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驰轻手轻脚地把夹层打开，立刻感觉一股寒意袭来，他打了个激灵，小心翼翼地定睛一看，原来夹层里藏着一个小冷库。
一袋袋血浆挤在一起，几乎摆满了整个小冷库。
“原来盗窃血库的凶手真是这个外国人。”大飞惊呼道。
“是啊，唉。”
宋驰叹了一口气，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嫌疑人已经死了，等于线索又断了。同时，他渐渐意识到，这跟他原先预料的盗窃者有很大的出入，以胡奎安为首的那三个怪物并没有出现。
两个人又搜寻了一圈，最后爬到了楼顶，上面空荡荡的，只有风的“呜咽”声不时在耳边盘旋。黑云已经渐渐笼罩大地，最后一缕日光也被夜幕吞噬了。
黑暗渐渐逼近白庙村，从高处看去，高高低低的建筑物间隙中狭长的过道，好似一张网，时刻等待将不幸的闯入者吞噬。楼下，警察正在忙碌不停，身穿白大褂的姜涵早已进入了工作状态，正摆弄着尸体。
“当心破坏现场，我们还是先下楼吧。”
“好吧。”
两人刚下楼，就看见姜涵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走了过来。
“老伙计，还是你效率最高。”
姜涵擦着额头的汗说：“死者是不是自杀现在还很难说，除了摔伤身上没别的伤痕，但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肯定受到过很大的惊吓。”说完，他那镊子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道，“这个东西是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找到的，你可以看看。”
宋驰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照片上是一个婴儿，但这不是那种可爱宝宝的照片，而是一个未成型的婴儿，翻着死鱼一般的眼睛，有些恶心，叫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平静了一下有些失控的情绪。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悄溜进电冰箱旁，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那里面装着狗血。
他扬起头，就像喝可口可乐似的喝了起来。黏稠的血一滴一滴从下巴上滴下，落在地面上，滴出一个深色的圆点。
几个人面面相觑，那种令人不舒服的让人战栗的感觉侵袭了他们每一个人。尤其是小朵，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的学生居然成了吸血鬼。
转眼间，一瓶狗血被乔治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把半张脸弄得血红一片，另外半张脸还是惨白惨白的。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兴奋和古怪，定定地望着众人。
姜涵一脸惊愕地盯着这个叫乔治的小男孩，嘴巴喃喃地说：“难道是……难道是……”
“是什么？”
“吸血鬼！”
这话让所有人再次大吃一惊。
姜涵停顿了一下，说：“其实，这是一种怪病，叫卟啉症，我在一本外国的医学专著上接触过。”
“卟啉症？”宋驰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这是一组十分罕见的疾病，每种各有其特殊的典型表现。其中有一种叫急性间歇型卟啉症，据说英国的“疯子国王”乔治三世就是这种疾病的受害者之一。最严重的卟啉症是先天红血球生成卟啉症，它的患者的悲惨命运被怀疑是吸血鬼故事的起源。许多卟啉症通常是由于基因突变所导致。”
姜涵凝视着乔治，继续说道：“首先，这种病人惧怕阳光，一旦接触阳光，聚集在身上的卟啉就会就会转化为危险的毒素，吞噬人的肌肉和组织。因此，卟啉症患者像传说中的吸血鬼那样，只能生活在黑暗世界里，不能见光；其次，病人常年面容苍白，这不仅因为他们通常只能生活在黑暗中，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体中的卟啉会影响造血功能，破坏血红素的生成；再次，病人牙齿尖利如狼。卟啉接触阳光后会转化为可以吞噬肌肉和组织的毒素，主要的表现之一就是它会腐蚀患者的嘴唇和牙龈，使他们露出尖利的、狼一样的牙齿。腐烂的牙龈看上去总是血淋淋的，难免会让人联想起吸血鬼。”
小朵心中一动，难怪这个房子里经常拉着窗帘，原来乔治竟然得了这样的怪病。
“由于病人血色素含量过低，那么他必须经常接受输血。目前全世界患这种罕见卟啉症的人不超过500人。”
宋驰终于明白了葛路克盗窃血库的原因，他弟弟是卟啉症患者，常年需要靠血维持病情，之所以不选择去医院治疗，估计是担心受到歧视，给乔治带来心理伤害罢了。
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忽然变得很沉重。
哥哥死了，身患重病的弟弟以后该怎么办呢？
另外，根据姜涵的讲述，他又突发奇想：那些三个考古学者会不会也成了卟啉症患者呢？
宋驰走到小朵身边，坐下说：“我在三楼的房间里发现了思瑶的照片。”
“思瑶？”小朵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道，“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宋驰留意着小朵的反应，见她并不像是在说谎，于是说：“葛路克是一个魔术师，可以肯定，他跟魔术社，也许是思瑶之间，有着不寻常的关系。我判断，这很可能就是导致他死亡的原因。”
“你怀疑他不是自杀的？”
“当然。你想想看，弟弟得了这么一种怪病，他冒险去血库盗窃，这证明他很爱自己的弟弟，又怎么会撇下弟弟而去轻生呢？”
“嗯，的确如此。”小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宋驰又掏出一张照片道：“你还记得曾经我们在华升大学后面的小竹林里发现的那具婴儿吗？
小朵只看了一眼，立刻吓得扭过头去，哆嗦着说：“记得，那是思瑶的孩子。”
“也许，这照片上的就是那个孩子。”
小朵再次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想起美美以前给她说的一句话来——据说没成型的胎儿会变成婴灵的，会激发怨气，一旦缠上你了，只能让你永世不能超生！
难道是葛路克被婴灵缠上了？
她又想起葛路克死前跟美美曾说过他有一位漂亮迷人的朋友，莫非这位朋友就是思瑶？
小朵在警局里一直待到晚上九点多，终于可以离开，负责此事的警官要求她在这段时间不要外出，要随时听候传唤。小朵当然只能答应。
因为这个案子牵扯到了一个英国人，所以警方十分慎重。
6
小朵久久难以入睡，一闭上眼，就是葛路克从天而降的影子。她绝对不会相信年纪轻轻的葛路克会抛弃弟弟而选择自杀，弟弟患了那么恐怖的病都坚强地活了下来，他当然也不会轻生的。
为什么最近两次的死亡事件都跟她联系在了一起，但奇怪的是，美美似乎也参与了进来。她是幕后凶手吗？她在这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众多的念头在脑中闪过，她又隐隐觉得头痛。想想她和小朵在一起朝夕相处，情同姐妹，实在不忍心把她当成怀疑对象。她睡不着，起身下了床，喝了一口水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书桌边，打开小台灯坐了下来。
美美显然已经熟睡，微微打着鼾。
小朵无聊地翻了翻书，又轻轻地拉开抽屉。这是美美的抽屉，因为是两个人的宿舍，彼此都不会防备什么，抽屉都没上锁。在小朵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打开别人的抽屉。
抽屉里放着许多零食，和一些书，以及发票等杂物。小朵心里怦怦直跳，感觉自己就像个初出茅庐的间谍。借着微光看去，里面摆着《诡夜娃娃》、《夜魔女》、《天劫》等悬疑小说。难怪美美最近有些神神经经的，估计是受了这些小说的影响。
翻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小朵的视线停在了美美的红色钱包上。这个钱包很大，厚厚鼓鼓的，看起来很诱人。小朵有些犹豫，毕竟翻看别人的钱包是不道德的行为。
好奇战胜了理智，小朵缓缓地翻开，只看了一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在那个钱包的透明薄膜里，夹着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婴儿的照片，好像婴胎还未成型，但眼睛却非常大，像只死鱼眼一般死死地盯着她。
这张照片竟然与案发现场留下的照片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真和美美有关？
倏忽间，她还隐隐感觉到脖子凉飕飕，像是有人在他背后对着她的脖子吹气。
小朵转过头，心一紧，几乎又要叫出声来。昏暗中她看见美美正站在自己身后，乌黑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面目。
小朵觉得身上阵阵发寒，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你不是美美，你……你是谁？”她急忙放下了那张照片，像是终于摆脱了一个不祥之物。
美美拿起照片，幽幽地说：“几周前有一个婴儿死了，你们知道吗？”这分明不再是美美的声音。
小朵惊悚了，脑海中霎时间想起了什么。
美美冷不丁笑起来，她说：“那个小孩子我可喜欢了，但我还见不到他，得等上四十九天以后他才会走到这里来。”
小朵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
美美心里念叨着：“孩子啊，你如果是人，就好好安息吧。如果是鬼魂，也不用怨什么了。生死都是命，你没来到人间也好，省去了忙碌和烦恼……”
小朵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鼓足勇气问道：“你……你是谁？”
美美靠近了她，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看着我的脸，你，把我忘了吗？”说完，用手轻轻撩开遮住脸颊的发丝。
小朵努力地看着美美的脸和眼睛，在记忆中搜索着。而美美的眼睛也在盯着她，让她感到一阵阵战栗。她觉得美美的脸怪怪的，她的额头上隐约出现了眉毛和鼻子，渐渐地又出现了另一双眼睛，那双黑色的瞳孔似乎还带着某种深邃而忧郁的气息……
瞬间，小朵长大了嘴巴，差点喊了出来——思瑶！果然是思瑶！那张照片上的婴儿就是她的孩子，还有她刚才说的话，完全是几个月前翻版。
然而，更匪夷所思的是，思瑶的五官竟然出现在美美的额头上，这怎么可能呢？
阵阵寒意开始拢住小朵，她想大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恐惧让她的声音直打颤：“思瑶已经埋在了古墓下，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小朵，你没想到还能见到我吧？”
“是挺意外的，是不是你控制了美美，你的魂魄附到了她的体内？”
“一些命中注定的事情，你无法改变。”她轻笑了一声问，“小朵，那天我为你炖得肉汤好喝吗？”
“肉汤？你怎么忽然提到这个了？”小朵疑惑地问道。
“难道你忘了那只小白猫吗？”
经这么一提醒，小朵恍然明白过来，难怪那只小白猫在宿舍里忽然没了踪影，原来是被人炖成一锅肉了。她摸摸自己的胃，忽觉一阵剧烈的恶心，想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想想自己那晚津津有味地吃猫的情景，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负罪感，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是不是很残忍？”美美“咯咯”笑了起来，又猛地沉下脸来，冷冷地说，“你知道吗？世上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太多了。曾经我有一段很幸福的爱情，最后被他毁了，他还害死我的孩子。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杀了他！也许是上天太眷顾我了，给我了这个机会。嘿嘿嘿……”
小朵渐渐从恶心中缓过身来，问：“他是谁？你是指葛路克吗？”
“现在才知道，你不觉得晚了点儿吗？”
“他的死也跟你有关吧？”小朵心跳得越来越快。
“你猜对了。他是我推下去的！其实，我那时候根本没离开，而是趁着昏暗的光线溜到了三楼，我把他引到了楼顶，还给他看了孩子的照片，哈哈，我真没想到他当时的表情会那么震惊和恐惧，于是我就把他推了下去。没想他会一头栽下去，那么轻易就一命呜呼，真是报应啊！哈哈哈！”
“那……你是怎么离开的？”
“这有什么困难的。我对这房子太熟悉了，当时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住在那儿……那时候他来中国旅游，在一个酒吧认识我。可恨我当时痴迷魔术，彻底被他精湛的技艺迷倒了，最后我们恋爱了，谁知道没多久他就回国了，还向我提出分手。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我给他发邮件，他却要我打掉这个孩子……可怜的孩子啊，妈妈终于报仇，终于杀死这个不负责任的负心人！”美美的嘴角流露出快意的笑。
小朵听了阵阵心惊，她摇摇头，表情痛苦地说：“你以为这样，你心里就好受吗？”
美美额头上的那双眼睛暴发出一种无法言道的凶狠光芒，“你是不是不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什么啊？你误会了，我只是去做家教。”
可是那张怪脸却更加阴沉，那双怨怒的眼几乎像一把刀子一样，想要把小朵身上的肉剜下来。
“狗男女！”
小朵一下子张大了双眼，身子如同坠入冰谷。美美的手，已僵硬地钳住了自己的脖子。
脖子收紧，小朵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死亡的恐惧浮上她青紫的脸，还有逐渐放大的瞳孔里。她看见美美额头上的那对古怪的眼珠子也瞪圆了，嘴角充满了得意与嘲讽。
“小朵，我本不想伤害你，但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你必须死！”
小朵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张开了嘴，任自己的牙齿发出剧烈的颤抖：“思瑶，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呢？你真可怜！”
那双手渐渐放松了一些，似乎要给小朵说话的余地。
被这么一吓，小朵的理智并没有丧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思瑶，其实葛路克不要那个孩子是有原因的。首先，你是大学生，这样对你的学业和未来都会有影响；其次，因为他们家族有一种可怕的疾病，他们家80%的人都是如此，他一定是怕孩子生下来以后会变成‘吸血鬼’。你理解他的苦衷吗？”
“你胡说！”
“难道你没看见葛路克家里还放着你的照片吗？他一直是爱你的。可你却亲手杀了最爱你的人。”小朵步步紧逼，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别说了，别说了……”美美彻底松开了手。
那张古怪的面孔瞬息间开始发生着变化，脸上的肉也在扭曲着，各种各样的表情都闪过，惊愕、懊悔、难过悲哀……叫人毛骨悚然。紧接着，一种声音从她身上发了出来，一种尖厉的抽泣，那绝不会是从她的胸中产生的，更像一个疯女人发出的声音。
小朵真诚地说：“思瑶，不管你怎么对我，希望你放开美美，她是无辜的。”
那冰冷的眼神开始融化，渐渐浮现出一缕温情，然后面目产生了奇异的扭曲，苍白的脸色渐渐渗出一层红润的元素……那张怪脸竟然消失了，美美的脸在片刻间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小朵，记住我的话，我们永远是好姐妹……一辈子的……”
然而，话还没说完，美美忽然撕扯起自己的头发，她额头满是豆大的冷汗，漂亮的脸蛋又扭曲变形了，牙齿咬破嘴唇溢出鲜血，仿佛正与内心最深层的另一个人对抗：“不！别逼我了！别逼我了！我不要杀人！我不要杀人！”
随后，她的双手拼命地挥舞着，撕扯般拉开门，光着脚向门外狂奔而去。小朵愣住了，眼睁睁地看着美美的身影。当她意识过来以后，也追出门外。
其他宿舍的女生探出头，问小朵看到了什么，她颤抖着嘴唇，牙齿因为心悸的关系一直在打架，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几分钟后，管理员和几个女生堵住了美美，她已经神志不清，灵魂仿佛正从她身上飘离……
当晚，美美被送到了校医院。她好像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无论别人问她什么，她都目光涣散地望着地板，再也不说一句话。
美美真的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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