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年我报到时已是深秋了,各野外分队,普查小组都归队了。于是安排我去参加建造子弟学校的教学楼,我去时刚好下基座,象我这样的年青人就自然是干最苦的事儿了——抬石头。石头小有几十斤,重则几百斤,幸而以前战天4地练就过本事,否侧是受不了那份工作的。当时我很怕被正式安排在建筑队,因为我的志愿是去野外找矿。虽然那时我不懂地质,可我很想学。
当时我们地质队到处写满了标语,那些标语很鼓舞人的,那些标语反映了地质战线的重要性和我们地质人的自我决心,现在都还能背下那些标语来:“地质是祖国的尖兵,它的工作上不去,就象一马挡路,万马不能奔腾。”“到最坚苦的地方去,不计个人得失,为祖国找矿,找富矿。”这些标语至今仍叫我激动不已。前些日子,我去姐姐家,姐姐在105地质大队工作,该队是全国功勋地质队。下了车首先进入眼帘的还是际语,只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最让人注意的是这一条:“找矿、找钱、奔小康。”找钱这个词很剌眼,总感觉有一种商业味道让我欠舒服。我想几辈地质人在荒山野林流血流汗的奉献?谈钱就有点儿让人有一种受污辱的感觉,地质人创造的财富和他们得到的相差太远,当钢城,铝城,煤海,石油海,出现在袓国各地之时,地质人的工资从解放初期的前几位下降到现在为止,已经排在了各行业工资待遇的后几位,但地质人仍然是国防、工业的命脉,伟哉!地质人,地质人的奉献精神永存,本来这条标语很能体现90年代地质人的意识,只不过我一下接受不了,幸而找矿在前、找钱在后,总给了一个安慰。
那年我的担心是多余的,85年春天,我就被调到了区域调查分队。记得我们是三月二十号出野外的,分队部设在离石阡县40公里的公路小道班里。分队20余人,分为1个矿产组、1个化探组,2个填图组。我被分在填图组当学工。我们一组三人,组长名叫韩守康,82年毕业干成都地质学院,地质员杨通廷,毕业于昆明地校。那时候我还看不懂地图,看见韩组长与另一个组长在地形图上讨论工作量,他们在图上指指点点,颇有一点将军在指挥作战的味道,很佩服,因为我从小就想当解放军,而且是将军以上。
分好了工作量,我们就离开了分队部,各小组都这样,分队部就只剩下分队长,分队技术负责、司机、及唯一的炊事员。虽然分队有一辆吉普车,佰每个组都是去荒山野岭,没有公路,由干各组流动性大,只好各组自己解决吃饭问题。
我们组的第一个站是庞家寨,吉普车送我们到石固乡后,仍需自己挑起行李步行30里路。庞家寨只有十几户人家,地处海拔1800米的老林的东南面,那儿是原始深林,老百姓基本上不神粮食,靠伐木,打野味,采香姑拿出去卖后过日子。庞家寨是我们第一站工作区的中心,白天我们三人从寨上出发,晚上回来。早晨我们最迟也是七点钟出发去工作,这样5点半钟就必须起来煮饭,我们三人轮流做。晚上最早是19点钟归寨,有时迟了半夜还未回来。幸而我们总是带足了压缩饼干和午餐罐头。
组长个头不高,大概1.65米,他对工作的认真态度,至今让我难忘。他有一个习惯,每天早晨起来背诵纪宇的诗歌《风流歌》,晚上回来得再晚,也要捧着《红楼梦》念一段才入睡。他细心地教我识地形图,教我使用罗盘,为了让我掌握地层、岩石和一些矿化特征,有时定一个野外作业点,他口述,我记录,这样就加深了我的记忆,使我学得了很多东西。当然我也闹了一些笑话,一次地质员量了岩层的倾角、倾向、报给了数据,由于杨通廷是三穗县人,他的方言让我听成了圈角、圈向、后被分队验收出来,大家笑了好一会儿。
后来我与杨轮流留在寨上做饭,也就算是轮休了,因为早晨5点半做饭到下午18时做饭,中间有十多个小时沐息时间,组长每天都出去工作、晚上回来还要把白天的工作绘在图纸上,他晚上在煤油灯下精心绘图的情景,至今我清晰的记得。其实杨也可单独工作的,可带领我上山去,但组长从未这样做,他总是亲自去。
组长书生气很浓。当时他在谈恋爱,女友是大队部绘图室的制图员,对他特好。4月15日分队部刘司务长来发工资,从队部带来了组长女朋友给的几个水果罐头,一双新登山鞋。刘司务长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他还要去其他组发工资,他也够难的了,组与组之间很难聚在一起,有时各组相隔几百里,他发工资那几天,一天就要走百多里路,他一人走那荒山野岭也不怕,是个老地质了。刘走后,组长心情一几天都不好,因为没有得到女友的信,带来的罐头放在资料箱里,他没有胃口吃,也没有给我们吃。有一天早晨他换皮鞋,突然兴奋得大叫起来,原来他在鞋内发现了信,当我们闻声过来时,他已打开箱子拿出罐头叫我们吃,他则走一边看信去了。
4月20日,我和组长天才麻麻亮就出发去工作,那天的雾不浓,一丝丝、一朵朵在山间任意游动,夹着清晨的凉意,穿过我们的衣衫进入肌肤。大概10点钟左右,我们已定了十个地质构造点,横穿了几个地层,翻了两座高山,来到了离庞家寨十八华里的一个小山村,该村在五万分之一军用地图上叫营盘坳,只有十多户人家。有一条断层刚好从寨中穿过,组长要去村头定一个点,叫我到路边农家要点开水,平时我们都是吃溪水,因组长这几天拉肚子,我背的一壶开水,这时早已吃完。等我从农家要来水,看见组长被二十多条狗围在村头,他正艰难地举起地质锤左右抵挡,我赶紧冲进去与他背靠背挥舞着地质锤,后来还是村子里的人赶走了狗。
走过了村寨,我们要爬上前面一座高山,山上到处都是杜鹃花,有红的、紫的、白的、美极了,再往高处爬,都是些茅草,比人还高,用手拨开往前走,茅草叶如刀片,我们的手上划满了小伤口,一手血淋淋的。突然我感觉前方,哗哗的响,象是从山上面滚下石头之类的东西、我惊恐得不知怎么办,因为草太密看不清石头从那儿滚下来。我站在那儿不敢动,组长也未动,一会儿一头黄灰或者是灰黄的东西,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我随手甩出地质锤打它,没冇打着。组长说是头野山羊,羊没有打到、地质補却找了一个小时。等我们爬到山顶,汗水和血水溶在一起,伤口火辣辣的痛,衣服也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让人颇不舒服。我们一边看远山,一边解泡尿。我们每到一个高山头,基本上都要解泡尿的,地质人戏称为定一个水文点。
正高兴时,却突然下起了暴雨,我们取出了塑料布,包奸了图纸,记录本,身上却全被雨水打湿透了,风一吹,冷得发抖。山顶很平都是些小草和小树。此时又不能下山,雨大雾浓,怕出事。我们只奸在原地踏步,缓解一下寒意,组长教我唱《勘探队员之歌》,这首动人心魄的歌子,就是那时候学会的。后来我到地校进修,学校教歌时,我先会唱了,同学们都很惊奇。
下午4点时,雨停了,我们从另一面一边工作一边下山,下到山脚,走进了深谷,来到了二个一级水系交汇的地育,经八点钟了,还有40多分钟天就全黑了,但此地离驻地庞家寨还有20里路。我们坐下来捧了水喝,组长照惯例开始验查,结果发现我背的记录本不见了,推断了一下,确定是在半山腰过一条深沟时掉的。记录本是原始资料,不能遗失的,要不然我们半个月的工作量就报费了。组长叫我原地休息,他回去寻找。
我坐在一根大原木上等。那根原木很大、可能要两人才能抱合,这是一棵被山洪冲倒的大树,就是有人想要,也无法扛出去。夜慢慢降临了,月光穿过密林,斑斑点点照在地上。深谷里只有我一人,各种鸟、各种野兽都在叫唤,有了这些声音,我一点儿也不觉怕,慢慢地啃着压缩饼干,也不觉冷,因为打湿的衣服已经干了。
大约到了10点钟,突然,我发现左边的小沟里的树林里,哗哗地响,乌都惊飞了,看看那声音渐渐近了,我抱起一块石头,足有三十斤,高举过头,只等那怪物一出头就摔下去。我紧张地注视着,那年我眼睛是1.5的,还未近视,所以一冒出来,我就看清了是组长,我赶快放下石头,组长也没有看见。回去的路上,组长一直走前面,我怕蛇走后面,幸而那天月光特别亮。
回到驻地已经12点了。杨通廷到村口等我们,他也未吃晚饭。
5月1日国际劳动节,我们自己放假,三人在木楼上下象棋,中午12点时,分队技术负责冯学仕看我们来了,带来了慰问品,还带来了一个新队员,并告诉我,由干我爱好写作,大队部决定由我去贵阳市参加贵州地矿局第一届新闻写作班学习。
从3月20日到5月1日,这就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搞地质野外工作,虽短短近2个月,但组长那种对工作认真,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对我以后影响很大。后来年底从贵阳回来,我没有回到填图组,去了化探组。第二年我进了地校。学完后一直搞化探,不久也终干当了组长。
当年的老组长,已是分队技术负责了,老分队技术负责,已经是现在的总工程师了。杨通廷早就是一名党员,现正尽职于纪委。老组长很幸福,与那位女友结了婚,生了儿。
我和野外地质找矿已分离了三年了,每次出差坐火车,经过荒野大山,望着那些无边无际的起伏的连山,眼睛总是潮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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