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组织的旅游一定要去,不去感觉自己就是旷工,去了则可以与同事增加了解,而去哪里我倒无所谓。
到了丽江,住进一个小四合院,同事们去看古镇的时候,我独自坐在院子里看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的小说《优美的安娜贝尔·李寒彻颤栗早逝去》,抬头就是小时候熟悉的天井上空的蓝天白云——那本来是生活的起点啊,但现在却要飞到云南才能看到。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才和几个同事出去逛,那些木房子是用了些工夫做的,那些发亮的石子是用了些时光打磨的,那些游客是令人烦躁的——他们看我必然也如此。或许是泛滥造成了无聊,这些景象的背后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体味的东西,我写了一句诗:在这里,连巫婆也不再相信自己的巫术。
次日去了玉龙雪山,雪山没看到,但同事们对雪山的渴望和绝望我倒看得很清楚。雪山脚下云杉参天,很多就这样横在树林里,也不知道是否还在呼吸。下了雪山等车的时候,听到了乌鸦的叫声——在浙江已很难看到的乌鸦在云南还有,令人欣喜。
第三天我们去了另一个古镇束河,看到了汩汩小河流过酒吧前,心一下子软下来、静下心、湿润起来——很多人都说到了丽江就不想离开,估计他们也是在这样的地方产生这样的念头的,而不是在满街游客,每家卖围巾、银器、花裙子的街道。
每个晚上我们都去泡吧。丽江四方街的酒吧气氛真够猛烈的,酒也卖得够贵,德国打英格兰那场,踢进一球我喝一瓶,结果喝了5瓶,竟要付200元。我们去的更多的是一家比较安静的小酒吧,就像是自家的客厅,坐的都是自己的同事,很温馨。大家一起看世界杯,有一场比赛很是无趣,但当前锋和对方守门员以69式撞在一起的时候,同事杨晨的一句精彩点评令我们从无聊中惊醒。比赛结束,我们又玩情色成语接龙游戏,文静、高朋、白昱等同事的情色成语功夫让我领教了。这些就是这次旅游最重要的收获吧,也是旅游能够了解同事的一个证明。深夜回来,头顶上的那轮圆月真是贼亮贼亮——不虚此行啊!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整理好心情再出发……在丽江到处都在放同一首歌《滴答》,有点忧伤,令人遐想,想象中的丽江味道就在这首歌里,而不在真正的丽江。
在即将离开丽江前夕,同事们觉得如果没有导游我们会游得更有意思一些。我也在那本被我成功看完的小说的空白处写下了一段虚拟的丽江时光:晨起抵湖畔饮茶,像是比赛疲倦,看他们疲倦得很满足的样子,我有点后悔昨夜的独自提前休息,开始感到了落寞。他们的疲倦与山水连成一片,而我独自突兀地清醒着。
2010年7月于杭州和声广告
2011台湾行 飞过台湾海峡
2011年6月7日晚上8点,我坐在从杭州飞向台中的飞机上。飞机下面的淡墨色云海如上下起伏左右摇曳的竹林,远处红霞如岸,似乎只有电影里才有的无限宽阔。旅游,尤其是坐飞机旅游,总是能把人从具象的、似乎恒常的日常生活中带到抽象的、瞬间的状态。
这么大的一个飞机竟然能够轻松飞起来又安全着陆,这于我还是一个奇迹。坐在飞机上,就把生命交给飞机了。因此,坐在飞机上我的脚肚子总感到一阵阵凉意。
1949年,坐飞机逃离大陆的国民党政要军官们,这样的黑夜于他们想必更有一种灭顶的仓惶感,每一秒的惶恐都直接进入历史,而未来尚处于黑暗之中。从大陆向海岛逃离的时刻,这样的空间变换成为他们人生时间的一个重要分界线。
所以,台湾是一片生活于历史故事中的土地,60多年过去了,它仍然生活在世界力量的漩涡之中。它是中国命运的一个缩微,或一个变异,它的命运在继续生长之中。由于被关注过多,被热爱过多或者说被肆虐得太多,这样的土地及人民总与历史、世界、未来有着更多的对话,更多的危险时刻,更多的挣扎。
这架飞机能够从杭州直飞台中,这是两岸友好状态的产物。这样的状态正在走向新的阶段,在飞机上的报纸上看到,明天有一个大陆官员要和台湾政府洽谈一系列事务,其中之一是定下开放北京、上海、厦门三座城市公民台湾自由行的日子。两岸政策像棋局,你我他都是一颗棋子,一颗对台湾好奇的棋子,每一天的这个时刻,都有无数个我坐在飞向台中的飞机上,或多或少怀有类似的感叹。
台湾是令我向往的。首先是小时候(七十年代)经常念儿歌:“一二三,打台湾,四五六,打美国,七八九,打苏修。”关于台湾的故事和想象自幼就建立起来了。中学时代(八十年代),则是看台湾的小说和电影,听台湾的流行歌曲,至今去卡拉OK依然喜欢唱邓丽君和罗大佑等人的歌。台湾的第三层向往则是他们那里还是用繁体字,很多书刊还是竖排的,颇有古风,老底子中国文化做派。另外,还想去看小学时候就向往的日月潭,还想去看故宫的小白菜,还要看看蒋介石生活过的总统府和行宫等。蒋介石的老家离我老家很近,所以,这次去台湾就像去看望几个失散多年的老表哥和他们的子子孙孙生活着的地方。
而我出现在这班飞机上也有别的偶然因素,我们的公司每年都安排一次跟团旅游,今年正好选了台湾。而我等台湾游览回去就要离开这个公司,心里又有别样的滋味,就像怀着一个阴谋的人继续夹杂在狂欢的人群中。今天,我还是我们,明天我就不是他们了,有依恋也有内疚,每一个瞬间都直接进入个人和公司的历史。
黑夜中,窗外漆黑一片,只有一弯月亮和几颗星星。只能翻看飞机上的台湾报刊,有几篇印象深刻,一篇是说孙中山拥有美国国籍,一篇是一个证券商人在报上用半个整版篇幅控诉台湾某地的司法机关对他的非法惩罚。严肃的措辞中却带有搞笑的张力,我感觉到台湾式的纯真。
当飞机穿过海峡上空,大家似乎都放松了一些。我们的脚底下游移过来一片片金灿灿的城市,隐约能看见如蚁爬动的轿车,这灯的海洋似乎没完没了,又有着清晰的边缘——有人猜想是海岸线。这灯火像是为迎接我们而特地盛放的烟花,一个巨大的金灿灿的城市雕塑。而这个时候,云朵也被微微照亮,隐隐还有雷声,从高空俯视正在闪电的群山似的云团,就像俯视一锅慢慢沸腾中的粥,闪电已经失去了棱角,来自内部的力量只是给边缘一点小小的突起和光亮。这样的夜景,也可以算是台湾之旅的第一大收获。
飞机飞越台北之后,又是一段短暂的黑暗,岛上有零星的灯光。然后就着陆在台中机场。透过玻璃窗,看到了简陋的候机楼上略微陈旧的中华民国标识,看来飞机飞了2个小时后,真的着陆在台湾了,我着陆在我多年的梦境里。我们,或者台湾,总有一方是抽象的。
从下飞机到走出机场,中间还加了入台边检,大概只花了一分钟时间。就像走出一个非常小的火车站,从没有这么快的时间走出一座机场。
走出机场是一条仅有两个车道的小马路,两边都是三四层的矮房子,街灯黯淡,迎面倒见到一个房地产户外广告,因为我现在的工作就是做房地产广告的,所以特别留意。之后几天在台湾到处看到贴在街道转角处的房地产广告,作风与杭州不一样,案名占去一半,电话号码占去另一半,基本上没有效果图,也没有其他卖点。
在一个宾馆里安顿下来后,我们就开始逛街,去体验一下台湾的夜宵。
2013普陀行
普陀的味道就在它的名字里,在汉字的地名里,它听起来像是一个神圣的特区。普陀的独特极其简明地概况在“海天佛国”四个字里。你如果用眼睛去思考这四个字,那就是无垠碧波追逐着绵绵沙滩,成片成片的大树掩映着一个个千年禅寺。你如果用耳朵去思考这四个字,你就会听到海浪声和唱经声此起彼伏。
对普陀的向往应该是与生俱来的或者说从有记忆就开始的,然后逐渐增长。从小说和电视剧《西游记》里看到过它的神奇,从身边的闲谈中听说过普陀山之美——因为村里人至今也少有人去过普陀山,所以,传说者本人也是带着神往的,这种神往甚至比登月还更强烈,因为月亮毕竟是看得到的。
记得初中时候见过一张照片,是数学老师去普陀旅游,拍了几张照片,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张几乎凌空悬着的磐陀石。估计在那个时候就种下一个愿望,等以后长大了,普陀山是必须要去和首先要去的地方之一,而那个时候能进入这个行列的也就历历可数的几个:宁波、杭州、北京、上海、普陀、西安、桂林、内蒙古草原、小兴安岭、西双版纳和长江三峡等。
23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差一点到了普陀。那时候我还在读大学,一位家住定海的女同学和一个男同学一起逃学去大西北,女同学父母知道学校里只有我知道她女儿的地址,不断给我写信要求我告诉地址,还来到学校要地址,我遵守诺言没告诉他们。后来,女同学的父亲来信中说她母亲一直没吃饭,都快不行了,我鬼使神差地竟然向老师借了钱绕道宁波坐船去舟山,准备把地址告诉他们,并且也安慰一下她父母。那时候我只有舟山概念,没把定海、沈家门、普陀分清楚,所以稀里糊涂地跟着船到了普陀山。到了普陀山当然想上去看看啊,但一则没钱,二则救人要紧,三则还要赶回学校上课呢,于是就搭同一条船回到定海。心里恨恨地想着:这次就先放过你,以后毕业了我一定要来。
毕业了教过中国旅游地理,必然会讲到普陀山,更向往之。但那时候的工资还不够我日常花费,最要紧的路是去女朋友家的路,其他的都只能往后推。而后来钱不是那么稀缺的时候呢,又仿佛很超脱了,哪里都没必要特地而去,包括普陀。作为浙江台州人,普陀于我又有着说远不算远说近不算近的独特地理关系,很多人都不相信我从没去过普陀。
最近几年,我因工作常出差舟山,曾无数次遥望过普陀,它以一个绵长的岛的形式出现在我的眼前,和普陀山的距离可以说真的是“咫尺”。但每次出差就是开会,连吃饭也基本是工作的一部分,开好会不管多晚一般直接回杭州。所以,这些年与普陀的关系有点老情人“咫尺天涯”的味道,心里捣鼓着:哪一天我辞了这份工作,我第一个要去的就是普陀。
正如前几次一样,终于在初夏时节决定离开前一家公司,过半个月左右没有工资也没有工作压力的“跳槽假”。又加上下一家公司已经谈好,情况预计比前一家还要好一些,所以,本来可能难免郁闷的旅行变成了欢快的旅行。这一次,想都没想过,当然去普陀。
机缘凑巧,现在普陀山上我还有朋友在那里工作,但他在那里具体做什么,平时是否常在岛上,我也不清楚。给普陀工作的老齐发短信,他说这几天在岛上,让我到了后给他电话。
辞职次日即起个大早,直奔普陀山。一路上的心情是感觉自己是个病人,而普陀山必然是安慰,到那里洗涤好身心,以清新的心态走上新工作。
在杭州黄龙旅游集散中心上车,经跨海大桥、定海到沈家门车站,然后打车到半升洞码头。感觉定海和沈家门比工作时看到的范围要大多了,感觉定海经临城新城到沈家门的距离比工作时感觉的更长一些。找到码头附近的阿宝面馆吃海鲜面,然后沿着滨港路回到半升洞码头,右侧的大海里是密密麻麻的渔船的森林。经过来过好几次的塑料屋大排档一条街,午后时光,所有的门都关着,整整齐齐的桌椅边没有海鲜客,就像散场了的剧院,放海鲜的不锈钢台子上空空如也,就像散场后的舞台。因为不是节假日,去普陀的候船厅里也是空荡荡的,只有一排排蓝色的塑料椅子,七八个入口只有一个入口里等着人。穿过开车走过无数次的朱家尖大桥,船很快就到了普陀。
就像是回到老地方一样,买票,游览普陀老码头,盘算着经过一条古道去普济寺。和老齐联系,他让我沿景致颇佳的古道走,翻过山就是普济寺,他在那里等我。这正合我的心意,最近几年综合获得的信息是,普陀的树很不错。因此来之前想好,此次普陀之行要好好地看看树,当然还要看海天佛国里的沙滩,那个磐陀石当然必须要看的,一般也自然而然会看到的。
石头古道宽敞,夹岸都是大树,以大樟树为主——很多村庄以有这样大的一棵樟树为荣,而这里可以说到处都是,成百甚至上千。道路内侧是茶园,茶园上面又是樟树林,茶园里也点缀着一棵棵大樟树。妙的是,一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只是偶尔会迎面走来一个人。鸟声和海浪声从树林中传来,要不是夹杂着快艇发动机的声音和汽车喇叭声,几乎让人觉得走在古代的普陀。上山,下山,巨树连绵不断。因此,走了这个古道,我来普陀看大树的目的就达到了。
下了山,豁然开朗,是知名旅游胜地应有的气象。一片长方形的大湖由三座桥隔断,四周都是大树,远处大树顶上露出一圈由房子标定的天际线,湖里一圈圈圆形莲花丛,满湖红鲤鱼游动,像漫天星斗,左侧像模像样长着大樟树,正的端端正正,弯的弯得从容,或三树成队,或两树对立,无不巨大,无不呼应,而树丛中则是闻名已久的普济寺。比树多的游人中夹着僧人、商贩、工作人员,这也是大寺的有机组成吧,必不可少。
我看绿树,看红鱼,看黄墙黑瓦的古寺,等着老齐。老齐是我大学时候同校的朋友,偶然认识,他失恋时我陪他一人喝一瓶白酒,一起睡在草地上过夜。后来我给他介绍了几个朋友,也都成为他的朋友。所以,这次麻烦他不算太冒然。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中式服装,如果他还是像二十年前一样留着长发并且打一个小辫子,那还真像道士。见到我不是兴奋,不是厌烦,不是客套,也不是认真,总之,相见一笑,似乎连招呼也没打,来了就是来了,就带我往寺庙里走,穿过一个又一个石板铺地的大院子,自然有佛处都有人在祈拜,而我注意到互相映衬着的大樟树和寺庙楼宇,转一个又一个弯,爬一组又一组台阶,穿一个又一个房间。我感觉他像是在炫耀普济寺的大,也在炫耀他现在的生活。
到了他的办公室,不及坐下,他立即拿了两个大号的农夫山泉塑料瓶,让我随他去打水。又逆着来路穿过无数的建筑,来到了我遇到他的地方,穿过湖上的桥,他带我到对面,然后又是不断转弯。到了一个院子,他在那里取水,从山上流下来的天然矿泉水。他说,这水很好,但有点冷,你看,外壁上都凝起了冷水。然后又弯来弯去,弯到他位于普济寺差不多最高处的办公室,开始煮茶。
他叫来同办公室的正明法师一起喝茶,给我们互相作了介绍。在寺庙里,加上初到,我当然拘谨。一直在翻看手机的正明法师给我们念了几段微博,内容无非是微博里常见的段子,比如说日本的教育经费占GDP多少,美国的多少,而中国的多少,他还一一加了点评。一下子让我觉得正明法师很亲切,就像一个穿着袈裟的愤青。但因为他穿着袈裟,他的声音似乎更有权威感。
寺里4点半就用晚餐,跟以前学校里一样。我非常新鲜地和他们一起吃了普陀素斋自助餐。然后我随老齐和正明法师一起从寺的西北角小门出去散步。先要走一段马路,旅游中巴遇见人就鸣喇叭,像老虎一样呼啸而过,真是煞风景啊。走着走着就到了山顶,见到了磐陀石。又往西,整个山岗就是一块石头,我们坐在那里,看更多的大石头,看远处的海与岛。下坡,正明法师因为我第一次来,提议走能看到心字石的那条路,当然这块石头的照片也是看到过无数次了。
快走到山脚,又一起看千年古樟,它无疑是普陀的树王,据说也是浙江的树王,中国和世界的树王之一。看形态,思年龄,如神灵般让人肃然起敬,又爱又怕。暮色将至,微风起,大樟树飒飒有声,像正在撒下满天的黑夜。
回来后,喝茶。我知道这一天是农历四月十四,山寺夜月应该很不错,出来一看,果然,抬头唯有圆月明亮,精神饱满,整座寺院都融化在黑暗里,只露出一片闪烁着幽微反光的瓦顶。
我叫他们出来看月,他们又带我步出东北面的偏门,绕着寺院围墙后面散步。那一带,白天寺庙里所见的大树基本都长在我们的下方,但树冠依然在我们的头上,白得澄澈的圆月就在这些树枝里,随着我们游荡,我们不时驻足观看树枝掩映中的明月,纷纷啧啧赞叹。
因为老齐在,这个晚上当然住在普济寺。
寺庙是6点吃早饭的,所以,次日5点50我用闹钟闹醒。住宿的地方和普济寺的圆通宝殿只隔着一个过道,穿过过道就来到了圆通宝殿外的庭院。毕竟是普陀,这一天又是农历十五,一大早已经满寺香客。男女老青,红红绿绿,像完成任务似的争先恐后急急忙忙地合掌鞠躬。我则被轻雾弥漫的寺庙早晨所迷住,那些大树和屋顶,似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副好看的图画,我用相机一一收进存储器,就像那些祈福的人对每一尊佛像都烧香祈拜,每一幅美景我都不想放过。
和老齐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听说早晨一个在这里扫了十八年地的工人就在我们昨夜走出去赏月的那个边门的台阶上扫地时摔死了。
用了早餐后,老齐带我到百步沙。与网上照片里的差不多,不错,也不算惊奇,我更期待着晚上农历十五的百步沙月出。
随后,老齐带我沿着他平日和正明法师经常散步的小道,沿着海岸线往上走。一个以井为核心的独立小院很精致,几十平方面积,绕以矮墙,墙上有各种形状的漏窗,园中大树或直或弯,盖到墙外。入门,穿过一个古旧得似乎就要跌落的古门,门又似乎支撑着整个横压过来的大朴树,穿过这扇小门再沿着老台阶下去,一个古老的富有装饰的门里是个洞,洞里才是古井,洞壁上神佛无数,香烛缭绕。一个老奶奶独自在这里张罗着。
继续沿着小道往上走,树林右侧不时出现悬崖,悬崖下就是海水逐出白浪。到了小山顶,左侧就是千步沙了。沙滩边又是树林掩映着寺庙、宾馆和民居。
中午和老齐、正明师一起用午餐。正明的哀叹比早上更厉害了。饭后回办公室休息,他还在哀叹。他说,这么个人,说没了就没了,想想做人真没意思,其实都是傻逼,却一个个都在装逼,唉。我说,你的叹气让我想起一位朋友说的笑话,她说不买美的空调就是因为每次关闭时会哀叹一声,哎——正明师说,是格力吧。我说,对对对,是格力。没想到他对生活的了解达到这样的细节,越发让我觉得他的亲切。他又接着自己的话题说,他和另外一个扫地的来自同一个村,一起在这里18年了,今年60多岁了,昨天还和我们说话呢,今天就没了,哎——
午餐后有点累,本来想休息一下,但出去买香烟,就一直逛到晚餐时间才回来。出了寺门,先逛紧贴着普济寺的老街,有饭店、旅馆,有卖海鲜干货的,卖僧尼服装的,石板路很老,路尽头又是一棵棵大树,直接连接上寺后的树林。
因为冲着大树而来的,我就又专门去看了昨天走过的普陀山植物园,又去看千年老樟树,又沿着另一条路走上了昨天散步时走过的西天景区。24小时还不到就故地重游,是为了让这些树,这些石头不仅拍进照片,还印入我的脑海,同时,也感觉一下独自在普陀的树林中游荡的感觉。回到老齐的办公室,我的腿已经酸了,脚趾已经起了一个小泡。
晚餐后的大节目是看百步沙月出,但要等正明法师做好晚课,结果7点半他才结束,他说心情不好,不想去。于是我和老齐二去百步沙。
月光下的礁石和沙滩都更加柔和,潮水更加起劲,潮音更加响亮,凉风习习,一轮圆月浮在半空,在海面上撒下粼粼的月光,一排排披着月光的波浪不知疲倦地向岸上涌来,好像直接涌进来自己的心里,感觉自己的心里充满了湿漉漉、亮晃晃的一片美妙声响。感觉得到边上的所有的人都欣喜无比,所有的人都忘了自我,所有的人都回到童年或者恋爱的时光,所有的人都感叹这动人的美景,喜悦于身心的喜悦,感谢这天地造化和正好幸运的遇见。老齐像一尊塑像坐在那里抽烟,在这样的海边月光下,即使雕塑也开始微笑或者哀伤。我想,如果老婆这一刻也在边上多好,一起过一辈子该有这样的几次共同被诗情画意的天地所共同浸泡着。
之前也未特别等着农历十五来,来的路上才想起这日子,这是凑巧。而我为43岁才首次登普陀而庆幸,其实40岁以前,或者说30岁以前,未经历过无数次挫折的人不应该来普陀。普陀的风景具有指向明确的象征意味,即关于人生的苦痛和安慰,关于自省和祝福,而幸福不是无缘无故祈求而得,幸福源于努力,源于善良和智慧,个人的幸福源于为他人作贡献的能力和修为。
在百步沙的月光下流连到寺院关门前才回来,洗澡换衣,又和老齐在他房间里喝茶聊天。这样的聊天当然属于久别的同学,在哪里倒不要紧,说真的,自从遇到老同学,我几乎忘了自己身处普陀。
次日醒来,开窗,三棵大樟树在我窗外,把头伸出窗外,原来是一棵大樟树分出三棵大躯干。我可能还从没有和一棵大樟树睡得这么近呢!
用了早餐,我和老齐、正明法师一起离开普陀,去东极。这一次,老齐带我走的路就在来时的古道边的茶园上方的樟树林上面,因此,来时的那些樟树林就密密麻麻混成一片,在我们的左侧下方不断延展着,一路送我们到码头。
2013年5月27日于杭州良渚文化村
2013东极行
这次跳槽假以散心为目的,以舟山滨海游为主题,目的地初定为普陀、东极和嵊泗。
普陀是少年梦想,嵊泗是老家三代人打工的地方,而东极,当然是大海本身,那是浙江省最蓝的大海所在。东极是在舟山籍的大学同学老齐那里第一次听到,他还说那里的解放军军营里还有他写的字。而看了李磊老师的《东极岛》之后,东极更有了很多令人神往的细节,比如满村的石子路,高过路面的浪花,从海里直接拉上的海鲜,解放军废弃的水泥猪圈等。
在普陀的时候,老齐就不断催我和正明法师走得快一些,去东极的船票是很紧张的。到了普陀码头,因为起雾,去半升洞码头的船停开,只能先去朱家尖。到了朱家尖打车去半升洞,老齐用舟山话和出租车司机讲价,大概便宜了5元。
到了半升洞码头,去东极的候船厅已经挤满了人,去东极的售票处前排着长队,但不见动,原来上午8点半的票是凭卡买的,卡已发光,票也卖光,只能买下午的票。我说那就买下午的票吧,上船前可以去定海老城逛逛。可老齐好像还责怪我早上走得慢耽误了买票,上午去不成他还有点不甘心,他们两个明天是要回来的,去迟了就没时间游览。老齐说,要是认识港口的领导就好了,几张票会很快搞到。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长得像黑牛的黄牛用压抑了音量的黄牛腔以及说了就要走的黄牛表情跟我们说,票没有了,你们跟我进去,每人200元去不去?这个时候,黄牛让我们三个人的脸上烟消云散,感到了希望。老齐又用舟山话和他聊了几句,然后跟我们说:搞定了,3个人500元,他说要赚点香烟钱而已,我说,你要么500元拿去,要么我马上把你们整个端掉,你信不信?我反正有的是时间,相信懒人自有福气,一切顺利都是必然的,不顺利也以无所谓的心情看待。但要不是老齐,我肯定是乖乖地买下午的票,或者乖乖地交200元钱。
马上我们就跟着黄牛挤进候船厅,正明法师更从容,还拿着手机在拍摄着这些拥挤的人群呢。黄牛把钱和人交给一位穿着制服的年纪五十上下的精干老船员,那位船员也露出秘密做小动作的人的不自然表情,悄声指令我们等在检票口边上,等检票完毕就让我们上去,老船员把钱又数给另外一个检票的船员。
船很快就出发了,在海面上撒出巨大的白里泛黄的波浪,我们走到甲板上,还沉浸在赶上这班船的欣喜中。正明法师给老齐看照片,原来是老齐让正明师拍摄下来,万一黄牛骗我们或者怎么着我们就有了证据。
船过了普陀后,海水就开始变蓝了,浪花也变白了,甲板上都是欣喜地看着大海的人,很多人都拿着相机拍摄船边的浪花。老齐让我去船舱的时候顺便买下从庙子湖岛去东福山岛的船票,但不幸的是,排在我前面的人一个人就买走12张,我们又没票了。老齐的眼神里流露出对我不会办事的责怪,然后他以让我们听了很有信心的口气跟我们说,我去看看。
过了两支烟的工夫把,他笑眯眯地回来了,我和正明都觉得他搞定了,并且肯定又有故事。我们直接问:这次是怎样搞定的?他倒不急着称功,朝我们笑笑,过了会儿才告诉我们:我刚上船的时候就给那个年纪大一点的船员打了一支烟,我这会儿过去跟他说,到东福山的票卖光了,他笑笑,卖光了么我也没办法,我又给他打一支烟,我跟他说,给我想想办法吧,你总有办法的,他就跟我说,好吧,等会儿换船时你找我就是了。
海上机器声、海浪声大,正明师肚子有点不舒服,低头休息,我们看着越来越蓝的大海,看着远处渐渐靠近又很快远去的小岛,看着围着礁石的浪花,礁石被浪花打到部分呈现黑色,没打到的部分是黄色的石头,一路惊奇到东极镇所在地庙子湖岛。
船靠岸后,去东福山的小一点的轮船靠在我们来的大船上,小一点的轮船外又靠着好几艘小船。一边,两个船员站在出口处,两个船员站在岸上,牵着一个个人上岸,一边,船上的本地人将一包包东西递到岸上迎接的人,一个脸庞黝黑的本地老头子动作娴熟地跨过栏杆跳到岸上,如履平地。买了票的人沿着另一个出口转到小一点的轮船上,也有本地人直接从栏杆跨过去。我们三,尤其是除了老齐的我们俩又像秘密发送的特殊人员心里焦急地等待着,到底是爬过去还是走过去呢?老齐找到忙碌中的老船员,他似乎刚想起来似的,打了个手势叫我们跟他到出口,检票的人拦住我们,他说,他们是我的……(我的什么,我没听清楚,或者他根本就没说,只是嘴唇嗫嚅了一下。)于是,检票的就放我们进去。
经过一片蔚蓝的大海,船抵达了东福山码头,船上又是一番相似的忙碌,码头上有很多招揽吃住的渔家乐老板,举着写着自己渔家乐名字和电话的牌子。码头就是一条水泥路,里边是悬崖,悬崖上是石头房子,马路下面是蔚蓝的大海,几个礁石和小岛旁都不断涌上一圈圈洁白的浪花,海面上有几艘大渔船,也有几艘仅容得下数人的机动小船,有点像小学教材里的威尼斯刚朵拉。
老齐打了一通电话,他电视台的朋友给他介绍了东福渔庄。他给东福渔庄老板打电话,老板就在码头,那个全身黑黝黝的中年渔民,正举着自己的牌子。联络清楚,老板指着悬崖上的房子说就是他的家,他自己先走,让我们自己上去。
老齐一路上跟我们讲了他前几次带女朋友来东福山的情景,核心内容是两次都认识了部队里的一位副指导员,两次都住在军营,有一次还给军营写了字,这些字应该还在的,等会儿去看看。住在军营呢,估计比渔家乐省钱又有面子,又有神秘感。我们早就发现有不少军人和我们同船。下了船后,码头上停着唯一的一辆车就是解放军的卡车,将一箱箱蔬菜和粮食搬上车。老齐去和一位军官模样的人搭讪,这次却没成功,他跟我们说:那个人说那位副指导员已经离开了,没有熟人是不能进军营的,但可以让我们坐他们的车到饭店。饭店就几步路,那就算了吧。
到了饭店,已经有好几桌人在吃海鲜了,我看饭店里的海鲜和蔬菜都少得可怜,似乎没什么好吃的,反正胡乱吃个饱吧。这时候一个三十岁光景的女子主动要求和我们拼餐,齐老板也答应(从这个时候开始,我突然改叫老齐为齐老板)。
正明法师单独吃三个蔬菜,而我们吃海鲜,鲜美无比的蛎埠聪(音)、大盆的淡菜,还有号称比黄鱼还好吃的粉红色鱼,数数也有七八个海鲜,吃得还蛮开心的。满桌的人似乎都有终于登上了东福山的喜悦,即将游览的风景好像都写在脸上。正明师又念了一段讽刺社会丑态的微博,还加了个点评,马英九请朋友吃饭是要自己掏钱的,否则记者们就要曝光他,只有民主制度才能抵制腐败。
饭后放下行李,开始环岛游。山上到处是形状圆溜溜的白色大石头,这已经成为一个基本背景,海里礁石和不断生灭的浪花让人百看不厌。
大树湾村算得上奇特,与东福山村一样,整个村庄的房子都是石头砌成的,道路上都铺满石头,整个村庄就建造在一大堆乱石之上,海浪不断涌向村庄底部的小石子滩。一边感叹建造之艰难,石头屋子之舒适,一边感叹人去楼空,空留无数风光无人享受。
码头在西面,大树湾村也在西面,转到北面时又有一个废弃的村庄,背后的巨石更大,巨石脚下滴水声声,巨石下有一个清澈的小水潭,我洗脸洗手后饱饮一顿。
出来的时候是五个人,刚认识的那个小妞和她的男朋友早就跑到前面去了,老齐和正明师因为仔细观赏大树湾村又落在后面,只剩下我一个人独行,不断举起相机拍礁石浪花,不断忍着昨天普陀爬山落下的水泡之痛,努力往前走。
最累的时候是东面,要爬上陡峭的山道,我几乎走几步就要歇一下,看看那百看不厌的浪花。最迷人的自然风光也在东面山顶上,东面集中了形状更为怪异的石头,尤其是象鼻峰,尤其是从西侧顶上看象鼻峰,整个山峰就是一根光溜溜的黄色象鼻。正明师童心焕发,想爬上危险的峰顶,但风太大了,又穿着招风的袈裟,很危险,他在离峰顶四五米的地方停下来了,而我在离峰顶十米的地方就觉得非常恐惧,惴惴退下。
接下来穿过一片高过人顶的灌木丛,树上开满了白里点缀着红的花,遮住了炙热的阳光,再说,东福山据说长年云雾缭绕,到了山顶反而没有刚才那么被暴晒了。
又经过几次令人有点绝望的上坡下坡,终于到了白云宫。
出了白云宫就是军营入口,齐老板让我们看他写的字。他的字就在军营大门的两侧,“扎根海疆,艰苦创业”,属于比较官方的感觉,我还以为写在石壁上的“战士第二故乡”之类呢。
沿着公路下坡。全程花了5个小时,总算在暮色四合时回到出发的村庄。这个时候,爬山爬累了的人们都已经在大吃海鲜大喝啤酒了,会说笑的人都在大声说笑,引起一阵阵嬉笑声。我们劳心的齐老板为了让我们有个地方洗澡,想换一间有浴室的房子。我说,这样不好吧,我们中午就说好住在渔福山庄,现在又说不住有点对不起他,他会有怨气的。老齐说,但是没有卫生间,洗澡要到一楼的公共浴室,还是找一家好一点的吧。于是,我和正明师就地坐在村里的台阶上休息,他到村里到处找房子。老齐回来说,也没有特别理想的,先去吃饭再说。
回到东福渔庄,中午一起拼餐的两位已经开吃了,让我们加几个菜坐下来一起吃。老齐点好菜回来,老板也跟上来,他说:我不是为钱,你是朋友介绍来的,又说不住,那总不好的。老齐说,那好吧,就不换了吧。
海鲜换了几样,凑合着吃,我感兴趣的是喝酒,想和老齐在这样的天涯海角大喝一场。但齐老板兴致不高,嫌这里的白酒不是中国最好最贵的白酒,嫌这里的啤酒是他好几年都不喝了的本地啤酒,所以,本人兴致也跟着矮了。
酒席到了后半场,边上的那桌早已吃好喝好,开始玩杀人游戏。我们这一桌先是老齐讲他怎样把他老丈人带上热爱钓鱼的道路,还颇有点意思,是电视剧的好材料,老齐就是做什么都要争第一的,包括做女婿。接下来就是宁波来的小妞不断向正明师问佛家修行的事。正明师知识渊博,态度友好,有问必答,对答如流。而渐渐地,我有点烦了,因为很明显的,那小妞什么都想要,而这些问题其实百度也都知道的。我喝了点闷酒就先去睡了。
次日醒来,他俩要赶回普陀,我则准备在东福再住一天或两天,等云南的一位朋友过来。后来一想,还是去庙子湖吧,于是我又和他们同船到了庙子湖。到了庙子湖,我和他们告别,他们马上买了去沈家门的船票,我则根据东福渔庄老板的介绍,给他画渔民画的姐姐打电话,准备住到她的客栈。
看到了李磊老师写过的海边大排档,看到了涌向堤坝的海浪,这一刻还没有照片上那么大,但黄昏时刻将远远大于照片上的浪花,因为这一天的风浪等级远远大于那一次。沿海堤坝路内侧的墙壁上印着一幅幅渔民画,色彩鲜艳,造型简单,如同出于幼儿园学生一般天真,又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浏览东极生活,也似乎给荒凉的海盗增添了一些人文的想象力和温暖。
还在欣赏农民画,老板娘已经找到了我,指着墙上的一幅画说,这幅是我画的。然后跟着她一转弯就是一条几乎笔直的不断上升而望不到头的石头小巷,这该是东极岛的主街了,有点走在丽江古城小巷中的宁静感。东福渔庄老板的姐姐的客栈叫画嫂客栈,客厅里挂着一大一小两幅渔民画,每间房间里也挂着渔民画。就在村文化中心的边上,地段算中心,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房子,但看不到海。画嫂说,这里就是睡觉的地方,要看海么走几步到外面看。想想也有道理,就决定住下。他刚才见到我就问过我,我弟弟告诉你多少一个晚上,我说50元。他说那是他们东福的价格,我这里其实是60元,因为东福那边水电都是岛上自己有的,我们这边水是海水淡化的,费用比东福贵,既然我弟弟跟你说50,我也收你50吧。她让我先登记,我把连同云南同学的房费也一起付掉。
趁着天晴,出门三个晚上换下的衣服必须洗掉,第一件事就是洗衣服。画嫂说自己在海边的那家大饭店做厨师,每个月3000元,现在去烧中饭反正还早,她来给我洗衣服。我说,到时候算账时我加你点钱。她说,这个不用的。
她家的独立小院子还是蛮舒服的,晚上如果云南同学过来就可以大喝一顿了。与老板娘约好晚餐的酒菜,我就独自出来逛了。
我先走进就在边上的东极博物馆。看了一些渔具,渔民生活用品,和我们山村的用品其实相差也不大,看到只是亲切而已。一则渔民总结苦难生活的民谣,非常形象。
木帆船捕鱼——夏天出洋要晒煞;冬天捕鱼要冻煞;老天无风要摇煞;风暴吃着要吓煞;海盗碰着要怕煞;鱼捕勿着要愁煞;渔行杀价要气煞;渔民捕鱼犯“七煞”。
从博物馆里还可以看到东极岛的介绍和来历,从福建渔民财伯公第一个登岛居住以来,也就两百年光景的历史。
二楼是里斯本丸号事件展厅,关于抗日战争期间,1942年,从香港出发的运着军官和英军俘虏日本大货轮在青浜外被鱼雷击沉,庙子湖及青浜的渔民拯救俘虏的故事。二战期间国际化的战争一角,加上碧水蓝天的背景,如果拍成电影,想必非常精彩。
然后又走到紧挨着博物馆的农民画展厅暨创作中心。博物馆值班的是一个姑娘,我们没打招呼,心照不宣地互相用目光余光扫了一眼。而农民画展厅值班的是一个五十不到的女子,她案头上的农民画已经画了一半光景,比较热情地和我说话。我翻起其中一幅小画的背面,正好是画嫂画的,签了名,标了价格是200元,相当于住宿费的4倍。值班的画家跟我说,都是自己设计的,一笔一笔画起来很费时间的。聊到我刚从东福过来,她说,东福那边怎么样,好玩吗?我从未去过。我非常惊讶地问她:你是庙子湖人吗?从小就住在庙子湖,却没去过东福?她说,是啊,海岛么应该都是差不多的。一下子让我觉得她的话很哲学,她是个某个方面的高人。
离开农民画展厅,我沿着唯一的笔直的小巷继续往上走,走出小镇,就看到了李老师拍过的一排排解放军遗留下来的猪圈,当然,真的看到并没有在照片里看到的让人觉得神奇。
很快地就到了马蹄形凹处的山岗上,岗上有一亭子,可以看到北面的草坡和小码头,海浪拍打着山脚下的一圈礁石,几只渔船停靠在岸边,远处的几只渔船传来寂寥的发动机声音,在海面上或远去或近来或平行或转弯,估计在捕鱼。
风越来越大了,我顶着烈日迎风回到小巷,准备买包香烟后到海边的镇中心逛逛,吃个中饭再到别的地方看看。
买烟的时候,一个老太太告诉我,因为下午要起风,今天去沈家门的船只有一趟了,一个小时后就要开,下午没船来庙子湖,明天也不通船,后天才有船。与云南同学联系,他说自己还在宁波,今天到不了舟山。于是,我如果留下来将独自玩2天,算了,还是回家吧。嵊泗也决定不去了,因为起风,这几天没船,因为海岛的景色都是相似的,审美疲劳,因为在那里打工的老家弟兄回老家了,要过一个礼拜才能回嵊泗,还因为我散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早点回家还少花点钱呢。
于是给画嫂打电话,画嫂说,明天的房费可以退还给我,今天的不能退,因为你已经登记过了。我心里当然有点不快,但一共也才50元,就算是她给我洗衣服的钱加上博物馆的门票吧。
在路边一家似乎悬在海面上的面馆里吃海鲜面,价格不贵,海鲜无精打采味道一般。从窗户看出去就是码头,老板娘说,已经在下客了,你要赶快吃。我吃了一半就走,问有没有出租车,老板娘叫对面的一个老板娘开了一辆电瓶车把我送到码头,10元钱,和小镇观光车价格一样。总算顺利登上回沈家门的船。
一路或者坐到别人的位置里打瞌睡,或者到船舷上吹着猛烈的寒风,看几眼远处迷雾中的岛屿,感觉这一次东极行真像体力活。快到岸时,一个游客总结道:真是花钱买罪受啊。是的,我的手臂昨天都被晒熟了。
上了岸找公交车站,问一本地私家车司机,他却给我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上了出租车,他不想打表,说去客运中心就是20元,我说我前几天刚坐过是15元,他说那你搭车的价格。一路上他不停打电话聊天。打表结果是18元,给他20元,他只找回我1元,我看到座位前贴着燃油费1元的通告,但我看另外一辆出租车并没有这个通告。估计他斩了我1元。哎,这让我对舟山人有一点点失望啊。
心情不正常吧,结果买车票又买错了,结果要在车站多等一小时,到了杭州后又要多坐一小时公交车。
回来后的那几天,“东极”一直留在我红肿的手臂上,没有比刚从东极回来那几天那样如此不向往东极,去东极的最重要的经验就是,下次去海岛一定要带上长衫和帽子。
但是那些已经转移到家里电脑上的东极照片,又可以让我仿佛身临其境,重新看到蔚蓝的东极,动荡的船和宁静而寂寥的岛,仍旧对东极充满神往,我还会牢记老齐的精明和劳心,以及友谊,一路上的费用基本上都是他付的,也会想起正明法师,他对社会丑态的痛心,和对社会进步的关心和忧心。
2013年5月30日于杭州良渚文化村
2014海南行 去海南看望一位同学
海和岛,对于所有不是在海边长大和生活的人来说,总是充满着梦幻的想象。尤其海南,在传说和想象之中,那是中国最蓝的海、最美的岛,尤其在冬季,海南的温暖成为整个严寒大陆的梦想。
如果海南作为旅游目的地,那么所有关于海南甚至关于海和岛的传说、想象,都是持续渗透进你旅游欲念的广告。不去一下海南,似乎就不是中国人了。
我想象中的海南应该是这样的几幅画面:洁白的沙滩、碧青的大海、热情的浪花、穿着泳衣的男男女女,人们都像在电影里一样带着欢笑,那是一个充满欢笑的地方。
正是因为海南的品牌,加上绿城的品牌,三年前,在我从未去过海南的情况下,毅然参加了绿城海南度假项目的投资。
而在这次个人史上最长的跳槽假期间,我去了海南却非常偶然,因为我的一位初中同学的偶然邀请。
联系上这位同学又因为我想组织初中同学会。
很多人总结过“同学”关系,都认为那是一种纯洁而又亲密的关系。每一阶段的同学象征着每一阶段的人生种种,因此,召开同学会就是与自己的过去相遇。大家都在成长变化,大家都回不到过去了,大家聚在一起,把共同的回忆放大,还能彼此交流回忆,激发你更多的回忆。
不知道别人是否和我相似,我参加同学会的顺序是:大学、高中,然后是即将举行的初中,而小学还不在安排之中。或许,越到更高一级的学校,同学们的命运相似度越高,越低一级的学校,生活的相似度越低,之后的变化也更大,彼此的差别也更大,因此,记忆也更加飘忽,想起同学,似乎非常亲切,又似乎非常遥远。我的很多初中同学,自从分别后,再也没见过,而他们可能就住在我回家必经的村庄,甚至就在我父母家的附近一百米距离。
组织同学会我有点顾虑,怕有的同学会有什么想法。因此,把这个念头拖了好些年。但我确实很想念同学们,就凭借着这一点,我和极少数几个尚有联系的同学提了一下,没想到他们也很有兴趣,再陆续联系30年没联系的同学,没想到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都很想聚一聚。
我们班级情况的特殊性,这或许也是同学会迟迟没开的一个原因。我们班级是所谓的区招班、快班,以考上初中中专和重点高中为目的,同学们可以说是云集了当时全区五个乡镇的读书尖子、富二代、官二代、教二代。读到初二,班里插进来近10个留级生和转校留级生。读到初三,又有十多个人留级,十多个人转班生和复读生。从头到尾一起读完三年初中的只有一半多一点,而很多留级下去的同学恰恰是我们都很念想的二代们,因为他们比较活跃,在记忆里留下他们更多的故事。后来经过商量,凡是和我们同班过的同学,全部邀请参加同学会。
所谓同学会,总是有几个核心因素,同学们要彼此知道你此刻的联系方式、你此刻的样子、你此刻的生活状态,有可能的话,还要介绍一下这失去联系的30年的大致情形。于是,第一步工作就是把所有能联系到的同学先联系起来,在组织过程中,我尽可能和每一位同学见个面,至少打个电话。对于他人来说,同学们也仅仅是芸芸众生而已,但具体到我,每一个同学其实都是一个传奇。
当时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而现在,大家的孩子也都十几岁了,甚至比我们当初还要大。彼此一见面,脸孔和谈吐似乎都是彼此的家长在见面,而不是我们的本人在见面。
有一个在县城开饭店的女同学,是我当时的暗恋对象。我当时暗恋对象的选择有两条要求,第一要健康、美丽、温柔,将来会是贤妻良母的,第二要读书好,读书不好将来走不同道路不可能结合的,同时要门当户对,那些超级美丽的女富二代我是不敢暗恋的。暗恋的主要表现是在改数学作业的时候,改到她的作业,我落笔特别小心,有错误的给写上正确答案。后来,我考上了重点高中,她没考上,我就移情别恋了。30年后的今天,我见到了,果然如我所料,她还是很美丽,很贤惠,连她的音质还是那么好——年少时的我,常被好听的声音所吸引。
还有一个女神级别的同学,当时是班里出黑板报,会写诗的女才子,我当时学写诗就是受她影响的。后来又读同一所高中。但同学五年,我们从没有打过一个招呼,说过一句话。我是以为她看不起我,不愿意和我招呼,而重新联系上后,没想到她告诉我,她当时很崇拜我的成绩。在我的印象里,她是林黛玉一般的气质,秀气,雅致,白白的,总是略带忧伤。没想到现在还没见面,通过网络聊天就能感知到她不一样了,她非常活泼,大方,语言调皮。
还有一个同学,是全班男女同学公认的女神,在美女如云的班级里,她是我们的班花。她是富二代,长得漂亮,标志之一就是她有着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她代表学校参加县里比赛的舞蹈,还深深地印在我们的脑海里。当后来出现“白富美”这个词的时候,我就想起她,非常恰当。当时和她倒是打招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仅仅是招呼而已,彼此之间是没有一点交情的。因此,我和大家一样,都很喜欢她,但我是不敢以她为暗恋对象的。和她倒有一次面缘。分别大概15年后,一次我和一位女同事去博物馆看画展,她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见到她后,我压住惊喜,装得很平常的和她打了个招呼。这次联系上后,同学们都赞美她的美丽和舞蹈,但让我感觉,这些好像都和她自己无关,她也就这么平淡地生活着而已。就像当初读书时候一样,大部分人的命运还是与他的爹妈相关,富二代还是富二代,穷二代还是穷二代。
有一个和我小学时候就认识,并且和我当时长得很像的同学,他也在寻找我,通过网络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给我电话,并约好在我们共同的女同学的饭店见面。刚见到他时,我有点木讷,不知从何说起。他倒爽快,主动介绍了30年历程。我非常有兴趣了解他的历史,因为这也完全可能是我的历史,如果我没考上大学。当年我家里比较困难,就以为是全班同学最可怜的孩子,没想到他比我还可怜,他连上学要带的米都是经常要向别人借的。但经过多年的奋斗,中间又有很多艰难坎坷,遇见一些非常器重他的人,包括得到当年同学的点拨或帮助,他现在已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乡镇企业家。
有一位同学,差不多是我们班的男神,富二代,顽皮,但因为气力单薄或者说为人善意,欺负人的事情很少,被老师点名批评的机会很多。这位同学,我和他是有感情的。他就住在我父母家附近,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联系,估计还是因为家庭条件的差别,人生道路的差别,加上一点穷人的志气,他不主动找我,我是不会主动去找他的。这次重新联系上后,他正好来杭州出差,就约我见面。他的样子就像我记忆中他父亲的样子,我们的话题主要是两个,一个是回忆当年的种种情景,一个是教育孩子。在谈教育孩子的时候,我感觉是他父亲在谈论他。
这次杭州聚会还有一个同学,是当年班里读书四小天王之一,是班里最先考上大学的极少数几个同学之一,现在北京工作。当年有个奇怪的现象,班里成绩最好的四位同学是班里最矮的四位男同学,都坐在第一桌。我和他都是。我们经常暗地里互相比赛。因此,长期分别后,他是我最想见到的同学之一。几年前,偶然遇见,他已经是个高大的汉子,包括脸也比小时候大多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但他就是没认出我,我很奇怪。这一次和两位同学喝酒,也是今生第一次。之前是一起吃食堂,富二代同学总是带来大鱼大肉,和他要好的同学都一起分享。他回忆道,有一次他和现在北京工作的同学吵架,宣布,谁都可以吃,就他不能吃。同学们聚会还有一个现象,起初觉得有点陌生,慢慢地,记忆中的脸就代替了现在的脸,你会感觉他就是他,简直没有什么变化。
我们谈起一位微信群里很活跃的同学,还有当年的照片,我的日记里还两次记到她,但我死活想不起她当年的样子。这也是时间的力量。
初中同学令人念想的还很多,有教我打太极拳的同学,我夜自修肚子痛,还是他背着我去医院的,因为他哥哥在医院工作,有毕业后还联系多年的班长,当然还有从小学到大学都同学的一位同学,因为一直在联系,就不算在此列。
还有很多很多,你们都在哪里,都在干什么,现在过得怎么样?
还有一位男同学,姓俞,经常一起玩,打乒乓啦、追追打打啦,尤其是集体唱歌的时候,他声音非常响亮。我还记得一次下雪,大家一起唱《脚印》,大家都很兴奋,而他嘹亮的声音可以代表我们的兴奋和欢乐。他是一个很活跃的同学,按理说,属于联系一辈子的同学,但恰恰是他,自从分别后,一点音信也没有。
或许是我没主动联系的缘故,这次向别的同学一打听,马上就打听到他的电话。他说也很想念我,想念同学们,他现在海南,混得还可以,欢迎同学们来海南玩,负责全程接待。
正好我在跳槽假,想出去散散心,去陌生的环境思考一下人生,也正好可以见见老同学,也正好可以见见海南,见见我在海南的房子。说走就走,第二天我就飞到了海南。
俞同学开着他的奥迪Q7来接我,彼此都长大了,但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模样和神情也还与30年前一脉相承。
我们在汽车上,在海边,在吃饭的时候,在洗脚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断断续续就了解了他的历史。他读了中学后去当兵,比武全军区第一名,文化分前三名,但因为没有关系而没入军校。退伍后因为海南有亲戚,就来海南发展。先是开装修公司,后来造高速公路,现在有自己的建筑工程公司,承包建筑项目。
俞同学很热情,开着车带我在海口的大街小巷里溜达,到海边沙滩看海,到各种酒店喝酒吃海鲜。但毕竟当年交情没有记忆中的那么深,后来又那么多年没联系,时常感觉没话可说。没说话时,我就想想当年,当年已经是远方,现在我就在当年的远方。我们是两个人的同学会,我看到了他现在的生活,还看到了心目中的海南。
海南当然比杭州热,在杭州还穿两件,到海南穿短袖还出汗。海口的街上到处是高大的椰子树和橡胶树。这和杭州的香樟树、玉兰花比起来,显得有点简单粗暴。到了海南,海南不再是梦境,也是与大陆类似的小区、商场、菜场、装修一条街、卖摊的等,夜晚,则是与大陆类似的灯红酒绿。
俞同学还开车陪我去陵水看绿城蓝湾小镇。这个项目我参与过广告写作,当时像写情书一样发自内心的赞美这里的大海,但真的见到了,没有想象中的梦幻。天气很热,我们在海边呆了一会儿,用力地看着浪花,不久就觉得无聊了。那个项目看上去比想象中大多了,但我参与投资的那个几十平方的房间却怎么看也不值150万。我觉得投资亏空了,但销售员却说我赚了,现在均价比3年前涨了25%。好在几天后得到消息,开发商愿意把本钱先还给我们,如果卖的超过这个价钱,再给我们差价。
见到30年没见又很想见的同学,这就是这次海南行的主要意义。
30年前的初中生活,它一旦过去了,就像一部你看过的电影,日益模糊。而生命一旦过去了,就是相关的人的传说。无论混得怎么样,点点滴滴总是生命的印迹。所有初中的同学们,让我们一起见一次面吧,在青春的尾巴,在我们当祖父祖母之前,在我们老去之前,在我们还能辨认过去的样子的时候。
2014年3月30日于杭州
2014北京行 去北京思考人生
从北京回到杭州,好友问我:这次你到北京“思考人生”,有哪些感悟?
我一时语塞。我说:我体验到了阳光灿烂、春光明媚、波光荡漾、交通舒畅的北京。
他说:这不是感悟。
我说:北京人很多,文化很多,我在北京游走总有点忧伤。
他说:这也不是感悟。
我说:和北京的朋友们一起,喝酒时的主要话题总是如何发财。
他说:这有点靠边了,但还不是,感悟总要有结论的。
我还真被他问住了。那么,我为什么要思考人生?我在寻找怎样的答案?我为什么选择北京?
我来杭州后的十多年时间,都是在房地产广告公司上班。一个公司就像一个口腔,一位员工就像一颗牙齿,有门牙、犬牙、大牙等不同分工。单独一颗牙齿是没有咬啮能力的,只能加入一个口腔,单个牙齿才具有意义。或主动跳槽,或被劝退,总之,平均两年换一家公司。因而,十多年来,我就像一颗流浪的牙齿,在不同的口腔里上班。每次离开老公司总觉得获得无比的自由,我暂时又是一颗自由的牙齿,但也非彻底放松,因为在不久的一天,我又不得不进入一个新的口腔。一颗老牙齿对口腔们是又爱又恨的,离不开又不是十分情愿,没有固定的口腔,也没有让你可以放心的未来。
所谓思考人生,也就是选择尝试做口腔呢,还是继续做牙齿?前者为发财计划,后者为生存服役。答案早就有了,我想做口腔,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做牙齿。我知道牙齿有牙齿的难处,口腔有口腔的难题。那么所谓去北京思考人生,也就是暂时忘记在口腔里的日子,趁着难得的跳槽假出去玩一下,远离一下熟悉得让人厌倦和沉闷的城市以及三口之家。
之所以选择北京,因为我想多了解一些北京,因为北京有我很多的好朋友,其中有几个还真的影响过我的人生。
这是我第三次进京,每一次感受到的北京都不一样。
1992年冬至,我第一次进京。那时候我还在读大二,厌倦读书,想早点自立,和朱同学等一起扒火车到上海,再从朱同学的一位在上海读书的高中同学借钱买火车票去北京。到了北京,找之前在学校认识的两位流浪诗人。印象里,那时候的北京是灰蒙蒙的一片,夜晚里独自坐公交车去寻找朋友时,真是饥寒交迫,感觉北京是无边无际的辽阔和冷漠。火车是深夜抵达北京的,找到朋友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两位之前认识的朋友,加上新认识的两位朋友,其中一位是某大学的教师,我们就在他的宿舍里吃火锅,朗诵诗歌。第三天,一位诗人朋友给了我一百块钱,我去参观了从小向往的天安门、毛主席纪念堂和故宫。那天下午回到朋友的公司,他建议我立即回校读书。我也没多想,就接上他给我的另一百块钱,灰溜溜地坐火车回校。首次进京本想改变人生,但人生只是绕道一下北京又回去了,但从此也相对死心塌地地读书。
12年之后,2004年圣诞节,我第二次进京。那时候我带着杂志社里的一位小妹一起去北京采访某开发商,来回机票都由对方负责,并负责全程安排。所谓采访也就是和领导聊一两个小时,三天时间里其他时间都由我确定节目,对方安排一辆小车,司机一路陪同安排和买单。小妹妹是第一次进京,所以,我们必须游览天安门和故宫。其次,我们游览了我非常向往的北大校园和与史铁生关系密切的地坛,其中未名湖结了厚冰,很多人在上面溜冰,北大有很多老式的房子,这些给我很深印象。还和已经在京的朱同学和罗同学喝了几次酒。还到人艺小剧场看了一场由几个熟悉的朋友参与的话剧。这一次进京是享受北京的文化和友情,同样是两三天时间,接触到的北京的范围以及心情已非1992年那次同日可语。但和人生的关系来说,并没有第一次那么深刻,这次仅仅是旅游,具有个人自主意识的人生选择和人生思考似乎离我越来越远。
又是12年,今年春天,是我第三次进京。我并没认真计划,无非看看好朋友,看看很想看的名胜古迹,呆的时间少则四五夜,多则六七夜,反正有的是时间,钱也不是很紧张,看着办吧。
从飞机场打车到朱同学住的朝阳北路,他在一个公交车站边等我。朱同学是当年大学里流浪写诗的带头人,几十年来直到如今,他依然接待、指导熟悉的进京或游京文艺青年。他见到了我,露出了微笑,这是此次游京的第一张熟悉的笑脸,见到这个笑脸,就是到了目的地,我就可以放松下来了。和朱同学见面,常有惊喜,或许这次的惊喜是他的小电驴。他说:我家和公司是相邻的两幢房子,我是步行上班的,这个小电驴么买买菜很方便,对了,你跟我去打水。小电驴上放着两个塑料水桶,准备去净水供应站取水。我说:骑电驴是有点大师范的。他说:是啊,北京堵车和我没有关系的。罗同学也住在附近,他上班比较自由,也很快地过来了,我们一起去取水。从彼此见面的欢乐可以知道我们的友情,从他的小电驴和取水桶,让我感受到他目前生活的积极性,在印象里,他总是有点懒洋洋,总是睡懒觉,看来自从生了儿子当了爹,一切都不一样了。
到了朱同学家,见到他8个月大的儿子,3个月大的时候我见过一面,长得更壮实了。宝宝刚睡醒,有点好奇又有点害怕地盯着我和罗同学。朱同学说:看来你们是好人,我儿子一般见到坏人就哭,见到好人不哭,还好,你们经历住了我儿子的考验。接下来出去喝酒,还有朱同学的三位文学兼电视界的朋友,大家一起吹吹牛谈谈诗逗逗乐。酒后回到朱同学家,睡他的沙发。
次日罗同学开车去顺义新城看望已经买了别墅的流浪诗人。这位诗人是我们读大学时候的偶像,我们向往流浪也直接与他有关。后来,我们和他逐渐疏离,但心里总还有点情感。所以,来北京,想见他,又怕见他。朱同学和罗同学估计也有类似心思,所以他们主张去见一见,他们也可趁机去见一下。在他客厅里喝茶,我说:我觉得生命毫无意义。他说:那是因为你没有找到和世界的正确关系,感受不到自己的力量,你便会感觉到虚无。你就是缺乏吃苦,真正的苦难对一个人的思想很有好处,你应该去坐牢,如果你坐过七八年牢,说话就不会这么轻佻了,以至于把幸福理解为苦难。接下来从喝茶到吃中饭到再喝茶,前后四五个小时都是诗人在慢悠悠的讲述。
回来先到朱同学老婆上班的颐堤港商场。这是一个大型的商场,我在陪同朱同学的过程中游览了一番,并且像看展览一样地看了一家艺术品商店。对于想了解北京生活的我来说,大商场也是一个景点,包括商场玻璃外墙右上角那个发着蓝色光芒的英文标志。
回到家里,朱同学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一个多小时,然后捧出六七个菜。朱同学刚开始流浪就烧得一手好菜,而现在更不可同日而语了。我更关心的是他的态度。保姆带孩子,老婆上班,他负责烧饭,我感到了这个新家庭大家都在努力的景象。
开饭时,又来了一位朋友,他已经吃过了,他是来开会的。他们的话题是如何发展朱夫人的生意。我听到专家团队、私人订制、微信营销等关键词,听起来还较靠谱。
饭后我去一家旅馆住宿。
次日开始我的自游行。坐地铁直奔很多朋友跟我提起过的南锣鼓巷。没想到南锣鼓巷人满为患,我立马想走人,但又想了解一下北京的胡同,就往没人的小胡同里窜,看到一些半新不旧的四合院门楼,见到一些大树,某些小角度还能拍摄到印象中的老北京神韵。小巷里停了很多汽车,而小巷是适合前汽车时代的,汽车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烦躁烦躁烦躁。
走出一条小巷,竟然是一面波光粼粼的湖水,杨柳也和杭州同步绿了,湖上游船穿梭,对岸是一派古色古香的房子。原来我突然遇见了什刹海。这是一大惊喜,没想到北京还有这么好的湖。
从路牌里看到恭王府,约略听谁说过这是个好去处,并且借机可以近距离观赏一下明清王府建筑——我是搞房地产广告的,传统建筑是我的必需知识——就杂在全国各地来的农民旅游团进去看看。
要不是脚走酸了,我可能真的会被庞大的建筑、考究的工艺,尤其是中国特色的建筑意境所震撼了。而到了后花园,我还真的被如此大规模的石头假山所震撼了。
这一夜,和朱同学一起参加罗同学的家宴。罗同学是当年校友里走正路子的杰出代表,所以,和朱同学家拥挤的两房相比,单从客厅就可以看出是豪宅了。罗同学岳母是上海人,岳父是安吉人,两位长辈联袂烧了一桌鄙人认为堪称顶级的家宴。品种丰富,感觉是两次家宴的菜一起上来了,味道更是可以用得上炉火纯青四字,吃他们的菜像是在游赏春天,像是在听他们讲述人生故事。酒是西夏王酒,也是顶级滋味。
这一夜,我回朱同学家客厅睡。
第四天,我坐地铁到神往已久的圆明园,我旅游从不贪多,这一次我真的认为必须要看的就是圆明园了。圆明园确实很大,对于长期生活在杭州的人来说,圆明园的春色有那么一点就让人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关键是大。在我抵达那个被西方强盗持续毁灭的石头城之前,我的脚已经走痛。
圆明园的标志性景观“远瀛观”,正如电影、照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残石参天,或卧或立。但和印象里不一样的是,这个时刻,石头丛边正好一棵洁白的樱花盛开。和想象中不一样的还有,圆明园并非只有远瀛观,连续数百米长都是石头堆砌,美得让人哑口无言。
对于稍有点历史常识的人来说,游览圆明园确实不同于游览别的名胜古迹。这些石头都是有表情、有态度的,这些石头关系着中国人甚至全人类的命运。它像是一个时代的雕塑,一个国家命运的雕塑,凝固着时间和情感,凝固着疼痛和誓言。我在想,圆明园要不是现在的样子,或许我并没有兴趣来欣赏。而被毁灭过的圆明园,这个伟大的伤疤,恰恰是中华民族重新振奋的新起点,过去一个半世纪是,未来还是。所以我似乎不是游走在残石丛之中,游走在民族历史的一道伤痛的闪电里,游走在中华儿女一代代复兴中华的誓言里。
离开圆明园,我坐地铁到鲁迅故居。鲁迅故居所在现在当然是市中心了,对面就是国家金融街,第一家就是咱们的浙商银行。鲁迅故居外围是鲁迅博物馆,本可以好好看一下鲁迅有关的一些资料和实物,但3点半到那里,管理人员就告诉我,4点就要闭馆。我只能匆匆走过,看了一下鲁迅住过的院子,在鲁博书店里买了几本关于鲁迅的书。
离开鲁迅故居,我为了熟悉一下北京风貌,不再追求速度,总是在地底下穿越北京,就大致朝着北海公园方向随意游荡。我看到了白塔寺附近低矮的棚户区,这是一个意外。到了北海公园,在大桥上隔着栏杆看了几眼。到对面,就是传说中的中南海了,没想到湖面如此开阔,并且湖水看上去很清澈。
北京确实是一座有文化的城市,就是在街头随便逛逛,也能感觉自己在进步。往后不再是12年一次了,而是每年都要带孩子来北京,一起享受这座城市,并从中得到学习。
从北海坐公交到呼家河站,抬头看见那怪怪的建筑,不就是中央电视台嘛!然后坐地铁到朱同学家。地铁让北京变得异常便利,这一次深有感受。
朱同学家又是一次家宴,来的客人还有第一个晚上一起喝酒的两个电视人。他们一边吃饭,其实一边是开会,主题是通过网络建立一个全国最大的电视广告制作平台。听起来不是很靠谱。电视人走后,我和朱同学继续开发财会议。我说,我倒很想做一家专门做家庭历史档案的公司。没想到朱同学很感兴趣,我们一直从12点聊到3点,把很多细节都聊到了。
第五天去哪里呢?我想了想,去美术馆吧。但我原以为国家美术馆是能看到很多珍贵藏品的,其实没有固定的展馆,都是一次次流动的展览。收获也有,看到了台湾籍画家王悦之画展,他曾得到徐悲鸿的大力赞美,他画的西湖题材水粉画很像是法国人画的,但又有中国式的风韵,而之前对他毫无了解。还看到了李可染的介绍和作品。还看到了很多当代画家的作品,不及细看,有几幅很美。但为什么每幅都画得那么高大呢?
这个晚上是罗同学给我介绍一位作家同事,安排一起吃饭。这一夜喝多了,我们叫了代驾的,但凌晨醒来却发现我们睡在车上,而车子停在朱同学的楼下。
次日从酒店里起来,先到朱同学家。朱同学熬了粥,烧了几个菜,还有他家乡的咸鳗鱼干,很可口。两位电视人也来了,继续举行他们的工作会议。
我坐地铁到北京南站。从出地铁,到首次在火车站自助买票、安检,到抵达入口,全部花费时间不到20分钟,真是方便。坐上动车,5个半小时到杭州,感觉异常便捷。
北京是很大的,是很难一下子就理解其全部的美,真正的好。离开北京前一天,要不是我老婆来电催我回去,告诉我她感冒了头重脚轻的,我还可能再呆几天。另外,我叔叔的明前茶也要等着我回去叫卖。女儿读初中报名的事情也差不多开始了。
人生呢?用不着思考其意义,去认真上班、努力工作吧,去好好照顾好你的家人和亲友吧,让自己觉得自己是在努力而不是荒废光阴吧,让别人真切感受到你的灿烂吧,这就是我的人生感悟。
2014年3月31日于杭州
2014桐庐行 瑶琳拓展小记
旅游大巴车刚起步,五大三粗的男培训师就像女导游一样开始组织我们做游戏。
他先让大家闭上眼睛,想象在自己家的厨房里,然后拿出一样东西。大家的回答有锅盖、菜刀、电饭煲、黄瓜等。我说我拿出一尾重四五两的鲫鱼。
然后再让大家闭上眼睛,想想自己拿着从厨房里拿出来的东西,赤身裸体地出现在自己家的浴室里。这个时候,电视镜头对着你,你围上一块浴巾后开始解释你为什么这么做。
解释五花八门,不能通过的唱歌一首。我说的是:有一次在洗脚店洗脚,热水里有很多小鱼在游荡,小鱼吃我的脚皮让我感觉很舒服,我这是在做实验,看看鲫鱼会不会在热水里吃我脚皮。
培训师长得很像我一个熟悉的诗人,很壮实,大脑袋,神情很相似,连才华也相似,吹拉弹唱样样会。接下来,他说的每句话都是有点让人发笑的,包括到了目的地的场地上,他安排的每一个活动或游戏都是带有令人发笑的效果,尽管都有一套团队精神、岗位负责精神、顽强毅力等教育内容植入。
我几乎从他讲出第一句职业化的玩笑话的时候,就感觉到做培训师的劳累,既是教练,又是主持人。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旅途,中饭前,我们抵达桐庐县瑶琳镇的一个山谷,山间的一个悬崖下有两块平整的场地。
公司里有约六十个人参加了这次拓展,因为在不同部门工作,我进这家公司的时间又不是很长,所以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的,有时候还感觉这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之前已经参加过一次拓展活动,按照惯例,我们都换上了迷彩服,分成几个小队,每个小队要选一个队长,一个队宠又叫队宝,一个队秘。我被和我同一小队的董事长推荐为队长,董事长说:那是因为你是最难管理的,所以还是你来当队长比较合适。队宝和队秘都是由队长任命的,我就任命熟悉的人。董事长又发话了,现在是几个部门一起活动,你也要任命其他部门的,让别的部门也有存在感。这队长当得感觉有点傀儡。然后定了队名,画了队旗,选了队歌,创作好队形就开始亮相。
结果自然又是一阵阵大笑。
乘车到镇上吃了中饭后,又返回到场地。下午两个活动,攀岩和悬崖空降。
先由另一个培训师给我们讲解安全设备的使用。这个培训师从脸型到身材都显得很精干,说话也像机器零件一样简练、精确,一出场就让人产生一些专业上的敬意。
攀岩看似容易,做起来需要毅力。尤其是女同事们一个个完整地悬在半空中,是欣赏她们的最佳时机。
悬崖空降,我看到后全身都晕了,一位女同事说,我不敢,万一在空中我晕倒了怎么办?我也有这个担心,真的下去也没大意思,这个罪就免了吧。于是我们两个相约败退回山岗的杨梅林,在来的路上我们看见了火红的杨梅。
来自广西的小姑娘是个销售员,虽然胆小,但会爬树,她爬到树上去摘。我则站在地上,将一颗颗杨梅塞到嘴里。从没有这样直接从杨梅树上摘杨梅吃,感觉特别鲜美。这杨梅也是快要成熟的样子,吃起来特别清口。
黄昏了,每个小队分到了菜和灶台,要自己烧菜。我可能长得像会烧菜的,董事长就命令我炒菜。我装模作样地切起鸡肉来,有人说:看这架势就是大厨师。我说:我其实从来没炒过菜。董事长一听慌了,他只好亲自来炒。而这个时候,我觉得很惭愧,能够炒一桌菜是多么令人佩服,多么正能量啊。
董事长其实也乱来,把分配给我们的食用油在炒第三个菜时就用完了,而我们一共有十个菜。要用酱油时没酱油,要用生姜时又没生姜,马上派人到别的小队里去挪点过来。火力十足,一个个菜似乎都有着焦味,鱼尾巴也焦了,断了。
但董事长还是很有信心,把红烧肉煮豆腐烧得很诱人,在烧好了虾以后,把烧好了的鱼再此倒入烧过虾的汤里,把汤烧得白白的,非常香。这简直是化丑为美的一次救场啊。
在饭桌上,一天的疲惫,加上为董事长鞍前马后递刀提水的累,让我的头有点晕,忘了这是进行时,而是记忆里的场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特别遥远,车上听笑话、攀岩、面对悬崖的害怕、山上摘杨梅、集体炒菜,很难想象是发生在同一天的。
有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小姑娘在大家的怂恿下,一起走进黑魆魆的密林一刻钟,算是晚餐的高潮了。
还正在干杯喝酒,教练又催我们去参加篝火晚会。
篝火就在白天列队的平台中央熊熊燃烧了。黑魆魆的山谷,醉醺醺的人群,教练指挥我们跳原始人狩猎舞,很像跳大神,更让人精神错乱,不知自己是谁,身处何地?但这也只有在这样以年轻人为主的公司里才有的折腾美。
接下来的节目一个接一个,我因为是队长,还轮上了被打扮成女人。反正当一回笑料吧,必须的贡献,但又还有一点羞耻心,希望这个节目早点结束。正好一个朋友从杭州打来电话,听说我在拓展,他似乎很同情我,似乎我的丑态也被他看见了。
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是大家坐成一个圈,每个人许一句心愿,许愿后把手里的蜡烛放到圈子中央的平地上,围成一个心字形。这个仪式还是让人变得严肃,董事长做了颇有存在感的讲话,大意是,多少年前,只有两个人,现在,这么多人,公司之所以有今天这样的一个局面,因为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共同的理想。
年轻人相对放松,希望大家身体健康,祝大家开心,祝大家美丽等等。我想了很久,说了一段严肃的话:我跳槽时间是每两年一次,希望这次能打破记录,在这个公司能做两年以上,希望下一次拓展活动还能和大家在一起。
篝火晚会结束,发帐篷,每两个人一个帐篷。谁和谁睡一起,彼此估计早都约好了,或者说都是自然而然的。我在公司里还没有这样的伙伴,和董事长睡呢又有点紧张。这个时候,我有点落寞。我是最后一个领帐篷的,发帐篷的说:你是单人间啊?没想到还可以单人间,那更好了。
等我在帐篷里躺下的时候,更发现单人间的美好了,帐篷有点小,我要斜着睡在它的对角线上,如果和一个不太熟悉的人一起睡,那真是受罪啊。
小伙子和小姑娘们还睡不着,洗澡的洗澡,喝酒的喝酒,还有人计划着打牌。我在他们的叽叽喳喳中抢先入睡,据说,鼾声盖过董事长,为公司首席雷声。
早晨起来,看看连绵的群山,看看山上似有若无的雾,小伙伴们经过了山谷的一次露营,脸上有一种覆盖了露水般的阴暗,显得都没睡舒畅。
到镇里吃了早饭,整个上午的活动是真人CS活动。每人都配备头盔、冲锋枪,还有点像军人的样子。先是打巷战,互相乱打一通,纷纷发出阵亡的惨叫。
然后我们穿过整个村庄去村庄背后的一片树林里打野战。初夏时节,院子里的桃子熟了,丝瓜花、南瓜花纷纷开着,感觉自己是中日战争时期的鬼子或游击队,也是这样的时节,背着枪,穿越一个古老的村庄,想起了故乡的村庄、母亲和麦田……
不知怎么搞的,我竟然被他们嫉妒为打不死的人,为小队夺冠立下了大功。因为有这样的辉煌战绩,我突然变得身手敏捷,竟然跑来跑去似乎不输小伙子们。
中饭后本来还有激情漂流或溯溪活动,都是不错的节目,但大伙儿们都累得不行了,决定取消下午的活动,只是汽车把我们带到一条山溪的坝子上。边上正好有一棵大樟树,阴凉的树荫,清澈清凉的流水,小伙伴们的戏水打闹,真的很享受。
在回来的车上,感觉在瑶琳的这两天,像是一部青春喜剧电影,而我竟然还是电影里的一个小主角,呵呵。
2014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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