看石梁，更有一种与压轴大戏见面的味道。石梁可能更适宜在瀑布上方的石梁边看，这个时候你会感到恐惧——那是生命的边缘，站一站，恐惧恐惧后还是迅速撤离为好。
好几天后才知道，我们还游览丢了一个重要景点，我从未去过的铜壶滴漏。但当时也是双脚酸软，审美疲劳，再说也是午后一两点钟了，不差一个景点，只想找个地方吃饭。
车子开着，看到路边第一个农家饭店就进去吃饭。有鲜美的溪坑鱼，鲜美的高山蔬菜，以及本地猪肉。老板六十多岁了，看上去还是壮年人一般。因为初开店的缘故吧，老板和老板娘都非常质朴，问他们家里孩子的情况，也都一一相告。老板还说，你下次来先到我这里吃饭，门票就可以打对折——这样饭就几乎等于白吃了。我也没问价钱，最后算账算下来还是符合我心意的。
又是一路大雾开下山来，下了山，时间也不早了，其他景点一概取消，直接回三门。
到了家里，立即打开手机微信，郑文日说已经等在我们初中同学敏芳开的饭店了。
到了敏芳店里，文日样子没变，但整个体形都放大了，我150斤，他180斤，不是同一个重量级的。正好他高中的同学在楼上举行同学会，这同学会的气氛更加浓了，我原以为他会再约几个同学的，没想到是单身赴会，这样，我们就举行两个人的同学会。
面对二十多年没见的同学，我的木讷又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好在文日想讲，向我讲述他初中毕业以来的重要经历。他说读初中时，每次去读书要带的米都是老娘从邻舍那里借的——记忆可能有夸张，但总发生过几次，我原以为我是最苦的同学了，没想到还有人比我还苦。他说，你苦，你有好亲戚，我没好亲戚。是啊，我的很多亲戚甚至同学都会帮我，尤其我姑妈，那更是大力帮我，我读书时候都是有零花钱买邮票的。
他高中读了两个月因为家里穷辍学，18岁死了娘，他娘是他家的当家人。他去打工，花了三年时间把老娘欠下的8000元账还清。
在工厂里打工，做管理人员，摆平工厂附近流氓的敲诈。在这个厂做，另一个厂的人说人情要他去，直接把他从办公室拉走。
与人一起做生意，到头来总是亏，最大亏空达到80万了。
最近几年，工厂有起色了，债务还光。
做联防队是倒贴的，但喜欢做点对别人有意义的事情。
我的故事可能讲起来更简单，高中毕业，读了两年复习班，考上浙师大，写诗留级，教书，结婚生子，流浪杭州11年，也算是在这个社会里马马虎虎立住了——好险哪！
故事讲完，一斤白酒基本喝完。叶继莲来电，约他过来。主动电话初中同学郑海宗，过来。
既然海宗过来，那再喝一瓶。次日记忆到海宗回来为止。据了解我是这样回到我岳母家的。文日翻看我手机通话记录，打到我外甥叶凯那里，问来我老婆号码，打到我老婆那里，他们三人把我送到我岳母家楼下，然后我老婆把我牵上楼。我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钟。
正月初五。中午六个兄弟姐妹及一众大小到我大妹家吃饭。
和我刚吵过嘴的二姐来了，我没叫她，但也没恶意，没发射恶意的信息。这就算和解吧。
下午，老婆二姐一家邀请我们去蛇蟠岛游览，并邀请我们一起吃晚餐。晚上，姑妈邀请我去她家吃饭。又，韩家村的同龄弟兄们AA制聚餐。决定参加村里弟兄聚餐。
加上蛇蟠岛，这次春节就算是高山大海都游过了。
蛇蟠门票要100元，一行人买票的话要800元，姐夫帮助旅游区做过事情，免费进去。
在旅游开发前，我已经来过几次，开发后，也已经来过一次，觉得比我想象中开发得还要好一些。海盗村以海盗为主题，把石头雕成海里生物的模样，看看还是蛮愉快的。野人洞则是三门石窗博物馆，还是有点意思的。老婆微信里说：古代采石匠人的血汗辛劳，成就今日风景名胜！
插叙一下，自从年前给老婆买了手机下载了微信后，她每天嘟嘟玩微信，见到什么都要拍一下。今日完整的看了她的微信，哇塞，竟然颇有文采，我惊为女神。
在岸上等回大陆的渡船的时候，看见了成群海鸟在海边的芦苇上空及海面上飞翔，不时冲向海面用嘴巴啄一下，估计在捕鱼。这时候我才感觉到我在海边。在渡船上，看大海四周都是群山，群山那连绵柔和的曲线，确实有“海山仙子国”的感觉。
近几年来，村里的同龄弟兄都会聚餐一次。因为我初六就要回杭州，所以，初五晚上是必须聚了，这要感谢韩星华的召集。
地点是村里在县城混生活的弟兄定的，老板娘与他老婆关系很好，所以，老板娘后来过来敬酒，多了些玩笑和欢乐。弟兄们感叹，今年聚会气氛好过任何一年。
店是大排档，因此菜大多不错，但生意实在太好，有些菜就比较难看，因而也无法下咽，但不能否定有几个菜确实不错的，总的打分还是高的。
忆幼时一起捕鱼、抽烟等事，亲切无比。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们的感情说不上多少亲，但是无法替代的，还是很朴实而牢靠的。
与他们一起一次，我感到很大的安慰，似乎没交流什么，但又有了非常重要的信息交往。和韩家村的交往，亲戚是一路，邻舍是一路，还有一路就是这帮弟兄了。四十多年来，我们一直是游戏的伙伴，也一直是竞赛的伙伴，小的时候比气力，比成绩，长大后比赚钱，比当干部等，但比的痕迹又不明显，都是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过年聚一聚，只把欢乐拿出来交流。隐隐约约彼此有个认知和交代。甚至，我们坚守着一条原则就是我们必须要聚一聚，不管它有没有意义，因为肯定是有意义的。
现在，大家都是四十四岁上下的人了，人生局面基本清晰，大家每年都没什么变化，要说有什么变化，这次变化最大的是小臣，他已经是佛教居士，经常参加一些佛事，还在销售酸碱平衡养生产品。
小村庄喝酒有小村庄的喝法，来的时候是星华的面包车开来，还带来小臣老婆当回去的司机，喝好酒去唱歌、牛牛，再去吃夜宵，再把所有人送回家，安排得很妥帖。
临别算账，每人200元。
正月初六。上午起来收拾行李。然后所有亲戚再走一遍，一为告别，一为收获，把他们答应送给我的土特产收来，把后备箱塞满，还把第二排座位空处塞满。
收到二姐家，我们还是没打招呼，但气应该都平了。后来我也后悔，我说二姐太脆弱，竟然会为我一句话生气，而我也太脆弱，我竟然为二姐的生气而生气。该忘了吵嘴，亲密如昔，只是以后开玩笑要注意对象。
老婆开车走高速（这是老婆第二次开高速，我提心吊胆的），中午到嵊州郊外的棠头溪村宓可红家吃年糕。
可红的炒年糕像是一场越剧，单配料就可以做一桌菜。可红的新房子三间门面三层高，形态庞大，有点像可红的身体。可红还给我们上了嵊州糟肉。去看可红说不上什么滋味，大概就是分享一点年味吧。
离开可红家，根据他指示的一条直通高速的小路开，远处矮山连绵，近处稻田橘林菜畦，仿佛又开进越剧《桑园访妻》的情景之中。
可能炒年糕和糟肉里都还有酒精，回来开车很疲劳，女儿得知我疲劳后，就给我连续讲故事，后来就好了。女儿说：看来你疲劳着疲劳着就不疲劳了。我说：是这样的啊，就像你睡着睡着就睡醒了。
正月初六黄昏，我回到小别的杭州，回到良渚文化村，两件事等着我，一个是和李老师喝酒，一个是整理书桌、书架，便于初八精神饱满的去上班。
李老师的夫人严老师患重病，还在住院期间，他们老是晚上跑回自己家里来。初六晚上还要去医院，我们就到食堂打来几个菜随便吃点，没想到吃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大鱼大肉，万科食堂的蔬菜吃起来反而非常开胃。
正月初七起来去良渚镇老K面馆吃面，菜场里又是一番热闹景象。回头到良渚博物院看商朝玉器展，让女儿研读说明文字之简洁和精确。回头看了下商朝历史。整理书房，算好去年的家庭账目，预算今年的家庭账目。
正月初八。上班。也无甚事，把频道调回来而已。下午，提前下班。
正好李兄约酒，约到我家，再约上村里另一酒友茅茅。严老师也扶来了，真是奇迹啊。多么希望明年、后年，永远，都有这帮朋友一起过年啊。因为有亲友患重病，这些日常生活的美好便变得更加令人珍惜。
正月初九。上班。下午，提前下班。
茅茅约酒，大家都去良渚百鱼馆吃鱼，一桌很接地气的菜：臭鳜鱼、清明团子、炖全鸡、炒二冬。
这一夜李兄酒兴任然很浓，谈性也很浓，话题大致如下。
萧山房子——当全国都是萧山房子的时候，萧山的萧山房子就可以成为一个时代的建筑文化遗产了。
萧山房子——罗汉妹夫自己设计的别墅，建筑匠提出修改意见，比如房子大一点，院子没必要那么大，二楼没必要有露台，最后，和别的萧山房子造得一模一样。
萧山房子——萧山某家房子有五层高，平时主要用一到三层，一家乞丐在这家房子的五层连续住了整整一年才被发现。（严老师讲，除特别注明的都是李老师讲。）
萧山人——和你一起吃饭，只想说一句话，我很有钱。碰到比他有钱的人，就不理你了。
萧山女婿——我一学生在教书，丈母娘嫌他穷，实在忍无可忍，我就教他离家出走，连每个细节都告诉他，这一走，还真有点灵。
右派——右派以为只有自己行，国民党腐败不行，共产党农民不行，只有右派行。右派本质是小资产阶级，看不起劳动人民，想骑在劳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拿破仑当年要杀一个贵族，那个贵族知道自己要被杀，也很从容，拿破仑的母亲和姐姐来劝说，说这个贵族向来没做过什么坏事，还赞助了很多公益事业，但拿破仑还是把他杀了，因为他的目的是法国要改变，要成为共和国家。
我的三大旅游目的地——东北的长白山、新疆的果子沟和俄罗斯，至于云南倒不急着去，因为那是退休后生活的地方。（笔者说）
生日快乐——严老师，你生在雪天，以后你的生日要不就以下雪为准。（笔者说。果然，到深夜零点，天开始飘雪，很小很小，次日中午大如飞絮。）
邓稼先传——我要写一本邓稼先传，我已经掌握很多史料，比如……（新年赚钱又有了新的任务，帮李兄写书。）
李老师本来就是个“神人”，严老师生病后，他似乎更神奇了。没有被疾病弄崩溃，有条不紊地照顾好严老师之外，喝酒不误，著作不误，教育、激励吾等青年保持积极向上以便为更多的人做贡献的精神不误。
正月初九。星期天。休息。
我在雪中记下这个相对丰富而又有意义的春节，以备遗忘。
明天，正月初十，星期一，这大概算是正式调整到上班频道了。
2014年2月9日于杭州良渚文化村
2014年五一 爸爸，五一我们去哪？
“爸爸，五一我们去哪？”
女儿是小学生，有春假，和五一小长假连起来共七天。她放假后我还没放假的日子里，这样问我。
她这么问，自然以为我像往常一样，心中早已计划好了。最近几年，每逢大小长假，我们都会自己开车出去玩一下。可我这次五一真的没计划。原因很多，比如我自己整个3月份都在度假，就没有出去走走的渴望，比如出去就要花钱，这样出去走一遭是否有意义？又比如，到了新的工作单位，一切还没理顺，心里总有点忐忑。
她这样问了，我想还是去哪里玩一下吧。如果不出去玩一下，这放假就没有放假的感觉了。我这才开始计划。
我的五一小长假才三天，不能跑远，要不就往太湖边走走吧。我计划1号去宜兴丁蜀镇看看大师一条街，看看运河，看看运河对岸的泡桐花，买几只漂亮的陶瓷碗碟，看看太湖野岸，到太湖边的北大荒农垦疗养院住一夜。那是4年前的五一我随李兄玩过的节目，一直想带老婆和女儿去玩一下，花点小钱让老婆分享下高品质的度假。知道北大荒农垦疗养院不一定有房间，那么到时候就去无锡投宿，可以吃到无锡的早餐，然后游览薛福成故居和锡惠公园。2号回到湖州，走走莲花庄公园、飞英塔，去南浔看看嘉业堂藏书楼、小莲庄、张石铭故居，看看百间楼。这大致是13年前的国庆节，我和老婆蜜月旅行的路线，但当年去南浔因为太晚了，只玩了张石铭故居，没有游览嘉业堂藏书楼和小莲庄，很是遗憾。这大致也是李兄去年五一带一位初中生爱国主义教育行的路线。然后回家，游两天，住一夜，省力气，花费少，也不至于玩得筋疲力尽影响4号的正常上班。
4月30日是我生日，老婆组织了家宴，我喝得不少。1日起来不早不迟，但我老婆游兴不浓，可能我酒后什么话有点伤到她。如果今天不出去玩，不但女儿不开心，连我也是不开心的。仿佛没有受伤，却在心里留下个疤痕。于是，我把头天家宴的碗洗掉。催老婆出发。
上绕城，走杭宁高速，路上也不是特别堵。真的出来了，老婆还是很开心的，她还说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呢，她一提起我才想起，并且真如女儿嘲笑我们说的，你们就是重走蜜月路嘛！仿佛这次旅行我们是主角，她只是配角。她似乎很遗憾，那次蜜月旅行她没有参加，那时候都还没怀上她呢。
在快到长兴出口前的那个出口我走错了路。本来我要沿着太湖西岸北上的，结果转到了太湖南岸东行。将错就错，干脆到湖州吃中饭，先游览湖州。出门之前必须做好功课，最好不要走错路。出门路上必须心态好，同伴不要因此争吵，毕竟度假不是工作，没有什么必须完成的任务，这个时候无非看你将错就错的水平和态度。
吃丁莲芳千张包子是湖州之行的一个目的。味道好，费用省，加上到了湖州正好是吃饭时间，我们在市中心的一条步行街上开心地吃了丁莲芳。
导航去莲花庄公园，先经过后门，高高的白墙里是绿荫蔽日的大树。每次一走近莲花庄，就觉得心情舒畅。湖州城，区别于很多城市的就是这点留存，最难忘的也就是莲花庄。
读大学时，由一女同学的高中同学带我来过，印象一般，无非一面小湖，几丛大树，几处楼台亭榭。无非湖州就该有这样的公园，没有就算不上湖州。
蜜月旅行时和新婚夫人来过一次。也没什么印象，无非觉得来了湖州总要来一下这里，否则湖州在她心中也不过是与别处城市相似的街道。
后来到湖州出差时又来过一次，想让同事感受一下这座城市的灵魂所在，以便回去可以写这个城市某个房地产项目的广告。那一次我走得比较深入，见到了赵孟頫的书法碑廊——之前都一直没有把莲花庄和赵孟頫联系上去，可见我游览之主观，总是不在乎风景，而在乎自己的感受，在乎和谁在一起。碑廊一带，园林更为精巧细致，又是莲花庄的灵魂所在。记得那是炎热的夏天，我们在喝茶，树林鸣蝉激越，偶尔一阵风吹过，或来自莲花盛开的湖面，或来自绿荫遍地的树林，在喧嚣和炎热中，我沉浸在一种像是来自古代的凉快之中。
之后一次，也是为了房地产项目来出差，也经过了莲花庄，但同事们不屑于进去。他们很有本事，关于这座城市的文脉无需体验，只要网上查查，就写得比你体验过N次还动人。
这样算来，我该是第五次游览莲花庄了。路径熟悉不过了，有几棵树也熟悉不过了，湖上的塑料游船还像往常一般新旧，如织的游人也像是以前的那些人，风还是以前的风。说不上原因，莲花庄我是走了还想再走的，就像我的一个母校校园，就这样随便走走，看看石头，看看树，等着一件件往事涌现出来，往事里的人几十年不见，在我心中还是年轻时的模样。
湖州城，李兄干净利落赞美过的唯有飞英塔，为当之无愧的国保文物。读大学时候因为女同学第一次来湖州，飞英塔和莲花庄同时被她推荐给我，记得当年还能越过低矮的老城，从城里的很多地方都能直接看到飞英塔。但那时候对塔不感兴趣，倒宁愿让同学带我去看她的母校。自从看了李兄的赞美之后，有点非去不可了。
飞英塔奇在两点，一是砖木结构的大塔里面还有一座石塔，所谓塔中塔，二是石塔为宋代古塔，雕刻精美。飞英塔第三奇，应该是可以从木塔往上爬。大多数的塔都是栏杆围起来，或者无门无梯，或者有门有梯却关起门来。往上爬就可以感受到惊险，当你站在塔身中间的过道里，能感受到地面没有的凉快。因为可以爬，所以，我们感受到塔给我们的乐趣。离开塔之前，在街道上透过香樟树荫仰望古塔，更有一番故园韵致。
出湖州，重上杭宁高速，长兴出口下。在长兴宜兴两市交界地带，双向的道路两侧都是数十年树龄的高大香樟树，一直连绵达四五公里，堪称一景。当下正是樟花盛开，下车，花香扑鼻。
至宜兴界，直奔北大荒农垦疗养院。该疗养院有几大优点。离城市很远，离杭州很近，距离近，适合短途度假。第二，离太湖近，并且是建在太湖西岸极其稀缺的山包上，湖岸尚有几处小石滩、几片小森林、几丛野草，并且每每有几只白鹭飞飞停停，为人间小胜景。第三，园林建筑之国营疗养院之质朴，不过分装饰，也不过于严肃，接近于兵营，更接近大学校园。第四，食物之美好，能同时烧北大荒、太湖两种风味菜系。第五，价格好像比较便宜。
这是第二次走入这个疗养院，还是充满国营时代的精气神。看到的三三两两游客，大多操着北方口音，我又能感受到小时候感受到过的城里工作人员的幸福气质，还是不卑不亢、清清爽爽的，神情放松，微微带有度假的喜悦，因为风景而产生的喜悦。
房间果然没有了。我们家的一家朋友和他们的三家朋友也在这里度假，这地方还是我先推荐的。他们租下了一套别墅，他们邀请我们晚上可以睡他们的客厅沙发和帐篷，但大多数人都是不熟悉的，我们觉得不自在，还是决定去无锡。
既然来了，总要走一下。女儿要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他们带来很多帐篷。我和老婆穿过树林来到湖边。这个时节的香樟树脚下总是非常香的，我们每到一处景点几乎都能享受一下。湖边的圆石头上落满了一堆堆巨大的鸟粪。难为了那些白鹭飞飞停停，给太湖的这一角落增添了令人欢悦的生趣。
临走再去小卖部买几瓶北大荒白酒放到后备厢，这是这次来访不可省下的环节。准备来这个疗养院，我只想着几个瞬间，和老婆推窗看看太湖，和老婆走到太湖边的那堆石头旁，和老婆还有女儿一起吃质朴清新的早餐，还有，就是带回几瓶北大荒白酒回去和李兄共饮。
我喜欢无锡，这座城市风景名胜多，历史文化名人多，近代工业发达，小吃有特色，加上是老婆父亲的家乡，现在无锡仍有她好几家亲戚。
进入无锡城已经天黑。导航到锡惠公园，再准备就近找吃饭睡觉的地方，晚上准备去运河边散散步。
找了好几家宾馆，客满。连一家看上去人气很旺的饭店，也告诉我们菜卖光了。找饭店不难，我们就近找到了金勺子饭店，环境不错，菜看上去也大气，只是一点就点多了，本来早餐才吃的小笼包子也先品尝了再说。
打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都是没酒店。就近一家木棉花酒店，房间费680，狠狠心准备住下，加床又要160，觉得太贵了。幸好我有如家酒店的卡，很快联系到房间，可惜我手机没电了，没法导航了。无锡的路又是随着密布的河流弯弯曲曲，过了一座大桥又是另一座大桥，我们彻底失去了方向。河道两岸及大桥上都是彩灯闪烁，在我们看来不是风景，而是迷魂阵。本来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大概花了一个小时才找到目的地。酒店就在运河边，也无心下去，睡觉。
教训是，下次出门前要充足电，带上家里从来不用的两个充电宝。
2日起来，准备游览锡惠公园、薛福成故居和无锡博物馆。老婆问我是否要给她无锡的表哥打个电话。我有点犹豫。找亲戚有好处，他可以带我们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好去处，也有坏处，我们行动可能就不自由了。关键是她想见见表哥，那就打吧。如果有表哥陪同，同样的景点因表哥的解说会有不同的故事，并且表哥可能会触景生情，会谈一些我老婆已经去世的父亲和爷爷的故事。
电话打通了，先找到表哥的楼下，正好有无锡特色早餐店，我们又吃了无锡小笼包，包子皮软软的，里面有油水，肉有点甜，蜜月旅行那次品尝后就一直很喜欢，每次来无锡出差必吃。
表哥带我们去他的新家。我是第一次见到表哥，是个年轻的老头了，而之前在照片上见到的表哥还是大学刚毕业的大帅哥。见到了表嫂，见到了表嫂95岁的父亲，见到了表哥的女儿和外甥。
说起薛福成故居，表哥说停车难，故居也都是新建的。我说新建的也要看看，薛福成是个实业家，是个文化人，又是著名的外交官，我有点兴趣。如果女儿看了他的故居后，可能再去看他的出访四国日记就更有兴趣了。
薛福成故居停车场还比较空，这让表哥有点意外。这一类故居往往会以宏大的体量、优美的花园、精美的雕刻、家族不凡的经历让人惊呆了。从建筑角度，我们也走过不少大院子，倒没一惊一乍，主人的经历确实颇有感触。薛福成还当过宁绍台道的道员呢，说起来还是咱老家的父母官。他还是抗法英雄呢，看到了红衣大炮实物（也不知道是否仿造）。他儿子薛南溟是著名的实业家呢。
一个院子里有水池，水池上有戏台，水池上铺着曲折石板桥，小巧雅致，我和女儿不禁都沿着石板桥，走过铺满碎花石子的小路，走到觉得不够宽敞的戏台上。水池里还有游鱼，像是风景在向我们眨眼睛，让人更容易记住这个院子。
面对着戏台，表哥不知怎的就和我老婆说起往事。老婆的爷爷死于1942年，当时在重庆，准备回无锡，为了看一幅字画而耽搁了行程，结果遇上洪水，船沉人亡。他当时在无锡有十个结拜兄弟，筹备了两千两银子带给他家属。这银子被带的人吞了，只给他家里人一点点钱。多年后，知道这个事情，再找到那户人家，那个人自己也死了，死无对证，也罢了。
表哥说，如果你们时间不是很紧的话，其实我们可以去苏北玩玩，苏北很好玩，苏北离无锡很近，个把小时就到了。
我早知道老婆有一个姑丈在东台。表哥说，现在，他弟弟和妹妹还在东台。
我说，好的呀，那晚上去东台吧，见见另外的亲戚。
表哥给东台的弟弟打电话，我们计划下午五点钟左右到东台。
然后，我们决定取消无锡博物馆，只去游览锡惠公园。
快到锡惠公园，我把车停在街边。表哥说：无锡本地车乱停是要抄牌的，外地的可能不抄，这个事情媒体上讨论过的，认为外地人来了不熟悉，违停属于没办法，违停就罚款的话，心情就不好，影响对无锡的印象。我说：外地人违停呢也不好，按理也要罚，但我就停在这里了，也不影响别人，罚就罚吧。
已经是午后了，表哥先带我们去吃小笼包子。那天气温有点高，在狭窄的包子铺里很多人排队领包子，感到特别热。要不是表哥张罗，我们自己肯定会跑到空一点、凉快一点的地方去吃饭的。而表哥呢，觉得这家味道比较正宗，又没想到我们连续已经吃了两顿无锡包子了，就汗流浃背地给我们张罗。
我们上了二楼，小窗外就是墨瓦飞檐交错，巨大的香樟树遮天蔽日，一座石头牌坊正好位于视线内，倒是一幅天然照片（即使建筑是刚这些年仿古建造的）。
在小楼上，表哥又讲起往事。他说他舅舅杨老师，就是我岳父，每次探亲来他家，第一顿要喝两斤白酒。他说：父亲会陪一下，喝一点点，主要是舅舅喝。第二顿开始每顿一斤。那时候白酒要凭票买的，他们家通过关系搞来一堆洋河白酒，大家都不喝，等着舅舅来喝。舅舅每次一来，一大堆白酒全剩下瓶子了。
他说杨老师在部队里被打成右派，当时右派是有名额的，他和一个同事同时被打成右派。后来平反了，他和那个同事一起喝酒。喝多了，他吹牛，他说，我们这样的人如果到国外去，只要是讲汉语的国家，我们是不愁活不下去的。那个朋友就去告密，结果召开公判大会，那个朋友立功平反，舅舅以“想叛逃外国”的罪名削职为民遣返回乡。舅舅当年打朝鲜回来是战斗英雄，在无锡老家是很有名的，打成右派回家太丢脸了，哪肯回家，这样他就去了台州农场。后来平反了，舅舅到部队，接待他的还是当年那个告密的人，已经是师长了。舅舅说，当时都是迫于大环境，并不记仇，一笑泯恩仇。
关于杨老师这一段往事我已听过好几个版本，这一次听了，心里唏嘘不已。
锡惠公园从牌坊到寄畅园那一带我们上次来好像是没有的，表哥说，都是这些年新造的，意思是都是假的。但我看那些建筑及门头上的匾额似乎都很有古意，即使是新造的，水平也可乱真。
“古街”两侧放满了花盆，并且搭了一些小房子，老外石膏模特都穿着清朝人的服装。女儿说，这些石膏模特就是服装店的模特，应该是。穿着清朝服装显得很有味道，让人忍俊不禁，很多人纷纷前去合影。有一段还把花扎成巨大的蝴蝶，五颜六色的蝴蝶一个接着一个。
我们先进了寄畅园。13年前的蜜月旅行是国庆节又逢中秋节，那天晚上我们游览了寄畅园和二泉映月。记得寄畅园有太湖石森林，走在里面，像走在弯弯曲曲的迷宫里，印象深刻。此次重游，石头森林没有记忆中的那么高，并且知道它叫“八音涧”。
我告诉女儿，寄畅园是很有名的一个园林。当年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明信片就是眼前的这棵大树，不过照片里不是春天，如此绿荫盖地，而是秋天，满树红叶倒映在湖面上，背后应该是参差的楼台，还有边上的游廊、凉亭等。
二泉映月，或者准确说是“天下第二泉”，想象应该美于现实，但来过了，未来的想象也有了落脚点。这是我第一次来朝圣的原因，也是这次带女儿来看看的原因。
离开无锡，我们行进在去东台的路上。这一次出来玩，竟然玩到东台，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正因为这样，却让我更有精神。
路上，表哥给我们讲东台往事。表哥的父亲原来是国民党缅甸远征军团副。表哥说：团副并不是副团长，是团里的副官，不带兵的，父亲觉得没意思，缅甸回来抗战结束后就主动退伍了，重新考试进了邮电学校。解放后，他作为国民党时期可以用的干部留用，从无锡发派到盐城，盐城的每个县的邮电系统，都是我爸爸领导建立的。
表哥还有一位妹妹和弟弟，他们三人都出生在东台，生活在东台，表哥一个人回到无锡工作，工作过程中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无锡工作。
表哥说，东台连山都没有，离海又很远，即使到了海边，也看不到海，都是水草，海水是在水草下面的，看不到。表哥说：小的时候，就是很向往看到山，向往看到海。
讲起上海的亲戚，讲起上海人的小气。女儿讲起了《穆斯林的葬礼》里写的北大女生寝室里的一段对话，惟妙惟肖，让我不仅决定回去就看这部小说。表哥讲上海的滑稽演员，他说，赵本山他们的很多笑料其实早就有了。
到了东台，也是和浙江相似的县城，只是高楼可能少一些吧，街上的外地人可能少一些吧。
一路上都是表哥在给我们讲故事，到了他弟弟家，他好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隐退二线，由我们自己亲热交谈。
开始吃饭。一个大包厢里有三大桌，陆陆续续都坐满了。除了我们自己亲戚，还有老婆表姐夫请他原来纸板厂的同事吃饭。这阵势更使得这次东台之行多了点神奇感。
酒后睡觉。
醒来，又是大表哥、二表哥一家、二姐夫一家，一起到面馆吃鱼汤面，队伍相当壮观，上来的面也是相当有精神头。
我提起要买咸鸭蛋，二表哥就给我买了两大桶。
二表哥正好要去无锡，大表哥搭他的车回无锡，我们自己回南浔。
导航到南浔小莲庄附近，在边上一家太湖杂鱼馆吃饭。
然后一一游览嘉业堂藏书楼、小莲庄、张石铭旧宅和百间楼。
嘉业堂藏书楼四周以水流和周边相隔，还没进去，就可隔着河流看到里面的园林和建筑，绿柳流水，给小镇带来了水灵。建筑是民国时期的洋楼，多太湖石，主楼类似于古代四合院，窗格和栏杆都嵌入了“嘉业堂”字眼。大树很多，但没看到李兄说的每生一个女儿种下一棵香樟树的香樟树大道，或者经过了，但没看出来。
小莲庄，挺好的，但走过也就走过，没啥好说的。
张石铭旧宅，夹道依然，但没有第一次来那么阴深，两株百年广玉兰依然，但又没遇上花期。
百间楼，记忆力有一幅明信片一样的画，非常诱人，但等我走出头了，也没感觉到。明信片只是幻觉，是特定角度、特定天气、特定心情的产物。这张明信片应该依然在，我也并非一定要遇上它。
暮色四起时，我们过完了五一小长假，回到了中国神奇小镇良渚文化村。
2014国庆 徽州行
引子
从事自由职业而来，假期对我已经没多大意义，但对读中学的女儿来说是有意义的。她是9月28日下午1点放学，我计划29日出发，一家三口自驾游。
计划经费3500元，那是我仅有的现金，同时带着透支卡，心理承受能力是再透支2000元。计划行程：杭州—绩溪—屯溪—黄山—休宁—龙游—庆元—台州老家—杭州。
自驾游也就是最近3年的事情，之前没车时国庆节一般在家里，最多在杭州城里转转，比如看场电影，逛下运河，看看博物馆等。记得一次国庆一家三口到了临安，本来想去天目山的，发现车费、旅馆费、门票费贵得要命，在那里吃了碗面又坐公交车灰溜溜地回来了，心里也没有什么特别不高兴。最近3年逢春秋大假必自驾游，我好像对高速和盘山公路连续开车有了瘾头，对旅途上的惊喜发现有了期待。钱虽然有点紧张，出去游却似乎是人生的目的，是辛苦赚钱的动力。并且出去玩是我要在老婆和孩子面前显现自己给他们带来幸福的能力，关系到自尊心。尤其是孩子读初中了，有体力和智力看些重要名胜，所以决定这次游览的核心节目是黄山——距离我家仅280公里的中国名山。
29日中午，我们拿着大包小包正好准备离开家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舟山的朋友问我是否愿意到舟山工作几个月，我马上同意，并约好10月4日或5日去舟山。
我为什么马上同意呢？一是需要工作赚钱；二是舟山那边我还正好有推销交通设备的业务；三呢，在舟山工作几个月是蛮有意思的，过短期的单身生活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四呢，本来就说了无数次要带老婆和女儿去舟山玩，这次正好是机会。我想，既然又有了新的收入，那么笔记本电脑也可以换成苹果的了，估算着什么时候网购一个才能准时带到舟山。
这样，我的行程立即做出调整：杭州—绩溪—屯溪—黄山—休宁—龙游—舟山—杭州。
石家村
游览并研究徽州古村落是我的一个私人课题。临行前，翻看书架上的20册《徽州古村落文化丛书》，决定去号称棋盘村的石家村，位于安徽省绩溪县上庄镇。选择石家村有三个理由，不卖票，基本顺路，还有我被村口那座老桥的照片吸引了——老村庄吸引我的更多的是村口的桥，有了这个入口，就能感知一个村的气象和韵味，因为人去楼空，大多老村庄已不是生活的现场，只是生活的遗迹，因为年久失修，倒塌颓败等，细部倒是不耐看的。
29日的杭徽高速如平日一样，车子稀稀拉拉的，而车子转向绩溪方向时，可以说有点冷清，会连续十几分钟见不到一辆车，简直是专用高速公路，绩溪高速服务站上只停着我的一辆车，我只见到一个售货员，一个保安。
石家村没有进行毁灭性开发、破坏性保护，还没有围起来卖票。远远地看，像是不到百户人家的小村庄，但走进去，一条条笔直的巷道垂直交错，感觉是一个颇具规模的村庄。一块块平整的石板和一个个大小院落，可见当年村民的富足和对住宅营造的用心。水口处的古桥、古亭和村中轴线紧依着山麓的祠堂废墟前的帅印塘，是石家村的标志性和象征性场所，是当年村民的公共场所和共同的心灵舞台。
但这里几乎已是一座空村，只剩下寥寥几个老人家，落落数只鸡犬牛羊，大多门庭紧闭，少数墙垣颓败。要是早30年之前来，那个时候村庄还完整地活着，村庄的巷道里还没有像我这样举着相机的好奇游客，门前还堆放着新砍的柴薪，院子里还晒着新收的粮食，附属用房里还关着牛和猪，早晚和正午，户户炊烟，家家饭香，前山后山移动着劳动的身影，街巷里密布着村庄的新闻，每一户人家都有养育、求学、婚姻、生计、纷争的生活交响诗。那时候每一天早晨都有三百多把扫帚在打扫各自的院落，村庄里还有丰富的悲喜。
在村庄里竟然还发现一头母牛和一头刚生下不久的小牛犊。是的，这是人的村庄，同时也是猪牛羊鸡鸭鹅的村庄，是庄稼的村庄，也是游鱼的村庄，是树林、河流和四季风花雪月的村庄。看到一个似乎面无表情的铁门环，我似乎听到了村口或镇上铁匠铺的叮叮当当，进而联想到瓦片、木头、石头、陶器、竹器等，每一个构件的背后都曾经有一个古老的行业，构成了乡村的手艺交响乐。那时候村庄不断在修补、生长。当然，村庄的巷道中还少不了三两乞丐、一二瞎子算命先生、江湖郎中，以及每天早晨的豆腐郎、豆腐娘，少不了理发匠、阉猪匠，少不了裁缝师傅踩踏缝纫机的声音。
走在石家村笔直的小巷里，不像在一般的村庄里那样让人放松和随意，这个村庄有着对严谨、秩序的特别追求或者说规定，那一般是城镇甚至帝都规划才有的严谨以及因此带来的安定感和舒适感。
石家村，始迁祖石荣禄于元朝至正年间举家迁到这里，至今约600多年光阴。村庄如树如人，也是有寿命的，荣极则衰，无非大多村庄已经消亡或者转化为“新农村”，像是一首从土地里飞起的歌，逐渐雄壮，又逐渐消隐，而只有极少数几个村庄有幸像木乃伊一样流传下来，供后人瞻仰、猜测先人的生活和心思。
作为此次徽州黄山行的一个序曲，走访石家村是很愉快的，村庄有特色有看头、保留较完好，并且无需门票、没有游客。
出石家村，看到上庄离此仅5公里，是胡适的故乡，也是编入20册《徽州古村落文化丛书》之一，于是顺便去逛一逛。
到了上庄已是傍晚，看见与普通江浙小镇无异的新街道和上庄新旧间杂的老镇区无缝连接，街头卖臭豆腐的摊子用喇叭播放着叫卖声，杨林桥卧在雨后的黄泥浆水上，溪边几棵大树。路过一个中学和小学，校门口是烧烤摊和嗷嗷待哺的少年儿童们，向高中生模样的青年问路，也礼貌解答。整个气氛较为闲适，一派安详。通向胡适故居的小巷是弯弯折折，没有导示路牌估计是走不出来了。到了胡家门口，过了开放时间，折回。
这个小镇当然还活着，但已与审美关系不大，与一个世纪前胡适见到时相比估计现在显得有点七零八落、蓬头垢面吧。因为20世纪初是乡村社会盛极而衰的时刻，虽有衰势，但无衰象，而21世纪初呢可能恰好相反，是乡村社会全面改造时期，现在的建筑总有点临时建筑的味道，不像那个石家村，祖辈们一代代地营建，意在为自己和子孙营造一个在地球上的终极归属地——但终究也还被子孙们抛弃，就像他们的先民以此为乐土而移居于此，村民的后裔们大多迁居向更适宜当下生存的城镇去了。
游览上庄的时候，一家三口阅读宣传栏刺激不少，比如文字里有错别字，如“荟翠”，比如对联“小上海闻名遐迩，大文豪胡适故乡”，又比如胡适获得36个博士学位，又比如上庄曾有近十年时间叫“胡适村”。
屯溪夜宿
屯溪——一个诱人的名字。郁达夫写过《屯溪夜泊记》，讽刺了这个“小上海”的种种不爽，如“这小上海的商家，别的上海样子倒还没有学好，只有这一个欺生敲诈的门径，却学得来青胜于蓝了”，结尾还嵌着一首诗“新安江水碧悠悠，两岸人家散若舟。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似扬州。”郁达夫的绝句里，屯溪是有景又有情。记得李兄也在文章里提起过郁达夫，有关于屯溪的简短记载。在有关游览介绍里，也有屯溪老街及老街上的张一挑馄饨的描述。总之，准备走遍徽州各县市，就把登黄山前的夜宿安排在屯溪。
从上庄到屯溪已经入夜，先找家当地人吃的小店，点了臭鲑鱼等，味道不咋样。再找如家酒店，我的贵宾卡要168元，而网上预定只要139元，结果服务员让我付139元，并且也无需我上网，她很快搞定。这个时刻，这样的地方，这样的酒店设施，性价比已经相当高。
既然来了屯溪，总要胡乱去走一番。屯溪老街是到处卖旅游商品的，以后千万别进此类街巷，看见地上铺的都是水泥预制板，更让我痛恨。但这样走了一下，也算游览了一个知名景点吧，至少以后不去挂念它也算是成果。
老婆在出行前连续感冒两天，考虑到要出来游，前一个晚上已经给自己下了猛药，今天鼻子通了，但喘气却严重起来。于是，出了屯溪老街，打车去黄山市人民医院。老婆要求医生开某个药，医生说没这个药，然后测量血压、体温，问东问西，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我无聊地在院子里，看着一对情侣拥抱在一起，手上和脸上都是摩擦伤的样子，女的后背衣服上有一大块血迹，女的在哭泣，似乎在说自己没喝酒，男的在安慰女的，边上还有明显与他们有关但又不是亲友的五六个男女，估计是一辆汽车撞了骑电瓶车的一对情侣。
黄山惊魂
18年前，1996年秋天我来过黄山，是当时任教的中学组织的。后来政府不允许学校集体旅游，黄山行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政府买单的集体旅游。那一次山上雨雾很浓，几乎啥也没看见，但偶尔雨雾散去一点点，就会露出数点奇峰来，恍如仙境。我们是爬上去的，到了下坡时脚便很酸，坐缆车下来。那时候注意力可能没有集中在风景身上，而是集中在我也来过黄山了这个事件本身，集中于与喜欢的女同事吹牛。
那一次黄山之行对我这一次黄山之行的影响是，第一，黄山值得再去一次，值得让老婆和孩子去看看，第二，黄山我去过了，比较熟悉，不像陌生的景区，我无需多做路线研究，第三，那次爬上去，走下就几乎走不动了，这一次决定坐缆车上去，再慢慢走下来。
9月30日早晨7点半在屯溪慢悠悠地起床，8点钟离开酒店到屯溪老街吃一碗馄饨，以代替那个没遇上的张一挑，味道也还差可。然后慢悠悠往黄山开，高速上的车比昨天有所增多。没想到屯溪到黄山汤口还有一段路好开的，从吃了早饭到把车停在汤口的旅游换乘中心，差不多也开了一个小时。
坐大巴到云谷寺约10点半，一路上汽车已经爬高了很多，部分路段让人感觉很害怕，感觉车子在悬崖边的雾海上面开。买票时有点心痛，门票要230元一张，缆车要80元一位。一下子钱包就瘪了很多。坐缆车到白鹤岭，大概花费30分钟。在缆车上就可以看到满山的雨雾，雨雾里别样的山色，看着缆车下面，心里微微有点害怕，但适当的害怕恰恰也标志着我们的黄山之行真正开始了。
在雨雾里穿行，我们走到的第一个景点是石笋矼，四周诸峰都无缘一见，但临崖下望，绝壁绝对让人心惊胆战，我们还遇见一只松鼠。和18年前一样，又是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但这就是黄山，一座让人敬畏的山，就这么在雨雾中穿行一次也有其意义。过始信峰、北海宾馆到光明顶，我们心里都有一点点“在游黄山”的满足感。在飞来峰附近，雨止，雾落下去一些，远处雾海中露出几个黑乎乎的山峰，真如仙境。这个时候，我们不禁感叹：太美了，不虚此行，门票这么贵还是值得的。
因为没买游览图，也没有用手机搜索游览图，到排云岭的时候才发现，如果要去我上次去过的莲花峰要往回走，而我们的脚也开始感觉到酸了。在排云楼宾馆休息时是2点钟，吃从山脚下买的面包，很难吃，扔掉，10元钱买了3只茶叶蛋，每人1只。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有两个选择，要么坐缆车下去，从太平坐车回汤口，要么从西海大峡谷下去再说。正好一个导游拼命在劝一个旅游团队走西海大峡谷，说这个景区如果你不去走要后悔三年云云，说走下去也只要一个小时。我想，西海大峡谷没走过，不妨一走，这样又可以省下200元的缆车费用。老婆听我的，虽然一直感冒，昨夜还去了医院，今天倒是她状态最好，女儿呢对风景不感兴趣，只关心少走点路，主张坐缆车下去。最后决定走西海大峡谷。
西海大峡谷果然非凡，可能天气也稍微好些了，类似于妙笔生花这样的奇峰到处都是，并且走几步，又是另一番画面，就像在《阿凡达》电影里穿梭。我们感叹真的美，比刚才山顶上所见又有递升，这样的美已经超越了具体的门票价格。在绝壁上的台阶行走虽然危险，但我们还是为这景色所陶醉。但走到一半多的时候，我出现问题了，我竟然不能正常下坡，走路时膝盖痛得厉害，不得不两步并一步走。在这个情况下，景色虽美，也只是重复，而第一任务便是走完这段路。
到了步仙桥，有三个选择，原路返回、坐缆车回到天海，或者走西门。这个时候鬼使神差地，我在不明确路线的情况下，既不想问工作人员或别的游客，也不想坐缆车回封顶，只是一门心思地觉得要省钱，要往下走。看见路标上标着11公里，我怀疑是少了小数点也没准，通向西门有一个门，也很简易，门虽开着，却写着前路塌方危险之类的字眼，又看它写的日期是3月份，估计早已经修好。继续走下去，发现路也差多了，台阶的石头也粗糙多了，并且没有一个游客。这个时候心里有点担心了，只有一门心思往前走，争取天黑前走出去。
在走的过程中，我们三人都觉得有点麻烦，不知道出口到底有多远，天越来越黑，而我的腿又这样了，老婆帮我把相机背上。5点15分，好不容易看到一间房子（后来才知道这是服务站），房子里还有两个人，我们买了两根竹棍拐杖，两瓶水，问一个警察，前面还有多少路。他告诉我们：还有1个小时路程到仙桥庵，那里有车到西大门，从西大门叫车到太平。这样我心里稍微有点数了，他说1个小时，我起码要走2个小时。
过了服务站，天越来越黑，两边的森林都几乎黑成一片，只能看见一点点路影。一路上溪水哗哗，在光滑的大石头上奔腾，就是平日里见过的一些大峡谷的放大版吧，都没有心思看了，一门心思只是想走出去。女儿不断问，还有多少路。我也不知道。天已经黑得快要看不见了，这个时候我们开始真正惊恐起来。走过一段下坡路，过一座桥，走过一段小坡路，又过一座桥，总是没完没了。要不是刚才遇见服务站的人，问过路程，将会更加害怕。
就在天即将黑尽的时候，也就是开始绝望的时候，走在我前面几十米的母女俩似乎见到了人，突然有人似乎带着半惊半喜地叫了一声，并且她们谈起话来。原来见到了三个和我们类似的姑娘。还能遇见人，这下子，心里一下子温暖了好几倍。但我无心和她们聊点什么，我估计彼此间也互相帮不上什么，我最担心的是我疼痛的脚，担心自己走不动，更担心母女俩看不清楚摔倒了，所以，我竭尽力量往前慢慢挪。
终于，接近7点的时候，雨越来越大，天黑得一点也看不见了。我和老婆的手机都几乎没有电了，舍不得用来照明，以便万一需要用来求救。我女儿有点歇斯底里了，从害怕到开始埋怨我为了省200元钱落到这步田地，现在逼我赶快报警。我说，你以为报警，这样不上不下的事情警察会理你吗？如果派来搜救队，我到时候又要付几万元钱。她说：钱钱钱，你这个时候还说钱。
我命令她闭嘴，大家都先停下来，没法走了。我说，大不了坐在这里等天亮也不至于冻死的，走的话摔下去就完了。求救电话我会打的，但我们先静下来，让我先想一想……
争吵未完，刚才见到的三位女子竟然也追上来了，她们的手机电灯还特别亮。这样我们就停止了争吵，借助她们的灯光继续慢慢前行。
前行不到几分钟，看见几十米外有电灯向我们走来，我老婆走在最前面，首先发出了惊呼。原来是三位女子的一位男同伴来接她们。这下子，这次旅行就变得有惊无险了。
见到我们后，那位男同伴直接转身，和我老婆、女儿三个人很快地走在前面，我和三位女子走不动，落在后面。大约走了20分钟，到达了仙桥庵，一个小房子里有灯光，有一个工作人员，还有一群客人。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他们是一家人出来玩，有一个父母，一对夫妻，他老婆的两位姐妹，一个五岁的女孩子，他们是一大早爬上黄山的，来接我们的这位男人，他和70多岁的母亲、5岁的女儿都已经在天黑前走到了仙桥庵，他把老人和孩子安顿在这里后，又返回接老婆和大小姨子。
从步仙桥到仙桥庵，足足11公里。要不是见到服务站、碰到这3位女子，那么会更加害怕，要不是借助这3位女子和后来来接应的电灯，那么我们就走不出这个森林，那么就要求救，又怕说不清楚，又怕手机电打完了。
夜晚7点半的仙桥庵，除了那间房子的一盏灯光外，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刚才走到天黑尽的一刻确实开始害怕了，危险虽然已经解除，但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就是见到四川朋友简直也是奇迹，有点像做梦。老婆和孩子一下子都觉得他们是亲人了，而对我则有点蔑视，而我对他们内心里虽然很感激，但却有点呱捂脸。
仙桥庵工作人员给我们叫了一辆面包车，把我们送到西大门。四川朋友叫来一辆商务车，送他们回汤口。加上我们车子明显超载了。司机要求加50元钱，并且到太平（即黄山区）后，要先下去2个人，等车子开到高速入口，下去几个人，再回来接，因为他担心太平市区会有交警查超载。本来是那位四川朋友的夫妇下去，我觉得这太难为情了。我觉得这样太麻烦四川朋友了，我让他们自己走，我们自己打车去。女儿上了车就不想下来，哪怕我和老婆下来了，她也觉得可以独自跟这帮好朋友一起。我老婆也希望早点回汤口，也希望按照司机的安排，但我执意要让他们先走。
问出租车时，有人提议，你汤口旅馆开好了吗，没有开的话，这会儿过去不一定有，还不如住在太平，太平旅馆便宜。我们就在附近一家旅馆一问，每间只要50元，我们就决定开2间。吃饭，睡觉，惊魂还未定。
车沿着黄山四周慢慢开
10月1日从太平醒来，老婆已早早起来，给我倒了一杯叶子粗大的茶，原来就是早有所闻的太平猴魁。味道还不错，老婆说昨夜在大堂里见到的几个人是合肥那边人，是在这里用收割机割稻子的，也长期住在这个旅馆，他们买了这个茶，她在边上听说是120元一斤。我说，好，我们整半斤回去。但付钱的时候确是160元半斤，原来120元一斤的是毛峰。这样就有点贵了，买也买了，就算了。在旅馆附近吃了一碗好吃又便宜的面条后，走路去车站，一路都是茶叶批发商店。
从太平到汤口是沿着黄山西面行走，公交车是以前熟悉的县城和乡镇间的面包车，可以顺便看看黄山附近的乡野，其中某几段溪水很清澈，溪岸风光迷人。
10点左右到了汤口，车子比昨天多多了，但也没有出现担忧的堵车。我们沿着205国道慢慢开，路上山多车少，仿佛忘了今天是国庆节。其中洛舍村不错，为长潭（又名丰乐湖）的北端，白色的徽居沿岸错落，挺美的。到了丰乐湖东岸，看到房地产项目德懋堂，依水而建，也很漂亮。
到了潜口，新徽式民居，整整齐齐，但也就是整整齐齐而已，既没有沧桑韵味，也没有更多内在的精神机理，徽式在这里仅仅是一个符号。有一座长满草木的古塔倒挺有味道，依然体现着古镇本有的气质。
在潜口加油问路问饭店，得知去唐模方向有农家乐。
唐模村
因为头一天的黄山惊魂，母女俩这一天对我总有点别扭。比如说唐模村要不要玩，她们觉得门票要80元，不玩，而我想玩，因为我要研究徽州古村落，除了走访不卖票的，必然也要走访卖门票的，只要能见到好东西，这点门票也不算什么。她们和我一样，觉得首先是吃饭，玩不玩再说。我问过服务人员，说村子里面有饭店的，于是买票进村吃饭。
饭店在村子的中心水街边上，一位农妇在桥的一端遮遮掩掩地邀请我们去她家吃饭，等我在水边落座，才看见桥的对岸也是一家农家乐，并且老板娘更年轻，冬瓜更大。好在这顿离100元还差1元的午饭是整个国庆假期吃到的最好吃也最省钱的大餐，不仅对这次吃饭很满意，就是对唐模村也多了几分好感，并且这次决定肯定也让母女俩对我适当加分了。村庄每个入口都有人把守，这对游客来说不是滋味，但仍旧有原住民居住，提供地道实惠家常菜，这是这个村庄的一个亮点，这个村庄还没完全成为木乃伊。
吃饱了，我再沿着河流往下走，一直走到电视剧《天仙配》拍过的村口那棵大樟树，再从村口一路游览过来。
汽车发明之前，步行进入唐模村该是很美妙的体验。沿着檀溪南岸溯溪而上，远远的有樟树荫庇的亭子，那是唐模村的入口标志。到了大樟树对岸，还要走过一S型石板小桥到北岸，抬头就是八角亭。穿亭而过数十步就是建于康熙年间的“同胞翰林”青石牌坊，那是村庄的最大荣誉的昭示。一路都是青石板，河流两岸巨树成群。从同胞翰林再往前五六十米，为檀干园，湖水称为小西湖。不同于一般新修的公园，这样的花园一般只有在文化名城才能看到，不禁对这个村里的一些国家级元素产生敬佩之心。
进入村庄核心要过3道水口，八角亭为第一水口，灵官庙为第二水口，观音桥为第三水口，或许村庄规模从小到大，先有第三水口，再有第二、第一水口。
过了观音桥，则是水街，南岸为石板路，北岸为路廊，沿河有美人靠，众多祠堂、大宅都沿着北岸布置，再一条条小巷向南北两侧延伸过去。水街为村庄的核心区，有江南水乡的韵致。如果说水口为国家级，而水街则有了小镇的气象。
浙西大峡谷
走出唐模村，在唐模村西口停车场，我们商量晚上住哪里？我希望去龙游，见见那里的亲友，吃吃那里让人念想的美食，再说我还想顺便采访一位老人。但老婆有点犹豫，怕麻烦亲友。我们先预定旅店，平时100多的旅店这个时候开价400元，就决定不去龙游，改去临安浙西大峡谷。
如果去龙游，接下来可能去庆元，再往舟山。或者从龙游直接去舟山。或者从龙游先回杭州，再去舟山。而去临安，则在临安农家乐里住一个晚上，算是休养一天。
黑暗中到了浙西大峡谷的小徐家。吃饭喝酒后便睡觉。
浙西大峡谷其实是个蛮大的景区，但我每次去一般只是在小徐家吃喝，所以说起浙西大峡谷，我的印象更多的便是她家的普通的院子。
次日上午，我们去了去过一次的亭子山村。上次是阴雨，这次晴好，看山海，看山对面的村庄，还看到柿子树上的红嘴蓝鹊，看到草丛中乱钻的雉鸡。上次在山顶看到一个水库，水库边在大修梯田，颇奇怪，这次去验证一下。梯田造了很多，但荒芜着，田边写着“覆盘子树不要挖”，估计种了些覆盆子，但满目是茅草和葛藤。
尾声
实际上这次行程为：杭州—绩溪石家村和上庄—屯溪—黄山—太平—歙县唐模—临安浙西大峡谷—杭州。
回到家的第二天，接到舟山朋友的电话，我们谈了下薪酬，没谈拢，决定不去舟山。
接下来，我的腿一直痛到7号。并且决定全家锻炼身体，下次要重返黄山，沿着那天走过的路从下而上再走一遍。
2015清明 山海小镇花桥行
中国叫花桥的地方很多，我第一个听到的，唯一去过的是我老家台州市三门县的花桥镇。
花桥于我有特殊意义，我老婆生长于此，岳父杨震来老师曾长期工作于此，又永眠于此。因此，我已经去过花桥十多次。但我去的都是小岭自然村（现属于吴都行政村）。这么多次经过花桥，觉得也没什么特地下来走走的愿望。曾经打听过花桥是否真的有一座花桥，据说是有的，但听他们介绍的语气，似乎也不值得去寻找。
今年是岳父去世20周年，决定清明去花桥扫墓，同时决定去找找听过其故事的毛必文的故居，虽然听说早已拆除，顺便也找一找那座花桥。清明那天上午我们正好有空闲，就在花桥镇溜达。
还没到花桥，老婆就念叨，花桥街上她有很多同学，其中男同学只记住一位名字，以前是在花桥街上开电器修理店，不知道修理店还在不在。她还很可惜似的念叨，她以前读书和生活的老花桥中学听说都拆光了。过了一下，又说那个男同学的电器店以前开在什么地方，又说另外一个男同学也在哪条街上开了家洗衣店什么的。我开她玩笑，问她：“你怎么就只记得一位男同学名字呢，是你的初恋？”她说：“哪里啊，可能他个子比较矮小，正好坐在我边上，并且脾气蛮好的。”她又不断想起关于花桥的点滴记忆，她说：“花桥以前有一条老街，本来不错的，现在都拆光了。”看样子，这一次花桥之行，她比我兴趣大多了。我说：“那好，你是花桥人，接下来你来当导游，问路什么的就不要麻烦我这个外地人了。”
以前经常开车呼啸而过，感觉花桥也就是一个寻常的乡村小镇，而这次停车下来找桥，发现花桥还真的很大。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呢？一走在花桥的街上，就像来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心里感到非常欣喜，似乎可以见到很多熟悉的人和景物。我想是被我老婆难得的欣喜所感染的，她就像一只飞回到童年树林的小鸟。
很香。刚下车其实就闻到了香味，以为只是偶然的，但在镇子里散步，到处都有浓郁而又舒服的香味，抬头寻找，找到了盛开的桂花。原来花桥街每户人家门前都有一棵桂花树，而清明时节都盛开着。我想，下次清明来花桥，就是为了闻闻这桂花香也会下来走走。
我们先见到一座老桥。老婆说不是我们要找的那座花桥，但她对这座桥感情更深，以前她随她父亲住在花桥中学，花桥小学在小河对岸，她每天都要走过这座桥去上学。那个时候桥面都还是石板，没铺上水泥，那个时候小河很美，河水很清，都在里面洗米捉鱼的。小学已经荒废，但教学楼还在，她说自己在哪间教室上课。
继续在花桥街转，老婆还是很兴奋，她说：“这个是粮管所，以前我们家都是到这里来籴米的。”是啊，粮管所都是差不多的，建筑显得牢固、简洁，本来就像造起来专门给美术爱好者写生用的，现在看上去更具有过去时代的气息。并且，粮管所的院子里都是水泥地，是当时小镇最大甚至是唯一的水泥地。
她说：“以前，我的一位女同学三姊妹在这个街口开小吃店的，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她们在开的。”
她说：“刚才我遇见了我的一位老师，教我物理的，他正好上车把车开走了，来不及打招呼。”
她说：“花桥中学原来大概就在这个位置了，一株很大的泡桐树早已斫掉了。”她突然尖叫般地喊出来：“唉，花桥中学好像还有房子呢！”
从街上穿过第一排房子间的小马路，有一片废墟，还有几排一层和二层的老房子，一棵大樟树从校园里面伸出巨大的树冠，这个时候正好换上了一树碧绿的嫩叶。她惊叫起来：“这棵樟树还在呢！以前我们都在这棵树下吃饭啊。”
部分校园已经成为一个幼儿园，隔着铁门，她指给我们看，哪一间是她的教室，哪一间是她哥哥的教室。
白墙黛瓦依然精神，更有香樟掩映，拍下来还是这个小镇最为雅致唯美的风景。
然后，她又找那口老水井，在一个堆满乱石和柴草的地方，她估计水井原来就在这里。
走着走着，我们又看见一个祠堂。戏台是新的，大堂里放着一张台球桌，两位美女在打台球，几个小孩子在打扑克。我仔细阅读宣传栏上的文字，有村史，从唐明皇李隆基哥哥李宪后裔迁居于此起，一直写到哪年买了第一辆拖拉机，哪年造水库。这样详细的村史，尤其是解放后部分很少见到。
然后我们继续找桥。因为我老婆不肯问路，我忽然想到，桥肯定在河上，就往村外走去，先找到那条河。
村外有一个白墙新建筑，走近了才知道是厕所，但这个厕所还是有品位的。
顺着河流，远远就看到了那座古桥。就像拜访一位听到过很久的长辈，我有点激动，总算了却了心愿。似乎桥也含笑看我。桥面为年代不一的石板，栏杆上画面模糊的旧石头和较为清晰的新石头，雕刻的是各种动物，栩栩如生。
引用一段网上关于这座桥的介绍——元代至治二年（1322），邑人李熙孟因感村民涉水之苦，捐资建桥，聘安州陈伯通和六和塔僧惠衍设计建造石桥。桥梁结构为三孔条石拱桥，石板桥面，长21米，宽2.6米，高4米。桥的两旁各有望柱十根，栏板九块。栏板每块高0.55米，镌有两龙舞珠、双狮抢球、麒麟送子、骏马奔腾、喜鹊衔梅、凤穿牡丹、出水荷花以及白象、麋鹿、松鼠、玉兔等图案。雕琢精细，造型优美，形象生动，故名“花桥”。花桥为三门县文物保护单位，该级别文物三门共29处，花桥镇占其3，即这座花桥、五龙殿和朝阳洞石刻。
已经到吃中饭的时间，家家户户都吃麦焦，让我嘴巴很馋。我希望能够见到她或我的朋友，可以吃上麦焦。因为我这个村庄也有很多同事和学生的。我老婆还真的见到好几位认识的，还叫我们吃饭，但她说已经吃过了，呵呵。
我们就到一家小吃店吃年糕，这几年在县城，花桥年糕是有点名气的。小吃店所在的是一排临河的两层旧房，据说是八十年代造的，刚造的时候是花桥街最拿得出手的建筑。二楼都是从挂在河上面的楼梯上去，颇有点吊脚楼的味道。
然后我们去花桥镇下洋毛村寻找毛必文故居遗迹。经过村民指点，就在老人协会后面，一大片废墟，还有点壮美的。那些废墟和新造的房子就这样乱七八糟互相渗透般共存着，野草和蔬菜夹杂其中，春天的花朵也自由自在开放，各种存在都默默无言，又似乎都在争夺存在感。
离开花桥到小岭的路上，抬头看见半山里半掩半露一座寺庙，长在那个位置有点像欢迎路过的人拍照。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在山脚下还立了石碑“朝阳洞石刻”，系明代旧物，还是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呢。
老婆兴致还是很高，说快到小岭村的上潘岭头路廊也不错的，以前还有人烧开水，还有人在这里放了棉被、柴草和粮食，她小时候还经常跟她奶奶来这里念佛呢。下去一看，这个古路廊确实有味道，路廊边有木凳，平时供行人休息，有客人行路晚了也可以睡觉，两边门一关，就是一间房子。路廊里还有一个庙。路廊的墙面明显是分为三个时期的，看样子，最老的是砖头，后来是石头，最近的是糊了水泥的。
这么迷人的路廊就在小岭村村口，我怪老婆以前没有告诉我。
这一次扫墓本来是蛮严肃的，因为是岳父去世20周年，并且特地将他的遗著长篇小说《命运》印出来。这里的柴草长得非常兴旺，小舅子忙了半天才砍出一条路，每年都是如此。但真到了墓前，我又无话可说了。到了，就是最大的仪式和真诚了。正如我们每年那么认真追寻着春天，到底是为什么呢？
很多事情似乎都有个突然发现。我突然发现，小岭村，包括整个花桥镇不仅仅有很多山，并且都是在海边的，但之前一直没注意。
于是，扫墓结束后，我和老婆决定去看海。
从小岭村向原来的吴都村方向开去，到处是海水养殖塘。开了几十分钟时间，就到了一个海塘坝，里面是无边无际的养殖塘，外面是无边无际的海涂。
海边有公路，我们沿着公路前进，到处是有点寂寞的景色。看成群的跳跳鱼在滩涂上蛙跳，我们一有响动，它们都咕噜噜钻入海涂中密布的小洞口，是很有趣的小鱼。
在一个开满山花的小山包上，灿烂的花丛引得我们内心也很灿烂，老婆挖礁石上的多肉植物，欣喜无比。
暮色四起，我们满足地带着游览一天后的疲倦赶往县城。
一位朋友给我打来电话，说要送给我几棵中门山上的竹笋。我在想，她家如果有麦焦的话，晚上就到她家吃麦焦。
到了后，果然吃麦焦，我和老婆就在她家吃麦焦。说起来，她的公公和我岳父差不多是同事，长期在花桥小学教书，我岳父长期在花桥中学教书，他们认识，还曾经一起钓过鱼。她家里有很多土特产晾晒着，有自己钓的小鱼干、自己挖的小笋干，都包起来给我们带走。
又一天，网上搜“花桥”，看到一部影片《花桥荣记》，是改编自白先勇的中短篇小说集《台北人》里的同名小说。这是一部很感人，对情感和生活细节描摹得很精到的影片，并且，毛必文等人逃到台湾后的境遇大致也可以从中理解一二。于是我就开始阅读《台北人》，这本书我已经买了十多年了，但一直没翻过。
2015年5月11日于杭州良渚文化村
2015暑假 普陀东极游览记
带老婆和女儿去普陀山看月出，去东极看真正蔚蓝的大海，这是我的两个心愿，和她们说了很多次后，就变成一个越拖越久的承诺。今年暑假，赶在农历六月十四日到普陀山，就是为了看海上月出。
游览舟山是有一定难度的，一方面要过桥费、停车费、坐船费、门票费、住宿费、吃海鲜费等，对于房奴家庭来说花费比较昂贵，旅游旺季时往往更贵，另一方面是舟山主要是海岛旅游，轮船是主要交通工具，有很多时间上的限制和不确定性，第三方面是因为对旅游景点的不了解，即使像我这样每年要去舟山好几次，并且在舟山有很多朋友和认识的人，游览计划、住宿等都有很多的不确定性。
一、月光下的普陀百步沙
7月29日午后到朱家尖蜈蚣峙码头，车停在飞机场一样的停车场。
坐船上了普陀山。一出口就有人问是否住渔家乐。我问他价格。他说三百。我要了他的名片，他一直跟着我，让我去他家看看，确定是否住。我让他不要跟着我，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他的。
阳光太猛，也没心思好好欣赏入口的书法碑廊，在民国时期的老牌坊后面的老路廊下稍作休息之后，直接往古道妙庄严路奔去，在夹道的大树底下，并不十分炎热。
到普济寺前，成群的红鲤鱼依然欢快游动，但太热了，没法欣赏。、观赏了普济寺的大树，穿越了层层递进的建筑和它们迷宫般的走廊、台阶、过道。
然后我们根据名片的地址手机导航走向龙湾村，村口一位长得蛮服眼的男子问我们是否要住宿，我们问价格，他说两百，比刚才那位便宜啊，就跟他去了。
进了他的房子，就感觉相当干净。接待我们的房东母亲七十岁光景，随便几句话就让人觉得她很健谈，让人增加对这个小旅馆的信任。房间干净，言谈得体令人愉快，这是普陀人见多识广后的一种文明吧。
两百的房间有两张小床，我们三个人没法睡，又到楼上去看了，有两张标准稍微大些的床，房间朝南，约略能看到一些海，并且有一个有窗的卫生间，价格是三百，就确定下来住这里。
这家小旅馆也管吃饭，但要预定，他们就推荐我们到看得见的临街饭店吃饭。
龙湾村有一条从山顶沿伸到海边的弯弯曲曲的小巷，两边都是饭店，黄昏的时候都摆满了白色的塑料桌椅，已经有人开始吃饭喝酒，陆陆续续不断有人入座。我所在的是中心位置，还有几棵大树，加上这里的建筑限高，不能高于寺庙，并经过统一设计似的，两层高的人字形坡顶建筑在前后左右还有点错落设计，瓦片都还是泥土烧纸的墨瓦，所以，我喜欢这里弥漫的老中国气质。
我们不敢多点菜，老板推荐了一条两斤重的鱼，一鱼两吃，200元，加上一个炒茄子35元，一瓶啤酒10元，加上饭和餐具费，共270元。感觉普陀山的物价相当于舟山本岛的两到三倍。
饭后我们沿着村里的小巷走到海边，是一溜儿几百米长的沙滩，圆月已经出来。
看来看月出就得农历十五甚至十六更佳，因为十四的时候，月亮出来时天还没黑，就看不到月出的效果。
走到百步沙的时候，月亮已经蛮高了。即使天还没黑，海面上还只有挤挤攮攮而来的波浪，还没有粼粼的月光，大家还是玩得很兴奋。
等天慢慢黑了，月光在涌动的海面上奇妙闪烁时，我的此次舟山行的第一个心愿就算完成了。这个时候，感觉海滩上看月戏浪的人都是诗人。他们也就是我们，就是刚才挤挤攮攮一起排队买票排队检票排队上船下船的游人，月光下的海滩让他们都变成了诗人。
回到龙湾住处，我们洗澡。然后老婆洗衣服，我独自去龙湾前的海滩散步。普陀山的门票的是160元，觉得有点贵，但看了古道、古寺，连绵的沙滩和美丽的月光，再说还可以看几块作为普陀山形象标志的大石头，又觉得这个价格是低于它的价值的，单单沙滩散步就值这个价。
散步回来，小巷两侧的大排档还有很多人在喝酒。
次日醒来，推窗，见到清晨中亲切的瓦片屋顶，在现在的中国，这也算是一种稀缺的享受了。
离开旅馆时，才发现名片上的23号旅馆就在我们住的旅馆边上。
大家的脚有点酸，决定不去看西天景区的那几个大石头，而是再次去看看清晨的百步沙，看一口神秘的老井，就到了普济寺东侧的老街吃早饭。吃了早饭后就步行到轮船码头。
二、次日上午
坐船到朱家尖，取车。开车到沈家门。买票。上午的船票卖完了，买了下午两点的票。
三、青浜岛：游泳、听浪、看日出
在我们家，游览东极是一个被不断升级的旅游愿望。
我在读大学时就听舟山籍同学老周吹过，那是舟山最美的地方。
看了李磊老师写的《东极岛》，那里是碧海、石头、海鲜、云朵和植物的世界，他甚至用“寂寞”概括了美景之中的一切岛民行为。
然后是我两年前，大学同学老周陪我和普陀山正明法师同游东极，回来后，女儿老是问，那里的海真的很蓝很蓝吗？
我们还看了《东极拯救》的电影，既是为看东极风光，也是为了看里斯本丸号的故事。去年全家看了韩寒的电影《后会无期》，其实电影讲述东极的内容很少，给的画面也不多，拍的海景效果也很差，但他的主题歌，杂上我们对东极的诸多印象，给人以很多美好的遐想。
这也是母女俩第一次置身在这么大的海面上，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边无际这么蔚蓝的大海。可以说，去东极的路上就看到了东极的一半的美。
东极游览这样计划，第一天庙子湖岛看海浪，住庙子湖岛，第二天东福山岛看石头村，住东福山岛，第三天去青浜稍微看一下回沈家门。
对号入座，我的位置正好在乘务员边上，一位黝黑的渔民估计是不用买票的，也坐在乘务员休息的位置。他们问我晚上住宿安排好了没有？我说安排好了，准备去庙子湖，我朋友已经给我预定了房间，三人可以睡的房间200元。渔民说，安排好了就算了，如果没安排的话，可以住到我家里去。他给我递来名片。我一看，姓徐。徐大哥说，上面的QQ是他儿子的。
乘务员说，他是东浜村的支书，家里风景很好。徐大哥说，你去看了就知道，你没看过以为我在吹牛，几个客人住过东福，住过庙子湖，说风景最好的还是我们家。他又说，其实庙子湖没什么好玩的，到青浜可以游泳，庙子湖游泳是要收费的，青浜还可以看日出，我家到看日出的地方只要十分钟。我说，那能看到月出吗？他说，当然能看到。我说，我是想到庙子湖去看海浪的。他说，青浜也有海浪啊，一样很高。我问他，我们一家三个人住宿多少钱，他说，一百多块。一想，价格很诱人，我就决定住青浜徐书记家。
乘务员也给我一张名片，是东福山的珍珠旅馆的。他跟我说，你说是船上的乘务员介绍的，保证不会斩你。
决定之后，他和我们就更亲热了，像是我们的导游。他告诉我，他有三个儿子，两个捕鱼，一个在沈家门区政府工作。我提起电影《东极拯救》，他说导演他认识，拍电影的时候他一起带路，因为经费不够，这片子拍得还不是很理想。去青浜要在庙子湖码头转船，徐大哥给我们把票先买了。他打电话给他老婆，告诉她晚上有多少客人住宿吃饭，让她先准备起来。他在船上共“忽悠”了三户游客。徐大哥很能聊，他说只有青浜是原汁原味的，与以前没大变化。
到了青浜，见到徐大哥的老婆，非常和善。房子位置非常好，直面喇叭形的港湾，碧绿的海浪不断向堤岸卷起一簇簇洁白的浪花。海风习习，非常凉快。
到了海岛，当然要游泳啊。放下行李，我们换上衣服去游泳。徐大哥带路。没想到青浜岛上密密麻麻都是房子，从岛的南面港湾一直延伸到北面的港湾。徐大哥介绍，青浜有四个村，全盛时有四千人，现在也还有两千人。他告诉我，夏天打东南风，所以南面港湾风浪大，北面港湾风平浪静，所以船都停在北面港湾。到了冬天，则相反，船就停到南面港湾。他说，再过一天，后天8月1号这些船就出海去捕鱼了，就可以吃到更多的海鲜了。他说他的兄弟是养殖黄鱼的，但东极海水清澈，养殖的与野生的味道差不多，朱家尖的养殖黄鱼是和这里的味道差远的。他还告诉我，青浜居住历史已经有约一百年，主要是宁波人、象山人和瑞安人等，当初都是各自聚居的。改革开放前，这里都是低矮的茅草屋。现在的房子基本上建于1980年代。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我想知道的，但一点也没有卖弄的味道。
北面的海湾很宁静，沙滩的坡度也舒缓，刚下海时还感觉很冷，一会儿就没这个感觉了。缺点是玻璃碎比较多，因为边上有一个酒吧，所以我们都穿着凉鞋游泳。游一阵，站一站，其实就这么浸泡在水里就很舒服。我老婆则和几个女人在礁石上抓蟹，晚上还油炸了满满的一盆。
看见我们很开心地玩，徐大哥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当我游好上岸，他告诉我说，前面的礁石就是看日出的地方，明天早上我4点钟准时来叫醒你们。
一个游客在游泳时还捡到一条斑点鱼，据说是河豚鱼。
徐大哥告诉我，你看，月亮已经出来了。看来看月亮还得农历十六最好，因为十五月出时天还没黑，月亮还没亮度。
晚餐三户人家一起吃，满满一桌海鲜，放在室外的一个露台上吃，凉风习习，海浪声声，圆圆的月亮已经升上山岗。
因为体力消耗大，胃口特别好，又没有猪肉，感觉越吃越饿，越吃越想念红烧肉。
海边有火光，徐大哥告诉我们，这是他们在烧淡菜，烧熟后剥开晒干。
这一夜，就在惊涛拍岸声中美美地睡了一觉。
次日4点，徐大哥来叫醒我们。
4点10分，我们到了看日出的礁石上。这是我第一次为看日出而看日出，我已经几十年没那么早起来吧，看着天慢慢亮起来的感觉真好。
到了5点8分，太阳开始冒出海平面，很快就变成半个，露出明亮但不刺眼的嫩嫩的金色，非常好看。就这么看上去只有一滴水珠似的太阳，就像剧毒的毒药，将把整个大地都照得无比炎热。
吃了早饭，买单走人。没想到他住宿只收我们两个人，120元。晚饭只收我们两个人，120元，两瓶杨梅酒20元。早餐也只收两个人，20元。这样，整个青浜岛之行只花费280元。如果都按三个人收，那要410元，其实我也能接受的。要是超过这个预期，就会对徐大哥和东极人民留下不好的印象。因为对徐大哥和青浜岛的信任和喜欢吧，我们就买了他邻居家的几瓶辣螺浆。也是因为徐大哥的免费导游，才让我们的行程安排如此妥帖。再说，因为徐大哥，让我对青浜的人文历史也知道了一二。
昨夜看到的做淡菜干的人通宵未眠，还在继续劳动。路过的人问她们，你们不打瞌睡吗？她们笑笑说，也打的。我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她们中的一位告诉我，昨天下午6点开始的。我问她，工钱怎么算的。她告诉我，一个小时7块钱。
四、东福山岛，石头和风的世界
在青浜可以看到东福山，从青浜坐船不要半个小时就到了东福山。到了这里，海水似乎更蓝了。
上了码头，有很多人问，要不要住旅馆。但似乎声音都不是很响，也不是那种过分热情或冷漠，而是轻轻的，正好让你听得见，这让我觉得他们表现得很有尊严。我说不要。他们又问，你住哪家？我说，珍珠家的。没想到他们很客气，就主动告诉我珍珠家怎么怎么走。
路过快乐之家的时候，老板问我要不要住。我说我想住到珍珠家。我又和老婆说，我上次来东福山，住在东福客栈，睡好像就在这里附近。快乐之家的老板娘说，就是这里啊，现在还可以睡啊。我问她价格，她说，120元。我想，珍珠家估计也这个价格，就决定先去她家看看。
进了房间，简陋的设施，但东面窗口的风很大，整个房间非常凉快，就决定住下。
上次来东福山，绕岛一周花了六个小时，中途欲罢不能，进退两难，所以这次决定顺时针走到石头空村大树湾村，再回来。午饭后睡午觉，临近黄昏再爬山去白云宫。
沿着东福岛的西海岸走向大树湾村的过程是这次舟山之行的最美海岸行。一路是石条铺路，左边是悬崖礁石、碧海白浪，右边是大石成群的山坡。石条铺路，能一劳永逸地防止草木对道路的侵袭。这条路就像能够输送能量和活力的通道，前面的大树湾村通过这条路连接上世界，也就是大岙村的码头。
大树湾在一个小海湾里，已经是个空村。路边开了一个小卖部，还可以冲澡，提供游泳、海钓等服务。很多人在清澈见底的小海湾里玩水。
这里全部都是石头房子，很多房子地基是大石头，墙壁是石头，有几间房子，连楼梯、楼板、屋顶都是石头。石窗外则是迷人的海。
午睡后，我们爬上村庄背后的山。要不是在旅游，我们一家谁都不愿意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去爬山的。爬上山顶，见到小岛另一面无人海湾。云朵遮住太阳，我老婆惊呼，这么早月亮出来了啊。我说，月亮不是西面出来的。
晚饭有猪肉。但海岛人擅长烧海鲜，老板娘烧的红烧肉白兮兮的，回锅热了一下味道还是不怎么样，但小海带非常好吃。
看月出回来洗澡。我在院子里吹风。风非常大，几乎让人没法站立。山上的圆月在飞快飞翔的乌云中穿越。
准备睡觉，老婆发现一条小蜈蚣。我用随身带的剪刀剪死它。然后检查全部被子。告诉在这里兼做义工的小姑娘，她说，岛上就是蜈蚣多，蛇多，但没关系，蜈蚣咬去就是痛一下，几个小时后就没关系了，如果被咬去四次后，你连痛都不会痛了。
从发现蜈蚣开始，这注定是一个难以安眠的夜晚。大家躺在床上几小时后，发现有很多蚊子。东面窗户关上呢，又太闷。昨夜因为看日出就没睡好，大家都很疲惫了，我总会享受这样奇特的夜晚，而母女俩已经有点抓狂了。等于说，睡不着，一夜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这个时候，大致明白了，这个村庄为什么都是石头房子，石头是为了抵抗又猛烈又潮湿又含盐分的海风。
次日我们4点半起床，去看日出。
吃了早饭，7点离开东福山，去庙子湖岛。
五、庙子湖岛扫描
上一次游览庙子湖岛时间大概两个小时，印象最深的是打到岸上来的海浪和岸边斜坡路上的一个海鲜面馆。上次我花了约一个小时游览东极渔民文化展览馆、里斯本丸纪念馆和渔民画展示中心。
这一次，我们把行李寄存在车站小卖部，也是看海浪，沿着石头小巷走到村子背后的山顶的最低处。
回到杭州后，我重看电影《东极拯救》和《后会无期》，才发现，前者现代部分主要就在庙子湖岛拍摄，后者的开头公路就是庙子湖岛的山顶公路。前者我第一次看了感觉当下部分内容太多，没有很好地表现出里斯本丸号事件，但这次重看，我觉得已经相当不错，对事件的重现、当事人的回忆、水生的质朴形象都非常好。
接下来，就是坐船回沈家门，一路都是蓝色的大海。
六、花费
数数钱包里的钱，四天旅游共花费4200元。
海岛上感觉吃不饱，体力消耗大，这两天过大的肚子憋下去很多。
这次舟山行可能是我们家本年度最豪华的一次旅行，感觉很辛苦，很壮丽了，但其实只是在地球上走了很短的一条路。但就是这很短的一条路，将成为老婆和女儿一生难忘的美好记忆。
2015年8月3日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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