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裂变 遍地胡虏-公元九二六年(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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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彦威认为李嗣源一向厌恶威胜节度使段凝、太子少保温韬,便也自作主张,将二人拿获,并想杀了他们。安重诲对霍彦威道:“温韬、段凝的罪恶皆是在梁朝犯下的,现今监国殿下刚刚平定内乱,肯定希望朝野尽早安定下来,又怎会为公报私仇呢?”霍彦威这才没有杀段凝、温韬。果然,监国李嗣源不久即下令,温韬、段凝皆恢复其姓名,放归田里。

    李继岌死亡的消息一传到洛阳,众臣再次恳求李嗣源即皇帝位,李嗣源此时再也没有推托的理由了,只好点头同意。众臣大喜,便开始商议即位之礼,霍彦威、孔循认为既然唐运已尽,就应当另建国号。

    李嗣源听说后,问众臣道:“嗣源没读过书,请问众位,什么是国号?”

    孔循答道:“先帝姓氏为唐帝所赐,继承昭宗,为唐复仇,故称唐。今梁朝之人皆不欲殿下称唐。”

    李嗣源道:“嗣源十三岁跟随献祖,献祖认我为宗属;又跟从武皇近三十年,武皇视我为养子;后来又跟随先帝近二十年,谋划攻战,从未缺席,先帝认我为兄弟;武皇之基业就是我之基业,先帝之天下就是我之天下,哪有同家而异国的道理?”遂令众臣重新商议。

    李琪说道:“若改国号,则先帝就如同路人一般,其梓宫又将如何托付?不只是殿下忘了三世旧君,就连我等为人臣者也难以心安!历朝历代,已有许多以旁支继承大统的先例,就以本朝而言,睿宗、文宗、武宗皆以弟兄相继,即位柩前。依臣看,殿下可采用此礼即位。”

    众臣再无异议,监国李嗣源遂自兴圣宫赴西宫,服斩衰丧服,于李存勖灵柩之前即皇帝位,更名为亶,史称后唐明宗皇帝。

    之后,李嗣源身着皇袍,头戴朝天冠受册,百官身着吉服山呼“万岁”朝贺,大赦天下,改元天成。

    郭雀儿

    李嗣源即位之时,发现后宫中仍有上千妃嫔、宫女,便令李绍宏将她们全都放出宫去,李绍宏却遴选了一些年轻美貌的妃嫔留了下来。

    李嗣源问道:“留她们何用?”

    李绍宏答道:“宫中事务太多,还是少不了她们的。”

    李嗣源道:“宫中事务,可依照惯例处理,她们又知道什么?”

    于是,只把年老的宫人留了下来,年轻的宫女则全都放出宫去,令其各寻亲属,没有亲戚者则帮助她们选配婆家,蜀中所送宫女也照此处理。

    李嗣源此举本来是一片好意,哪里知道,洛阳宫中的宫女大部分离家不远,尚可各自回家;而从成都来的宫女,大多离家有数千里之遥,再加上处处兵荒马乱,让她们回乡,实在是太难了!无奈之下,她们只好就近嫁人,也有许多人沦落到烟花场所。王衍当初在《甘州曲》中曾道:“可惜沦落在风尘。”本意是神仙落凡尘之意,如今这些宫女却真的成了风尘女子,真正是一语成谶!

    宫人之中有一位柴姓女子,本为庄宗皇帝李存勖的嫔妃,其兄长柴守礼与其妻特意自邢州龙岗老家到京城来接她回家。三人行至黄河岸边,正遇大雨,当晚只好宿于旅店之中。

    次日,柴氏倚门看着门外的风雨,想着回乡以后该如何生活,不觉有些发呆。恍惚之间,忽见风雨之中有一位魁梧的军官自店外走入,两人目光交逢之际,皆是一愣。柴氏见此人目光炯炯,不怒而威,甚有气魄;军官见柴氏清秀俊目,仪态雍容,惊为天人。待军官入住后,柴氏悄声问店主道:“刚才进入的那位军爷是何许人也?”店主道:“此乃马步军使郭威,人称‘郭雀儿’,刚从河北办理完军务,正要回汴州,因天降大雨,昨日午时才宿于本店。”

    柴氏心中一动,竟产生了要嫁给此人的想法。她知道这是在旅途,机会难得,也就顾不上矜持了,当即去请兄嫂提亲。嫂子不同意,说道:“你本是皇帝身边的人,我家又是世代大族,回家之后至少也要嫁给一州刺史,怎可嫁给一个小小的军使呢?”

    柴守礼却道:“妹妹眼光不错,我也见到此人了。我观此人,将来贵不可言,决不可错失。”

    嫂子还是不同意,柴氏道:“既然如此,行囊之中的东西可一分为二,一半给兄嫂,另一半给我,你们只管回家,我定要嫁给此人!”

    嫂子知道柴氏的性格,向来是说一不二,既然她和丈夫都已经定了心,那就谁也劝说不了了,无奈之下,只好到郭威客房去提亲。

    郭威自从见到柴氏之后,也一直在想如何得到柴氏,本想请店主去提亲,又怕人家不愿意,正在苦恼之际,柴守礼夫妇却找上门来。听罢来意,郭威不禁喜出望外,当即满口应承。次日,郭威即与柴氏随柴守礼夫妇一起上路。到邢州龙岗后,郭威拜见了柴氏父母,择吉日举办了婚礼。

    柴守礼喜气洋洋,到了婚礼这一天,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家人甚为奇怪,问他为何如此高兴,柴守礼此时已经醉了,眯着一双小眼说道:“昨夜我到冥司去了,阎君说,郭郎当为天子!你们说,我能不高兴吗?”

    柴守礼有一儿子,单名一个荣字,此时尚不满六岁,不仅长得眉清目秀,而且聪慧过人,一家人甚为疼爱,郭威也非常喜爱,于是,柴守礼便撺掇着郭威认他做了养子,改姓名为郭荣。

    郭威回大梁之时,柴守礼不顾妻子的反对,执意要郭威夫妇带上小柴荣,郭威也非常乐意。

    郭威带着柴荣回到大梁后,闲暇之时便亲自教柴荣一些武艺,还特意给他请了位先生。此时的郭威年轻气盛,喜好饮酒赌博、打架斗殴,不拘小节。柴氏便时常告诫,郭威倒也听从。一次,郭威午睡之际,柴氏见有五色小虫出入于郭威鼻孔之间,知其丈夫确非凡人,便倾其积蓄四处托人,硬是把郭威调到了洛阳,在石敬瑭的心腹爱将刘知远麾下任军使。

    李嗣源即位之后,大行节俭养民之政,诏命后宫只留宫女一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一百人、鹰坊二十人、御厨五十人,诸司使有名无实者皆废除。诏命诸军就近采办军粮,以节省馈运费用。随后又罢除了夏、秋税赋,节度使、防御使等只在四节时进贡,平时不需进贡,刺史以下官员不需进贡,中外之臣禁止贡献鹰犬奇玩之类的东西,更不准暴敛百姓。

    不久,任圜率征蜀大军二万六千人到达洛阳,李嗣源亲自出城慰问、安抚,随后即令各军返回了原来的军营。

    任圜一回来,李嗣源的朝廷百官也就定下来了:宰相豆卢革进位左仆射,韦说进位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二人仍旧为宰相;又增设了两位辅相,一位是原太子宾客郑珏,以其为中书侍郎兼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位就是任圜,以其为中书侍郎兼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三司;朱守殷加同平章事,充河南尹,掌判六军诸卫事;安重诲、孔循并为枢密使;以张砺为翰林学士,以和凝为殿中侍御史……

    随后,李嗣源又对各藩镇节度使进行了调整:以霍彦威为郓州节度使,以符习为青州节度使,皆兼侍中;以王建立为镇州节度使,以张筠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以安元信为徐州节度使,以毛璋为邠州节度使,以安金全为安北都护、振武节度使,皆加同平章事;以夏鲁奇为河阳节度使,以房知温为兖州节度使,以王宴球为宋州节度使,以石君立为邢州节度使,以戴思远为洋州节度使,以安审通为齐州防御使,以符彦超为晋州留后,以康义诚为汾州刺史,以索自通为忻州刺史,以高行圭为云州节度使……幽州节度使、检校太保赵德钧加检校太傅、同平章事。

    李嗣源一生习武,识字不多,所有奏章皆令安重诲读给他听。但是,安重诲所知也很有限,不但好些典故不知道,而且连一些生僻字也不认识。安重诲倒也有自知之明,对李嗣源奏道:“臣只凭一颗忠心服侍陛下,陛下却谬用臣位居枢机要位,臣实在是勉为其难,当今之事尚能粗晓,至于古代之事,臣所知实在有限。请陛下仿效前朝侍讲、侍读,近代直崇政、枢密院设置,选文学之臣供事,以备应对。”李嗣源遂设置端明殿,以翰林学士赵凤为端明殿学士,教习李嗣源认字识文。

    百官皆得到了安置,但有一人一直闲居在家,此人就是冯道。冯道丁忧回京后,正赶上洛阳内乱,李嗣源忙着平乱、监国、称帝,也就没顾上他。幸好安重诲提起,李嗣源才想起了他。李嗣源问安重诲道:“先帝时冯道任何职?”

    安重诲道:“翰林学士。”

    李嗣源道:“我素知此人不仅有才,而且为人淳正,他才是我的真宰相呢!”

    孔循听到这话后,奏道:“内难之前,冯道回京,路过汴州,臣曾劝他留在汴州以待陛下,但他执意要回洛阳,陛下决不可重用此人。”

    李嗣源笑道:“当时先帝为君,冯道为先帝之臣,冯道此举,正说明此人乃忠臣,卿不可对此耿耿于怀。”孔循无言以对。

    李嗣源心中明白,他之所以能即位至尊,安重诲实在是居功至伟,便想赐给他一座大镇,让他兼领山南东道节度使。不想,安重诲固辞不受,并说襄阳乃战略要地,既不可无帅,更不宜兼领。李嗣源大为赞赏,仍以刘训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自此,对安重诲更加信重了。然而,安重诲虽然对李嗣源忠贞不贰,对群臣却变得越来越骄横。一次,殿直马延不小心冲撞了他的前导,安重诲竟当场将马延斩首了。御史大夫李琪听说此事后,大为不满,连连上表弹劾安重诲。安重诲大惧,哭诉于李嗣源跟前。李嗣源为维护安重诲,竟下诏说马延侮辱朝廷重臣,按律当斩。

    安重霸跟随征蜀大军回到洛阳后,很快就看出了朝政的核心人物乃安重诲,便故伎重施,想方设法地厚结安重诲。安重诲也对其颇为看重,将其举荐给李嗣源。安重霸大展逢迎拍马之才,颇得李嗣源喜爱,被任命为阆州团练使。

    安重诲忠上欺下,豆卢革、韦说两位宰相却是欺上瞒下,二人自恃是前朝宰相,在李嗣源跟前奏事,竟是毫无顾忌,盛气凌人。他们不知道,李嗣源对他们两位早就看不顺眼了。安重诲知道后,授意谏议大夫萧希甫上表弹劾二人,萧希甫会意,当即上表奏称:“豆卢革、韦说不忠于前朝,阿谀取宠,经常强夺民田,纵田客杀人;韦说强夺邻居水井,藏纳赃物。”李嗣源趁机降旨将豆卢革贬为了辰州刺史,将韦说贬为了溆州刺史,最后,又将豆卢革流放陵州,韦说流放合州。豆卢革之子豆卢升、韦说之子韦涛也都被罢免了官职,同时厚赐萧希甫金银、布帛,擢拔其为散骑常侍。

    符习被任命为青州节度使后,当即率青州军东回。王公俨听说后,扬言符习治理军政既严又急,说军府众将吏皆不愿他回来。符习怎肯理睬,继续东进。王公俨无奈,只好命将士上表奏请自己为青州节度使。不想,李嗣源接到奏表后,却以其为登州刺史。王公俨大为不满,竟上表推说自己为将士所留,无法去登州赴任。李嗣源大怒,当即将符习与霍彦威交换,改任霍彦威为青州节度使,命其聚兵于淄州,准备攻伐王公俨。王公俨大惧,这才动身前往登州赴任。霍彦威到青州后,立即出兵追赶王公俨,将其生擒而回,连同其亲族、党羽一并斩首。

    青州支使、北海人韩叔嗣乃王公俨幕僚,也被斩首。韩叔嗣之子韩熙载为避灾祸,准备逃往吴国,并将此事密告给了好友李谷。李谷送韩熙载一直至正阳,两人饮酒惜别。

    韩熙载含泪对李谷道:“身为人子,中原杀我生父,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李谷劝道:“王公俨谋乱,殃及尊父,韩兄怎可怨及中原呢?”

    韩熙载恨恨地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去吴国,吴国若用我为宰相,我定当长驱而进,平定中原,以为我父报仇雪恨。”

    李谷正色道:“韩兄若果真如此,到时候,我若为中原宰相,取吴国当如探囊取物耳。”

    二人话不投机,不欢而别。韩熙载几经辗转,终于抵达扬州,并特地向吴主杨溥献上一篇自我举荐的《行止状》。此状文采斐然,气势恢宏,虽然是在举荐自己,但丝毫没有乞求之意,不卑不亢,畅述平生之志。

    然而,《行止状》献上去后,却迟迟没有回音。韩熙载极为纳闷,他在驿馆中看到,此时从中原南来的许多名士,大都得到了擢用,而自己却迟迟没有人理会。直到两个月后,才有吏部行文到达驿馆,而且是让他去滁州做从事。

    韩熙载无奈,只好前往滁州。到任之后他才知道,吴国此时实际当权的乃徐温,中原名士一到扬州,首先要拜见的不是吴主杨溥,而是徐温,他却直接上书给杨溥,这自然引起了徐温的猜忌,遂将其外放到了滁州。好在韩熙载生性洒脱,并不以此为意,反而怡然自得,正好游山玩水,吟风弄月。

    中原大变,两川却显得格外平静。李嗣源即位后,加封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兼侍中,董璋为东川节度使、检校太傅。

    孟知祥在查阅府库时,意外地得到了二十万副铠甲,便趁机另外建置了十六营牙兵。说是“营”,实则按“都”的编制,即每营有一千兵士!这些牙兵全都屯扎于牙城内外,以护卫帅府,也就是王衍留下的蜀宫。郭崇韬在成都时,曾将原蜀国兵士重新建制:骑兵分为左、右骁卫等六营,共三千人;步兵分为左、右宁远等二十营,共二万四千人。孟知祥又在此基础上增置了左、右冲山等六营,共六千人,扎营于罗城内外;增置了义宁等二十营,共一万六千人,分别戍守各州县;增置了左、右牢城四营,共四千人,分别戍守成都境内;之后,他又增置了左、右飞棹兵六营,共六千人,分别戍守长江沿岸诸州。就这样,短短一年时间,成都的兵力就猛增至近十万人马,与平蜀之初相比,整整扩充了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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