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驻在铜矿厂的小招待所里,铜矿厂是地名,其实没有什么厂,只不过50年代有人在这儿搞铜矿而得名。由于梵净山开辟了一条旅游线,铜矿厂刚好在这条线中,于是在这儿立了几间平房,搞起了一个小招待所。
第一次我们是进黑湾河,黑湾河的得名,来自干它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里面阴风幽幽,让人不寒而栗。它是梵净山红云金顶与凤凰山主峰之间的一条河谷。据老地质人讲,该河谷大害有云豹、黑熊、五步蛇,小害有旱蚂蟥和长脚巨蚊。云豹、黑熊的数量少,不易遇见,而从未被人伤过的云豹和黑熊是从不伤人的,最危险的是五步蛇,国际名称为尖嘴腹蛇,它剧毒无比,老百姓说被咬则行五步而例,这有些夸张,但据我所知,被该蛇咬后,就是马上得到及时的处理,其死亡率也达到了85%。还有那长脚巨蚊,其体比一般蚊子大十几倍。被咬一口,就隆起一个大包,没有一个星期的青霉素,它是消不下来的。为了躲开这两种常见的危险,我们5月初进山,最多半月就要回队,去其它工作区,等到十月两害张狂过了又来。但是蚂蟥是躲不开的,它除了冬天和深秋不张狂外,其它时间都充分活跃。而冬天和深秋已不适合进山搞地质了。
进河谷之前,刘工就吩咐大家穿上长统胶鞋、打上腿绷带。那旱蚂蟥在河谷里,满地都是,多半贴在一些小草上,它只有针尖那么大,可吃饱人血后,就有人小指般大小,因为它的吸盘上含有毒液,破坏了人体的血小板凝固,所以一但被咬则流血不止,非把毒液排尽才能止血。虽然大家准备得够充分,但一进谷,看到满地的蚂蟥象肉芽似的昂首扬着吸盘不停地摇晃时,个个心惊肉跳。里面根本没有路、荆刺丛生,我们每迈进几米就要付出代价。
走了四小时,我们来到了稍开阔了点的一个地方,刘工说:这一带以前曾有一台钻机在这儿打钻,是用炸药炸开了一条路进来的,不想近二十年过去,路早已不存在了。我们找了二十余分钟,终干找到了以往的钻孔,孔中还有一条钢管,冒出地面半尺,正往上冒着清泉,我们几乎一人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看看周围,难以想象,我们的先辈们曾在这儿打过钻,几吨重的钻机他们是靠肩扛进来的。这里喧闹过,但一切又归于寂静,只有这条半尺高的钢管昭示着往日的壮烈。突然有人惊喊起来。原来有人发现了一只猴子躲在石缝内背朝我们,刘工走过去,用地质锤钩住猴子的肩往后一拉,猴子仰面而倒。刘工说这可能是一只病猴,才死一两天。由干5月的梵净山还这么冷,故猴子尚保存完好,有人提议带走。刘工骂一句疯子,也就没人愿花力气了。
我们的衣裤早湿透了,并不是因为下雨,而是树上的水。这里气候潮湿,就是大晴天,也很难把树上的水全蒸发掉。而树又太密,我们必须拨开树在丛中穿行,衣裤早在谷口就湿透了。我们不能停步,如果稍停一会儿就觉得其寒无比。刘工要我们忍一忍,说再走一会儿就可到达青龙洞,洞内一般都有采药人准备的干柴,可以点火取暖。不一会儿果然到了青龙洞。大家迫不急待点起了火,但烤了前面,冷了背面,反复烤后,总算好受一些了。后来大家脱鞋烤脚的时候,有两人叫了起来,原来由干他们保护不慎,被一、二条蚂蟥钻进了鞋,搞得满鞋都是血。刘工要他们别管它,让流血排完毒液再包扎,那两个是刚从地质院校分来不足两年的,经验不足,可气却不小,猛地从地上拾起从腿上掉下来吃得胖胖的蚂蟥,拋进火里,烧得臭气薰天。
考干衣裤后,刘工说按原路返回,否侧天黑还未走出沟谷就麻烦了。有几个年轻气盛的说:搞地质最怕走回头路,问刘工是否有其它地方可走回去。刘工说从青龙洞北面上山岭,爬到回香坪后,就可到达旅游线石梯上,再顺石梯下返回,但他又说:这条线他也未爬过,只听说现任单位的总工程师曾经翻越过。几人一听顿时来劲了,忙展开1:5万军用地形图,找到回香坪,用尺子一量大呼不远,个个要求往北面上岭。我急了,心想这些毛头小子搞过几年地质,发什么神经病。图纸和实地是能用尺子量的么?图上的悬崖、切割、尺子一量而过。可实地你能飞过去么,老地质都知道,两人在山上相遇互相都看得清也喊得应,但你要想走到一起来,有时半天都不行。刘工当然清楚这些,表示不行,他们哀求刘工,刘工还是不肯。于是他们其中一位姓陈的组长,跳出来要领导他们去探险。这儿有三个组长,从职务上讲,谁也管不了谁,但刘工这个大组长又是个老好人,天大的事也不发脾气,我一看更急了,就招呼我的二个组员跟我按原路走,可不想我的二个组员也正英雄青年时,再说探险的事儿怪刺激人的,也不肯听我招呼了,说要跟陈组长北上。另一位姓何的组长虽然赞同我,但除了我俩光杆组长外,没有人响应。而刘工看到这四分五裂的局面,早软了下来,怕他们出事,他不能不去,如果出了事他是脱不了身的,我们也无法,只好委屈北上回香坪了。刘工拿出罗盘定了方向,大家就朝北面岭爬去。那时候我认不了几种药材,看刘工采哪样我也采哪样。
爬了一小时左右,我们来到了一个滑坡地段,该段满谷皆是石头,大的有几吨重,小的有几十斤,重重叠叠,好象随时要象河一样往下流动。刘工看见后急忙想喊住前面的人,但已来不及了,那几个不知无高地厚的家伙,正在乱石当中一边爬一边高唱进行曲,看来他们正兴高采烈。刘急了,就要冲过去,我拉住了他。刘工顿时骂道:日他妈姥,要出了事就成鸡巴了!我们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们在石头中爬行,我们知道只要有一块石头松动,这些石头就会象瀑布一样呼啸而下,他们几个就会成为肉泥。我们又不敢大声呼喊他们。怕声音大了,发生共震,事就出定了。直到他们横穿过了滑坡区段,我们才松了口气。姓何的组长本来已不敢走了,坚决要求回走,但刘工说:他们怎么办,还有你自己的组员出了事,你也脱不了责任。我们只好亲自体验一下那份心惊肉跳,过了区段,刘工大怒说:我日你妈姥,你几个要死,也不是这种死法,从现在起,我走哪儿,你们跟着。看见刘工发怒了,几个稍为老实了。走了一会儿,有人又不老实了,何组长的组员小潘,自认为刘工走的路费事,自作主张从直线超我们,把我们远远拋了三十米,不一会儿他就惊叫起来,原来他爬到了悬崖上,过不去,回不来。爬悬崖,有经验的地质员是知道的,爬的时候不觉得,等你爬到绝地,上不去时,回头一看吓你个半死,要想下来回到原来的地方也不可能了,大家都懂上悬崖容易,下悬崖难。所以一般每爬几米,就要细心观察地形。等我们闻声赶到时,小潘脸色发白,手脚颤抖不止。我想你小子知道怕了。爬悬崖的功夫都还未学到家,就痕横穿悬崖。幸而他脚踏在一棵小忪树上,他可能估计距离不够,他跳上小树后,原想可以再跳过去,就可横穿悬崖,省力又节时,然后在悬崖那边看刘工带我们绕圈子。他哪知道,从这边跳过去是凭借一股冲力,一跃3米多,跳上小树后离那边坡还有3米多,他在没有冲力的情况下是跳不过去的。但要想回来,同样也没有了冲力,那悬崖可能有100余米,掉下去非成肉饼,他在那儿吓得半死。后来我们脱下绷带连成双股把他拉了回来。小潘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以后几个才老老实实收了心,紧紧跟在我们后面。
一共爬了五小时,终干到达了回香坪,看着一级级石梯,想到不再受罪,大家欢呼起来,这时大家才感觉到脚手上到处都是小伤口,正被汗水-得生痛。回香坪刚好是四千五百梯。是万级云梯的近一半,我们要顺级而下到零梯,再走五里才能回到铜矿厂。他们几个又兴奋起来,飞快地顺梯而下。我和刘工一步一步往下走,腿软得要命,常言道:上坡腿累,下坡腿软。现在已下午6点半了,跑了一天的路,如再剧烈运动,腿是受不了的,让他们跑,我们慢就慢点。我想他们明天如能继续上山,我就算服他们了。晚上9点钟我和刘工才回到驻地。
第二天,刘工拿了块竹片一个搞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们爬不起来,以后听话不”。人人表示听话。刘工大手一挥,今天放假。下午我们正吃饭,从山上下来一伙教育学院生物系的考察队的,听我们谈起死猴子,他们很兴奋,说要派人去自然保护区管理站打证明,要把猴子带回去做标本。但我们谁也不肯去带路。他们无奈只好走了。晚上9点钟我们都还在下棋,白天那伙人从下面打着强光电筒来到了铜矿厂,并买了两条烟来,声称自然保护区同意他们将死猴带走,请地质队的人带路,白天都没人去,晚上更没人去,他们哀求了很久,说他们明天要回铜仁了,只有今天,望方便方便。我有点不忍心了,于是喊起姓袁的组员,带他们上了路。一路上学生们频频的被肉芽们搞得叫苦连天,几个学生被蚂蟥搞得满腿是血。幸而是晚上,他们看不见深谷悬崖,要不还真不敢攀登。走了五小时才到达。回来的路上我才吓唬他们,说地质队曾有人在山中迷路死了几个,说地质队有人被黑熊撕掉了耳朵,说得他们一个个紧跟着我。要出山谷时,我介绍他们采了一大包假人参,都很高兴。回到驻地时,已是凌晨5点过了,他们请我和小袁吃了饭,又每人给了二十元钱,说是学校给的。我们给了他们几棵名贵的药材。并告诉了他们假人参的吃法。他们千恩万谢而去。
过了几天,梵净山的雨季来了,十天半月停不下来,我们就回城了,等十月金秋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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