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微生物吃掉那些尸体，然后补充能量，在考古学家打开石棺的时候迅速侵袭他们，将他们变成宿主。原本几宗离奇的杀人案，进行到这里，却演变到这个地步。

    1

    这天晚上，宋驰走出警局已经接近深夜十一点。他不由自主地伸了伸懒腰，因为刚刚才开完一场长达两个多小时、没有中场休息的会议，感觉十分疲倦。

    他走进车里，刚系上安全带，就接到了姜涵的电话。

    “喂？”

    “老伙计，还记得我向你推荐过的我的同学袁希杰吗？”

    “知道，就是那个研究病毒的专家。”宋驰精神一振，“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是的，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叫我们尽快来一趟S医学研究所，我已经快到了。”

    “好，我立即赶过去。”

    已是深夜，S医学研究所的一个房间里灯火通明。

    宋驰在保安的带领下，找到了袁希杰的工作室。那时候，姜涵正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讨论着什么。那男人大概三十初头，目光炯炯有神，一脸精干的样子。

    一见宋驰，姜涵马上站起来介绍道：“这位就是我所说的同学袁希杰，这是刑警队的宋驰。”

    袁希杰也跟着站起来，彬彬有礼地伸出手道：“你好，宋队长，对你的辉煌事迹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宋驰与他握了握手，客气地说：“严重了，素闻袁教授在病毒方面是专家，以后请多多指教啊。”

    “够了够了。”姜涵立刻打断了两人道，“你们两个就别互相吹捧了，不嫌肉麻啊？我们还是办正事吧。”

    袁希杰笑了笑，说：“走，我们进实验室谈吧。”

    宋驰跟着袁希杰向前面走去。到了一扇白色的房门前，袁希杰停下，从门前的一个柜子里拿出几套衣服，道：“我们先穿上这身衣服再说。”

    宋驰知道这是特制的衣服，好像叫防护服，也是病毒研究者必备的。

    “呵呵，这衣服穿起来跟宇航员似的。”姜涵边穿边说。

    宋驰的衣服型号有些小，穿在身上有些紧，被姜涵比喻为“咸蛋超人。”

    三人穿好防护服后，袁希杰在墙上的一个小键盘上输入密码，又经过指纹鉴定等多重程序后，厚厚的大门这才缓缓打开。

    宋驰无形中感到了一种如临大敌的压力，以前这种场景只能在电影上才能看到，一般都是美国FBI总部，或者是放核弹的秘密基地，抑或是堆满黄金的银行金库。

    实验室里很冷，透着一阵阵拂面而来的冷气。

    这里面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最大的有一人多高，看起来价值不菲。靠墙的地方摆着几排架子，放置着各种玻璃容器，里面浸泡着数十种叫不出名字的动物标本，当然了，还有人体的，包括夭折的胎儿、畸形心脏……让人看了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此外，墙角边还有铁笼子，里面关着许多只小白鼠，它们好奇地瞪着进来的陌生人，偶尔发出“吱吱”的叫声。

    宋驰好奇地参观着，拿起一个骷髅头道：“你这地方怎么跟731部队似的？”

    “快放下，千万别碰这里的东西！”袁希杰慌忙叫道。

    宋驰吓了一跳，赶紧把头骨放回原地，心想，至于这么紧张吗？又不是价值连城的北京人头骨。

    “你小子不怕死啊？在病毒实验室，稍微不小心就会染上病毒。”姜涵说。

    “对不起，我错了。”

    “好了，你们来这边吧。”袁希杰站在一个仪器前，对他们说，“我们步入正题吧。”

    宋驰还在盯着那些架子上的东西看。

    姜涵拍了他一下，打趣道：“别陶醉了，你以为这里是逛博物馆啊。”

    “大自然真是神奇，我现在才发现自己见识太少。”

    这时，袁希杰打开了仪器上的大屏幕。

    “这种东西是我在食人山墓地的石棺中提取的。”袁希杰隔着头罩对两人介绍道。

    屏幕中显示着一团奇怪的东西，有些模糊，像是许多红色的黏稠状东西簇拥在一起，仔细一看，它们还在蠕动着，如同一条条肉蛆翻滚在血浆中，而且这些虫子身上还有毛茸茸的东西，似乎还有闪动的眼睛。

    宋驰感觉胃里翻腾起来。

    “这是什么恶心的玩意儿？”

    “不知道，目前还不能定义，只能算做不明物质。”袁希杰说，“这种东西很微小，人的肉眼是看不到的，只能通过显微镜。所以应该是微生物。”

    “病毒也属于微生物吧？”宋驰问。

    “对，可以这样定义。”

    袁希杰说着，又转换了一下画面。屏幕中显示出那种怪物分散出的个体。个体是长条形状，不时拱动着身子，它的背面呈现暗红色，夹杂着许多黑色颗粒状的东西，两侧和腹部有许多条触须，头部和尾巴似乎还有吸盘，总体看起来很怪异。

    “有吸盘，这倒是很像是水蛭，在水里吸血的东西。”

    “不是。”袁希杰道，“水蛭的体型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它们只能生活在水中，绝不能藏在封闭千年的石棺中。”

    “对啊。水蛭怎么会生活在陆地上呢？”

    袁希杰又点击按钮，转换了画面。这次的个体变成了两个圆球，依然有微小的吸盘，以及一些黑色颗粒状的东西。

    “这是我用机器设备将它分割开的，发现它们具有很顽强的生命力，也就是说，你将它割成两半，它就会变成两个活着的个体，前后那两个吸盘也会慢慢长起来。”

    “永远不死？”宋驰惊叹道。

    “还有个更怪异的地方。你们看，仔细盯着那些黑色颗粒状的东西。”

    宋驰和姜涵凑上前，瞪大了眼睛。

    “天啊。”宋驰惊叫一声，血液也瞬间随之凝固了。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对世间任何东西感到惊惧，哪怕死亡。但如今，那些黑色颗粒状的东西却吓得他失声尖叫。

    “好多……好多眼睛啊！”姜涵的声音直打颤，他显然也被吓倒了。

    “对，那些黑色的斑点很可能就是眼睛。”袁希杰道，“显而易见，它们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微生物了。可以想象一下，连眼睛都发育成熟了，远远比一般的病毒要高级千百倍，而那么触须就相当于手足。换句话来说，它们或许还有大脑机能，会思考，有智商。”

    宋驰听得一阵胆寒。

    “我提取过这种生物的DNA，想搞明白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很遗憾，没有发现与之对应的病毒。”袁希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最后我向国内一位很有名的微生物专家求助，并把图片传真给他了，他说自己研究古今微生物四十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不过他判断，这种东西的个体很像是一种中国的古生物。可是这种古生物貌似已经灭绝了。”

    “是什么东西？”宋驰和姜涵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一种古代的微生物，叫应声虫。”

    “应声虫？能说得具体点儿吗？”

    “我查过相关资料，这种微生物在上古时代就有了，属于寄生虫的一种，居于人腹。宿主每发声，腹中便有小声效之，且会越来越大。在《山海经》、《续墨客挥犀》、《隋唐嘉话》等书中都有记载。”

    袁希杰在这之前肯定做过许多功课，滔滔不绝地说：“传说古时候，有个人得了一种怪病，他每说一个字，发一个音，肚子里就有声音会同样说这个字，发这个音。他被这病搅得心烦意乱，不知看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副药，花了多少钱财，就是不见好转，而肚子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有一天，一个道士对他说：‘这是应声虫在作怪。你回去把《本草纲目》上的药一味一味地念，一直念到应声虫不应声了，那种药就可以治好你的病。’那个人回到家里，便依照道士的试了起来。当他念到‘蓝’这种药时，应声虫不吱声了。他赶快把蓝煎成汁服下支去，不一会儿，从口中吐出一个二寸长的人形肉块。从此，他再也没有犯这种怪病。 这就是‘应声虫’的来历，其实现在人们常常用它来讽刺那些毫无主见、只知附和别人的人。”

    宋驰看了姜涵一眼，说：“这跟腹语倒是有些相似。”

    “我原以为《山海经》中记载的上古生物都是作者瞎编的，没想到现在……”

    “这只是推测，现在还不能肯定就是应声虫。”袁希杰说。

    “对啊，首先，从石棺材中提取的这些东西与应声虫不太一样。其次，从我的案子上来看，并没有留下‘应声虫’的什么痕迹，再说了，我们还不清楚这玩意儿能造成多大的危害呢？刚听袁教授这么一说，我感觉应声虫这玩意还挺有意思的，你说一句，肚子里再说一句，跟复读机似的。”宋驰开了句玩笑。

    袁希杰没有笑，严肃地说：“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要知道自然界的病毒是可能发生基因突变的。比如天花霍乱等，在几千年前就是一种可怕的病毒，曾经吞噬过千百万的生命，但随着基因突变和科学发展，它们都渐渐消失了。同理，几千年前微不足道的病毒，通过基因突变，现在也有可能成为最可怕的杀手。”

    姜涵插嘴说：“是啊，随着人类一步步走向更发达的文明，病毒也变得更加可怕。有的微生物在我们看来，似乎已经消亡了，其实，它也是只是暂时潜伏起来，等一旦时机成熟了，它们就会寻找那些缺乏免疫力和抵抗力的宿主。”

    宋驰马上想到了他曾经在网上看到的那篇报道，其中提到了极地冰川中蛰伏的病毒。莫非古老的应声虫已经进化为一种可怕的病毒病种？它们随着杜七圣石棺的打开而冲了出去，侵袭到考古学者体内，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宿主。

    这个大胆的猜想，让宋驰浑身冒出了冷汗。

    姜涵提出了一个问题：“即使这些东西有了眼睛和手足，那它们一定需要营养，来补充能量，否则又怎么存活下去。”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袁希杰皱着眉头，说，“在我研究的这段时间，我做过一些测试。我把这些东西分成两批。第一批，不放任何食物和营养品，几天来，我发现它们几乎一动不动，开始我以为它们死了，可事实证明它们仍然活着。所以我推测，它们缺乏食物的时候，会呈现出一种假死的状态，就像蛇等动物的冬眠状态。”

    “老天，这怎么可能？”宋驰迫不及待地问，“那第二批呢？”

    “第二批，我首先放一些植物类食物，发现它们毫不理会。接着，我又尝试着放一些肉食类的东西，发现它们立即活跃起来，而且消化速度极快，一块排骨扔进去，转眼间已是骨头全无。它让我不由想起《动物世界》上曾介绍过的一种食人鱼，那是一种体型很小很小的海底动物，它们消化掉一种成年鲨鱼，只是眨眼几分钟的功夫，这真是惊人的速度。”

    袁希杰的声音不大，但在宋驰脑海中犹如引爆了一颗炸弹。

    “听上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难怪……难怪你们一直找不到……”姜涵望着宋驰，眼神中充满了惊惧。

    “你是说？你是说？”宋驰骇然吃惊。

    “魔术社那些成员的尸体之所以消失，可能就是被这些东西吃掉的！”姜涵瞪着眼睛大声说。

    两人面面相觑，遍体生寒。宋驰听到汗水“吱吱”作响的声音，而更多的冷汗却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他想抹把额上的冷汗，被头罩挡住了。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思瑶的影子，那个埋在古墓下的美女。他想象她白皙娇嫩的皮肤上，转眼已爬满了可怕的虫子，像蛆虫一样密密麻麻的，正活力十足地打滚。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渐渐变成了黑洞，又化作白森森的骷髅，最后尸骨无存……想想都害怕。

    “说实话，我也很震惊，从业十几年了，我接触过数以万计的微生物，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可怕的东西。它有太多的不解之谜，科研价值极高，对我将是一个新的挑战。”袁希杰的语气有担忧，也有兴奋。可以看出，他是个够胆又很有好奇心的家伙，当然这也是一个病毒研究者应有的素质。

    “你注意看吸盘这里，仔细看，有白色的东西，很微小。”

    宋驰和姜涵全都屏住了呼吸。

    “对，那是牙齿，锋利的牙齿。虽然包在吸盘里，但是随着虫子的蠕动，仍然可以辨认出，那种锯齿状的白色物就是牙齿！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事情看起来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宋驰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回想起食人山那些尸体的消失，以及胡奎安等人种种反常的表现，基本都印证了一个事实：这些微生物吃掉那些尸体，然后补充能量，在考古学家打开石棺的时候迅速侵袭他们，将他们变成宿主。原本几宗离奇的杀人案，进行到这里，却演变到这个地步。

    宋驰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只是苦思冥想，也不能想到问题关键。

    难道这些吃掉尸体的病毒还吸收了死者的精神和思想，然后控制了宿主？这就相当于鬼怪故事中的灵魂附体。

    他突然又想到了食人山传说中的复活术。

    难道这就是杜七圣复活术的秘密？

    宋驰的脸此刻面如死灰，如果猜测属实，那么胡奎安等人就被魔术社的那些成员控制了，从而变成了另外一具躯壳。这样的事情何止是匪夷所思，简直是骇人听闻了。开始他总不相信小朵和美美所说的“他们回来了”，但现在呢？

    姜涵转向袁希杰道：“老同学，这种病毒会造成什么后果？”

    “你先不要着急。”袁希杰始终保持着脸上的平静，缓缓地说，“这些病毒我暂时还不能确定它到底能给人带来什么危害，也不知道它们是否具有传染性，以及传播方式与途径。我需要花一些时间，通过反复的实验和研究才能下结论。何况你们现在还没找到病例。”

    “那我们该怎么做？”

    “希望你们尽快找到感染到这种病毒的人，这样我才能针对性地研究。目前，我也只能找白鼠来进行下一步的实验了，效果怎样还是个未知数。”

    “对，尽快找到他们。”宋驰道，“还要找相关部门对食人山古墓进行防疫与隔离处理，防止里面的病毒扩散出来。”

    “这个你放心吧，我去提取病毒的时候，食人山古墓那边已经做了防护措施。”袁希杰望着宋驰说，“但我能保证，在这之前有多少人感染了。”

    这句话再次让宋驰又抽了一口冷气，如果病毒通过与石棺的接触来传播，那么黄海洋、大飞等几名警察，包括他自己，都有可能被传染。不过话说回来，除了那三个失踪的人，其他人并出现什么意外啊。

    他缓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没事儿，一切只是推测罢了。从最近的新闻媒体上来看，本市的各大医院都在宣传预防甲型H1N1流感病毒的知识，并没有曝出其他什么疑难杂症。也许是他们杞人忧天，将事情想象过于严重了。目前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不能因为这件事乱了阵脚。

    走进实验室，脱下防护服，宋驰发现自己的衣服湿透了，都可以拧出水来了。姜涵的衣服也是如此。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音响起，宋驰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小朵打来的。

    “宋队长，快来校医院，美美出事儿了……”

    2

    几十分钟后，宋驰和姜涵赶到了华升大学校医院。

    此时的美美早已平静了下来，躺在病床上，只是面色还如死人般苍白。小朵和一名医院正守在病床边。

    宋驰扑在美美身边轻声问道：“美美，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美美的呆滞的目光扫了过来，张开嘴巴说着什么，但声音实在是太轻了，宋驰只能把耳朵贴在她嘴边，“我……我又要……死了……食人山……食人山……”

    宋驰总算听清了美美的耳语，最后两个“食人山”，让他的心降到了冰点。

    过了一会儿，美美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平稳了下来。现在看起来已没事了。宋驰在美美身边坐了几分钟，直到美美渐渐沉入了梦乡。

    走出病房，宋驰问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很难说。病人大概是受了什么大的刺激，脑子的中枢神经系统出现了紊乱，导致情绪失控，虽说现在平静下来了，但不能保证就能康复。我建议你们尽快将病人转移到大医院进行治疗。”

    宋驰从医生的表情上看出问题的严重性，又问：“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医生犹豫了一下，说：“一般来讲，中枢神经出现问题，会造成精神病、失忆症等，最坏的可能性就是植物人。”

    宋驰的世界突然失去了声音，大脑一阵眩晕：“你……说什么？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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