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苑-罗燕妮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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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燕妮从东风县回家后,休息了一个中午,就到电视台去了。广告部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广告节目的播出和广告片的拍摄,都一直是她在安排。她得检查走这几天的播出情况,尤其是临时调整播出计划的一些内容。事情不大,但特别繁琐,是件细致活。如果出现播出事故,那是要负责任,扣奖金的。刚刚把手头的事理顺,台长就来找她谈话了。给她传达了一个令她惊喜的消息:台党组决定,她被提拔为广告部副主任了,并负责该部全面工作。原广告部主任调到市广播电视局去了,罗燕妮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人选。

    按理说,广告部是一个最有油水的部门,凡是任广告部主任的人都有一个很好的前途。可罗燕妮并不感到高兴。她总是觉得,部里也有比她有能耐的人,只是没有给他们机会罢了。提拔她,便有了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感觉。只要父亲还是市长,那就免不了这种嫌疑。更何况,广告部和新闻部是台里最重要的部门,一个关系到经济收入,一个关系到政治形象。她们作广告部副主任,主持全部工作,这也就意味着她行使着主任的职权,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转正的。她有些怀疑地问台长:“你们觉得我能够胜任吗?”

    台长说:“当然能够胜任。你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罗燕妮说:“已经定了?”

    台长说:“已经报到市人事局了,文件马上就下来了。”

    罗燕妮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这么说,木已成舟,我就只好谢谢组织信任了。我就担心自己干不好。让大家失望。”

    台长说:“组织上对你还是有信心的。明天就把手续接过来。现在你的工作就要多从全局考虑了。着眼点要放在三个方面,一是抓制作质量,二是抓播出总量(即经济效益),三是要想一些新思路。至于部里人员的工作安排,你按照他们各自的特长安排就是。不要作大的调整。”

    台长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挂了一脸得意的微笑。看到台长的那副模样,罗燕妮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了。她反复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自己不是市长的女儿,会提拔吗?台长是否还有某些自己的企图呢?不过,她也就是这么想想而已,没必要进行深入的琢磨。毕竟,提拔了也是一件好事。在电视台的上百号人里,提拔是人人都求之不得的事。自己好歹台里也进入了领导的行列。她心里还是明白的,之所以得到提拔重用,与父亲的政治角色不无关系的。

    晚上回家之后,父亲还没回家。罗燕妮问母亲,爸爸开会了?母亲说,今天没会。可能是有事忙着。罗燕妮吃了饭,父亲还没回来。新闻联播都毕了。她就到机关里去接父亲,还想跟他汇报一下到李梦泽家里去的情况,还要告诉他自己被提拔的消息。从家里到市政府机关只有两站路,她一直是步行去,权当散步。一路她都在留意迎面而来的车子。父亲常坐的那辆红旗车的牌号她也认识。一般是不会变的。

    父亲办公室的光亮告诉她屋里有人。当她敲开门时,又看到那个叶沙了。开门的是父亲,看不出来他们在干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们在商量什么重要事情。叶沙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三十多岁的叶沙看上去打扮入时,只是稍稍胖了点。看得出来,她是个保养极好的女人。见罗燕妮去了,叶沙笑容可掬地说:“你家千金来了。燕妮是越来越漂亮了嘛。”

    罗燕妮礼貌地跟叶沙打个招呼,说:“叶局长好。”

    罗达庆回到自己办公桌上的椅子上坐下,说:“下午回来的?”

    罗燕妮说:“不。中午。下午上班了。”

    罗达庆点点头,说:“中午我没回家。”

    叶沙对罗燕妮说:“你出差的?”

    罗达庆冲叶沙一笑,说:“她到男朋友家里去了。”

    叶沙说:“燕妮有男朋友了呀?”

    罗达庆指点了指一个并不明确的方位,说:“东风县的。你认识。”

    叶沙问是谁。

    罗达庆说:“李梦泽。就是以前东风县最年轻的工业局副局长。后来到深圳去了。”

    叶沙说:“这人我认识。只是没打过交道。他不是回来投资了嘛?饮料公司搞得很好的。一个夏季,财政局的降温费全都在他那里换成胶股蓝饮料了。连满屋子打嗝的气味都是胶股蓝的气味儿。”

    罗达庆说:“就是他。两人谈了好久了。他们全然不把我这当父亲的放在眼里,连招呼也不跟打一下。就私定终身了。”

    罗燕妮不满地看了父亲一眼,说:“怎么是私定终身?不是提前跟你说了嘛?”

    叶沙说:“现在的年轻人嘛,就是这样。你作父亲的,又不能包办。”

    罗达庆说:“所谓的‘跟我说了’,那也只是通知我。而不是请示我。”

    父女俩开了一阵玩笑,反而把气氛活跃起来了。罗燕妮瞥了一眼里面的小房间,关得很严实。里面是父亲的休息室。就在几分钟前,罗达庆和叶沙刚刚从床上下来。罗燕妮敲门时,叶沙手上还拿着一把梳子,梳理乱七八糟的头发。这些都掩盖过去了。已经开门大吉了。可叶沙的心里还在咚咚直跳。

    叶沙凑近罗燕妮,热切地说:“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

    罗燕妮说:“我们还没定出一个确切的时间表。结婚时,我们一定请你做客。”

    叶沙以一个长辈的口气说:“你说,需要阿姨送个什么?”

    “什么都不要。”罗燕妮第一次听她自称长辈,觉得这个辈份故意抬高了。无论怎么看,她们都是同辈人。

    罗达庆说:“她结婚,也要清清静静的。不许大操大办。”

    叶沙说:“也倒是。市长的女儿办婚事嘛,当然得小心一点,不敢张扬。再说李梦泽,恐怕是本市最大的富翁吧?他会缺少什么呢?送多了,咱们送不起。送少了,他也看不起。”

    罗燕妮说:“其实他也没什么钱。他的钱都在厂子里。”

    叶沙说:“至少是千万富翁吧?”

    罗燕妮摇摇头。她发现,也许叶沙是财政局副局长的缘故,说到钱的时候她眼睛就莹莹发亮,特别精神。罗燕妮说:“我从来不问他的家底。他也没跟我讲过。”

    叶沙说:“这样好,反正多少都是你的。有些时候,糊涂比清醒更幸福。”

    罗达庆听叶沙说这话,马上联想到财政工作,说:“你这个给政府管钱的人可不敢有这种观念呀。财政局的预算支出,那就必须是清清楚楚。你们糊涂一点,我市财政收支这个盘子就不能平衡。”

    话题是越扯越远了,罗燕妮怕父亲他们要商量事情,不便打扰,就说:“爸爸,你们谈,我回去了。”

    罗达庆说:“我们也走。该谈的都谈了。”

    于是三人一道出门。树叶把霓红灯分割成小块附着在他们身上,他们都穿上了夜光的迷彩服。一边走,罗达庆还在跟叶沙说着工作上的事,好象在叮嘱什么。走出市政府门口,叶沙就打车走了。罗达庆父女俩就步行回去。罗达庆是很少这样步行回去的。正常加班时,他什么时候不离开机关,司机就等到什么时候,直到把他送回家,司机一天的使命就算完成了。但有些时候也例外,比如叶沙来的时候,比如要到刘小样那里培养的时候,他都会让司机提前回家。平时他也很体谅司机的,常常起早贪黑。司机干活不累,累的是等待领导。罗达庆向来体谅司机的辛苦,凡是给他开车的司机,家属调动工作,找工作等等问题,他都会帮他们解决,让他们安心工作。他不喜欢干那种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事。现任司机的老婆是幼儿师范毕业生,嫌小娃娃难教,罗达庆一声招呼,便调到中等师范学校教大娃娃的音乐去了。不少人羡慕不已,幼儿师范毕业生去教中等师范的学生,简直都成奇迹了。所以在他手下干事的司机都很乐意,即使将来不能开车了,也有一个好的去处。

    罗达庆还惦记着罗燕妮到李梦泽家里去的情况。罗达庆说:“李梦泽家里怎么样?”

    罗燕妮说:“不错。他家只有两个老人和一个弟弟。一家人住了一层楼。三百多平方米的房子。两位老人也很喜欢我。”

    罗达庆说:“他跟赵一光见面了吧?”

    罗燕妮说:“他一直跟赵一光在一起。还到下面企业看了看,赵一光缠着让他到东风县投资。你说这样可以吗?”

    罗达庆说:“到东风投资倒是件好事。可赚得到钱吗?”

    罗燕妮说:“我看也是。”

    父女俩聊着回家了。见他们回来,罗燕妮的母亲就连忙热饭,一边忙一边唠叨:“没见过你这种当市长的。哪有那么多的事?明天干就不行?”

    罗达庆说:“部门领导要见我,我能不让他们见?当市长的,就是服务员。服务的层面有两个,一是各部门和各县区的领导,二是普通老百姓。他们有困难,不找市长找谁?”

    母亲把菜饭端上来,说:“可你也得吃饭。”

    罗燕妮凑近父亲吃饭的桌边,说:“爸爸,问你一个事。”

    自从他跟刘小样的暧昧关系暴露之后,罗达庆最怕女儿问事情。他脸上很自然地绷紧了,说:“什么事?说。”

    罗燕妮说:“我最近被台里提拔成广告部副主任了。是不是你给台长暗示过了?”

    罗达庆一笑,说:“那是好事呀。什么我给台里暗示过了?我根本就不知道。照你这样说,领导的子女就不能提拔重用了。否则就是任人唯亲。你怎能这样不信任我?”

    罗燕妮歉意地笑笑,说:“不是不信任老爸。我是说,如果老爸这样关心我前途的话,即使是提拔成台长,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我要凭我的能力自己干。那才光彩。”

    罗达庆说:“你现在不是凭你能力自己干的吗?”

    母亲说:“即使你爸爸作个暗示又怎么样?应该的。谁当领导不为自家的子女做打算呀。你爸爸是个清官,他对你的事情从来是不闻不问的。”

    罗燕妮说:“这就好。”

    母亲对女儿提拔的事似乎很感兴趣,说:“当副主任了,提工资吗?”

    罗燕妮说:“不知道。”

    母亲把脸转向父亲,说:“科长有职务津贴吧?”

    罗达庆说:“科长的津贴嘛,恐怕有也不多。”

    罗燕妮顶撞父亲说:“你别嫌科长小。你也是从科长起来的。”

    罗燕妮白了父亲一眼,回到自己房间上网去了。

    第二天一上班,原广告部主任就把手续移交给罗燕妮了。其实那些手续也就是一些关于广告的政策法规性文件,也没什么机密。移交过后,就有人把罗燕妮叫主任了。罗燕妮开始不好意思答应,又害怕别人有意嘲笑她。原主任悄悄地对她说,他们叫你主任你就答应。这可没什么。当主任,就要理直气壮地当,要理直气壮地管。象你这样羞羞答答的,怎么能放开手脚?下午,台长当众宣布了关于罗燕妮的任职情况,罗燕妮也就理直气壮地以主任的姿态出现在广告部了。

    不管怎么着,当了广告部主任的罗燕妮心里还是高兴的。她体味着做领导的滋味儿。有人向她请示,向她汇报,然后让她做出决断性的意见。在这个过程中,太阳照到心里去了,是舒坦的,暖洋洋的。是一种人上人的美好感觉。难怪官场象一个大磁场,具有极大的吸引力。下午下班后,她就到李梦泽那里去了。她要亲自向他报告这个好消息。

    李梦泽听说后蓦地一惊,然后质疑脱口而出:“不会是你爸爸安排的吧?”

    罗燕妮说:“不会。我问过了。你是怀疑我的能力?”

    李梦泽挥挥手,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当然也不怀疑你的工作热诚。你是两方面都是具备的。”

    罗燕妮说:“个人品质呢?”

    李梦泽说:“废话。你个人品质不好,我看得上你吗?你是台长又怎么样?”

    罗燕妮就甜蜜地笑了,就偎到了李梦泽怀里撒起娇来。李梦泽就去抚摸罗燕妮的脸颊,李梦泽说:“现在是摸主任了。”

    罗燕妮嫌他这话难听,说:“怎么这样讲?”

    李梦泽说:“难道不是?”

    罗燕妮说:“是又怎么样?”

    “是就是。”李梦泽说着,把罗燕妮抱起来转了一圈。罗燕妮嘻嘻笑着,快乐地勾着李梦泽的脖子。把她放下来时,李梦泽累得直喘气。

    李梦泽正要喝口水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顺手拿起电话,是公司保卫科打来的。那边传来了惊人的声音:“张山虎出车祸了!”

    李梦泽大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对方说:“死了!”

    李梦泽又问:“什么时候出事的?”

    对方说:“今天下午。你快来!”

    罗燕妮翻身坐起来,惊慌地问:“张山虎怎么了?”

    李梦泽说:“出车祸死了!”他一边回答,一边站穿衣服。因为手上拿着手机,那衣袖怎么也穿不进去。脸色也变得不像人样了。罗燕妮一把将他手机拿下来,一边帮他换鞋子。嘴里还劝他别急别急。李梦泽说:“死人了,我能不急吗?”

    罗燕妮说:“你不是说过‘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吗?”

    李梦泽说:“人都死了,还深沉得起来!”

    做企业的,最害怕的就是死人。死一个人,除了给家人带来巨大的痛苦外,轻者给企业找麻烦,重者使企业伤元气。老板花在这上面的精力往往比投入生产花的精力还多。所以,李梦泽在任何时候都把安全生产放在第一重要的位置。每次会议都要不厌其烦地强调。自从他接手饮料公司以来,安全生产上一直是抓得很紧的。无论是从防火、防盗还是卫生安全方面都做得滴水不漏。怕出事怕出事,没想到在小心翼翼中还是出了事。

    李梦泽说:“跟我一道去吧。”

    两人草草收拾了屋子,匆匆忙忙赶到公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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